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钱俶不是没有这个顾虑,但赵匡胤的邀请他又不敢拒绝,最后只好做了最坏的打算,多备了一些财物行李,然后带上妻子孙氏和儿子钱维浚启程北上。
南唐被征服,吴越王钱俶第一时间派使臣来向大宋朝贺。
赵匡胤对使臣说:“你家大王配合作战,立下大功,朕想让他来京城一趟,和朕见见面儿,你回去转告他。”
使臣急忙领命,返回吴越,向钱俶报告。
钱俶得到赵匡胤的口信,不敢怠慢,急忙收拾行装,做好出行的准备。
听说大王要北上汴京,吴越朝臣纷纷劝阻,担心钱俶一旦去了开封,有可能就此被扣留,再想回来就难了。
钱俶不是没有这个顾虑,但赵匡胤的邀请他又不敢拒绝,最后只好做了最坏的打算,多备了一些财物行李,然后带上妻子孙氏和儿子钱维浚启程北上。
钱俶之所以不敢反抗,一方面他深知吴越与大宋的实力悬殊,另一方面,他的祖父,也就是吴越国的开创者钱镠,对此早有遗训。
钱镠
钱镠,是个非常值得一提的人物。
唐大中六年(852年)二月十六日,钱镠生于杭州临安县石镜乡大官山(现称功臣山)下的临水里钱坞垅。
相传钱镠出生时,满院突现红光,加上他相貌奇丑,钱父认为是不祥之兆,想把他扔到屋后井中溺死,但钱镠的祖母怜惜这是一条性命,坚持将他留下来,亲自抚养,因此取乳名为“婆留”,而屋后这口井,后来被人称为“婆留井”。
钱镠虽然长得丑,但头脑很聪明,自小喜欢学习、练武,擅长射箭、舞槊,对谶纬之学也有所涉猎。
钱镠从小就展现出了非凡的组织天赋,村里有棵大树,钱镠常与小伙伴们在树下嬉戏,他坐在大石头上,扮演主帅,指挥一群小伙伴演练军阵,颇有章法。
但钱镠快乐的童年很短暂,因为家穷,他没上几天学,便回家劳动,割草、放牛,参与各种农活,减轻父母的压力。
钱镠长大后,为了谋生,便加入了贩卖私盐的队伍。
过去大部分朝代,都实行盐钱专营,贩卖私盐是违法行为,抓住重则砍头,轻则拘留,风险很大,但利润也高,吸引了很多敢于铤而走险的人,后来起兵反唐的黄巢也是私盐贩子出身。
钱镠天生神力,传说他刚开始贩盐时,没有本钱,赶着一头羊去见盐老板,要求交换一挑子盐。
盐老板心想,一个毛头大孩子,一挑子能挑多少盐,便答应下来,让他随便装,只要能挑起来就行,谁知,钱镠一下子挑起来八百斤,晃晃悠悠走了,盐老板惊得目瞪口呆。
钱镠因为胆子大,武功高,又性格豪爽,很快成为贩盐队伍的首领,深得大家的拥戴。
晚唐时期,天下大乱,唐僖宗乾符二年(875年),浙西狼山镇遏使王郢拥兵作乱,地方豪强董昌招募乡勇参与平叛。
时年二十四岁的钱镠,应募投军,王郢之乱被平息后,董昌因功被任命为石镜镇将,钱镠则因作战勇敢,成为董昌倚重的偏将。
钱缪从此定下心来,开始了他一生传奇的军旅生涯。
乾符五年(878年),宣州(今安徽宣城)、歙州(今安徽黄山)一带群盗蜂起,朱直管、曹师雄、王知新等数股势力,聚兵劫掠,当地百姓不堪其扰。
钱镠率领手下人马,将这些贼寇一一扫平,因功被授予石镜镇衙内知兵马使、镇海军右职。
乾符六年(879年),黄巢起义军攻入浙东,进犯临安。
此时,临安守备空虚,形势危急,钱镠经过分析,认为黄巢的战略意图是渡江北进,未必会下大力气进攻临安,于是决定出其不意,吓退敌军。
他挑选了二十名精锐士兵,悄然埋伏于山谷之中。黄巢的先锋部队毫无防备,正欲通过险峻的山道时,突然,箭矢如雨,钱镠的伏兵精准射杀了敌将,黄巢军顿时大乱。钱镠见状,立即率领精锐冲杀而出,如猛虎下山,斩敌数百,大获全胜。
战后,钱镠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他冷静地对部下说道:“此战虽胜,但敌军主力未损,若大军压境,我们难以抵挡。”于是,他果断下令,率军迅速撤离战场。
途中,钱镠遇到一位老妇人,便对她说道:“若有人问起,便告诉他们,临安兵已屯驻八百里。”八百里是临安附近的一个地名,老妇人点头应允。
不久,黄巢的大军果然追至,听闻老妇人之言,误以为临安兵已严阵以待。黄巢军心生畏惧,纷纷说道:“先前区区十余人已难以对付,何况屯兵八百里?”于是,黄巢军不敢再追,匆匆撤兵而去。
此战之后,钱镠的智勇之名传播开来,淮南节度使高骈听闻,对钱镠称赞不已。
广明二年(881年),高骈召董昌、钱镠前往广陵,并对诸将称赞钱镠,认为他将来的成就必能超越自己。
不久,高骈表奏朝廷,任命董昌为杭州刺史,钱镠为八都指挥使(八部:临安、余杭、於潜、盐官、新登、唐山、富春、龙泉八县)。
中和二年(882年),越州(今浙江绍兴)观察使刘汉宏与董昌矛盾激化,命其弟刘汉宥与都虞候辛约进驻西陵(今浙江萧山西北),欲吞并杭州。
董昌派钱镠率八都兵渡过钱塘江,偷袭刘汉宥,火焚其营寨。刘汉宏又命部将黄珪、何肃屯兵诸暨、萧山,而后亲自率军督战,但都被钱镠击溃,何肃、辛约战死,刘汉宏扮作杀猪的屠夫,狼狈逃回越州。
唐僖宗听说后,派宦官焦居璠为杭越通和使,命董昌与刘汉宏罢兵和解,二人却都不肯奉诏,仍继续交战。
为彻底击败刘汉宏,董昌命钱镠进攻越州,他对钱镠承诺,自己一旦占据了浙东,便会将杭州授于钱镠。
钱镠得到这个承诺后,信心爆棚,率军出平水,开山路五百里,直达绍兴东南,一战降服浙东将领鲍君福,随后他屡战屡胜,进屯丰山,而后攻破越州。
刘汉宏败走台州(今浙江临海),被台州刺史杜雄生擒献于钱镠,最终在会稽被斩首。
董昌移镇越州,占据浙东,自称“知浙东军府事”,他信守承诺,将杭州让给钱镠。
光启三年(887年),董昌被正式任命为越州观察使,作为董昌手下第一大将,钱镠则被任命为左卫大将军、杭州刺史。
后来,浙江西道、淮南道先后发生兵变。镇海节度使周宝被部属刘浩、薛朗驱逐,逃到常州,淮南节度使高骈则被部将毕师铎囚禁。
钱镠抓住机会,四处征战,逐走刘浩,俘获薛朗,击破徐约,被唐昭宗任命为杭州防御使。
经过数年混战,钱镠夺取了苏州,占据浙西数州之地,收编了部分军阀残部,组建武勇都,提高了军队的战斗力。同时,手下聚集了诸如杜棱、阮结、顾全武、沈崧、皮光业、林鼎、罗隐等文武人才,已经成为不可忽视的一方势力。
几年后,唐昭宗封钱镠为镇海军节度使、润州刺史,承认了他对浙江西道的统治权,不久,又赐他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宰相荣衔,成为使相。
然而,钱镠的老上司董昌却有些小人得志,逐渐自高自大起来。
董昌自认为有功,向朝廷请求进封越王,没有得到批准,他大为不满,说:“我给朝廷奉献的财物数不清,为什么还舍不得把越王给我?你不给,那我就自己去取。”
乾宁二年(895年),董昌在越州自立为帝,建立大越罗平国,改元顺天,并任命钱镠为两浙都指挥使。
钱镠对此十分不屑,他写信劝谏董昌:“与其关起门来当皇帝,与九族、百姓同受涂炭,还不如当一个节度使,能终身安享富贵!”
董昌却听不进去,铁心要当皇帝,钱镠决定实行兵谏。他亲率三千精锐兵马,直抵越州城下,约董昌在迎恩门会见,再次苦口婆心地劝说他:“大王您身兼将相之位,为什么要舍弃眼前的安稳而去追求未知的危险?钱镠率兵到此,希望大王您能改正过错,如果天子下令调兵遣将前来征讨,大王您不爱惜自己,老百姓又有什么罪过,要随着大王您一起被灭族呢?”
眼看钱镠摆出一副要和他翻脸的架势,董昌这才大惧,出钱二百万犒劳钱镠的军队,同时将劝他称帝的吴瑶等人,抓起来送到钱镠军中,并表示要向天子上表谢罪,钱镠这才返回。
但钱镠走后,董昌仍然如故。
看董昌死不悔改,同年五月,在钱镠的坚持下,唐昭宗下诏削除董昌官爵,又封钱镠为浙江东道招讨使、彭城郡王,令其讨伐董昌。
钱镠派都指挥使顾全武等人率兵进攻,将董昌围困于越州。
董昌向割据淮南的杨行密求援,杨行密派遣泗州防御使台蒙攻击苏州以为救援,另命宁国节度使田頵、润州团练使安仁义进攻杭州,企图迫使钱镠回救,董昌也命大将徐淑会同杨行密的将领魏约共围嘉兴,但都被钱镠一一击败。
乾宁三年(896年),越州之围益发紧急,为了激励士气,董昌亲自阅兵于五云门,几次出兵反攻,均未得逞,顾全武等人率军猛攻,董昌军大溃,董昌无奈之下只好去帝号,复称节度使。
但一切为时已晚,顾全武已经攻克越州外城,董昌只能率牙兵死守内城,钱镠派遣部将骆团进城劝董昌投降,董昌走投无路,只好出城投降,顾全武命武勇都监使吴璋率兵用船护送董昌到杭州,途中,董昌投江自杀。
同年十月,唐昭宗任命钱镠为镇海、镇东两镇节度使,又加检校太尉、中书令,并赐铁券,恕其九死。从此,钱镠基本控制了两浙,形成独占一方的割据势力。
董昌死后,两浙内部基本平定,钱镠停止了大规模的征讨,但他和淮南节度使杨行密之间,却兵戈不断,彼此视为仇敌。
杨行密让人用绳索做成钱贯(穿钱的绳子),称为“穿钱眼”,钱镠也不甘示弱,每年都让人用大斧砍杨树,称为“斫杨头”。
天复二年(902年),钱镠手下的武勇都左右指挥使徐绾、许再思趁钱镠出巡衣锦城,起兵叛乱,攻打杭州内城。
钱镠偷偷潜入杭州,组织平叛事宜,为了防止杨行密与叛将呼应,他派部将顾全武带第六个儿子钱传璙前往扬州,请求与杨行密联姻,结成儿女亲家。
杨行密审时度势,遂将女儿嫁给钱传璙,两人化干戈为玉帛,“穿钱斫杨”的举动从此停止下来。徐绾、许再思之乱因缺少外援,被钱镠顺利平息。
天佑元年(904年),钱镠上表朝廷,请求赐封吴越王,却被朝廷拒绝,后来在朱温的斡旋下,被改封为吴王。
公元907年,朱温篡唐称帝,建立梁朝,史称后梁,并封钱镠为吴越王,兼任淮南节度使,钱镠不顾部下劝阻,欣然接受了朱温的册封。
后梁乾化二年(912年),郢王朱友圭弑父篡位,尊钱镠为尚父。
贞明元年(915年),均王朱友贞发动政变,夺取帝位后,加封钱镠为诸道兵马元帅。
贞明四年(918年),杨行密的儿子杨隆演派军夺取虔州(今江西赣州),阻断了吴越北上中原的陆路交通。
此时,西川、淮南、岭南、福建等地统治者先后建国称帝,他们都写信劝说钱镠也据吴越称帝。
钱镠笑道:“这些人自己坐在炉炭中,还想把我也拉到上面一块烤。”
不久,晋王李存勖灭亡后梁,建立后唐,钱镠又主动遣使进贡,并求取玉册,后唐大臣郭崇韬等都极力反对,认为只有皇帝才可以用玉册。但李存勖为了拉拢钱镠,最终还是赐予钱镠玉册、金印,钱镠相当于得到了合法享受帝王待遇的资格。
天成三年(928年)七月,钱镠年事已高,便想提前安排后事,选定继承人,他把儿子们召集过来说:“你们各自讲讲你们的功劳,然后我选择功劳最多的人立为继承人。”
钱镠家教优良,儿子们都谦恭有礼,钱元璹、钱元璟等都一致推举第七子钱元瓘,于是钱镠上奏后唐朝廷,请求朝廷任命钱元瓘为镇海、镇东节度使。
长兴三年(932年)三月,钱镠病重,召来下属文官武将,对他们说:“我恐怕不能再做你们的主帅了,我的几个儿子都愚昧懦弱,只怕难以担当大任,我死后,请你们自己挑选出主帅。”
将官们号啕大哭,纷纷道:“七公子有军功,品行贤德,仁义孝道,足以为帅,大王何苦这样说呢!”
钱镠说:“你们都认为他可以吗?”
众人都说:“我们都愿奉他为主帅。”
钱镠于是令人把印信、锁钥全部取出授予钱元瓘,并对他说:“众位将吏推举你,你要不负众望,妥善守护吴越父老。”
不久,钱镠去世,终年八十一岁,被葬于安国县衣锦乡茅山之原,后又建庙于越州。
钱镠善于治国,在位期间,大力修筑海塘,疏浚内湖,江浙百姓,至今仍从中受益。
此外,钱镠重视修身治家,在世时曾订立治家“八训”,临终前又留下“十训”,被钱家称为“武肃王遗训”,代代相传。
其中第二条、第三条明确提出,要善事中原王朝,不管朝代如何变换,都要小心侍奉,一旦遇上真命天子出世,就要主动归附,不能乱动干戈,以免伤害黎民百姓。
就是因为有钱镠的遗训,所以吴越继任的几位君王,都注重和中原王朝搞好关系,主动进贡。后周时期,柴荣攻打南唐,钱俶便奉诏出兵,攻打南唐常、宣二州以作配合。
此次赵匡胤平定南唐,钱俶不顾李煜的恳求,再次出兵,积极配合,也便在情理之中了。
钱俶带妻儿到达开封,赵匡胤给了他最高的礼遇,先是派皇子赵德昭出城相迎,并赏赐一套豪宅,让钱俶居住下来。
在钱俶入朝觐见的时候,赵匡胤还亲切地赐他座位,并举行盛大的欢迎宴会,在宴会上,兴高采烈的赵匡胤,还让钱俶和晋王赵光义以兄弟相称,并封钱俶的妻子孙氏为吴越国王妃。
后来,太祖又亲自去钱俶的府上,与他饮酒作乐,气氛非常欢洽。
钱俶在开封住了两个多月,开宝九年(976年)三月,赵匡胤准备巡幸西京洛阳,钱俶请求一同前去。
赵匡胤说:“南北气候水土不同,马上就是夏天了,你还是早日回国吧,不必随朕一起去西京了。”
赵匡胤想得如此周到,钱俶十分感动,主动表示,愿意三年来朝拜一次。
赵匡胤说:“千里迢迢的,何必规定什么期限,只要时常记得派人来看看朕就行了。”
钱俶再次表示感谢,赵匡胤在讲武殿给他设宴饯行。
酒宴结束后,赵匡胤让左右捧出一个黄色的包裹,赐给钱俶,让他收好,途中再打开来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
钱俶接过包裹,回去略一收拾行装,便启程上路了。
途中,钱俶打开包裹一看,里面全是大臣们给赵匡胤上的奏折,约有一百篇,内容无一例外,都是建议将钱俶借机扣留下来。
钱俶看了这些奏折,心中既感动又害怕,虽然来开封之前,内心也想到了这一层,但若真的就此被扣下,他还是有些不太甘心。
钱俶想到这里,随即又给赵匡胤写了一封信,再次表达谢意。
赵匡胤放钱俶回国后,自己也启程西行,准备回到他离别已久的生养故乡洛阳。(一起读宋史第37章)
来源:阅世说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