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上世纪80年代初,我高考落榜后,一度陷溺于消沉的情绪里。父亲看我沮丧的样子,想安慰几句又不知说什么好,父亲沉吟许久,用一种深沉而默许的语气对我说,先去队上挣个工分吧,锻炼一下,秋后复读。父亲的话很温暖,我的心绪舒缓了许多。
遥远的生产队
文/董俊贞
上世纪80年代初,我高考落榜后,一度陷溺于消沉的情绪里。父亲看我沮丧的样子,想安慰几句又不知说什么好,父亲沉吟许久,用一种深沉而默许的语气对我说,先去队上挣个工分吧,锻炼一下,秋后复读。父亲的话很温暖,我的心绪舒缓了许多。
母亲和父亲的意见相左,心疼我身单力薄,劝我去学个木匠,说有个技术,一辈子不愁饭碗。母亲转身又对父亲说,让孩子多歇几天吧,就他那身骨架还没铁锹高,下地干活能受得了吗?说着,母亲侧身用袖口擦拭了下眼角。
按照父亲的指引,眼下先到生产队磨炼,然后秋季开学复读。母亲箱底给我找了一身旧衣服,做了套袖,第二天我便到生产队报到了。
北方农村的“三夏”已过去大半个月了,秋庄稼禾苗都长出了一拳头高,正是年度缴夏季公粮时候。一大早,街口电线杆子上的广播喇叭循环地播放着《扬鞭催马运粮忙》曲子,那清脆的笛音,一下子把人们带入到运粮忙的欢乐场景里。
缴公粮是个体力活,由于队里壮劳力匮乏,我便主动请缨加入了缴公粮队伍。按照分配比例,队公粮是年份和估产挂钩,总产量的30%作为公粮上缴国家。进入仓库,一排排整齐码放的麻袋进入视线,不由得心一颤;第一次干重活,有些犯怵,杵着看他人示范。只见熟练的劳力像老鹰抓小鸡般将麻袋揽在腰上,又妥妥地码放在库外的马车上,轻松自若。我观察分析,干这种活,主要靠臂力,还得用好巧劲儿,不然会闪腰。于是我也模仿,我用的是右臂夹麻袋,标配180斤的麻袋揽在腰上,也没感觉费力。放工回到家,饭也没吃,浑身上下像是散了架,一头倒在炕上......
初次参加集体劳动,竟然感动了一队之长----虎队长。有天下午放工后,队长突然拦住我,说,队门前的猪圈粪已满,猪都跑出来了,明天你去出粪吧。他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好锻炼,秋后给你长工分。我清楚,这段空闲时间队上其他劳力都出门干“私活”了,没人出工。看着队长充满期待的眼神,我能理解当队长的难处, 心想,正好也是锻炼自己的好机会,于是我爽快的答应了。
第二天一早,母亲给我烙了张大饼,又煮了几个鸡蛋,硬逼我吃下去,说出粪可是体力活,多吃点。跟我一起出工的搭伴叫骡子,骡子虎背熊腰,比我高一头,我们是同一批进队干活的。
出粪的猪圈足够长,中间隔一墙,一分为二。圈坑长约4米,宽3米,粪深约0.8米。我估算了下,若按10立方的粪完全出净,得要一天功夫,这对我第一次出粪来说可是一个不小的工程,更是一个考验。
中午,母亲街头给我买来了缸炉烧饼,带来一壶热水。已是夕阳西下,骡子的一圈粪很快完工了,比我快一个节奏。他跳上岸,得意地朝我唱起了风靡一时的“杜丘之歌”,存心要气我。嘚瑟的骡子惹得我顿足捶胸:你个贱人,要么下来帮老子,要么快滚!
我大嫂是村公办教师,关于我复读的事情,早已跟镇中心校长打过招呼,秋季开学就去复读。
那年夏天,晴多雨少,田里持续干旱,好多地块出现干涸龟裂。而眼下正是玉米抽穗期,需要大量灌溉。而生产队地块分散,机井眼少,队长自然想起了有块玉米地靠近池塘,于是选择就地取材。由于池塘地势低洼,雨季村中的水都往池塘排放,长年累月形成了一个沼泽,远远望去一片汪洋。第二天,队长安排机手抬来柴油发电机和抽水泵,固定在池塘岸上,用水泵将水抽到田里,既节能又增效。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马达轰鸣。机手是个新手,手柄摇机时不小心把摇把甩到池塘里了。队长心急如焚,得下去捞,否则这小半天要过去了。“谁去捞”?岸上人开始鼓噪,可“旱鸭子”多,也不知水面深浅,大家面面相觑。
“谁下去捞?多加一天的工。”队长发声。
一片沉默。队长又说,“两个工。”
几分钟过去了,岸上死一般的寂静。
“三个!”突然间爆发出声嘶力竭的呐喊,打破了岸上的平静。只听“扑通”一声,人们循声望去,是队长跳了下去。
这时岸上有人窃窃私语,揶揄队长看中了那三个工,故意把筹码抬高。“真龌龊”!我听了很不是滋味儿。队长的举动立马感染了我,那一刻,队长作为队伍灵魂的形象深深烙印在我脑海。
紧张而忙碌的生产队劳动就要结束了,队长对我的劳动态度赞赏有加,并兑现了他的承诺,我的工分由最初的六分涨到了八分。
这是一个初秋的傍晚,缓缓下沉的夕阳将天际染成了橘红色。碎风掠过,一缕凉意沁入心田,秋意正浓。趁着夜色,我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虎队长。虎队的出现,早已在父亲的预料之中。进门后,他嘴角挂着一抹言不由衷的微笑,暴露了自己的来意。寒暄过后,话题自然绕到刚失去丈夫的邻居赵大翠身上。虎队的突兀,让母亲倍感焦虑,也成为她心头的郁结。
送走虎队后,父亲对母亲说,虎队的事情上点心。母亲叹了声气说,若不是他爹早年替日本人做过事,扣上“四类”帽子,哪能现在还打光棍?父亲听后也叹息了一声。
邻居大翠是村中有名的“媚娘”,骨子里透着股天然的美感。四十刚出头,岁月沉淀了她的风韵与光芒;她的心灵如同田野肥沃的土地,充满了爱和善良。据说,大翠当年在众多的异性追求中,山子的率真和对生活的态度赢得了她的芳心,最终拔得头筹。七十年代初,山子赶上了省城建筑公司招工的机会,成为村中为数不多走入省城端“铁饭碗”的工人。
中秋前夕,趁着夜色,虎队长提着月饼又登门了,还顺便给大翠从供销社搞了二斤时下紧俏的红糖。坐落后,先是沉默,期待的目光凝视我父母先入话题。
母亲以她的第六感觉洞察出虎队的至诚无二,悲悯他单身多年的不易,更能理解他不合时宜的出现。于是母亲压低声音对他说:“山子尸骨未寒,现在提亲为时早了点,再说,她儿子----”母亲后面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虎队听后,一脸茫然,僵直地杵在那里;他极力想解读母亲这半截话的意思,期许母亲给出答案。
虎队的执著,让母亲勉为其难,但事情总得要面对。末了,母亲果断地撂下一句话:“大翠有个不是东西的儿子,坚决反对他娘改嫁,你要有所思想准备。”听罢,虎队的面色骤然阴沉,如暮云吞没最后一缕霞光,瞬息晦暗。
冬去春来,北方的春天很短,仿佛匆匆过客,稍纵即逝。进入六月,芒种时节到来,人们要开始收获希望了。麦田里,社员们忙碌着给灌浆小麦喷洒施药,株下疏垄,做好开镰前的准备工作。
春夏之交,村上外感风一度流行,疫情面前,人人自危。村卫生所为预防流感传播,下发各队低廉清热解毒的“贯众”中草药,用来煎汤,优先考虑基层劳动力。为了创造与大翠正面接触的机会,虎队特意安排大翠协助往田间输送“贯众汤”。第二天一早,虎队就在生产队仓库一隅支起了大锅,大翠收敛了一堆干柴,开始了“煎药”。干柴在烈火的催燃下,噼噼啪啪,红红的火苗舔舐着锅底,映红了两个中年人的脸颊。初次搭配,二人似是严肃,却也默契,循规蹈矩。很快,一大锅贯众水就煎好了,虎队用水瓢匋到保温桶里,然后套上马车,拉着大翠上路了。队上共有四块耕田,每个地块儿都有社员在劳作。他俩先到最远的村北地块儿。保温桶田埂上放稳后,虎队便招呼大家歇班“喝药”。
煎出来的贯众汤,淡褐色,味微甘,消暑又解渴。饮水工具是一个铝制水瓢,每人限量半瓢。不一会儿,社员们都轮流喝完。最后剩下虎队和大翠了,虎队微微躬身,摆出一个“请”的手势,让大翠先喝。大翠是个左撇子,拿瓢自然用左手,她舀了一瓢,用右手托住瓢底,嘴巴贴住瓢的右沿,只喝了几口便呛的咳嗽起来,然后转身欲往桶里倒。“嘘!”虎队上前夺过瓢,脸上做出一副竭力献媚的笑,但又在众人面前不失端方,他白了大翠一眼。
大翠喝水的动作,一旁的虎队早已盯在眼里。他也仿效左手握瓢把,嘴唇紧贴瓢右沿,喝了个酣畅淋漓。旁边的社员看出了端倪,一阵唏嘘,戏谑虎队拿瓢姿态可掬,也有人插科打诨:“贯众汤好喝不队长,呵......哈哈!”。大翠满脸娇羞,恨不得钻进地缝,而虎队难掩羞涩,不悦地喊了一声“天不早了,都去干活吧”,大家在一片说笑声中又开始劳作了。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大翠陪在身边,虎队也轻松多了,精气神十足。
起初,大翠也心存芥蒂,跟虎队缠在一起,担忧无聊人嚼舌根子。虎队听后,更显理直气壮,“怕甚哩!我未娶,你未嫁,听蝼蛄叫,还能不种庄稼”?虎队的话,自然给了大翠勇气和力量,心里也踏实了许多。
时光煮雨。虎队和大翠经过近一年的相识相知,感情在心底积淀升华,两个人开始约会了。
和虎队交往后,大翠内心还是多了些许忧虑,唯恐做不通儿子铁蛋的工作;她想让这个家多平静一些日子,自己也好好平复下多日的悲伤。大翠是个内心柔弱的女人,又顾及虎队的感受,左右为难。这边,虎队也察觉出了大翠的心结。于是,在一个放工回来的路上,两人不由自主地走在队伍的后面,他故作沉吟,试探道:“翠儿,来我家吧!”“才不去呢!走街串巷,多难为情。”大翠矜持回应道。
虎队的“盛情”唤醒到大翠内心深处的柔情,她也渴望被理解,被关心。“要不......”顷刻,大翠欲犹未尽,却欲言又止,脸上泛起一抹温柔的红晕。
话说铁蛋他爹山子半年前在一次野外施工现场突发意外而身亡。公司考虑到山子的实际情况,特例照顾他儿子铁蛋接了班。
其实,大翠也想安抚虎队,她思忖,与虎队约会得有个安全环境,眼下,自己的家才是最佳选择。于是,她找来一块儿砖,在砖的一面用刀篆刻三角记号,放置在庭院街门外不显眼的地儿。接头暗号是,若砖的标记三角朝上,视为大翠一个人在家,虎队就可安全进入。时间久了,铁蛋也从乡亲们那里听到一些闲言碎语。有一天,铁蛋终于发现了“砖”的“玄妙”。
在一个秋后的周末,铁蛋提前从省城回来了。这次没直接回家,他便灵机一动,把街门砖的“三角”翻过朝上,自己在附近潜伏,来个“守株待兔”。
夕阳挂在西边山头的时候,晚霞恋恋不舍地亲吻着故乡的田园。社员们放工陆陆续续回到队部,上报一天的工作量,等侯队长布置明天的工作。
忙完当天的工作,天已完全黯淡下来。虎队一个人步行在回家的路上,脚步也变得蹒跚起来,孤寂,惆怅又袭上来,他心头一阵酸楚,自叹一个人的生活何时才能结束?
大翠家门口是虎队每天放工回家的必经之路,一天的劳作饥肠辘辘,虎队捂着肚子摇摇晃晃走过来,进入了铁蛋的视线。愤怒的铁蛋眼睛里喷射出两道凶光,但他还是理智压住了冲动,他略作镇定,先放进来---来个“瓮中捉鳖。”只见虎队走到大翠家门口,习惯性地朝里院瞥上一眼,又低头窥伺门洞砖的朝向,窃喜。
虎队进院后,铁蛋瞅准了机会,神兵天降般从巷子里窜了出来,上前“咔嚓”把街门反锁,然后一个鹞子翻身,跳墙入院。
在虎队眼里,铁蛋是个混账小子,什么混蛋事都能干出来。此时的铁蛋七窍生烟,他喘着粗气,在院里吼起来:“个老混蛋,快滚出来,看老子打断你的狗腿!”听到铁蛋的咆哮,虎队不知所措,说了声“操蛋了”,便光脚从内屋踉踉跄跄溜了出来。眼前的一幕令虎队惊恐,他本能地定了定神,面孔一沉,便以队长的口吻命令道:“你......你小子不要犯浑。”随后,大翠也跟着跑出了屋,死死抱住铁蛋的腰,护佑着虎队。铁蛋一把推开娘,说是迟,那时快,只见一个空中长弧,拳头落在虎队的右眼,立时眼圈乌青。已站立不稳的虎队在院子里跌跌撞撞,此时他清醒已是在劫难逃,捂着右眼边退边说,“你小子等着,我告你!”
虎队遭遇铁蛋伏击的事情很快在村上传开了。当晚,虎队找到村长诉说,要挟若不处理铁蛋,自己就辞职;并要村秘书开证明信,去公社登记,并与大翠的恋情公开化。村长同情虎队受的委屈,心想,眼下要秋收了,一队之长若是撂了挑子,群龙无首不说,有谁来料理秋收秋播呢;最重要的是组织缴公粮,这是一项政治任务,漠视不得。于是,村长把铁蛋传唤村委会,狠狠地训斥了一顿,硬逼铁蛋写下了保证书,保证不再来干预老娘的事情。
斗转星移,已是80年代第二个秋天了。爱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虎队和大翠的爱情瓜熟蒂落,虎队要明媒正娶大翠了。消息传来,全队人兴高采烈,都前来祝贺了。婚礼那天,虎队亲自赶车迎娶大翠,主驾还是那匹往田间送贯众汤的枣红骏马。“轿厢”用帐篷临时包了起来,简易而庄重,帐篷前帘点缀了大红花绣球,远远望去,恰似一帘待掀的红盖头。晨光中,新娘一袭玫瑰红裹裙,足蹬绣花鞋,金线刺绣的图案更显灵动尊贵。头发被巧手梳成了整齐的发髻,几朵粉嫩的桃花点缀期间,淡雅脱俗,纤秾合度。如此装扮,并不逊色城里的女人。
一路上,虎队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马鞭“啪啪”甩得清澈响,马蹄在路面上敲打出清脆的声音,引来众人驻足围观。虎队坐在马车的内侧,不时回头掀开轿厢窥觑里面的新娘,一阵心花怒放。
大翠家到虎队家有段距离,路上,她兴致地撩起帐篷缝隙,羞羞地问虎队:“还记得俺这是第几次坐你的车?”“咋不记得,第一次套马车,我俩去村北给社员送药汤。”虎队嘴角上扬,沉浸在回忆中。大翠忍俊不禁:“我喝剩下的药汤,你全都“咕嘟咕嘟”灌肚里了。”说完,她“咯咯”地笑的前仰后合。“其实......”虎队羞的面部绯红。两人谈兴正酣,车篷内又传来大翠欢愉的笑声。不一会儿,笑声被一阵鞭炮声淹没---下轿了。瞬间,喝彩声,迎宾曲浓郁了婚礼现场;纷纷扬扬的碎花瓣飘落在新娘头上,恰自春风揉碎的云絮,轻轻停驻在发间,与头饰交织成流动的星芒......
婚礼是村支书主持的,这场独特且不失简朴的婚礼仪式拉开序幕。作为证婚人的父亲还饶有兴致地拟了幅喜联:
上联:孤寂守寒窗枯木逢春遇知己;
下联:久旱逢甘雨良缘得玉抱美人。
横批:天作之合
一幅大红楹联顺门庭而下,极像生意店开张,贺客们送来的绸缎条幅,迎风轻扬。
今天的新郎官红光满面,脸上洋溢着孩子般的笑容,那笑容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羞涩与无尽的喜悦,就像是久旱甘霖的大地,终于迎来了滋润的雨露。宾客们围坐一堂,欢声笑语交织一首温馨而又略带诙谐的乡村乐章......
1983年中央一号文件精神,农村联产承包分田到户,沿袭了25年的生产队要解体了。解体后,生产队的所有耕地、农机具,包括牲畜都要分发下去。那天,虎队开了最后一次全体社员会,说到动情处,他的眼泪就情不自禁的滚了出来。大家对生产队的感情很深,即将分开,有些难舍难分,以后说不定很难再凑在一起了;大翠与队上要好的姐妹们抱头怆然涕下,场面煞是感动。
生产队解散后,虎队和大翠的好日子才开始,铁蛋结婚生子也投靠了他娘,一家人其乐融融。老两口经营二亩半地,吃喝自足,生活平静安逸。
......
岁月如梭,多年来,回故乡的夙愿始终萦绕心头。2023年仲春,刚办完退休手续,我便匆忙安排了回乡的行程,期盼回到心中眷恋的那片故土,追寻自己当年的灵魂梦影。
春光明媚的季节,再次踏上了这片魂牵梦绕的土地。故乡的风,带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轻轻拂过我的脸庞,就像妈妈的爱,无处不在又那么温暖。彼时,虽艰苦却充满了力量,每一声号子,每一滴汗水都凝聚成了那个时代最动人的旋律,铭记着生产队劳动时的峥嵘岁月。
进入村口,双脚情不自禁的的拐进那条熟悉的老街,直冲队院。队院陈迹尚存,也许村庄的规划注重了乡愁、风貌遗迹的保护。尽管有些破旧,却如风雨故人,那样亲切,在微风中迎着我这个游子的到来。进入院内,恍如隔世,更有着一种久违的踏实感。院内荒草蔓延,牛棚、仓库依在,有几间断垣残壁已在风雨中倒下。那颗经典的歪脖子老槐树仍在院中岿然不动,树上多了几个鸟窝。见陌生人到来,这些小生灵叽叽喳喳,在院内飞来飞去,叫个不停,生怕捣毁自己搭建的老巢,伤害它们的孩子......
徘徊在空无一人的队院里,望着四周曾经熟悉的一切,仿佛看到岁月留下的影像,听到时光流逝的声音,我能感受到自己血液的涌动。当年,这里曾洒满我青葱岁月的汗水,每日劳作准时签到打卡,有时开会到傍晚时分......可如今,物是人非,已找不到当年老队长站在土堆岗上面开大会,底下开小会的场景了;老队长和大翠煎贯众汤的锅台也拆了,隐约看到南墙根下一片黑乎乎涂鸦;仓库的大门和窗户残缺不全......眼前这一切,已化作记忆中的影子,心头蓦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悲壮感。
离开生产队,我沿着记忆的小路,缓缓走向村子中央。重返故土,眼前豁然开朗,生态绿化,排排新舍,美丽乡村,家乡的变迁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承载着岁月的痕迹与希望的曙光。只是,巡视一圈,不少院落空空荡荡,想必多数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整个村庄失去了往日的喧嚣。
路过一片农舍,不知不觉来到老队长宅院前。只见街门前有个老人蹲在门口一侧晒太阳,老人身形略显佝偻,但精神依然矍铄。直觉告诉我,这就是当年虎虎生威的虎队长。老队长花白的头发理成短寸,犹如深秋的霜,严冬的初雪。身板还算硬朗,只是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真的老了,岁月饶过谁?立时,我鼻子一酸。
见陌生人到来,老队长警惕地站了起来,一脸惊讶,“你找谁?”我快步走上前,叫了声老队长。他目光落在我身上,怔了一下,反应还算迅速,随即喊出了我的乳名,“稀客、稀客!”
目光对峙后,一股难以言喻的苍茫感悄然袭上我心头,心绪随之变得沉重而深远。当年老队长的激情已荡然无存,但那份朴实无华却承载着岁月的厚重与智慧的光芒,永远流淌在我的记忆里。我轻轻抚摸着老队长那长满结疤老树根沧桑般的双手,五味杂陈,复杂与凝重的心情交织,眼泪快要决堤了。
夕阳缓缓落下,斑驳的余晖洒在老人的脸上,刻,出一道道深深的皱纹,如同时间的沟壑,记录着岁月的沧桑。握别老队长,我思绪如潮,强烈的心悸让我无法平静。回望那段时光,不仅仿佛昨日,更似重临充满生机的田野;仿佛看到了老队长从时光中走来,走过阡陌,走过秋水,走过四季轮回;老队长套车田间送药汤喝迎娶大翠的那匹枣红马始终在我记忆里飞奔,长长的鬃毛,如电的眼神,驾辕走向丰收的田野,走向秋天那一抹如血残阳......
图片来源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编辑删除。
作者简介:
来源:作家世界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