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开锁师傅的电钻"滋滋"啃着锁眼，震得楼道里嗡嗡直响。我攥着新钥匙的手直冒冷汗，金属齿印在掌心掐出红痕。对门王阿姨端着半盆刚洗的空心菜探出头，我勉强扯了扯嘴角："王姨，老锁又卡了，换个新的。"她应了声"好"，可那目光在我和锁眼间绕了两圈，分明把这栋楼的门道瞧得透

开锁师傅的电钻"滋滋"啃着锁眼，震得楼道里嗡嗡直响。我攥着新钥匙的手直冒冷汗，金属齿印在掌心掐出红痕。对门王阿姨端着半盆刚洗的空心菜探出头，我勉强扯了扯嘴角："王姨，老锁又卡了，换个新的。"她应了声"好"，可那目光在我和锁眼间绕了两圈，分明把这栋楼的门道瞧得透亮。

十二年前公婆搬来那天，王阿姨也是这样的眼神。

那会儿我刚出月子，乐乐在小床上打挺儿哭。建军蹲在楼道抽烟，烟头落了一地；婆婆王桂兰扒着门框抹眼泪，蓝布衫的袖口都揉皱了："素芬啊，老家那土坯房漏得能接雨，你爸的老腰又犯了，我们来给你们搭把手成不？"她身后，公公张全福弓着背扛着蛇皮袋，袋子角儿渗着咸菜的酸味儿，露出半截塑料暖壶的红盖儿。

我摸着兜里的房产证，纸角儿硌得大腿生疼。那是我妈最后一次清醒时塞给我的——她躺在医院白被子里，手背上的针孔像排小蚂蚁，却攥着房本往我手里按："素芬，这是妈给你攒的底气。嫁的是建军，日子是自己的。"这两居室在老城区，离建军单位近，结婚时他说"租房不划算，就住这儿"，我没多想就应了。谁能想到，这一住，就是十二个春秋。

"咔嗒！"新锁扣上的声响惊得我一抖。旧锁刚扔进垃圾桶，楼道里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抬头一看，大姑姐张美霞拽着婆婆冲过来，她烫的大波浪炸成一团，口红都蹭到嘴角了："李素芬！你什么意思？我爸妈在这儿住了十二年，你说换锁就换？"

婆婆扯她袖子："美霞，别闹......"那声音轻得像片柳絮，我却瞧得分明——她眼里哪有半分慌乱，分明是来撑场子的。

我把钥匙串在指尖转了转，金属相撞的脆响盖过美霞的尖叫："美霞姐，这房是我婚前财产，房产证在我这儿。"

"婚前？"美霞拔高了嗓门，"你跟建军结婚十二年，孩子都十一了，这房早该算共同财产！我爸妈给你们带大乐乐，收拾屋子做饭，没功劳还有苦劳呢！"她边说边去推门，新锁纹丝不动，指甲在门板上刮出白印子。

我突然想起上周深夜。建军喝了点酒，红着眼圈坐我床头："素芬，咱妈说想立遗嘱......"我正给乐乐检查数学卷子，铅笔"啪"地掉在作业本上，在"98分"的卷子上戳了个洞。

"遗嘱？什么遗嘱？"

建军搓着后颈，烟灰簌簌掉在睡衣上："就......就这房。咱妈说美霞不容易，离了婚带孩子租房子，想把这房留给她。"

我盯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男人。十二年前他骑摩托车接我下班，雨披永远先裹住我；乐乐发烧那晚他背着我跑了三站路去医院，后背全湿了；去年我阑尾炎手术，他在病房守了三天三夜，眼睛熬得像红桃。可此刻他说："咱妈说，她和爸在这儿住了十二年，早把这当自己家了。"

"那是我的家！"我喊出声，乐乐从卧室探出头，眼睛亮晶晶的。我深吸一口气，压着嗓子："建军，这房是我妈拿命换的。她最后一次化疗疼得整宿睡不着，还在算着把老房子卖了给我凑首付......"

建军没接话，掐灭的烟头在烟灰缸里烫出个焦黑的圆。

美霞还在拍门："李素芬，你太狠了！我爸妈在这儿当免费保姆十二年，现在要个房都不行？"

婆婆突然哭了，眼泪吧嗒吧嗒掉在蓝布衫上："素芬，妈不是贪心。美霞那孩子，前两年被男人骗光了钱，现在租的房子漏风，小外孙冬天冻得直咳嗽。你和建军有单位分的新房，这房......就当帮衬帮衬她？"

我喉咙发紧。十二年来，婆婆确实把我当亲闺女——乐乐小时候夜里发烧，她抱着在客厅走了半宿，脚心都磨红了；我加班晚归，厨房永远温着排骨藕汤，汤面上浮着我最爱的枸杞；去年我跟建军吵架摔了碗，她抄起扫帚追着儿子打："素芬嫁给你图什么？你给我好好哄！"

可我想起上个月收拾储物间，翻出个掉漆的铁盒。盒底压着本旧日记本，最新一页的字迹歪歪扭扭："美霞说这房该归她，建军也松口了。等我和老张走了，这房就给美霞，也算补偿她这些年受的苦。"

"妈，"我轻声说，"您和爸住这儿，我从没说过半个不字。买菜钱我按月给，您俩的降压药、膏药我全兜着。可这房是我妈的命，我不能给。"

美霞突然笑了，笑得眼角的细纹都堆起来："行啊李素芬，你就当我们是白眼狼！等我爸妈走了，看你怎么面对建军！"她拽着婆婆要走，婆婆却踉跄着转身，从裤兜摸出个蓝布包："素芬，这是我和你爸攒的三万块......这些年你给的钱我们没敢花。你拿着，就当......就当我们租你房的钱。"

布包打开，里面是一沓皱巴巴的百元大钞，还有两张存单。我想起去年冬天，婆婆说"超市鸡蛋搞活动"，可我后来在菜市场看见她蹲在地上，捡别人挑剩下的烂菜叶，菜帮上还沾着泥。

楼道里突然响起脚步声，建军气喘吁吁跑上来："美霞，妈，你们怎么来了？"他看见我手里的布包，脸一下子白得像墙皮。

美霞冷笑："怎么？你媳妇换了锁，要把咱爸妈赶出去呢！"

建军冲过来拽我胳膊："素芬，你太过分了！我爸妈帮咱们带大孩子，你就这么对他们？"

我甩开他的手，从包里掏出房产证拍在墙上。红色封皮映着声控灯，"李素芬"三个烫金大字刺得人眼睛疼："张建军，这房是我婚前财产，法律上跟你没关系。你要是觉得我过分，咱们现在就去房管局查档案。"

建军盯着房产证，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美霞冲过来要抢，被我侧身躲开了。婆婆突然蹲在地上哭，肩膀一抽一抽的："是妈不好，是妈贪心了。美霞，咱走，别在这儿闹了......"

他们走后，楼道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我摸出手机，翻出妈妈的照片——她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站在老房子门口笑，身后的梧桐叶沙沙响："素芬，这房是你的底气，不是别人的。"

夜色渐深，我蹲在门口，新锁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乐乐抱着我的胳膊探出头："妈妈，姥姥的房子是不是像我的存钱罐？别人不能随便拿？"

我点点头，把他搂进怀里。窗外传来蝉鸣，我抬头看向客厅——十二年前婆婆挂的"家和万事兴"十字绣还在墙上，可右下角的"和"字针脚开了线，露出底下的白衬布。

如果是你，会把陪嫁房让给大姑姐吗？或者，你觉得我做错了？

来源：儒雅山丘frSH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