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杜牧摘下银鱼袋轻叩桥栏,青石板上立即传来清越的回响。这是他在扬州新养成的习惯——这座石桥能记住所有叩击的韵律,就像扬州城记得每个过客的故事。
扬州城的暮色总是来得格外缠绵。杜牧勒马立在廿四桥头,看晚风卷着柳絮掠过水面,远处画舫的灯笼次第亮起,在波光里碎成千万点胭脂泪。
"掌书记大人,牛节度使已在平山堂等候多时。"随从捧着沾满尘土的公文囊,汗珠顺着乌纱帽檐往下淌。
杜牧摘下银鱼袋轻叩桥栏,青石板上立即传来清越的回响。这是他在扬州新养成的习惯——这座石桥能记住所有叩击的韵律,就像扬州城记得每个过客的故事。
平山堂的灯火穿透夜雾时,杜牧嗅到空气里漂浮的龙涎香。牛僧孺正对着《扬州舆图》出神,案头堆着盐铁转运的奏折,烛泪在青铜烛台上凝成琥珀色的山峦。
"义山来得正好。"节度使的玉带钩碰在紫檀案上发出脆响,"淮南盐枭猖獗,上月劫了江都仓的官船。这是巡盐御史的密报,你看看。"
杜牧展开卷宗,满纸都是血写的"盐"字。突然,后窗传来裂帛般的古琴声,有人正用吴语唱着新填的《金缕衣》。他认得这个声音——三日前在瘦西湖畔,那个梳着惊鹄髻的女子也是这样唱着"花开堪折直须折"。
"是教坊新来的歌伎,唤作张好好。"牛僧孺的麈尾拂过杜牧手中的密函,"听说义山前日醉酒,在红药轩题了'春风十里扬州路'的佳句?"
烛芯爆出几点星火,杜牧觉得耳根发烫。那晚的月光也是这般清泠,他看见张好好立在芍药丛中,鬓边簪着新折的姚黄,眼波比大运河的水还要潋滟。
二更鼓响时,杜牧揣着盐枭的案卷往官舍去。长街两侧的胡商正在收摊,波斯琉璃盏映着残月,在地上投出斑斓的鬼影。转过醉仙楼,他突然听见瓦片碎裂的脆响。
十二名黑衣客从屋檐跃下,绣春刀划破夜色。杜牧反手抽出判官笔,墨汁溅在为首者的面巾上,竟泛起诡异的青烟。这时巷口飘来一缕熟悉的龙涎香,张好好抱着焦尾琴转出阴影,素手轻挥间,琴弦已缠住两柄利刃。
"大人快走!"她的裙裾在刀光中翻飞如蝶,杜牧看见她雪白的手腕上有道淡青刺青——是盐帮标记。
三日后,杜牧在明月楼找到张好好时,她正在教小鬟唱《玉树后庭花》。妆台上的铜镜映着半阙新词,正是他那夜醉后写就的残句。
"姑娘为何要救杜某?"他按住琴弦,看见她腕间的刺青被金钏遮住大半。
张好好剥着洞庭橘,指尖染上黄昏的颜色:"三年前奴家随父押盐船过邗沟,遇到劫道的漕帮。若不是大人任监察御史时严惩贪腐,家父的冤案永无昭雪之日。"
窗外忽起细雨,二十四桥隐在烟霭中。杜牧望着她鬓角的茉莉,想起那夜芍药丛中的惊鸿一瞥。案头未写完的《扬州梦》被风掀起一角,墨迹未干的"楚腰纤细掌中轻"正在雨声里渐渐晕开。
来源:青春雉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