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老东西又犯傻了?"大儿媳李秀兰把麻将牌一推,"昨儿个让他去修屋顶,非说自己能扛着瓦片上房梁。"她脖子上金项链硌得人发痒,那是去年王德福去矿上背水泥时,用磨破的肩膀换来的。
村东头的老槐树在寒风中簌簌作响,枝桠间垂下的冰棱像一把把锋利的刀。
消防车刺目的红蓝光掠过王德福支离破碎的院墙时,三十七岁的张翠兰正裹着新买的貂皮大衣,在邻居家搓麻将。
她没抬头看警戒线外焦黑的梁柱,牌桌上的金丝雀叼着铜钱,欢快地跳着《二泉映月》。
火是从厨房烧起来的。
王德福记得油锅里炸过的年糕,那是他天不亮就去镇上卖菜换来的。灶台边还剩半碗白菜豆腐汤,白瓷碗沿留着两个儿子小时候喝奶时留下的豁口。
昨夜他特意熬了甜米酒,想趁二儿子回家过年时暖暖身子——虽然那小子带着媳妇住在省城,两年没回过老宅。
"老东西又犯傻了?"大儿媳李秀兰把麻将牌一推,"昨儿个让他去修屋顶,非说自己能扛着瓦片上房梁。"她脖子上金项链硌得人发痒,那是去年王德福去矿上背水泥时,用磨破的肩膀换来的。
王德福蹲在灶台前搅拌火候,手腕上的铁钩突然松脱。这双手啊,年轻时能在三十米高的脚手架上攀如猿猴,如今连个炒菜的铲子都握不稳。他想念老伴走的那天,两个孩子在土炕上哇哇大哭,自己却像断了线的木偶,任由灶火舔舐着老婆留给他的玉镯。
油锅腾起白烟的刹那,他听见院子里传来拖拉机的轰鸣。
张翠兰新姘头开着锃亮的轿车停在晒谷场,后座堆着印满玫瑰花的巧克力盒。"德福叔,捎个话给孩子们。"年轻人摇下车窗,香水味呛得他直咳嗽,"城西新开楼盘,带电梯的洋楼才六千一平......"
火焰顺着穿堂风窜上房梁时,王德福正把安眠药倒进鸡汤。三颗药片沉在琥珀色的汤底,像极了老伴弥留时攥着他手指的力度。
他记得二十年前那个雪夜,要饭青年蜷缩在村口祠堂,怀里揣着捡来的高中课本。老伴用缝被针划破指尖,说:"孩子爹走得早,就当多了个弟弟吧。"
火舌舔舐着写满借据的墙纸,那些数字在高温中扭曲成狰狞的鬼脸。王德福摸出钥匙串,铜片上还沾着大儿子婚礼时的鞭炮碎屑。他锁好每个房间的门窗,连猪圈都没忘,仿佛那些嚼着槟榔的畜生也该有个干净的归宿。
北风卷着火星扑向晒谷场时,张翠兰正在牌局里拍桌子:"这老不要脸的,是不是要拿人命抵债啊!"她浑然不知自己睡衣口袋里的存折,夹层里藏着王德福悄悄塞给她的救命钱——那是他瞒着所有人,用透析机旁捡来的塑料瓶换的。
消防车顶灯扫过焦黑的门框时,李秀兰才发现婆婆不见了。她冲进卧室翻找,却在梳妆台夹层里找到张泛黄的纸片。褪色的钢笔字迹被泪水晕染:"给秀兰:床底铁盒里是你娘的首饰,当年怕你乱动藏的......"
警戒线外传来老村长的叹息:"这火真干净,连灰都没剩。"他弯腰扒开瓦砾,露出半截烧焦的日记本。最新一页歪歪扭扭写着:"今天修水管,看见小宝孙子戴着我买的名牌鞋,心里就跟灌了把滚烫的煤油......"
来源:沸点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