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周建军,不是你婶子说你,这大好年华的,咋还坐这唉声叹气呢?"王婶的声音忽然从院墙外传来,把我吓了一跳。
命中注定的相遇
"周建军,不是你婶子说你,这大好年华的,咋还坐这唉声叹气呢?"王婶的声音忽然从院墙外传来,把我吓了一跳。
那是一九九二年初春,我退伍回到沙岗村已有半年。
彼时的农村,二十五岁的小伙子若还未成家,便是村里人茶余饭后的话题。
记得我从济南军区退伍那天,母亲脸上的喜悦里还掺杂着忧虑。
"娘早想给你相看几门亲事,可你大姐说等你回来自己选。如今你回来了,可得上点心啊!"母亲一边说着,一边从缝隙斑驳的老柜子里取出一件叠得方方正正的新衣服,那是她偷偷给我准备的见面礼。
可我哪有那本事。
在部队里训练、站岗、值班,一板一眼的生活让我像个木讷的老兵,哪懂得如何寻摸姻缘。
加上家中条件不算好,三间泥砖房,一个揭不开锅盖就漏烟的煤炉子,年迈的父母,还有个正读初中的弟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村里有几个看上去不错的姑娘,长得好,家境也不赖,人家父母哪会把闺女往我这儿推?
眼看春耕将至,我的婚事如同冬日的庄稼,毫无动静。
每天听着村里的大喇叭播报着"农时不等人"的通知,我的心里却是另一番着急。
"婶子,不是我不想,是没人愿意啊。"我苦笑着回答,目光落在手上那张从部队带回来的《复员证》上。
王婶倚在我家院墙上,头上的发卡闪着塑料的光泽,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有没有人愿意,你问过了吗?"
我愣住了,像是被她问住了一般。
在部队那几年里,虽然曾有过对未来伴侣的美好憧憬,但回到农村的现实让这憧憬变得遥不可及。
王婶却不等我回答,径自道:"我妹妹李巧云,比你小三岁,在县棉纺厂上班,戴着一副眼镜,长得清秀,性子也好。她后天回来探亲假,你要不要见见?"
"这..."我一时语塞,心跳忽然加快了几分。
厂里的女工,在当时算是不错的条件了,至少比我这个刚回村的复员军人强多了。
"行了,不用这那的,后天早上你来我家帮忙挑水,顺便让她给你做顿饭尝尝。我让她蒸冰糖馅的包子,那可是她的拿手好戏。"王婶笑着拍板,转身便走,留下我站在院子里发愣。
母亲从屋里走出来,手里还握着那根织毛衣的针,她一定是听到了我和王婶的对话。
"建军啊,王婶家那妹子我见过,是个勤快的姑娘,念过高中呢,人也本分。"母亲试探着说道,眼中闪烁着期待。
"娘,我看看再说吧。"我挠挠头,心里却开始盘算着该穿什么衣服去见人家姑娘了。
后天一早,我起得比平时还早,拿出退伍时那套洗得发白的军装上衣,思来想去,又换了件军绿色衬衫。
照了照母亲那面已经起了锈斑的小镜子,用剃须刀仔细地刮了胡子,连鬓角都修得整整齐齐。
心里七上八下的,就像当年第一次站军姿一样紧张。
我爹见状,嘴角挂着难得的笑意,似乎明白了什么,只是抽着旱烟,烟锅里的烟丝闪着红光,什么话也没说。
不过在我出门前,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塔山"香烟,塞进我的口袋:"见长辈的时候,别空着手。"
我知道,这是我爹省吃俭用才舍得买的好烟,平时连过年他都舍不得抽一支。
天刚蒙蒙亮,村子里的公鸡此起彼伏地打鸣,早起的农户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屋檐下的燕子飞进飞出,衔着泥巴筑巢,好像也在为春天的到来忙碌着。
到了王婶家,我故意放轻脚步,心想着该如何开口打招呼才不显得尴尬。
却被院内的声音吸引,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
"姐,你别乱点鸳鸯谱啊!我又不着急找对象。"一个清亮的女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埋怨。
"傻丫头,我是为你好。周家那小子老实,部队里锻炼出来的,吃得了苦,你跟他准能过上好日子。"王婶的声音温柔而坚定。
"我才不嫁人呢!厂里正培训技术工人,我报了名。这次回来也就待七天,学不好技术,以后可没有出路。"那清亮的声音带着几分倔强。
我心头一凉,轻咳一声,院内的对话戛然而止。
推门进去,只见一个身着浅蓝格子衬衫的姑娘坐在灶台边,手里揉着面团,一张白净的脸因为刚才的对话而泛红。
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上去既文静又有几分倔强。
"来啦?这是我妹,巧云。"王婶自然地介绍着,仿佛刚才的对话不存在一般。
"李...同志好。"我干巴巴地说道,局促得像个犯了错的学生,手里还提着两个水桶,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巧云低着头,没有回应,只是加快了揉面的速度,手上的动作却很有条理,看得出来是个做事麻利的姑娘。
厨房里的气氛尴尬得令人窒息,只有灶台上的火发出"噼啪"的声响。
王婶似乎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故意说有事要出去一下,说是隔壁李大娘家借了簸箕还没还,留下我们两个人,更是让气氛凝固到极点。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默默地走到院子里的水缸旁,开始往里面倒水。
"咚咚咚"水流击打缸壁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子里显得格外响亮。
半晌,巧云从厨房里走出来,端起一碗热腾腾的面,轻轻放在八仙桌上:"吃点吧,一大早的,肯定没吃饭,饿了吧?"
简单的一句话,竟让我心头一暖。
我点点头,默默地坐下,低头看着碗里冒着热气的面条,上面还飘着几片青翠的小葱,这么简单的一碗面,却让我感到异常温馨。
吃面时,我小心地瞄了她一眼,发现她并非我想象中的那种厂里女工的泼辣,反而有种书本气。
她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安静地站在一旁,低垂的眼眸和微微颤动的睫毛,像是一幅静谧的画。
"你...在厂里学什么技术?"我鼓起勇气问道,破天荒地主动开口。
"纺织机操作和维修。"她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坚定,"厂里引进了新的自动化设备,会操作的人能多拿奖金。"
"那挺好的,有一技之长就不愁没饭吃。"我附和道,心里却在想,这姑娘有志气,跟村里那些只盼着嫁人的姑娘不太一样。
"你...在部队是做什么的?"出乎意料的是,她竟也主动问起我来。
"我是通信兵,主要负责架设电话线和维护通信设备。"提起部队的事,我忽然找回了一些自信。
"那你也懂技术啊?"她的眼睛亮了一下,语气中多了几分兴趣。
"也算不上什么真本事,就是懂点皮毛。"我不好意思地说道,心里却有些得意,能引起她的兴趣,这似乎是个好兆头。
就这样,我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来,气氛慢慢变得自然。
当王婶回来时,看到我们正聊得热火朝天,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后来的事情像是被命运的齿轮带动,朝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巧云每天早上都会到村口的小溪边洗衣服,而我则"恰巧"总是那时候去挑水。
就这样,我们有了更多交谈的机会。
她告诉我,她从小就爱看书,梦想着能考上大学,可惜高考没考好,就去了县里的棉纺厂。
"但我还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个有用的人。"她说这话时,眼睛里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我被她的这种精神深深吸引,也渐渐敞开了心扉,告诉她我在部队的经历,以及回村后的迷茫和困惑。
"其实,当个农民也没什么不好,这片土地养育了我们,我们就该回报它。"我说完这句话时,她看我的眼神多了几分亮色。
然而,好景不长。
巧云的探亲假即将结束,而她父亲听说我来相看,直接反对,说什么也不同意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没有正经工作的退伍兵。
那天晚上,我在王婶家听到了巧云和她父亲的争执声。
"爸,您别这样,建军人很好,踏实肯干,在部队还学了技术呢!"巧云的声音带着哭腔。
"什么技术不技术的,还不是回来种地!你妈当年就是嫁给我这种人,吃了多少苦你不知道?我不能让你重蹈覆辙!"巧云父亲的声音严厉而坚决。
"爸,现在不比从前了,况且..."
"没有况且!明天你就回厂里去,这事我不同意!"
我站在院外,心如刀绞,却又无能为力。
第二天一早,巧云在王婶的陪伴下,背着简单的行李要回厂里去。
她经过我家门口时,我正假装在院子里劈柴。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
"建军,我走了。"她轻声说道,声音有些哽咽。
"我送你到车站吧。"我放下斧头,鼓起勇气说道。
王婶会意地先走开了,留给我们一点独处的空间。
在通往车站的土路上,我们并肩而行,却都沉默不语。
春风拂过麦田,泛起层层绿浪,像是大海一般壮阔。
"巧云,你爸不同意,是因为我没出息,就是个种地的。"我终于打破沉默,"但我不会一直这样,我准备自己承包几亩地,尝试种些经济作物,说不定能有些起色。"
她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我:"建军,我爸不是这个意思。他是见过太多苦日子,怕我也吃苦。"
"日子苦不苦,不在于干什么活,而在于和谁一起过。"我鼓起勇气,握住了她的手,"只要我们一起,再苦的日子也能甜起来。"
她的脸红了,却没有抽回手,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我相信你,但我爸那关..."
"你放心,我会让他看到我的诚意和能力。"我坚定地说。
在车站,我目送着她登上了开往县城的老旧班车,心里默默立下誓言:一定要争取到她父亲的认可。
从那天起,我知道了我这辈子想要的是什么人。
巧云回厂后,我并没有放弃,反而开始了一系列"攻心"行动。
我知道后,并没有放弃,反而默默地在他们家附近的水井坏了时前去修理。
那口井是村里的公共水井,因年久失修,水泵经常出故障。
巧云的父亲李大伯家就住在水井旁边,每次井坏了,家家户户都得跑老远去挑水,尤其是李大伯年纪大了,更是不便。
我偷偷学习了水泵的结构和维修方法,每次井坏了,我都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
慢慢地,李大伯见我总是热心帮忙,态度也缓和了些。
有一次,我帮他家修补漏雨的屋顶,他竟然主动请我进屋喝茶。
"建军啊,听说你在部队是通信兵?"他试探着问道。
"是的,李大伯,主要负责架设电话线和设备维护。"我恭敬地回答。
"那你回来怎么不去找个相关的工作?县邮电局不是在招人吗?"
"我爹娘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再说我从小在土地上长大,对这片地有感情。现在国家政策好了,我准备承包几亩地种植瓜果蔬菜,搞个小型果园,也能有不错的收入。"
李大伯听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五月的一天,我收到了一件手织的毛衣,上面还歪歪扭扭绣着"建军"二字。
王婶偷偷告诉我那是巧云连夜赶制的,她在厂里参加完技术培训后,利用业余时间一针一线织出来的。
我心里的那团火便再也压不住了,决定再次登门拜访李大伯。
恰巧那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袭击了村庄,正是麦收的关键时期。
我二话不说,冒着大雨跑到李大伯的麦田里,帮他抢收麦子。
暴雨中,我和李大伯一起奋战了整整一下午,衣服湿了干,干了又湿,最终把那三亩多的麦子全部抢收回来。
回到家中,李大伯递给我一条干毛巾,眼神中的冷漠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欣赏和感激。
"建军啊,你这孩子..."他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知道,这是他对我的认可。
第二天,李大伯主动来到我家,与我父母坐在一起,谈起了巧云的事。
"老周啊,你这儿子在部队练出来的,实在是个好后生,我那闺女跟了他,我也放心。"
我父亲笑得合不拢嘴,连忙倒茶:"李兄弟,你看这事...?"
"咱们定个日子,让孩子们见见面,如果他们合得来,咱就把这事定下来!"李大伯一锤定音。
当天晚上,我和父亲骑着自行车去镇上,用我这几个月来种菜挣的钱,买了一台半导体收音机和一条红色的围巾,准备作为见面礼送给巧云。
六月初,巧云再次回到村里,已经是带着探亲假的喜悦。
见面那天,我穿着母亲帮我新做的衬衫,手捧礼物,紧张得手心冒汗。
巧云穿着一条淡黄色的连衣裙,显得更加清秀动人。
她接过礼物,小声道谢,眼睛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就你了!"王婶笑着对我说,就像当初她拉我去她家一样笃定,仿佛早就看透了我们的命运。
那一刻,我感到无比幸福,仿佛整个世界都为我们敞开了大门。
婚礼定在了当年的十月一日,正是国庆节,也是个好日子。
虽然简单,但热闹非凡。村里人都来祝贺,连县里的领导也赏脸来了,还送了一台十四寸的黑白电视机作为贺礼。
那时候,村里有电视机的人家还不多,这可让我俩脸上有光。
新婚之夜,巧云靠在我怀里,轻声说道:"建军,那天在车站你说的话,我一直记得。日子苦不苦,不在于干什么活,而在于和谁一起过。我愿意和你一起,过甜甜的苦日子。"
我紧紧抱住她,心中满是感激和爱意。
结婚后,我们开始了新生活。
我白天在地里忙活,巧云则每天早起晚睡,操持家务,照顾老人,有时还帮我一起下地干活。
她那双纤细的手逐渐变得粗糙,但她从不抱怨,总是笑着说:"能和你一起,值得。"
生活虽然艰辛,但却充满了希望。
我们按照计划,承包了村里的几亩荒地,开始种植瓜果蔬菜。
巧云从厂里学到的管理知识派上了用场,她帮我记账、算成本、找销路,逐渐把我们的小果园经营得有声有色。
第二年,我们就有了一笔可观的收入,不仅添置了新家具,还给双方父母买了礼物。
村里人都夸我们是能干的一对,逐渐成了年轻人的榜样。
九三年末,巧云怀上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那天,她害羞地告诉我这个消息时,我激动得一整晚没睡着,躺在床上盘算着未来的计划。
当儿子呱呱坠地那天,我站在县医院的走廊上,泪水模糊了视线。
隔壁产房传来新生儿的啼哭声,那一刻,我感到生命是如此美妙而神奇。
儿子取名周勇,寓意着勇敢坚强,像他的父母一样,敢于面对生活的挑战。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的果园越来越大,收入也越来越可观。
九七年,我们添了个女儿,取名周美,小丫头长得像极了巧云,聪明伶俐。
这些年来,村里的变化也很大。
电话通了,水泥路修到了家门口,有线电视接进了每家每户,人们的生活水平显著提高。
我们家也从最初的泥砖房,翻盖成了两层小楼,虽然不算豪华,但在村里也是数得着的好房子。
巧云依然保持着爱读书的习惯,常常在晚饭后戴着老花镜,捧着一本书静静阅读。
她说,虽然没能上大学,但知识可以通过各种方式获取,永远不嫌晚。
她还鼓励孩子们好好学习,希望他们能有更多选择的机会。
如今十年过去,每当我和巧云坐在自家院子里的石桌旁,看着两个孩子在月光下嬉戏,我总会想起那个春天,想起王婶那句改变我一生的话——"就你了!"
多么简单的三个字,却承载了我一生的幸福。
巧云常说,我们的相遇像是命中注定。
也许是吧,在那个普通的春天,在那个普通的村庄,两个普通的年轻人,因为王婶的一句话,开始了不平凡的人生旅程。
人生如同一本厚重的书籍,充满了各种可能性。
而我们,选择了彼此作为自己人生故事的主角,共同书写着属于我们的精彩篇章。
每当夜深人静,我都会感谢命运的安排,感谢王婶的那句"就你了",让我找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她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我的前路;也像一泓清泉,滋润了我干涸的心田。
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我和巧云却在婚后的柴米油盐中,寻找到了更深层次的爱与守护。
我知道,无论将来如何,我们都会一直相伴而行,共同面对生活的风雨。
因为,她就是那个命中注定的人,而我,何其有幸,成为她生命中的那个"就你了"。
来源:HeatherLewis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