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岚的手悬在衣柜的收纳盒上方，指尖微微发抖。这是本月第三次发现少了一双短丝袜，浅肤色的那对短袜像是被蒸发在夏末的燥热里。

周岚的手悬在衣柜的收纳盒上方，指尖微微发抖。这是本月第三次发现少了一双短丝袜，浅肤色的那对短袜像是被蒸发在夏末的燥热里。

厨房传来砂锅盖子磕碰的脆响，她猛地合上衣柜门。

透过门缝望出去，十七岁的陈锐正在灶台前翻炒青菜，校服衬衫被汗水洇出深色痕迹。这个画面突然与半年前的某个清晨重叠——那天她撞见儿子蹲在自己卧室的脏衣篓前，手指好像正勾着一条丢弃的旧短袜。

“妈，吃饭了。”陈锐的声音带着变声期特有的沙哑。

周岚应声时才发现自己攥着衣柜把手的手心全是冷汗。

餐桌上氤氲着番茄蛋汤的热气，陈锐埋头扒饭时后颈凸起的骨节清晰可见。周岚注视着他发梢沾着的肥皂味，那是她用惯的茉莉香波。

这个认知让她喉头发紧，夹着的西兰花掉进汤碗，溅起的水珠落在陈锐手背上。

“烫到没？”她抽纸巾时碰到儿子骨节分明的手指。陈锐触电般缩回手，筷子在瓷碗上敲出刺耳的声响。

“我吃好了。”少年仓皇起身，校裤口袋边缘露出一截银色拉链头。周岚盯着那个随着动作晃动的金属光泽，突然想起上周洗衣服时，从儿子裤兜里掏出的那团纠缠的丝袜。

深夜两点，周岚在书房对着发亮的电脑屏幕揉太阳穴。

“青少年恋物癖”的搜索页面在黑暗中泛着幽蓝的光。文档里躺着刚写完的家长会发言稿，标题《高中生心理健康引导》此刻显得格外讽刺。

她轻轻推开儿子房门。

月光像匹银缎铺在陈锐蜷缩的身影上，少年枕边隐约露出丝质的光泽。周岚感觉心脏被攥住，轻手轻脚退出去时撞到了门后的篮球。橡胶与地板摩擦的声响中，陈锐猛然惊醒，慌乱中将什么东西塞进被窝。

“妈？”

“没事，你继续睡。”

周岚关上门的瞬间，瞥见床头柜上反扣着的相框——那是陈锐十岁时他们去迪士尼的合影，穿着蜘蛛侠T恤的男孩笑得见牙不见眼。

周末清晨，周岚在阳台晾晒洗好的校服。

洗衣液清香中混着若有似无的腥气，她抖开衬衫时，领口内侧的浅色污渍刺入眼帘。阳光突然变得毒辣，晒得她眼眶发烫。

“这件要再搓一遍。”她自言自语着转身，正对上陈瑞睡眼惺忪的脸。

少年视线落在她手中的衬衫上，血色从脖颈漫到耳尖，像被人迎面泼了朱砂。

蝉鸣声突然震耳欲聋。

当晚周岚敲响儿子房门时，指尖还沾着茉莉香波的泡沫。陈锐正伏在书桌前写物理卷子，台灯光将他轮廓镀上一层毛边。

“小锐，我们聊聊。”她坐在床沿，注意到枕头下露出一角黑色网纱。

陈锐的后背瞬间绷直，钢笔尖在卷子上洇出墨团。

“你还记得小学时偷穿我高跟鞋的事吗？”周岚开口时，声音比自己想象得平稳，“当时你把鞋跟崴断了，躲在衣柜里哭了一下午。”

陈锐的肩膀微微松动，钢笔啪嗒倒在桌上。窗外飘来邻居家炖牛肉的香气，混着八月末的夜风在房间里流淌。

“实妈妈今天是想道歉。”

周岚摩挲着床单上的格纹，“这段时间我查了很多资料，可能是我作为单亲妈妈……”

“别说了！”陈锐突然转身，通红的眼眶里蓄满泪水，“我就是变态对不对？我也觉得恶心，可是……”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每次闻到你的香水味，看到阳台上晾着的……我就控制不住……”

周岚伸手覆住儿子颤抖的手背，触到一片湿冷。

二十年前产房里那个皱巴巴的小婴儿，此刻正在她掌心下战栗。

“这不是你的错。”她听见自己说，“就像你十二岁第一次梦遗时，妈妈教你怎么洗床单一样。”陈锐的眼泪砸在物理卷子上，将牛顿第三定律的字迹晕成模糊的云。

床头闹钟指向九点十七分时，周岚从梳妆台抽屉取出心理咨询师的名片。

“下周六我们一起去见李医生好吗？他专门做青少年心理辅导。”

陈锐用袖口抹脸时露出小臂上新长的绒毛，声音闷在布料里：

“能不能……先把我的校服衬衫还给我？你藏起来三天了。”

周岚愣住，随即笑出眼泪。

她起身时故意碰倒床头相框，迪士尼乐园的晴空下，小陈锐正对着镜头比耶。

文 / 涛涛

来源：涛涛.滔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