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近些天,每当黎明时分,窗外便传来“发棵…发棵…割麦插禾”的布谷鸟声。这声音清脆、悦耳、婉转和急促,带有亲切地呼唤味道。自然界万物无不带有各自的灵性,而布谷鸟更是农耕的信徒,提醒人们掌握节气不误农事。
近些天,每当黎明时分,窗外便传来“发棵…发棵…割麦插禾”的布谷鸟声。这声音清脆、悦耳、婉转和急促,带有亲切地呼唤味道。自然界万物无不带有各自的灵性,而布谷鸟更是农耕的信徒,提醒人们掌握节气不误农事。
是的,眼下正是田间小麦开镰的时候,是入夏以来最繁忙的季节。在成片的田野里,尽管机械化取代了手工劳动,但田间地头及碎片化的地块上,依稀还有大人转悠忙碌的身影。只是这些身影中,很少觅见少年儿童活动的踪迹。较之于我们儿时参加劳动的二三事,觉得现在的孩子们,真的太幸福了。
那些年,正是三年自然灾害的恢复期,历经饥馑煎熬的大人们,深感土地是生存之母。于是,村庄内的家家户户,利用座落在小山丘脚下的地理优势,开垦了一块又一块的荒地,种上了小麦、山芋等应季的农作物,旨在弥补大集体年代里粮食的不足。我家也不例外,父亲起早贪黑夙兴夜寐,分别在山那边的山坳和半山腰中,选择了三个地方开垦种植。因而,每逢初夏学校放忙假的时候,这里就是我每天清晨或傍晚,跟随父母参加地里劳动的主要场所。
之所以说每天清晨或傍晚,那是因为白天里,父亲要参加队里集体劳动争工分,养家度日。待荒地的麦子成熟时,早晨喜欢赖床的我,在母亲呼喊声中急促地起身,手拿弯镰刀悻悻地尾随着她们,向山上的开垦地走去。
站在颗粒饱满、直立低眉、挤挤挨挨的金黄色麦穗前,父亲脸上露出了欣喜的微笑。他先抻手抬腿作热身之势,遂迅速弯腰挥舞着手上的镰刀,麦子在“咔嚓咔嚓”的声中依次倒覆,复又成行匍匐在父亲的身后,酣然入睡恰如诗行。学着父亲的样子,我左手牢牢地把控麦子的秸秆,右手的镰刀挨着麦秆根部作割的架势。然不知怎的,尽管我使尽力气来回切割,镰刀下秸秆依然是当初的模样,很少出现断离的现象。忍不住再次鼓足勇气上下左右反复拖拽,依然如故。另外,因郁闷镰刀沿秸秆的多次滑动,险些割破了手指,也心生逃离邪念。好在父亲耐心的指教下,我掌握了麦秆溜圆、僵硬不易折的特点,及露水附在上面增加润滑的难度,于是静下心鼓励自己,一棵又一棵慢慢地切割。虽然有了明显长进,但割后留下的麦桩参差不齐,身后摆放的麦穗凌乱不堪。一时,心中依然不是滋味。
有时,这种不是滋味的沮丧,也被一些小确幸覆盖。比如,在埋头割麦的过程中,忽然看到一根野青藤缠绕着麦秆,而青藤的叶间藏着碧如翡翠的小豆荚。摘下一个掐去前端的三分之一,再将里面细小的豆丸清除干净,剩下的部分含在嘴里鼓起腮帮使劲吹奏。瞬间发出了洪亮而尖锐的声音,乍一听,宛如喇叭清脆又悦耳,瞬间驱散了心中的烦恼。又比如,不经意时发现麦茬间有棵青扑扑的野桃幼苗,心中顿感一阵惊喜,油然联想到幼苗长成大树时,枝丫上挂着一个个桃子的喜悦情景。遂毫不犹豫停下割麦的活儿,用镰刀作为铲刀,沿桃树根部边缘小心翼翼地深挖,接着徐徐地连土将桃树撬起,捧回家栽在房前屋后最显著的位置,满心地期待它快快地长大。
割下麦子经白天太阳暴晒后,到了傍晚的时辰,父亲准备草葽、锚担等工具,再次携我到山上的麦地里捆麦。每捆好一个麦把,抱麦穗全由我负责。这看似易行的活儿,但在弯腰、捋铺、抱麦、起身和行走的循环动作中,深感疲倦、困顿及双腿酸胀,松软的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了下来。然夕阳快要西沉时,父亲见我依然慢吞吞的状态,遂忍不住抬高嗓子大声地催促。无奈之下我只好振作了精神,于漫不经心中加快了速度。谁知,一番手忙脚乱之后,那如刺的麦芒肆意地扎向了我的肌肤,有的直接附着在皮肤表面上,留有抹不去的灼灼隐痛。尤其是回家洗澡时,发现体表有些部位呈块状的红肿,一如那令人心颤的红斑狼疮。由此心生抱怨,抱怨学校不该对我们放忙假。
捆完麦子挑回家后,家人围桌吃晚饭时,母亲对荒地仍心存希望,她殷切地告诉我:地里定有遗漏的麦穗,要求我拎着篮子去捡拾;地里的麦茬可以当柴烧,要求我逐棵逐棵挖回家中。我虽心存不悦,但无力反抗,迫不得已时,只好蔫头耷脑地应允了。
翌日上午,按照母亲的吩咐,我带着相应的工具上山了。到达荒地时便挽起袖子,像鸭子般低着头、弯着腰、抬着腿挪移在地垄上,遂瞪大眼睛搜寻面前的每一隅空隙,提醒自己不能错失每一次机会。欣喜地发现,有的麦穗躺在地沟里,有的麦穗卧藏在麦茬间,还有的麦穗斜着身子孤零零地攀附麦茬上……每捡到一支麦穗,心中便多添一份欢乐,整个过程中,深感捡回来的不仅仅是麦穗,俨然是收获了 “ 粒粒皆辛苦 ”的 不易感。挖麦茬,除掌握技巧外,要的是浑身上下拥有足够的力气。刚开始时,每挖一锄下去,麦茬像被擒的俘虏,乖乖地离开了“老窝”,束手就擒。随着时间渐渐地拉长,正午的太阳慢慢地偏西,气温越发缓缓地升高,我愈来愈感到身心疲惫。在汗流浃背腰酸背痛中,尽管咬着牙将锄头举过了头顶,但落下时总是飘忽偏离了目标,以至麦茬依然蜷缩原地,安然不动。于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形下,只好将已挖的麦茬敲除上面的尘土挑回家。并再三地向母亲保证,待来日天气晴好时,继续上山入荒地挖麦茬。
忙假里,我参加了割麦、捆麦、捡麦穗和挖麦茬的全过程,自认为听从了老师的教导,完成少儿学生应的责任和义务。而在父母眼里,似乎还存有一定的差距,然这并不影响她们对我的物质奖励。只是,当年那奖励最好的方式,便是美美地吃上一餐小麦粑。
于是,忙假结束后的有一天,我放学回家时,母亲将早已做成的小麦粑盛入碗中,兴奋地端到我面。见这黄橙橙、锃亮亮、热汽腾腾的小麦粑,我顾不及什么迅速地咬上一口,顿感筋道、脆香、有嚼劲。遂一番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后,觉得不仅满足了久旱的味蕾,更重要的是这凝聚着父母汗水的麦粑,对于从未走出山外的我,坚定而又执着的认为:不知道天下还有哪一道美食,与之相媲美了。
来源:骄阳似我文摘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