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包慎伯之论行间，譬以祖父子孙参差道行，使人自知其为家族，可谓妙喻。盖祖父子孙未必无长短肥瘦，亦未必定有长短肥瘦，然神气则必有相肖者。故余复申之曰：作行、草当以每字为点画，而以行幅为一字也。夫真书之佳者，其笔画增之一分则嫌长，减之一分则病短；行、草之佳者，每字大

大家好！今天我们分享张宗祥的《书学源流论》的第十七部分。

下面我们来看原文：

【原文117】

包慎伯之论行间，譬以祖父子孙参差道行，使人自知其为家族，可谓妙喻。盖祖父子孙未必无长短肥瘦，亦未必定有长短肥瘦，然神气则必有相肖者。故余复申之曰：作行、草当以每字为点画，而以行幅为一字也。夫真书之佳者，其笔画增之一分则嫌长，减之一分则病短；行、草之佳者，每字大小亦如是也。行幅气必贯注，真书亦然。

【今译117】

包世臣对于行间关系的论述很妙，他把字与字之间的关系比作祖父、子孙错落前行，让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家人，这真是个绝妙的比喻。因为祖父、子孙不一定有明显的高矮胖瘦之分，也不一定没有，但他们的神态气质必定有相似之处。所以我再次强调：创作行书和草书时，应当把每个字当作点画，而把行幅当作一个字。

对于优秀的楷书作品来说，其笔画增加一分就会显得过长，减少一分就会觉得过短；同样，优秀的行书和草书作品，每个字的大小也有这样的讲究。行幅之间的气韵必须连贯，楷书也是如此。

【原文118】

有字相距远而不嫌疏者，《云峰观海诗》等是也；相距近而不嫌密者，平原大小《麻姑仙坛记》等是也；有相距远近合宜而神气不属者，龙门《优填王》之类是也。夫远而神不离者，气相接也；近而气不促者，神自舒也，虽合宜而不贯注者，各自为字也。武王三千人惟一心，纣有众亿兆各自为心，各自为心则必败之道矣。古人往往临整幅之碑，盖以此。右结构。

【今译118】

有的字相距很远却不显得稀疏，比如《云峰观海诗》等作品就是这样；有的字相距很近却不觉得拥挤，比如颜真卿的大小《麻姑仙坛记》等；还有的字间距看似合适，但神气却不相连，比如龙门石窟的《优填王》这类作品。字间距远但神韵不离，是因为气韵相互连接；字间距近但气息不急促，是因为神韵自然舒畅；虽然字间距合适但气韵不连贯，是因为每个字各自为政。周武王的三千士兵团结一心，而商纣王虽有众多臣民却各自心怀异志，各自心怀异志必然是失败之道。古人常常临摹整幅的碑帖，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以上是关于书法结构的论述。

【原文119】

人异篇

字之变迁，时代为之，而人之胸襟亦有关焉。晋尚清谈，超然物外，而王氏书遂化汉之雄浑。六朝信佛，佛之为教，苦行持戒，其说明性、了解无不圆通，故六朝之雄肆庄严，格无不备，一变晋习。

【今译119】

人异篇

字体的变迁是由时代造成的，同时也和人的胸怀气质有关。晋代崇尚清谈，人们超脱于世俗之外，王羲之家族的书法于是摆脱了汉代书法的雄浑风格。六朝时期人们信奉佛教，佛教的教义强调苦行和持戒，对于佛理的阐释、理解无不追求圆通，所以六朝书法风格雄健奔放、庄重严肃，各种风格都具备，改变了晋代的书法风气。

【原文120】

唐字学晋，然欧阳方刚，有谔谔之风，世南厚重，有穆穆之象，褚谨饬守法，不敢为非礼之举，颜沉着雄猛，有不可挠之志，北海发扬蹈厉，前无艰险，皆如其人。宋之书，君谟类虞，人品亦相类；东坡学颜，劲气不及而肥逸过之，意者诗酒放浪之习累之乎？山谷寒俭，南宫脱略。

【今译120】

唐代书法学习晋代，但欧阳询刚正不阿，有正直敢言的风格；虞世南为人稳重厚道，书法有端庄恭敬的气象；褚遂良谨慎守规矩，不敢做出不合礼仪的举动；颜真卿沉着冷静、雄健勇猛，有着不屈服的意志；李邕（北海）意气昂扬、勇往直前，面对困难毫不畏惧，他们的书法风格都和他们的为人相似。宋代的书法，蔡襄（君谟）类似虞世南，他们的人品也很相像；苏轼（东坡）学习颜真卿，笔力的刚劲之气比不上颜真卿，但却更加肥腴飘逸，想来是他诗酒放纵的习性对书法有所影响吧？黄庭坚（山谷）的书法风格显得寒酸俭朴，米芾（南宫）则潇洒不羁。

【原文121】

赵氏兄弟，子固清逸子昂秾艳。香光处境顺遂，则恬淡以自适，石斋值世屯危，则郁盘以求畅，椒山纯忠，懔乎难犯，海瑞清刻，崖岸自深；严氏父子及二水雄奇极矣，然既无端庄之容，复无纯穆之气，则其工也，适以见其材力过人，足以售其奸妄而已。譬如武氏作书，魄力过于高宗，则其顛倒高宗，渎乱唐室也宜矣。

【今译121】

赵孟坚（子固）清新俊逸，赵孟頫（子昂）华丽浓艳。董其昌（香光）生活顺遂，就以恬淡闲适的风格来书写；黄道周（石斋）身处艰难危险的时代，就通过郁积盘旋的笔势来抒发内心的畅快；杨继盛（椒山）忠诚纯粹，让人望而生畏；海瑞清正严厉，孤高自傲；严嵩父子和张瑞图（二水）的书法极为雄奇，但他们既没有端庄的仪态，也没有纯粹肃穆的气质，那么他们书法技艺的精湛，恰好只能显示出他们的才能和力量过人，足以施展他们的奸诈和狂妄罢了。就像武则天写字，魄力超过唐高宗，那么她能颠覆唐高宗，扰乱唐朝皇室也就不足为奇了。

【原文122】

诸城华贵，覃溪枯窘，梦楼聪明，得天狂逸，皆肖其为人。略述诸家，更难详数，举而反之，自可概见。不独人与人不同其概，即一人之身所作之书，亦有不同。《兰亭》一序，右军自诩为神。如此山川，如此友朋，如此胜事，如此佳文，欲字之不神，得乎？

【今译122】

刘墉（诸城）的书法华贵，翁方纲（覃溪）的书法枯瘦窘迫，王文治（梦楼）聪明伶俐，天赋使他的书法狂放飘逸，这些人的书法风格都和他们的为人很相像。这里只是简略地叙述了几位书法家，详细列举实在太多了。举一反三，大致的情况就可以了解。不仅不同的人书法风格不同，就算是同一个人写的字，也会有差异。《兰亭序》这篇作品，王羲之自己都认为是神来之笔。在那样的山川美景之中，和那样的朋友相聚，有如此令人愉悦的活动，还有如此出色的文章，想要字写得不神妙，怎么可能呢？

张宗祥的《书学源流论》第十七集就到这里，请继续收听阅读下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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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一品姑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