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她夫君裴景臣虽人在身边,念的却是他人:“知鱼,温玉不见了,我必须要去找她!”
生子这天,陆知鱼胎大难产。
她夫君裴景臣虽人在身边,念的却是他人:“知鱼,温玉不见了,我必须要去找她!”
陆知鱼用尽全力抓紧了他的衣袖哀求:“别走……”
裴景臣却一根根扒开她的手指:“她比你更需要我。”
出门时,他脚步一顿。
陆知鱼眸子一亮,以为他回心转意,却只听见他一句:“别让我知道这次又是你害的她。”
后来陆知鱼一尸两命。
裴景臣却又后悔了,日日夜夜抱着她的尸身,不许下葬……
汴京城,裴府。
一盆盆泛着刺眼红色的血水被丫鬟从别室端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室内不断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吟声,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哀嚎。
“夫人,再使点力啊!你这样孩子根本出不来!”产婆急得满头大汗,声音都变了调。
陆知鱼浑身汗湿,头发黏在额头上,几乎要把唇咬出血来,她强撑着清醒咬牙往下身用力。
“这都一天一夜了,还没下来,怕是生不下来了!”旁边的丫鬟忍不住说道,声音带着哭腔。
产婆小心翼翼替陆知鱼擦汗,声音着急紧张到发颤:“快去禀报首辅大人,这要如何定夺啊!?”
声明: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本故事分为上下阕,进主页可查看)
陆知鱼痛到混沌的意识又清醒起来一点,她听见产婆的话,心里一沉。
首辅大人裴景臣,她的夫君。
成亲四年,陆知鱼天真的以为怀了孩子,在裴景臣心里多少会有所不同。
可早在她进产房时,他就已经为寻找温玉撇下她离去。
“他说过会回来的。”陆知鱼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可是疼痛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此刻又怎么会来顾及她?”她自嘲地想。
陆知鱼揪紧了被褥,有气无力:“不必……”
偏这时,“吱呀”一声。
身着绯红色官袍的男人推门而入,他的出现让产婆和丫鬟们都吓了一跳。
周围产婆慌忙拦他:“首辅大人,这是产房!男子不能进的呀!”
“此等污秽之地,实在冲撞大人您!”产婆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陆知鱼艰难偏头看去,就见裴景臣漠然推开产婆,走到她身边,他的眼神冷得像冰。
她看不清裴景臣脸上的表情,嘴唇翕张哀求:“求你……救……”
话音未尽,一只力如铁钳的手不由分说地掐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
裴景臣无视陆知鱼苍白到透明的脸色,冷声质问。
“你究竟把温玉藏到何处去了?”他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心底的一丝期望倏然落空,陆知鱼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陆知鱼呼吸困难,只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我,我不知道……”
裴景臣脸色一冷,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
僵持片刻,他彻底失去耐心:“既然温玉生死未卜,你又怎能安然无恙的在这里生下孩子。”
他松开手站起身,声冷如冰:“都给我出去,不许再管她,直到她愿意说为止。”
陆知鱼捂着脖颈不可置信地抬眸,泪水夺眶而出:“咳……裴景臣……我是你的妻子,腹中的孩子也是你的孩子啊!”
“温玉根本就是在作戏!被绑架手段她在我们成亲时就用过了……”
“那次,裴景臣也在众多宾客面前,丢下她离开。”陆知鱼的声音带着绝望。
“为什么再来一次,裴景臣还是对温玉深信不疑?”她不明白。
“明明温玉才出现四年,而她陪着裴景臣已经十年!”陆知鱼的声音越来越小。
裴景臣无视陆知鱼,目光冷冽地看向产婆:“听不懂吗?”
他年纪轻轻位极人臣,权倾朝野,产婆哪敢不听。
产婆被吓的发抖,缩着脖子匆忙离开,嘴里还念叨着:“是,是,大人。”
裴景臣只丢下句:“你最好尽快交代出她的下落。”
接着拂袖离开,他的背影决绝而冷漠。
那扇门缓缓合上时,也隔断了陆知鱼的所有希望。
裴景臣根本不在乎她和孩子。
“他真的不在乎我。”陆知鱼在心里哀嚎。
哪怕她根本没做,她也百口莫辩。
孩子还在腹中,下体的撕裂痛几乎快要吞没她的意识。
她强忍着,含泪抚上小腹:“对不起,连累你和我一起受苦……”
“恭喜宿主,达成100次误会,攻略彻底失败!”
系统沉寂已久的声音突然响起,让陆知鱼一愣。
陆知鱼才反应过来,原来已经这么多次了……
她胎穿到这个世界,五岁时一场暴雪摧毁村庄。
父母要将她易子而食时,是裴景臣救了她。
裴景臣给她留下了一把伞,一袋银钱和一碗临时买来的粥。
所以当系统说,她可以选择一个攻略对象时,她毫不犹豫选择了裴景臣。
她陪着他在官海沉浮,陪着他东山起位极人臣。
裴景臣也曾拥着她,对她许下承诺:“我既娶你为妻,便会对你好的。”
可温玉出现后,他便像是变了一个人……
系统似乎也有些同情。
“看在您也尽心攻略过的份上,从现在起,只要这具身体死亡,您就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回到原来的世界,回到真正父母的身边!
陆知鱼激动到手都在发抖。
因为患上白血病重病在床,她便穿到了这个世界。
直到现在,她还记得父母的怀抱,满怀怜爱和沉痛的眼神。
现在她终于有机会可以回去了,陆知鱼眸中再度升起一丝希望。
她咬紧牙关起身,拿起稳婆放在一旁用来剪脐带的剪刀……
剪刀上泛着森森冷光,陆知鱼再一次向系统确认。
“是不是只要我死了,就一定能回去了?”
“是的。”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低头看了眼仍旧圆滚的肚子。
孩子还活着,偶尔会撑动她的肚皮,带来尖锐的痛意。
曾几何时,她是那么期待着这个孩子的降生,以为会因此而和裴景臣的心更近一寸。
她甚至与裴景臣选好了孩子的名字。
如今……
“我反倒有些庆幸你没能生下来。”
“要是降生在这样一个没有爱的家中,对你又何尝不是一种痛苦。”
陆知鱼眼里泛着泪光,声音哽咽。
她伸手抚摸着肚子,做完最后的告别,便深深闭上双眼,举起那把雪亮的利剪,狠厉地刺向自己心口——
“砰”的一声。
紧闭的房门被人踹开,一道月白身影冲步上前抓住了陆知鱼的手腕。
“你在干什么,你疯了吗?”谢言的声音带着愤怒。
手中剪刀被人握住,陆知鱼睁开双眼,就对上谢言满是愤怒的俊脸。
“你以为你死了,裴景臣就会多看你一眼吗?”谢言的声音严厉。
“与其自尽,不如早点说出温玉在哪!”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陆知鱼没说话,看着谢言的眼神闪过一抹隐痛。
当初,她用全身仅剩的银两,从奴隶营里换回了奄奄一息的谢言。
为了能养活自己和谢言,她扮做男装早上跑堂,晚上洗碗。
那时,她也只有十岁。
她不知道自己要洗多少个婉,才能洗出自己和谢言的未来。
但她依旧尽力,省下五两银子送些谢言去学了医。
如今,他学医数年归来,虽出人头地,是名满汴京的医中圣手,却满心满眼都是温玉……
“既然如此,温玉不见了,你怎么不去找她?要来管我的闲事。”陆知鱼失了耐心,挣扎着就要将剪刀刺入喉咙。
力道之大差点让谢言脱手。
谢言一惊,连忙擒住陆知鱼的手,一点点把剪刀从陆知鱼握得发白的手中抽出来。
这时,裴景臣从外面跨门而入,身后是一众衙役。
他站在陆知鱼身前,目光仅在她圆滚的肚子上落了一瞬,便下了最后通牒。
“陆知鱼,你若再不松口,我便将你扭送官府。”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陆知鱼狠狠一颤。
即使心已经千穿百孔,此刻还是泛起疼来。
:“……你要将我下狱?你难道没看见孩子还在我的腹中?”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那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算你是首辅夫人,私藏拐带他人也要依法处置。”男人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好似她在他眼里不值一提。
“也对,他要是在意,又怎么会在她生产的时候,将所有稳婆都叫走。”陆知鱼心里冷笑。
只是陆知鱼不明白。
裴景臣竟然如此不在意自己,当初为什么要娶她?
既然这么不在意这个孩子,又为什么要让她怀上?
那些深夜情动,缠绵悱恻难道都是演的吗?
“也好,”陆知鱼脸色苍白抚着小腹,嗤笑出声,“你问多少次都是一样,我不知道她在哪,你要是不信,也不用下狱了,可以当场就杀了我!”
裴景臣顿时沉下脸来,当即抬手掐住陆知鱼纤细的脖颈:“你以为我不会吗?”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人。
巨大的压迫感喉间传来,钝痛让陆知鱼更加清醒。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为了裴景臣的态度生气伤心,在深夜里怀疑自己。
而今,她只想回家。
若是让爸妈知道,她在这里这么被人蹉跎,只怕会心疼到落泪。
陆知鱼抚了抚那圆滚的肚皮,闭上了眼。
意料之中的痛却没有到来,掐在她颈间的手骤然松开。
陆知鱼睁开眼,就看见谢言猛的推开了裴景臣:“她疯你也跟着疯了吗!?”谢言的声音带着怒气。
“裴景臣你差点杀了她!”他指着裴景臣的鼻子骂。
对视的那一瞬。
陆知鱼看见裴景臣眼里的悲伤,痛苦,庆幸……
可是只有一瞬。
一瞬过后,裴景臣又恢复了漠然:“你以为用死威胁我,我就会对你心软吗?”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接着,他挥了挥手。
数个衙役上前,将陆知鱼拉下床来就要押解到衙门去。
她的肚子还大着,被衙役拉扯间,下身又撕裂的疼。
地上满是鲜血,触目惊心。
谢言看不下去,忍不住质问裴景臣:“你看不到她胎大难产吗,至少让她把孩子拿出来,再……”
“谢言,别忘了你学医的那些年,是温玉给你介绍病患,也是温玉在汴京助你名满天下!”裴景臣冷声打断。
谢言一噎,薄唇抿了抿,不说话了。
争吵声落进陆知鱼耳里,她即使痛到听不真切,也忍不住烦的皱起了秀眉。
因为这样的争吵,陆知鱼早已听过无数遍。
次次都以谢言的缄默结束。
陆知鱼有气无力地开口:“你们能不能别吵了,我好难受。”
谢言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心里一阵刺痛,但还是没有说话。
裴景臣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闭嘴,别在这里添乱。”
陆知鱼闭上眼,不再理会他们。
然而迎面便撞上一小吏喜色匆匆赶来禀告。
“首辅大人,温姑娘找回来了!”
裴景臣脸上始终附着的一层寒霜终于弥散,看向陆知鱼的眼神中露出了然的神色。
“果然不逼你,你是不会放人的。”他对陆知鱼说道。
接着便收回视线,神色担忧询问小吏。
“她可还好?有没有受伤?”
小吏恭敬作揖:“找到温姑娘的时候她已经昏迷了……”
谢言听了,眉头一拧:“那她如今在何处,我现在便去为她医治!”
说完就匆匆走了。
陆知鱼看着两个男人焦急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她抚摸上自己的小腹,那里依旧圆滚,却没了任何动静。
她的孩子腹死胎中,痛到人在生死边缘徘徊,他们都仿佛看不见。
而温玉,能骗的过别人,却骗不过她。
裴景臣为了找温玉将整个汴京城翻了个底朝天。
她再不主动现身,这戏就唱不下去了,为了躲避盘问,自然也得装昏。
就是这么拙劣的手段,在官场游刃有余的裴景臣却次次上当。
“你都对温玉做了什么?”他厉声质问陆知鱼。
一碰到温玉的事情,裴景臣就好像放弃了理智思考,只管一味的怪罪陆知鱼。
陆知鱼已经懒得争辩,气若游丝:“首辅大人以为,我能对她做些什么?”
裴景臣微怔,心口闪过异样。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陆知鱼如此疏离地称呼他‘首辅大人’。
这时,温玉的大丫鬟步履匆匆走了进来,对着裴景臣耳语几句。
裴景臣脸色骤变。
再看向陆知鱼的眼神多有和缓,甚至还带着几分施舍。
“温玉既往不咎替你说情,你不必下狱了。”他对陆知鱼说道。
陆知鱼虚弱地问道:“那我的孩子呢?”
裴景臣避开了她的目光:“孩子……会没事的。”
“但温玉拜你所赐,被山匪绑至林中一夜,虽没有性命之忧,却已是失了清白。”
他理了理衣摆,打量了一眼陆知鱼的神色,言语中有种隐秘的得偿所愿的欣喜。
“我已经许诺,会求娶她过门。”他对陆知鱼宣布道。
“而你,就留在府中做妾罢。”
裴景臣的话轻轻落下,却如惊雷炸响在陆知鱼耳边。
她脑袋空白了半晌。
毕竟前日,孩子即将降生时,他还拥着她,靠在她的肚子上听胎心。
信誓旦旦的说着:“等你生下孩子,我便替你向陛下请诰命。”
“届时你和孩子,都会是全汴京最幸福的人。”
今日,他不仅害得她无法生产,还要贬妻为妾!
她爱了裴景臣十年才得来他的侧目走到如今,却因为温玉的一己之言轻易瓦解。
陆知鱼忍不住问他:“你不是说过,此生只娶我一人吗?”
“原来文人之首的首辅大人,也不过是个言而无信之徒。”她伤心地说道。
裴景臣眸中难得闪过一瞬的愧色,语气却又理所应当:“你是我的夫人,你犯下的过错自然由我来弥补。”
陆知鱼只觉得荒唐,早已麻木的心难得又抽痛起来。
“你就这么等不及吗?明明再过一会,我就死了……”
“在此之前,我也不要再想着寻死,我不想因此再让温玉的名誉有任何损伤。”
裴景臣蓦地打断她,从袖中取出一折纸展开。
陆知鱼费力抬眸去看,才发现是一份早就写好的和离书。
裴景臣名字落款的时间,更是早在四年前,他们成婚那日。
原来十年的真情热意,也始终没捂热裴景臣这颗冰冷的心。
“我知你不愿和别人共侍一夫,所以早就备好了。”裴景臣语气淡然,还带着意料之中的得意。
陆知鱼心尖发颤,嘴唇阖动:“我不会同意的。”
她就算想死,也不能如此屈辱地去死,更不会让裴景臣轻易如愿。
她等着裴景臣恼怒,逼迫自己签下这份和离书。
最好是能当场杀了她。
然而裴景臣嗤笑一声:“你既放不下这个身份,就不要在我面前那般寻死觅活惺惺作态。”
“将夫人带去别院好生照看,别在大喜的日子添了晦气。”他对下人吩咐道。
下人当即应声,端着早就备好的参汤灌进陆知鱼的嘴里,接着抬起她离开。
别院。
陆知鱼被下人丢进院子时,她已经疼死过去。
下人又来给她灌了几碗参汤吊命,陆知鱼才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就看见别院里长了一株槐花树。
这树是她入府时,裴景臣种下的。
他还曾在这树下说:“知鱼,我们以后在这树下养老。”
当时,裴景臣眼里的深情仿佛能将她溺毙。
如今这树已然亭亭如盖,立下誓言要陪她养老的裴景臣却多年夙愿得偿,要娶温玉了……
她逼着自己不再去想,强撑着打起精神,伏在树下的秋千上,吃下系统给的催产药后,忍着撕心裂肺的痛,把孩子生了出来。
孩子呱呱坠地时,整个身子都紫了,没有一丝生气。
陆知鱼浑身痛到窒息,抱着那个死胎泪如雨下。
她怀胎十月的孩子……
如果不是温玉装失踪,他不会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陆知鱼好恨。
可她又没力气再恨了。
她靠在秋千上缓了缓,在槐花树下挖了个坑,把孩子埋了进去。
“……下辈子,找个好爹娘再投胎吧。”
然后,踉跄着步子走到池边,水中倒映着她如纸般苍白的面容。
“知鱼,不要做傻事!”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但陆知鱼仿若未闻,毫不犹豫地跳入池中——
身体缓缓沉入水中,寒意刮骨。
陆知鱼的口腔和肺部都疼到像是有刀在剐。
可一想到,等着她回家的爸妈,陆知鱼又觉得这些痛不算什么。
系统也在读取她脱离身体的进度条。
眼看就要到达百分之九十,一只手却紧紧拉住了她,稳稳将她拖了上去。
陆知鱼顿时两眼一黑,气到昏迷过去……
再有意识时,她是被疼醒的。
睁开眼就发现自己躺在别院的隔间里,而救下她的卫苍梧就在一旁。
他现在是朝廷的英武大将军,陆知鱼的青梅竹马,也是温玉的心上人。
陆知鱼张了张唇,声带扯的发痛:“为什么要来救我?”
卫苍梧冷峻的眉毛高高拧起:“虽然你那样对待阿玉,但阿玉不会介意的,你也不必寻死。”
陆知鱼看着这个所谓的青梅竹马。
当年她要被父母易子而食时,卫苍梧因为害怕而不敢阻拦,陆知鱼没怪他。
后来他参军入伍,浑身是伤的回来几近濒死。
是陆知鱼在法源寺跪了三天,求广智大师救了他。
他信誓旦旦说会护她一生。
但温玉每次污蔑她时。
卫苍梧又把温玉护在身后,言之凿凿的说:“阿玉不是这样的人。”
多少次如此,曾经说相护的誓言,陆知鱼也早就已经当做过眼云烟,不再相信了。
“阿玉不肯见我,她答应裴兄要与裴兄成婚,只是在与我赌气,没有真想介入你们二人的意思。”卫苍梧替温玉解释着。
四年里,只要他和温玉之间起了争执隔阂。
温玉就会来找裴景臣暧昧,以达到让卫苍梧吃醋来低头哄回她的目的。
卫苍梧也总是一边好言好语哄劝温玉,一边安抚陆知鱼的心情:“阿玉只是对情爱一事不太敏感,断不是故意影响你和裴景臣感情。”
陆知鱼早就不愿再听,也一眼不想再见到他。
“你走吧,今日我就当没见过你,你走!”
见她软硬不吃,卫苍梧也没再说什么,起身走了。
陆知鱼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心中酸涩难当。
似乎不管她怎样努力,在周围的这些人眼里都抵不过温玉。
下午,府内各处就已经开始紧密张罗着布置大婚。
陆知鱼只看了眼,就忍着疼起身将门窗紧闭,独自静坐在昏暗的屋内,木然地将一张张冥纸连同婴孩的衣物玩偶一起投入火盆。
这些全是裴景臣亲自准备的,他也曾对这个孩子的降生万分期待。
抱着她说:“待孩子生下来,吃穿用度都得是最好的。”
陆知鱼将最后一件小衣服扔进火中,闭上眼,泪水无声滑落。
如今却成了此番光景。
陆知鱼闭了闭眼,只想等着祭奠完孩子后,抓紧时间回家。
如今院中静谧,想必是不会再有人来打扰她自尽。
突然,原本门口的光乍然透进,裴景臣推门而入。
身后跟着两个带刀的护卫,一脚踢翻了陆知鱼面前的烧纸盆。
顿时尘灰四溅。
“裴景臣你疯了吗?!”陆知鱼惊怒道。
裴景臣一把揪住她的衣领:“你就这么容不下温玉?”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陆知鱼不适地挣扎着,只觉莫名其妙。
裴景臣双眉紧蹙,盯着陆知鱼的眼神锐利如刀。
“卫苍梧早间才来找过你,温玉立马便悔婚,你敢说这其中没有你的手笔?”
陆知鱼愣了片刻,倏然反应过来,笑出了声,甚至拉扯的伤口都疼。
“温玉心里的人从来都不是你,她不过是想报复卫苍梧罢了。”陆知鱼喘着气说道。
裴景臣的眼神更加阴冷:“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知道她的心思?”
“我告诉过你,你从来都不信我。”陆知鱼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裴景臣的眼眸骤然变得阴冷:“你以为不认,我便查不出来吗?”
陆知鱼看着他,只觉得讽刺:“裴景臣,这都是你自作自受。”
话落,一向沉稳自持的裴景臣彻底被怒火吞没。
他猛地抽出身侧护卫的腰刀直指陆知鱼,字字含恨:“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你吗?”
陆知鱼垂眸看向直指胸前的寒芒,伸手握住刀刃欣然一笑,直刺心口。
“我求之不得。”
裴景臣心下大惊,再想收势却已是不能。
他看着陆知鱼胸口的布料逐渐被鲜血染红深入。
陆知鱼疼的闷哼一声,却还是不管不顾往刀上撞。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从斜里伸出抱着陆知鱼向后退了一步。
“裴景臣,你当真要杀她?她可是你的结发妻子!”谢言紧紧将陆知鱼护在身后,仍心有余悸。
裴景臣的视线在二人身上流转,声音冷若寒霜:“谢医师是把我裴府当自己家了吗?”
“我若不来,知鱼就当真死在你手里了!”谢言激动地说道。
“这是裴某的家事,与你何干?”裴景臣冷冷地回应。
谢言被裴景臣堵的哑口无言。
陆知鱼脸色苍白看了眼谢言,笑出了声。
那么多次,谢言都抛下了她,这次又何必要装模做样?
“戏演到现在可以了,也不差你这一次。”陆知鱼冷冷地说道。
她不欲再理,拖着满身伤痕,转身想走。
手腕却被谢言拉住:“我没有在演戏,知鱼,我相信你。”
怕她不信,谢言神情严肃,再度强调了一次:“这次无论别人说什么,我都会相信你的,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太晚了,谢言,我已经不需要你们的相信了。”陆知鱼的声音带着绝望。
曾经,她数次被温玉污蔑。
温玉自己跌入池塘,说是被她推的。
温玉养的狸奴死了,也说是她害死的。
温玉与卫苍梧争吵,也一定是她和卫苍梧说了什么。
事后温玉又装作大度,来原谅她。
所有人都会夸赞温玉,善良大度,不像她恶毒善妒。
在她最需要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愿意听她解释,站在她身边。
如今她一心向死,这些心里只有温玉的人,反倒愿意相信她了。
陆知鱼疼的额尖冷汗直冒,挣扎着抽出手,却被谢言握得死死的。
裴景臣的目光像是刀子般,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她不需要你,也不会那么轻易去死。”
谢言和裴景臣对视,眼里满是复杂。
“裴景臣,不是的,当时她拿着剪刀,是真的一心求死。一个人一心求死,只会是经历了无数次冤枉。”谢言急切地说道。
“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让你伤害她!”谢言坚定地说道。
谢言拉着陆知鱼就要往外走,全然不顾她心上撕裂的伤口。
刚走出一步,便被裴景臣横刀拦下。
“你可以走,但我的人你得留下。”裴景臣冷冷地说道。
“她一日没有签下和离书,便一日是我裴景臣的妻子。”裴景臣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裴景臣持刀立在门口寸步不让。
谢言得罪不了裴景臣,只得不甘地看了陆知鱼一眼,离去之时狠狠撂下一句。
“裴景臣,你会后悔的!”谢言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陆知鱼心里唯余苦笑。
不管每次谢言说的多好听,面对裴景臣,他总是会退缩。
她早就在无数次被抛弃中,心如死灰。
立在门口的裴景臣冷着脸挥退左右。
胸中压抑的怒火,在看到陆知鱼滞愣神情的一瞬顷刻涌出。
他近乎粗暴地扯过陆知鱼压在了最近的桌案上。
“他没能带你离开,你很失望?”裴景臣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
裴景臣动作间,陆知鱼的伤口直接撕裂。
她疼的面如纸色,说不出一句话来。
裴景臣俯首,温热的气息扑在陆知鱼颈侧,她却如死鱼一般。
直到腰封被解开,露出斑驳的伤口,陆知鱼空白的大脑才骤然回神,惊惧道。
“裴景臣你疯了!”陆知鱼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裴景臣眸中闪过抹痛色,转眼却又变成了厌恶。
“我疯了?你费劲心机,不就是想得到这些吗?”裴景臣的声音充满了愤怒。
陆知鱼盖伤口的动作一顿,只觉得裴景臣陌生。
从前的裴景臣就算再怎么偏向温玉,都没有在这种事上,强迫地对待过她。
他会在床榻摇晃中,护住她的腰,说:“小心。”
会在她的双腿发酸发软的时候,轻轻按揉,笑着说:“为夫下次注意。”
现在想来,竟然恍如梦境一般。
陆知鱼望向檐顶,眼神却不聚焦在任何一处,只有泪水自眼角无声滑落诉说着她的痛苦。
“裴景臣,我恨你。”陆知鱼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裴景臣动作一顿。
这些年里,陆知鱼眼里心里对他诉说的只有爱,何曾有过狠?
他瞬间冷静下来,才注意到陆知鱼胸口刺目的鲜红。
“对不起,知鱼,我……”裴景臣的声音充满了歉意。
他抬头,却见陆知鱼紧闭双眼已然陷入昏迷。
裴景臣心弦猛地绷紧:“叫大夫,快叫大夫!”
……
陆知鱼伤口撕裂,当夜就发起了高热。
半梦半醒间,她感到有人垂首抵在她额间探试温度,在她的耳边轻声叹:“知鱼,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样柔情无奈的语调,仿佛回到了当初与裴景臣情浓之时。
很久之前,裴景臣还是九品县丞。
他们窝在一个很小的木屋中,冬季来的时候,裴景臣就会因为当值时吹了冷风病倒。
陆知鱼日夜不眠守着他,裴景臣却担忧她:“你别靠太近,小心传给你,我已经没事了,你快去休息吧。”
可那样的温情,自从温玉出现后,就再也看不见了……
第二日,陆知鱼清醒时,身边早已没了裴景臣的身影,只有床头摆着的一碗温热的药汤。
一旁侍候的丫鬟见她醒了,忙高兴道。
“夫人,这是大人亲自为您煎的,吩咐您醒了就可以喝。”丫鬟的声音充满了喜悦。
她抿了抿唇,最终端起那碗药,在婢女错愕的目光中尽数倒掉了。
“夫人为何……”丫鬟的声音充满了不解。
陆知鱼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声音来:“让他别再这样了,我不会喝的。”
她躺下,任由心上的伤口发炎等死。
“裴哥哥辛苦给你熬的药你也不领情吗?”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
陆知鱼倏然抬眸,就见温玉打发了屋里的丫鬟。
她穿着鹅黄的长裙,娇俏的脸上满是得意。
陆知鱼厌恶地拧紧了秀眉,转过身去,不想理她。
温玉仿佛毫不在意陆知鱼的冷待,施施然坐下倒了杯茶:“你对我有所不满没关系,这次只是给你一个教训。”
“若下次你再见苍梧,我一定会让裴哥哥休了你!”温玉的声音充满了威胁。
陆知鱼捏紧床沿的指骨用力到发白,浑身发寒。
她强撑着坐起身来,声音有气无力:“我就是要见卫苍梧,你最好能让裴景臣杀了我。”
温玉眼里闪过强烈的恨意,正要开口说话。
门口骤然传来响动。
温玉眼珠一转,急忙掏出袖中匕首,快步走到床边把匕首塞进陆知鱼手里,握着陆知鱼的手狠狠刺进自己胸口。
陆知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掀翻在地。
她身上的伤口再度撕裂,疼得额尖满是冷汗。
抬头就对上裴景臣猩红的双眸。
伤口撕裂的痛涌上来,竟然也盖不过陆知鱼心上失望的痛。
她泛白的唇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
裴景臣根本听都没听,直接抱着温玉走了。
跨出门的那刻,还丢下一句:“原以为失去一个孩子,你会长记性,没想到我还是对你太纵容。”
“从今日起,我会如你所愿,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的每字每句,都淬满了恨意。
陆知鱼看着他的身影就要消失,最终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你究竟有没有信过我,哪怕一次!”
裴景臣脚步一顿,脑子里闪过许多。
落魄时,陆知鱼陪他吃苦受难。
“你那时候说,等我们发达了,就要吃遍全城的点心。”裴景臣的声音带着一丝回忆。
为了他能有好点的生活,甚至不惜扮做男装去赚钱。
“我记得你第一次扮男装回来,脸都吓白了,却还笑着说赚到了钱。”裴景臣的声音低沉下去。
可那些发自内心的厚爱温情,统统都比不过年少时,温玉笑着唤他裴哥哥。
“温玉只需要我看着她,她就能笑得很开心。”裴景臣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怀念。
“陆知鱼,欲擒故纵的招数,我已经看腻了。”
他说话时,从始至终连头都没回,似乎多看她一眼,都会觉得恶心。
陆知鱼久久不能缓神,胸中气郁难当,猛然侧身呕出一口血来。
脑子里,久久没出声的系统叹息一声。
“宿主,第一百零一次误会了,你选的这个人,他没有心。”
陆知鱼苦笑一声。
是啊,她选的裴景臣。
自以为抓住了一束光,其实不过那光只一点余韵落在她身上而已。
从始至终,裴景臣的心里都只有温玉。
她双手撑在地上,用尽力气想要起身,却又狼狈的跌落在地。
再抬眸时,便看到了站在窗外的谢言。
他的眼中满是惊诧和担忧,眸中有一层淡淡的水雾。
从前,他身为奴隶,自卑轻贱。
“你那时候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却不知道你救了落水的我。”谢言在心里默默说道。
只有陆知鱼拍拍他的肩,告诉他:“你是个堂堂正正的人,你的价值,要靠你自己决定。”
“是陆知鱼让我有了活下去的勇气。”谢言低声自语。
他不敢相信,曾经明媚开朗的陆知鱼,会变成如今这副憔悴灰败的模样。
谢言冲进屋内拦腰抱起陆知鱼,发现她背上的骨头硌手:“裴景臣待你这般不好,你当初为何执意要选他!?”
为何?
陆知鱼眸子一黯,又想到从前。
曾经的裴景臣清孤不等闲,却唯独将一点爱意给了她。
上元夜时,为了她随口一句想看烟花,一向喜静的裴景臣拉着她走进人潮络绎的灯会。
“知鱼,凡是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最好的。”
他特意为她请了一支打铁花的匠师队伍,带她看了一场盛大璀璨的火树银花。
明灭的光映在裴景臣的脸上,也照进了陆知鱼的心里。
“那天的烟花真美。”陆知鱼轻声呢喃。
或许是裴景臣是演的。
“不,那天的他是真的。”陆知鱼心中反驳。
但她确是真真切切的入了戏。
陆知鱼惨白着脸,抬手推他:“与你无关。”
谢言的神色却愈发坚定,不容拒绝抱得她更加紧:“我是来带你走的,再在裴景臣身边呆下去,你会死的!”
陆知鱼摇了摇头,强压下翻涌的心绪,淡淡开口。
“那便死吧。”
“我这条命,就是裴景臣救的,权当还给他了。”
谢言高大的身躯一颤,似乎是没想到陆知鱼会这样回答。
“你竟然这般爱他……可他又有什么好?”
陆知鱼忍着痛,一点点强硬地从他怀里下来:“趁裴景臣还没回来之前,你最好赶紧走。”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回房。
然而后颈却突然被猛地一击。
失去意识前,她最后听到谢言的轻叹:“知鱼,我没有办法了,我只想救你。”
“这次,我一定会让你对裴景臣死心!”
……
再有意识时,陆知鱼浑身僵硬到发痛。
耳旁风声呼啸,她睁开眼。
才发现自己被人绑在了悬崖边上,旁边还绑着温玉。
绑匪站在她身后,是易了容的谢言。
眼前不远处,站着面色焦急的裴景臣,卫苍梧和一众官兵。
谢言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知鱼,你猜裴景臣是会救你,还是会救温玉。”
陆知鱼心口紧缩,喉咙发涩说不出话来。
哪怕她对陆景臣的爱早就在一次次失望中消磨殆尽,此时却仍旧无法直面这个答案。
因为世上没有人能接受,自己一直是被舍弃的那个。
陆知鱼不说,谢言便故意压低声音,大声问裴景臣。
“首辅大人,这两个人,你只能选其中一个,谁生谁死,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裴景臣骤然黑了脸:“你想要什么,都可以谈。”
“金银珠宝,官位美人,我都可以满足。”
说着,他的目光落在陆知鱼身上:“知鱼别怕,我一定会救你的!”
裴景臣担忧的神色情真意切,仿佛是真的在乎她。
陆知鱼抿了抿唇,正想说些什么。
可这时,谢言却猛推了一把温玉。
温玉半个身体都被推到了悬崖边,惊叫一声:“啊!裴哥哥,救我!”
她的声音发颤,眼眶红彤彤的像是被吓到的小白兔:“苍悟,我不想死,我害怕……”
裴景臣和卫苍梧顿时慌了神,同时上前一步:“阿玉!”
场面顿时紧张起来,所有人的心都紧紧提着,唯恐温玉出一丝一毫的意外。
那关怀曾是陆知鱼苦求不得的。
现在,她朝着那深不见底的悬崖看了眼,竟然诡异的有一丝释怀。
谢言见陆知鱼脸色平静,有些不满。
他又将温玉往外推了一把:“裴景臣,你该做决定了,不然,我就要替你做决定了。”
话落,陆知鱼就感觉裴景臣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情绪复杂,有不舍有遗憾,最后变成陆知鱼最熟悉的质疑。
她听见裴景臣问:“知鱼,这次也是你的安排吧。”
“什么都不要,只让我选谁能活,你是想试探你和温玉谁在我心里更重要对吧。”
一时间,陆知鱼竟然哑口无言。
她看着裴景臣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说的话像是刀子,继续剜在她的心上:“这次,我绝对不会再让你错下去了。”
说完,裴景臣挥了挥手。
他身后的官兵会意,将弓箭对准了陆知鱼。
裴景臣,用他的态度选了温玉。
“陆知鱼,别再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我,代价不是你能付得起的。”
裴景臣说着,全然没注意到陆知鱼决绝的脸色。
谢言早就知道会是这样,语气中带着得意:“知鱼,你看我早便说过,他们心中只有温玉!”
“只有我,只有我相信你。”
他拽住陆知鱼瘦弱如柴的手腕:“你跟我走吧,好不好?”
陆知鱼却已经心如死水。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往悬崖边走了一步。
如今,只剩下一小步,她就能结束这可笑的一生,去见爱她的爸妈。
裴景臣的脸色变了变,几乎是咬着牙说:“陆知鱼,你以为我还会再信你吗?”
陆知鱼看着他,无力扯了扯唇角:“裴景臣,你知道这是第多少次了吗?”
“你误会我的第一百零二次。”
说起那些过往,陆知鱼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次次都是因为温玉,这期间但凡你哪怕有一次相信我,我和你都不会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裴景臣冷峻的脸上罕见露出一丝恐慌,却还是强撑着说:“你说这些做什么?”
“若不是你处处针对温玉,我也不会苛责你!”
陆知鱼见他不复往日冷静,心里竟然升起一丝隐秘的快感。
她又往悬崖边走了一步,整个身体已经摇摇欲坠。
谢言心有余悸,赶紧拉住她:“知鱼,你不要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好吗?”
“为了裴景臣这样一个人去死,真的值得吗?”
裴景臣看着她的动作,整个人都狠狠颤了一下。
巨大的惶恐如山压来,他垂在身侧的手发抖:“你装什么?快过来跟我回去。”
“以前和这次的事情,只要你好好和温玉道歉,她一定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我们回府好好过日子,如果你想要孩子,我们就再生一个!”
温玉闻言,楚楚可怜的眨了眨眼,挤出一滴眼泪来:“……是啊,只要知鱼姐姐不再见苍梧哥哥,我便不会同你生气的。”
一直没开口的卫苍梧终于说了话,语气里满是劝诫:“知鱼,明明都是你的错,就别再做这些要死要活的戏,让大家难堪了。”
陆知鱼阖眸,只把他们的话当成放屁。
她死可不是为了裴景臣。
裴景臣与她而言,早在腹中孩子死去的那刻起。
他们便是陌路人了。
她死只是为了回到她原本的地方。
那万丈悬崖在她的眼里,不是深渊,而是回家的路。
恍惚间,她又看到母亲恨铁不成钢地掀她被子:“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父亲端着冒热气的鱼汤从厨房出来:“知鱼醒了,快来喝汤!”
平淡又温馨的幸福差点让她落下泪来。
陆知鱼甚至忍不住笑了笑。
她已经许久没这样笑过,一刹间仿佛万物回春。
谢言和裴景臣一愣。
也就是这一刹的功夫,陆知鱼便挣脱了谢言的掌心,猛然往前跃去。
身体失重的那瞬,她看见裴景臣和谢言飞扑过来,试图抓住她。
可已经来不及了。
陆知鱼的衣角擦过他们的指尖,急速向下坠去……
“不要!”
裴景臣目眦欲裂,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陆知鱼的身影一点点缩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他脚下一动就要朝冲下悬崖,却被官兵死死拦住了。
“首辅大人!前面可是悬崖!”
悬崖万丈,陆知鱼断无活路。
裴景臣只觉心里骤然一空,整个身体脱力般跪倒在原地,泪水决堤。
一贯以温和示人的谢言红着眼提起裴景臣的衣襟,照脸狠狠砸了一拳。
“裴景臣,我早就同你说过知鱼她已经一心求死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相信她!”
“现在知鱼死了,你满意了吗?”
裴景臣被打得脸歪向一侧,嘴角青紫着溢出血痕。
他听见这话,缓缓抬眼望向谢言,什么都明白过来了,恨得眼中攒起火来。
“原来是你,是你设的这个局,逼死了知鱼……”
“若非你布此局,知鱼怎么可能会跳下去!”
“逼死她的到底是我还是你!?”
谢言的怒喝声几乎回响在整个山崖,裴景臣神情一痛,眼前闪过陆知鱼死前决绝的脸色,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直到陆知鱼真的死在他眼前,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知鱼是真的一心求死了。
“你总怪罪知鱼构陷温玉,可有一次是你亲眼见过的?”
裴景臣试图回想,可却猛然惊觉每一次,都是旁人说给他听的,而他出于对温玉的信任也从未有所怀疑过。
“你难道不记得了吗?那次温玉说在花园看到知鱼推了她一把,可是我明明看到温玉自己不小心滑倒了!”谢言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愤。
不知何时,陆知鱼恶毒善妒的品性就在潜移默化中在他心底扎了根。
他紧抿着嘴唇,脸色惨白,竟是反驳不出一句。
谢言狠狠地一眼眼扫过山崖上的每一个人,停驻在卫苍梧身后惶惶无措的温玉身上。
“温玉我问你,从前种种,当真都是知鱼害得你?”谢言的声音如同实质,压迫感十足。
温玉躲在卫苍梧身后,紧紧攥住他的衣袖,仿佛被此刻的谢言吓得不敢说话。
卫苍梧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作何想法,只是身体下意识地挡了挡身后的温玉,却多少也有些底气不足。
“谢言,你别这么跟阿玉说话。”卫苍梧开口,试图缓和气氛:“从前阿玉跟她怄气使性子,她不也总是让着阿玉吗?你我都以为她会不计较,不曾想竟会走到这一步。”
“卫苍梧!事到如今你还在糊涂!”谢言看着他至今冥顽不灵的模样,当真为陆知鱼感到深深的不值和悲凉。
“你们一个是当朝首辅,一个是英武将军,事实究竟如何,你们一查便知!”谢言的声音斩钉截铁。
裴景臣和卫苍梧的脸色一点点沉了下来,心里不可避免地开始动摇起来。
谢言说完,垂眸发笑了一声,推开眼前的众人朝山下走去,兀自低语。
“……我要去把知鱼找回来。”
蓦地,裴景臣缓缓回头,双目猩红如鬼厉般盯着温玉,第一次对她没了好脸色。
“温玉,你最好别让我查到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背后当真有你的手笔。”
裴景臣的手段,温玉是知道的,一见此况,竟脸色一变直接晕倒了过去。
“此事尚无定论,你怎能对温玉如此态度!”卫苍梧赶忙将她抱住,也有些急色冷斥了一句,随即看了眼怀中昏迷的温玉只好先行一步离开。
裴景臣漠然无视了卫苍梧的话,只伏跪在悬崖边紧紧望着陆知鱼坠下的位置,声音冷冽如刀。
“给我下去找,无论如何,死要见尸……”
崖底的范围太广,即便裴景臣动用了全部人马,也整整找了两天有余。
找到时,陆知鱼的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裴景臣却毫不在意,只是自欺欺人地抬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陆知鱼脸上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是我错了,知鱼……你理理我,好不好?”裴景臣俯在陆知鱼身旁,语气近乎哀求。
他俯首贴近陆知鱼...他感受到的只有陆知鱼已经冰凉的体温。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因为他的自负和漠然,他永远失去了最爱自己的人。
“陆知鱼……”
裴景臣口中反复呢喃着这个名字,然而再没有人会给他回应。
他恍然间想起,从前陆知鱼临字帖时,总是临了一页就放下笔,蹙眉状似哀愁地抱怨。
“好累啊景臣,这个字帖我是非临不可吗?”
而裴景臣总会笑着点点她的头,轻叹一声气:“这就累了?你不是有志要写成天下第一楷书吗?”
“好吧,我确实没有成为书法大家的天份,我实在没有这么多的耐心。”陆知鱼撇撇嘴,有些委屈地说。
然而这个说着自己没有十足耐心的人,却等了裴景臣很久。
而他留给陆知鱼的,似乎从来只有决绝离开的背影。
“知鱼,我后悔了……”
从来不曾言悔的首辅大人,第一次尝到了无尽的悔恨。
……
谢言踏进裴府时无人拦阻,府内的奴仆跪倒一地,无不哀痛惋惜。
“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这么走了呢……”
他径直走进院中,裴景臣却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犹自抱着陆知鱼,仿佛陷入了疯魔。
他忍无可忍地提起裴景臣的衣襟,目光下意识避开了陆知鱼:“裴景臣,知鱼已经死了!你给我清醒一点!”
谢言冷声道,一字一句都如利刃割在裴景臣心口,他不再看裴景臣,朝陆知鱼伸出了手。
“我真后悔把她留在你身边,我要带知鱼走。”
裴景臣却一把抓住了谢言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要将他的腕骨捏断。
“她是我的妻子,谁也别想带走她!”
谢言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裴景臣,你觉得自己说这话配吗?你觉得知鱼还想再做你的妻子,待在你身边吗?”
“自你成亲那日抛下她开始,你就已经不配了。”
裴景臣愣了片刻松开了手,蓦地笑了,冷声反问:“难道你就有资格说这句话了吗?”
谢言大脑空白了许久,似乎是一瞬间抽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半晌扬颈大笑起来,也已是状似癫狂。
“是,我也没有这个资格,我们都没有,是我们逼死了知鱼,我们都有罪……”
“明日,我自会离开汴京,去赎我的罪,而你裴景臣,你也一定会不得好死!”
他低声嘶吼着,裴景臣却笑得更深。
“是,我一定会不得好死,但想要把知鱼从我身边带走,绝无可能。”
谢言哑然,在裴景臣面前,自己确实没有这个能力带她走,他再一次痛恨着自己的软弱。
陆知鱼死了,他再没有了留在这里的念想,只是在临走前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陆知鱼。
这之后,哪怕昼夜更替,裴景臣仍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抱着陆知鱼将下巴抵在她发顶。
脑海中回忆的全是过往去陆知鱼的一点一滴。
曾经的汴京下过一场连绵大雪,陆知鱼看着片片雪花出神,他担心陆知鱼会忆起幼时不好的经历,但她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
“我不是会困于过往的人,更何况,你不是已经救了我吗?我的命运已经因你而改写了。”
明媚的笑容如初阳霁雪,落在他眼里却只剩心疼。
似是看出了他的担忧,陆知鱼主动岔开了话题,看着落在他发上的白雪,笑弯了眼。
“裴郎,你说我们这是不是也能算作共白头了?”
然而到头来,陆知鱼被他拉出了一个火坑,却又陷入了另一个囹圄,他们也并没有能够共白头。
一旁的婢女早已经哭肿了双眼,战战兢兢地劝他。
“大人,还是让夫人,早日入土为安吧……”
“不,她没有死,她只是累了,想睡一觉,你们谁都不许打扰她!”
裴景臣抱着陆知鱼尸身的手紧了紧,他的双眼布满血丝,眼下泛着乌青。
全然看不出一点往日清俊的神采。
谢言离开前说的话始终萦绕在他心间。
那天他就已派人查过,从无人确切看到过陆知鱼对温玉下手,全然是温玉的一面之词。
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当中的破绽和拙劣伎俩。
那个年少时笑着唤他“裴哥哥”的温玉早已不似当年良善。
为何当初的他却困在其中看不透呢?
有温氏在,无论她撒下怎样的弥天大谎都会有人替她兜底,而陆知鱼却没有,她即便无辜也百口莫辩。
婢女吓得跪倒在地,却也为他难过,只得硬着头皮开口:“大人……夫人她不会希望看到大人如此的!”
裴景臣怔愣在原地,目光不知落在何处。
很多次,陆知鱼都爱站在裴府的回廊下注视着裴景臣,无数次将他的身影描摹进一张张画卷中。
陆知鱼不爱女红不善厨艺,却画得一手好丹青,每一笔都充斥着其无尽的爱意与眷恋。
他也曾问过她:“知鱼有如此技艺,却从来只画我一人,不会觉得枯燥浪费吗?”
陆知鱼却停下笔来,唇角倏尔一弯。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画多少张都不够。”
如此想来,他如此颓废的模样陆知鱼应当是不喜看到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景臣一直紧绷的身躯才终于松懈了下来,看着两股战战的婢女轻声道。
“烧点热水来,为夫人收拾一下,知鱼她喜欢干净。”
裴景臣秘不发丧,命人打造了一具冰棺安放陆知鱼的尸身,却始终不肯下葬。
短短几日,裴景臣一头青丝就多出了许多刺目的银白。
他一步步走近冰棺,脸色苍白如纸,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摸冰棺中的人。
“知鱼,你是不是恨极了我,才会死也不要留在我身边……”
话音未落,裴景臣神色倏然一滞,扶住冰棺的边沿捂唇剧烈咳嗽起来,鲜血从指缝溢出,滴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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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大人!您可千万要保重身体啊!”
裴景臣缓缓拿开手掌,看着指间斑驳的血迹轻笑出声。
“知鱼,拜托你,等一等我,我很快就会来陪你的。”
连日来不眠不休的疲惫终于侵袭涌上,裴景臣的身形一晃,重重栽倒在地上。
……
再次醒来时已是夜幕深沉,却听见远远传来的争执不休声。
“卫将军,这是裴府,就算你是英武大将军也不能硬闯啊!”
“让开!让裴景臣出来见我!”
卫苍梧暴怒的声音即便远隔几道门也清晰地传进了裴景臣的耳朵。
裴景臣吃力地撑起身子走出房门,却迎面撞上了持刀闯入浑身杀意的卫苍梧。
“首辅大人,小的实在是拦不下……”
门口的看守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卫苍梧腰间配挂的长刀。
“无妨,你下去吧。”
裴景臣淡淡开口,直视着怒气冲冲的卫苍梧。
“裴景臣,是你逼死了知鱼,是你!”
从来克己守礼敬他一句“裴兄”的卫苍梧如今将刀尖架向裴景臣的颈侧,语气森然。
那日温玉醒来后,细细对他控诉裴景臣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是如何对待陆知鱼的,是裴景臣一手将陆知鱼逼进了绝路。
卫苍梧说过会护陆知鱼一生,如今却都成了一场空。
“卫将军,你擅闯民宅,持刀胁迫朝廷命官,随便哪一样,我都可以告你一个死罪!”
卫苍梧对此仿若未闻。
“你这些年对知鱼做过的事把她一步步逼至绝路,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给你一个解释?”
夜风凉薄,片刻默然后,裴景臣的声音幽幽响起。
“卫苍梧,知鱼的死,你我都有份。”
卫苍梧下意识后退了半步,不可置信地摇头。
裴景臣淡漠无波的脸上没有因刀剑逼身而有一丝惊慌,说出口的话字字诛心。
“你不如顺便去问问你的温玉,问问她都做了些什么?”
卫苍梧神情空白了一瞬:“温玉她不可能……”
见他到此还在为温玉辩解,裴景臣心底压抑的烦恨终于一涌而出。
“我是对不起知鱼,但温玉就当真清白了吗?那些事根本一查便知!”
“你这辈子就为了个温玉活着,是非不问黑白不分,可知自己从未看清过她的真面目?”
裴景臣话尽于此,却如惊雷炸响在卫苍梧心头。
他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温玉几日,早已被她说得动摇。
“她的用意你难道当真看不透吗?事到如今你还在糊涂!”
裴景臣的目光冷冽如刀,步步逼近,锐利的刀锋瞬间划破了他的皮肤。
卫苍梧心下大骇,连忙收刀,裴景臣的话却像一粒种子埋在了卫苍梧心间,他不敢深想其中是否真的会有温玉的手笔。
“我一定会一笔一笔查清楚,若你所说不假,我……”
素来杀伐果断的卫苍梧,此刻却再也说不下一句完整的话来,紧握刀柄的手微微颤抖,最终逃也似的离开了。
裴景臣独自站在原地,脖颈的伤口不深但鲜血依然浸透了一片衣襟。
他深深闭了闭眼,恍惚想起了陆知鱼那双因为忍痛而拧紧的秀眉。
“原来当初,你有这么疼……”
“大人,你受伤了?”
婢女一声惊呼拉回了裴景臣飘远的思绪,她刚想为裴景臣处理伤势,却被他抬手拦下。
“不必,痛才好,痛才能清醒。”
他屏退左右,独自一人来到存放冰棺的冰室,这里刺骨寒冷,他却仿佛感受不到一般。
裴景臣满目眷恋地看向棺中人,低声自语。
“枉我自诩聪明一世,却在这些事上如此糊涂,难怪你会对我如此失望。”
他想着,大概是从卫苍梧和谢言与陆知鱼重逢开始,他就已经陷入了迷局。
“你这么好,身边总有许多人为你挂怀,我只是比他们早些遇见了你。”
彼时的裴景臣还没有爬到如今这个地位,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县丞,卫苍梧和谢言对陆知鱼越关怀,他心底的不安就越发深重。
最后是老太师温南衣看中了他的才能,一路多有提拔指点,他才能顺利施展,成为如今权倾朝野的首辅裴景臣。
温玉是老太师的嫡女,弥留之际托付给了裴景臣照顾,他也确实曾对少时的温玉付出真情,而今却成了他莫大的悔恨。
“是我无能,知鱼,是我一再错信至你于不顾,都是我的错……”
然而无论他如何忏悔,回应他的只有一室的沉寂寒凉。
这夜过后,裴景臣一扫往日的颓唐,他在朝堂之上与温氏针锋相对,几乎不留余地。
温氏是世家大族,在汴京扎根已久,是以裴景臣几乎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目的,只用了半年,就将温氏在朝堂的势力一一剔除。
他冷淡如冰的眸中深藏着滔天的恨意,终日冷若寒霜的脸只在回府后看到冰棺中的陆知鱼时才会有所缓和。
他伏靠着冰棺,敛去眉目间沉重的疲惫,轻声开口。
“知鱼,我会让所有有负于你的人都付出代价,包括我自己。”
那日从裴府离开后的卫苍梧再没有找过裴景臣,只是在某日向陛下自请戍守边关,永不归京。
裴景臣心如明镜,由他去了。
接下来的数日,除了上朝,他终日俯首于堆满繁重事务的桌案前,往来于宫中府内,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麻痹自己暂时忘记陆知鱼已死的事实。
如此反复他也最终因劳累过度而病倒,裴景臣躺在床上固执地不让人侍候。
意识混沌中却依稀看到了陆知鱼的身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朝她伸出手,然而看见的却是陆知鱼那双绝望而无助的眼眸。
“裴景臣,温玉根本就是在作戏!被绑架手段她在我们成亲时就用过了!”
只一句就让裴景臣潸然落下泪来,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当初狠心将陆知鱼抛下的自己。
“我知道……是我错了,知鱼。”
陆知鱼望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失望。
“别人说什么你都深信不疑,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
裴景臣心猛地被揪紧,急道:“我信你,知鱼,我什么都信你。”
陆知鱼却蓦地笑开了,她甩开裴景臣的手,厉声道。
“但凡你有一次相信过我,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个结局!”
裴景臣看着陆知鱼的身影渐渐离自己远去,他急切的想要追上去,却始终与知鱼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不是的!知鱼!”
裴景臣猛地睁开双眸,从沉重的梦中惊醒,他胸膛剧烈起伏喘息着,良久才回过神来,已是泪湿满脸。
往昔他病倒时,陆知鱼总会紧张不已地忙前忙后,就连汤药也要她亲自看顾才放心。
她会俯首贴上他的额间,亲昵万分地说道:“这样子,裴郎会不会好的快一些?”
然而如今,他的身侧空无一人,床边也没有那一碗温热的汤药,仿佛过往的曾经都只是他的一场梦。
“知鱼,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曾经陆知鱼在他身前身后时时见着,他没有多少感觉,如今见不到了,那股缱绻思念到了他无法承受的顶峰。
他从榻上坐起身,环视四顾再见不到那熟悉的身影,只觉得怅然若失。
恰在这时,门扉被轻轻敲响。
“首辅大人,温小姐在外求见。”
裴景臣想也不想,冷冷吐出两字。
“不见。”
门外的身影却仍在踟蹰,半晌迟疑道。
“这……温小姐说您要是不见,就要一头撞死在裴府门前。”
“只怕她没有这个能耐。”
裴景臣剑眉紧蹙,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最终还是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裴府门外。
温玉不知在门前跪了多久,她身影微微轻晃,仿若迎风蒲柳。
见到裴景臣走出来,她面上一喜,连忙膝行到裴景臣脚边死死拉住他的衣摆,泫然欲泣。
“裴哥哥,我求你收手,你有什么怨冲我来就是,但求你放过温氏!”
然而昔日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的裴景臣却从始至终都漠然地看着她,声音冷淡如冰。
“温玉,你最好从此带着温氏滚出汴京,永世不要再踏足。”
温玉猛然僵住了,裴景臣刚对温氏出手的时候她还不以为意。
可随着裴景臣越来越强势的手段,她开始意识到了不对。
然而自老太师去后,温氏早已士族凋零,那些念及老太师情分的官员也都想避裴景臣锋芒,唯恐惹祸上身。
“从前你倚仗温氏多次构陷知鱼,我如今不取你性命已是看在老太师的份上,你莫要不知好歹。”
裴景臣将衣摆从温玉手中扯出,眼底是显而易见的厌恶。
“我没有!我没有构陷于她!”
裴景臣凉薄的目光直直望向她,虽不发一语,却几乎让人无所遁形。
温玉颓然坐倒在地,心知已然瞒不过裴景臣。
“苍梧为了陆知鱼要离开我,从此永无归期,你也要为了陆知鱼与我恩断义绝,她何德何能!”
多日前卫苍梧与她因陆知鱼争执,从此戍边永不归京,无论她如何苦苦哀求都无法挽留,甚至几欲要对她刀剑相向。
今日裴景臣也要因为陆知鱼与她一刀两断,她终于受不了了,哀声质问。
“为什么?裴景臣,明明你以前那么爱我!”
“住口!”
裴景臣眼眶微红,他只要看到温玉,就会想起往日一次次抛下陆知鱼的场景,刺痛悔恨不已。
他深深叹了口气,给温玉保留了最后的一点体面。
“从前是我识人不清,以至于误我所爱,老太师的恩情我已经偿清,所以趁我没有反悔之前,你最好赶紧走,否则……”
来源:小涵写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