摘要：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人类历史的演进，要恢复和理解离我们而去的事物愈发变得困难。但有一个学者精心制作了一些时间胶囊，能让我们得以逆流而上，哪怕在过程中捕捉到的只是片刻韶光。这位学者便是哈佛大学的马丁·普克纳教授，他写了一部关于文化的全新故事集，一个关于我们的故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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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时间的流逝和人类历史的演进，要恢复和理解离我们而去的事物愈发变得困难。但有一个学者精心制作了一些时间胶囊，能让我们得以逆流而上，哪怕在过程中捕捉到的只是片刻韶光。这位学者便是哈佛大学的马丁·普克纳教授，他写了一部关于文化的全新故事集，一个关于我们的故事，这就是《文化的故事》（译林出版社，2025年4月出版）。

这是一部思想史，但又不折不扣地是一部关于人类文明发展进程的历史学、文化学著作，其叙述逻辑的严谨和科学考证的幽微，令人惊叹。而且，你不用担心其学术性而影响到阅读的快感，整本书的故事性和通俗表述会让读者毫无障碍地通读全书，被其吸引并收获良多。正如第七章一开始的讲述：“有天晚上，哈里发马蒙做了一个梦。他看到一个男人，额头高高，眉毛浓密，头顶光秃，双眸深蓝，五官英俊。他的肤色白里透红。做梦者声称，他当时站在幽灵面前，充满敬畏地问道：‘你是谁？’幽灵回答说：‘我是亚里士多德。’”是不是有很熟悉的感觉？是不是有点像散文或小说的写法？那么，让我们翻开读它。

当然了，你读的并不是一个个简单的故事。《时代》周刊如此评价这本书：“马丁·普克纳用艺术和文化连接不同时期和文明。从古希腊剧场到南亚女神雕像，再到‘韩流’兴起，他展示了人文学科如何推动知识的全球传播，从而促进文明发展。”所以，读到好故事并非这部书的价值所在。它丰富的知识、深邃的思想和新奇的观点，会照亮很多我们认识的盲区，比如在文化观念的革新、历史叙事的重构、跨文明对话的启示以及当代文化现象的解读等诸多层面。

书的开篇就阐明了一种新的文化观，质疑将文化视为“某种类型的财产”的普遍看法。这类声音是本土主义的，因维护传统而反对文化挪用。作者并未简单地对其进行否定，反而是激励人们珍视文化遗产并捍卫其完整性；只是这种观念的局限性相当明显，只会导致作茧自缚和思维干枯。因为通过考察历史，文化始终是流动的、交融的、不断被重新演绎的，纯粹的文化所有权根本不存在。普克纳通过玄奘、阿拉伯与波斯学者等历史人物的故事，展示了文化如何通过“来自遥远之地的各种影响，被带到一起相互接触”，从而让我们看到历史上一场又一场深刻的跨文明对话与创造性转化。

对人类文化的深度挖掘，作者采用了讲故事的方式，尽可能规避了学术著作严肃堆砌的通病，从而在生动可读的过程中，引领读者走入文化史的关键现场。这种做法的另一种好处是，让文化的历史叙事发生了重构，即从惯常的线性推进模式演变为一场深刻而复杂的对话。从古埃及王后的失落之城到玄奘穿越西域的求索之路，从庞贝古城出土的南亚女神像到留在月球上的时间胶囊，这些案例展现了文化如何在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相遇并产生新的意义。

全书选取了15个跨越时空的文化节点作为章节主题，看似随机实则精心设计，内在逻辑上构成了一个“充满文化碰撞与交流的历史舞台”。普克纳的贡献在于发掘了那些“被遗忘的文化联结”，让不同时代、不同地域的文化产生奇妙共振。这种跨越时空的联系挑战了传统历史分期与地域划分，展示了文化影响的复杂网络。

我相信，中国读者十分乐见作者所写宏大文化图景中占据重要位置的中国故事。实际上，全书很多地方都贯穿着中国元素，比如中国造纸术与印刷术在整个人类文明史上举足轻重的地位。唐代高僧玄奘西行求法的历程，则给我们提供了跨文明对话的玄奘模式，以及这种对话的当代意义。作者以跨文明的视角，对这一耳熟能详的历史事件进行了全新诠释，将其视为文化流动与创造性转化的典范。玄奘的故事之所以引人入胜，在于它完美体现了作者所描述的文化“诱惑”与“回归”的双重动力，而他创作的《大唐西域记》更成为“文化流动的经典之作”。玄奘模式深刻启示了我们：真正的文化交流既不是简单的拿来主义，也不是顽固的排外主义，而是需要玄奘那样的语言能力、专业知识、开放心态与持之以恒的精神，而这种能力在当今世界的文化冲突与对话中显得弥足珍贵。

这部书不仅关乎人类文明史，同时“是一个关于我们的故事”，因为作者极为大胆地将古代文明与当代流行文化并置讨论，与我们当下的日常生活息息相关。书中对韩国流行音乐（K-pop）全球现象的探讨，也延伸式地让我们对数字时代的文化生产有了新颖的理解视角。作者通过将古罗马晚期剧场娱乐文化与K-pop进行跨时空对比，揭示了文化精英对大众娱乐形式的态度存在着惊人的历史延续性：“古罗马知识分子对于哑剧、角斗、赛马这些‘低俗’娱乐形式的担忧，几乎和今天学界面对流行文化的态度如出一辙。”然而，与古罗马娱乐文化最终被解构和取代不同，K-pop代表着一种反向过程——“大众文化的集大成者，它正在重塑全球年轻人的文化价值与生活想象”。我们会明白，《文化的故事》不仅是一部关于文化的历史，更是一份未来的指南，毕竟唯有理解文化如何通过相遇与交融而不断创新，人类才能共同书写更加美好的未来。

读到《文化的故事》最后一章的最后一段，有句切中肯綮的话值得我们一再回味：“文化的繁荣在于兼容并包，而不是其纯粹性；在于借用文化形式，而不是将它们封锁起来。”最后，我想说，在全球化沉浮不定的当今，这部书的确能揭开一些人类文明本质的面纱，也能提供给我们面对不同文化时的正确态度。

来源：重庆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