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17年末的寒潮裹挟着黄浦江的湿气涌入办公室,我们正为天猫新零售战略焦头烂额。林夕在董事会上划出的电商版图灼灼生辉,我和碟片哥对着库存报表枯坐整夜,最终将铅笔重重戳在"All in电商部"的决策栏——这意味着我们要把其他团队的所有利润都押注在SUDU品牌的崛
2017年末的寒潮裹挟着黄浦江的湿气涌入办公室,我们正为天猫新零售战略焦头烂额。林夕在董事会上划出的电商版图灼灼生辉,我和碟片哥对着库存报表枯坐整夜,最终将铅笔重重戳在"All in电商部"的决策栏——这意味着我们要把其他团队的所有利润都押注在SUDU品牌的崛起上。
郑慧康的微信提示音在凌晨三点刺破寂静。"赵明阳通过好友了。"他发来截图的指尖仿佛带着怒气,"这人朋友圈全是高尔夫球场九宫格,最新动态还在炫耀上个月巴黎买的克罗心手链——他根本不懂什么叫街头文化!"屏幕冷光映着我发紧的眉心,对话框里郑慧康又追来一句:"典型的笑面虎,开口闭口供应链金融,实际上连Yohji Yamamoto和Ambush都分不清。一下子给我们自己生产的权利,一下子又要总部配货,都是他们说了算。"
这种不安在次周与赵经理的视频会议中应验。当他用戴着卡地亚袖扣的手腕推了推金丝眼镜,慢条斯理分析开云公司Q4财报时,我忽然意识到广州琶洲会展中心的那场深夜畅谈或许是个精心设计的陷阱。那天他穿着做旧牛仔外套,举着精酿啤酒大谈藤原浩的Fragment design如何重塑亚洲潮流格局的模样,与眼前这个用Excel函数拆解潮牌溢价空间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在演。"我对着震动不停的手机咬牙,郑慧康正在二十三条未读语音里咆哮涨价预警。落地窗外的钱塘江泛起铁灰色波纹,我按下录音键:"启动Plan B,让SUPERME的内线盯紧他们的采购单——对,就是去年圣诞酒会上给你递名片的那位市场部姑娘。"
2018年1月12日的上海阴云密布,赵经理的临时造访像颗坠入静水的石子。当我从杭州高铁站狂奔至静安嘉里中心旁的居酒屋时,他正就着河豚刺身喝第三壶菊正宗。木质吧台在我们之间划出微妙距离,他解开的阿玛尼西装领口沾着清酒渍,谈笑间却仍精准避开所有关于春季订货量的试探。
"你们上海团队很有狼性啊。"他晃着琥珀色的液体,目光越过杯沿刺来。我夹起最后一片鲷鱼刺身放进他碟中,突然想起谍战片里毒杀叛徒的经典镜头。
次日清晨的揭幕时刻比预期更早降临。当我们站在威海路老洋房斑驳的铸铁门前,郑慧康脖颈后的冷汗在寒风里结成细霜。推开门时陈年木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透过赵经理瞬间凝固的镜片反光,我清楚看见所谓"华东运营中心"的真相:二十平米的Loft里挤着三张二手办公桌,某宝买的"招财进宝"挂画斜挂在渗水墙面上,唯一像样的设备是角落里嗡嗡作响的咖啡机。
"这里承载着很多奇迹。运营中心虽然一般,但是上海分店的销量还是不错的。"我扯松领带干笑,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北风从缺失的玻璃窗豁口灌入,将窗帘吹成猎猎作响的帆。
赵经理的牛津皮鞋在地图墙前停驻。那幅被红色图钉扎得千疮百孔的上海地图突然显出荒诞的诗意——徐汇滨江密集如疹点的红,虹口足球场周围环状扩散的红,直到他的指尖悬停在黄浦江蜿蜒的S型曲线上。"陆家嘴居然没有占领?"他转身时镜片闪过冷光,"看来贵司的狼群还没学会泅渡。"
当郑慧康捧着全家便利店饭团冲进来时,赵经理的登机提醒铃声正在播放《致爱丽丝》。他临走前拍了拍我肩头,古龙水混着浦东机场的航空煤油气息:"很有...野蛮生长的美感。"这句话在十二小时后化为正式函件中的续签延迟通知,而彼时我们正在用热熔胶修补那张被狂风掀落一半的地图。
1月16日寒流裹挟着萧山机场的航空广播灌入耳膜时,我正攥着登机牌穿越安检通道。舷窗外铅云低垂,距离春节钟声敲响只剩一个月,而我要在珠江口的潮湿空气里与SUPERME进行最后的博弈。
珠江新城玻璃幕墙折射着冷冽的日光,赵经理在会议室主座抚平西装褶皱的动作带着猎食者的优雅。这次他破天荒提前半小时到场,甚至亲手调试投影仪的焦距。"与开云品牌续约一年。"他开口时尾戒在光束下闪过寒芒,我喉结滚动咽下卡在胸腔的叹息——至少不是最坏的结果。
"三年。"我将咖啡杯搁在实木桌面,瓷器与紫檀相撞的脆响惊飞了窗外的灰斑鸠。赵经理的轻笑像蛇信扫过耳膜:"汪总见过我们新落成的智能仓储中心吧?"他推来的协议书薄如蝉翼,四号字体在A4纸上蜷缩成暧昧的虚线,墨迹未干的签名栏如同张开的海妖之口。
返杭高铁穿过金华丘陵地带时,我看着合同复印件在夕阳里逐渐发暗。赵经理临别时拍在我肩上的手掌残留着冰凉的触感,他说"合作愉快"的语气与之前在广州大排档碰杯时如出一辙。夜色吞没最后一线天光时我才惊觉,这份保质期十二个月的协议分明是颗裹着糖衣的定时炸弹。
郑慧康的崩溃比货品延误来得更早。深夜的视频会议界面里,他举着平板电脑扫过仓库货架,LED冷光下堆积如山的错版卫衣泛着惨白。"我们要的明星联名款变成卡通印花!"他扯开衣领露出泛红的脖颈,"幸福是集装箱里的限定款,现实是集装箱里塞满滞销款!"
更荒诞的戏码在一周后达到高潮。当沈振华第五次延迟放贷时,我正对着满仓XL码运动裤苦笑——它们本该是XS码卫衣,此刻却像臃肿的蚕蛹挤满货架。赵经理在电话里信誓旦旦保证新工厂即将投产,但我分明听见背景音里熟悉的机床轰鸣,那是他们十年前购置的德国老设备特有的嘶哑。
"SUPERME的新品永远锁定在珠三角。"郑慧康把微信聊天记录拍在会议桌上,截图里广州经销商晒出的当季新品刺痛视网膜。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我:"林夕的天猫店昨天又烧掉两万推广费,而我们仓库里的长袖T恤..."尾音消散在中央空调的嗡鸣里,像某种不详的谶语。
此刻我站在办公室落地窗前,看着服装街上熙攘的车流。赵经理的朋友圈更新了巴黎时装周的前排照片,配文"见证真正的潮流诞生"。沈振华的催款短信在手机屏上幽幽发亮,而仓库监控画面里,理货员正将又一批错发货物堆上"待处理"区域。暮色渐浓时,我忽然想起那个广州冬日,赵经理在珠江边说的醉话:"商业丛林里,最先饿死的永远是相信合同的老实人。"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林夕发来消息说天猫旗舰店收藏量突破五十万。我望着财务报表上赤红的数字,突然听见某种东西在寂静中碎裂的声响——或许是冰层下的暗流,又或许是紧绷了十五年的某根神经。
2018年春节前的杭城笼罩在阴郁的湿冷中,沈振华办公室的巴西红木桌面上,水晶烟灰缸里横躺着半截雪茄残骸。我凝视着袅袅升起的青烟,忽然想起五年前在这间办公室签下第一笔贷款时的场景——那时窗外的梧桐新芽初绽,此刻却只剩枯枝在寒风中划拉着玻璃。
"老汪见过赌场里的轮盘赌吗?"沈振华转动着尾戒,铂金戒圈在台灯下划出冷冽的弧光,"红黑交替三十次后,连庄家都要劝客人收手。"他的鳄鱼皮鞋尖有节奏地叩击着波斯地毯,这个动作让墙角那尊鎏金貔貅摆件微微震颤。
李天乐在文件堆后抬起头,万宝龙钢笔敲击桌面的脆响像法庭的木槌:"老汪你们应收账款周转天数已达87天。"他推来的财务报表上,用红笔圈出的现金流缺口如同狰狞的伤口,"除非您能提供足额保证金......"
我交叠双臂的力度几乎要压碎西装衬里,这是去年在四季青仓库落下的应激反应。当时整集装箱错版卫衣倾泻而下的瞬间,我的手臂也是这样机械地箍紧身体。此刻沈振华领带上晃动的蓝宝石领针,恍惚间与赵经理把玩过的克罗心手链重叠成锋利的符号。
"五百万对千万级企业不过是毛细血管。"我的声音在中央空调轰鸣中显得单薄,玻璃幕墙外钱江新城的霓虹开始次第亮起,像无数双窥探的电子眼。李天乐用钢笔尾端轻点桌面的动作突然停滞,这个微表情让我想起SUPERME质检员在次品报告单上盖章的瞬间。
当郑慧康抱着春季订单冲进办公室,梅雨季提前降临的潮湿正侵蚀着每一寸空间。SUPERME的烫金公章在20万预付款通知单上闪烁,像条吐信的黄金蟒。我盯着传真纸上赵经理龙飞凤舞的签名,忽然听见记忆里那声珠江边的嗤笑:"现金流断裂的企业,就像穿着PRADA的乞丐。"
波波的电话在子夜时分刺破寂静。背景音里四季青档口的卷闸门轰然落下,她沙哑的声线裹挟着金属摩擦的锐响:"三十万凑齐了,走的是草莓哥尾货的账。"显示器蓝光映着转账成功的提示界面,SUPERME的物流信息在此刻更新为"已出库"。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仓库监控画面中,理货员正将新到的春装拆箱。那些鲜艳的樱花粉与薄荷绿在黑白监控里洇成模糊的色块,仿佛正在融化的彩虹糖。
我按下保存键,沈振华的朋友圈更新了马尔代夫度假照片。碧海白沙间,他举着香槟的手腕上,百达翡丽鹦鹉螺表面闪过一道冷光,像极了SUPERME新工厂自动分拣机上流转的金属寒芒。
当SUPERME的春装终于挤满四季青仓库时,我站在铸铁卷帘门下点燃当天的第七支利群。远处快递三轮车的喇叭声撕开晨雾,林夕又带着三个应届生模样的年轻人匆匆走过,他们手里天猫运营部的立项书在风里哗啦作响。
"这是上个月档口的流水。"南希把账本拍在褪色的办公桌上,塑料封皮下还粘着三角村尾货市场的尘土,"又被划走二十万给设计部买面料。"她的红木算盘珠子散落三颗,在水泥地上滚出清脆的声响。
我望着四季青的玻璃幕墙,那里折射的阳光刺痛视网膜。林夕的SUDU品牌企划书还摊在案头,手写的"国潮崛起"四个字力透纸背——就像2004年我们在夜市摆摊时,她用记号笔在硬纸板上写"清仓甩卖"的劲头。
暮春的某个深夜,碟片哥拎着绍兴黄酒撞开办公室的门,我正对着工商银行退回的贷款申请发呆。他布满老茧的手掌拍在钢制保险柜上,震得墙角的发财树簌簌落叶。"二十万现金,明天让财务入账。"粗陶酒碗碰出裂瓷声,"你嫂子和我的全部家当。"
我望着牛皮纸袋里捆扎齐整的钞票,"为什么?"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窗外的霓虹灯牌把碟片哥鬓角的白发染成紫色。
他摸出皱巴巴的大前门,火柴划亮的瞬间照亮墙上的老照片:2003年夜市,我举着"外贸尾单50元3件"的泡沫板,碟片哥在背景里踩着三轮车卖盗版光碟。"当年你帮我垫付罚金的时候,"烟圈模糊了他眼角的疤痕,"可没问我要借条。"
凌晨三点翻看旧账本,被虫蛀的纸页上还粘着夜市的糖炒栗子壳。2003年那个闷热的夏夜仿佛又回到眼前,此刻仓库监控屏幕闪着雪花点,林夕的设计团队还在二楼争论版型。我摩挲着瑶瑶姐去年寄来的明信片,她在柯桥轻纺城的新展厅照片背后写着:"面料给你备好了,是时候踢开SUPERME,在江浙沪先给他们上一课了。"
晨光穿透铁窗栅栏,天猫店新到的SUPERME春装开始陆续出库。我撕下老黄历,新一年的雨雾正从钱塘江面漫上来。远处高架上飞驰而过的货柜车轰鸣如雷,恍惚间与十五年前那辆哐当作响的三轮车重叠在一起。
来源:快团团服装联盟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