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扶住我妈,冷笑一声:“大伯,我爸什么时候找您借过这么多钱,我怎么不知道?您这借条,可真新鲜。”
我爸坟头的草都两米高了。
大伯林建军却揣着一张五十万的“借条”找上门。
唾沫横飞地说那是我爸生前欠他的救命钱。
我妈赵秀云当场就懵了,差点给他跪下。
我扶住我妈,冷笑一声:“大伯,我爸什么时候找您借过这么多钱,我怎么不知道?您这借条,可真新鲜。”
一场家庭大战,就此拉开序幕。
他以为我爸不在了,我们孤儿寡母就好欺负?
做梦!
周六,阳光懒洋洋地洒进客厅。
我正陪我妈赵秀云包饺子,韭菜鸡蛋馅,我爸生前最爱吃的。
我们计划着下周去给我爸扫墓,他走了两年了。
门铃突兀地响了起来,有些急躁。
我妈擦了擦手上的面粉:“谁啊?我去开。”
打开门,门口站着的是大伯林建军,还有他那个游手好闲的儿子,我堂弟林强。
大伯脸上堆着不自然的悲痛,手里还拎着一兜水果,黄了半边的香蕉尤其显眼。
“弟妹,林晚也在家啊。”大伯的声音带着一股虚情假意。
林强跟在他爸身后,眼神飘忽,不太敢看我们。
我妈有些受宠若惊:“大哥,强子,快进来坐,吃饺子了吗?”
“不了不了,刚吃过。”大伯摆摆手,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那姿态,仿佛这是他自己家。
林强局促地站在一边。
我心里泛起嘀咕,无事不登三宝殿,大伯这副样子,准没好事。
我洗了手,倒了两杯水过去。
“大伯,堂弟,喝水。”我语气平淡。
大伯接过水杯,重重叹了口气,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弟妹啊,建国走了两年多了,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心里难受啊。”
我妈眼圈一红:“是啊,他走得太急了。”
“所以啊,”大伯话锋一转,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小心翼翼地展开,拍在茶几上,“有些事,我本不想提,但实在是没办法了。”
那是一张明显泛黄的纸,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字。
“这是……?”我妈凑过去看。
“弟妹,林晚,你们看看。”大伯指着那张纸,“这是建国三年前找我借的五十万,说是给林晚创业用的。当时他急用,我二话没说就把钱凑给他了。”
我凑近一看,借条两个大字刺眼得很。
借款人:林建国。
借款金额:五十万圆整。
借款日期:三年前的七月十五日。
底下还有个歪歪扭扭的签名,确实有几分像我爸的字迹。
我脑子“嗡”的一声。
五十万?创业?
我爸一个国企普通技术员,一辈子勤勤恳懇,工资卡都上交我妈,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背着我们借五十万?
再说,三年前我正在外企市场部忙着升职,焦头烂额,根本就没动过创业的念头。
我爸也从没跟我提过这事。
“大伯,我爸借钱创业?我怎么不知道?”我直视着他。
大伯眼神闪躲了一下,立刻又恢复了那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唉,建国也是为了你好啊,林晚。他说你能力强,想让你自己干一番事业,又怕你们娘俩担心,就没明说。这钱,他说是救急,让我别催。现在林强要结婚买房,我也是实在周转不开了,才厚着脸皮来开这个口。”
林强在一旁猛点头,好像他爸说的都是金玉良言。
我妈已经吓傻了,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那张借条,心里冷笑。
纸张黄得刻意,折痕却很新,像是故意做旧。
“大伯,我爸走了两年多了,您这借条早不拿晚不拿,偏偏赶在堂弟要买房的时候拿出来,可真是‘及时雨’啊。”我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
大伯的脸僵了一下,随即又摆出长辈的架子:“林晚,你怎么说话呢?我是你大伯!你爸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难道你们想赖账不成?”
“我们没说赖账。”我扶住摇摇欲坠的母亲,“只是五十万不是小数目,我爸生前从未提及,我们总得弄清楚吧?”
“有什么好弄清楚的?白纸黑字写着呢!”大伯提高了音量,指着借条,“建国的签名你们不认识吗?”
我妈拉了拉我的衣角,声音发颤:“晚晚……”
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大伯,这借条,能让我们仔细看看吗?”
大伯警惕地把借条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原件我得收好,万一弄丢了怎么办?我给你们拍了照,你们看照片吧。”
他说着,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给我。
真是处心积虑。
我接过手机,仔细看着照片上的借条,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大伯,我爸借钱这么大的事,怎么从没听他说过?而且这借条,我怎么看着有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了?林晚,你可别想耍花样!”大伯的语气开始不善。
“我只是觉得奇怪。”我把手机还给他,“我爸的为人,您应该清楚。他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人都会变的!建国也是为了你好!”大伯还在强调。
饺子馅的香气似乎都被这紧张的气氛冲淡了。
我深吸一口气:“大伯,这件事太突然,我们需要时间核实一下。”
“核实什么?还要核实多久?林强等着钱买房呢!”大伯不依不饶。
“一周。”我给出期限,“一周后,我们给您答复。”
大伯哼了一声:“行,就一周!弟妹,林晚,我可告诉你们,这钱是我辛辛苦苦攒下的,你们要是不还,别怪我不念亲情,去法院告你们!”
说完,他拉着林强,气冲冲地走了,连那兜香蕉都没拿。
门“砰”的一声关上,我妈腿一软,瘫坐在椅子上。
“晚晚,这可怎么办啊?五十万,我们哪有那么多钱?”我妈六神无主,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你爸……你爸他真能干出这种事不跟我们说吗?”
我蹲下身,握住我妈冰凉的手。
“妈,您先别慌。”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我妈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摸出手帕擦眼泪:“你爸他……他连买件贵点的衣服都要犹豫半天,怎么可能背着我们借五十万?还是给你创业?你那时候工作不是好好的吗?”
是啊,我爸一辈子节俭,对自己尤其苛刻。
他怎么会借这么一大笔钱?
“妈,您想想,爸生前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有没有提到过大伯经济困难,需要帮忙?”
我妈努力回忆着,摇了摇头:“没有,一点都没有。你大伯……你爸在的时候,他倒是经常来借点小钱,几百几千的,多数都没还。你爸也都是瞒着我给的,怕我生气。”
我心里冷哼,果然如此。
大伯就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我扶我妈到沙发上坐下,倒了杯温水给她。
“妈,您先别急着下结论。这事有蹊跷。爸的为人我们最清楚,他不可能做这种事。这借条,八成是假的。”
我从大伯拍的照片里,把借条又看了一遍。
字迹模仿得有七八分像我爸的,但总觉得有些生硬。
纸张的泛黄和折痕,也透着一股子不自然。
“可是……万一呢?万一你爸真有什么难处……”我妈还是不放心。
“没有万一。”我斩钉截铁地说,“爸如果真的借了,他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或者至少会跟您或者我提一句。他不是那种会把这么大的秘密带进棺材的人。”
怒火在我心中燃烧。
大伯这家人,真是欺人太甚!
看我爸不在了,就想来讹我们孤儿寡母!
五十万,对我们这样的家庭来说,不是一笔小钱。
更重要的是,这关系到我爸的清誉。
我绝不能让我爸死了还背上这种无中生有的债务。
“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敢拿出假借条,我就敢让他吃不了兜着走。我爸的清白,我必须维护!”
我妈看着我,眼神里总算有了一丝安定。
“晚晚,妈信你。但是……你大伯那个人,不好对付啊。”
“我知道。”我点了点头,“所以我们更要小心应对。”
晚上,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丈夫陈默说了。
他穿着宽松的家居服,眉宇间带着几分疲惫,刚结束一个漫长的线上会议。
听完我的叙述,陈默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五十万?爸什么时候借的?”他显然也觉得不可思议。
“大伯说是三年前,给我创业用的。”我把借条照片给他看。
陈默仔细看了看:“这字迹……确实有点像爸的。”
“像不代表就是。”我说,“我不相信爸会这么做。”
陈默沉吟片刻:“五十万不是小数目。如果爸真的借了,我们砸锅卖铁也得还。毕竟是你大伯,亲戚。”
我看着他:“你的意思是,先不管真假,把钱还了息事宁人?”
陈默叹了口气,揉了揉眉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大伯那边,是不是先好好沟通一下?问问清楚当时的具体情况。毕竟是长辈,别把关系闹得太僵。家和万事兴嘛。”
我理解陈默的顾虑,他一向主张以和为贵,尤其是在家庭事务上。
但我明确表示:“陈默,这不是沟通能解决的问题。如果这张借条是真的,我二话不说,卖房子也还。但如果它是假的,那就是欺诈!我爸的性格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一辈子老实本分,绝对不可能背着我们借这么多钱,还用于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创业项目。”
“你大伯那个人,你也不是不了解。”我继续说,“他是什么德性?年轻时做生意赔了个底朝天,后来就一直游手好闲,靠我爸接济,靠奶奶偏袒。现在我爸不在了,他就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了。如果我们这次退了,承认了这笔莫须有的债务,他们只会得寸进尺,以后还不知道会编出什么幺蛾子来!”
陈默沉默了,显然我的话让他有所触动。
“万一……我是说万一,爸真有什么难处,当时没告诉你们呢?”他还是有些犹豫。
“没有万一!”我语气坚决,“我爸一辈子光明磊落,他若真借了,不会不留任何痕迹。就算他不告诉妈,也会告诉我。这事,我必须查到底!不仅是为了钱,更是为了我爸的清白!”
陈默看着我坚定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好,晚晚,我支持你。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
“你帮我分析分析,从法律角度,这种借条有多大效力。”
“手写的借条,如果借款人已故,又没有其他旁证,比如银行转账记录、当时的见证人什么的,其实是很难认定的。主要就看笔迹。”陈默说。
“笔迹……”我若有所思。
“不过,亲戚间的债务,如果闹上法庭,法官一般会倾向于调解。”陈默补充道。
“我不想调解。”我说,“如果是假的,我一分钱都不会给。我还要让他为伪造借条付出代价。”
“有些亲戚,不是用来和睦相处的,是用来让你看清人性有多贪婪的。”我叹了口气。
陈默握了握我的手:“别太累,有我呢。”
接下来的几天,我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我爸生前所有的遗物,我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他的日记本,其实只是几本零星记录工作事项和生活开销的笔记本。
上面记录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买菜花了多少钱,单位发了什么福利,最大的开销记录还是几年前他给我买的那台笔记本电脑,花了他将近一个月的工资。
我还查了我爸妈所有的银行账户流水,包括我爸生前的工资卡,在他去世后已经销户,但我妈保留了近几年的账单。
没有任何一笔与五十万相关的资金流入或流出。
我爸妈一辈子省吃俭用,所有的积蓄加起来,买我们现在住的这套老破小,付了首付之后就所剩无几了。
哪里来的五十万?
搜寻证据无果,我心里越发肯定,那张借条就是伪造的。
大伯那边也没闲着。
他开始在七大姑八大姨的亲戚群里散布消息。
说我爸生前找他借了五十万救急,现在我们不认账。
说我妈如何懦弱无能,我如何翅膀硬了不认亲戚。
说得声泪俱下,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辜负的好心大哥形象。
有些不明真相的亲戚开始在群里议论纷纷。
“建国怎么会欠这么多钱?”
“林晚现在出息了,可不能忘了本啊。”
“大伯也不容易,强子结婚是大事。”
很快,奶奶张桂芬的电话就打到我妈手机上了。
我妈刚接起来,奶奶那 характер 的大嗓门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
“赵秀云!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建国欠了他大哥的钱,你们就想赖掉?啊?你让建国在地下怎么安心!”
我妈被训得眼泪汪汪,拿着电话手都在抖。
我一把抢过电话:“奶奶,您先别生气,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
“我不想哪样?林建军都跟我说了!五十万!那不是五十块!你们赶紧把钱还了,别让你爸在地下不安生,也别让人家戳脊梁骨!”奶奶的语气不容置疑。
听着电话里奶奶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我气得发抖。
这家人,真是抱团欺负老实人!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奶奶,不是我们不认账,是这账根本就不存在!我爸什么时候借过五十万,我们作为最亲的人都不知道,大伯空口无凭一张纸,我们就得认吗?”
“什么叫空口无凭?那上面有你爸的签名!你大伯还能骗你们不成?他可是建国的大哥!”奶奶的逻辑简单粗暴。
“奶奶,签名可以模仿,人心隔肚皮。我们会查清楚的。如果真是我爸借的,我们一分不会少。如果不是,谁也别想讹我们。”
“反了你了!林晚!我是你奶奶!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为了钱,连亲戚都不认了?”奶奶气得声音都变了调。
“奶奶,这不是钱的问题,是原则问题!我们不能让我爸平白无故背上这笔债!”
“我不管什么原则不原则!一周之内,你们不把钱还了,我就没你这个孙女!你妈也别想进我们林家的门!”奶奶撂下狠话,啪地挂了电话。
我妈在一旁捂着胸口,脸色苍白。
“晚晚,怎么办啊……你奶奶她……”
“妈,别怕。”我扶着她,“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这家人,为了钱,连脸都不要了。我们越是退让,他们就越是嚣张。”
不能再这么被动挨打了。
我必须主动出击。
我拿出手机,找到大伯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才接通,传来大伯懒洋洋的声音:“喂?谁啊?”
“大伯,是我,林晚。”
“哦,林晚啊,钱准备得怎么样了?”大伯的语气带着一丝得意。
“大伯,关于借条的事,我想跟您当面谈谈。这周日,您有空吗?来我家吧。”
“谈?有什么好谈的?还钱就行了。”大伯有些不耐烦。
我顿了顿,故意放低声音:“是这样的,大伯。我整理我爸遗物的时候,找到了一些关于他当年财务状况的资料,或许跟这笔借款有关。我想当面跟您核对一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什么资料?”大伯的语气明显谨慎了起来。
“见面再说吧,大伯。周日上午九点,我在家等您。”我说完,不等他再问,便挂了电话。
周日,阴天,空气有些沉闷。
上午九点刚过,门铃准时响起。
我打开门,大伯林建军一个人来了,没带林强。
他依旧是那副“苦主”的嘴脸,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探究和不安。
我妈紧张地坐在沙发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我示意大伯进来。
“大伯,请坐。”我指了指沙发。
大伯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下,目光在我家客厅里扫了一圈,似乎在评估什么。
“林晚,你找到什么资料了?拿出来我看看。”他开门见山。
我给他倒了杯茶,不紧不慢地说:“大伯,先不急。关于这五十万,您上次说是三年前我爸借去给我创业的。但我仔细想了想,也查了我爸所有的银行账户,三年前他名下根本没有这么大额的资金流动。而且,我当年也并没有任何创业的打算和行动。您能不能详细说说,我爸当时具体是怎么跟您说的?他说要给我创什么业?钱又是怎么给他的?现金还是转账?”
我一连串的问题抛过去,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大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眼神明显闪烁了一下。
他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含糊其辞地说:“唉,时间太久了,有些细节……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反正是现金给的,一大包,用黑塑料袋装着。你爸当时挺急的,说转账麻烦,怕走漏风声,让你妈知道了会担心。”
五十万现金?用黑塑料袋装着?
这话一出口,我就知道他在撒谎。
谁家借钱会给这么多现金?还用黑塑料袋?当是拍警匪片吗?
我爸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会抱着五十万现金招摇过市?
“大伯,五十万现金可不是小数目,得有多大一包啊?银行取这么多现金,不需要预约吗?您是从哪个银行取的?我爸又是怎么把这么多现金拿走的?他当时可没车。”我继续追问。
大伯的脸色有些变了,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我……我那是好几张卡凑的,分批取的……你爸,他是打车拿走的!”他强自镇定地狡辩。
“打车?”我挑了挑眉,“那您还记得是哪家出租车公司的车吗?或者车牌号?五十万现金,这么大一笔数目,总该有点印象吧?”
“林晚!你这是什么意思?审问我吗?”大伯恼羞成怒,声音陡然拔高,“你爸借钱是事实!有借条为证!你别想抵赖!”
“我没有抵赖,我只是想弄清楚事实。”我语气依旧平静,但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大伯,您说我爸怕我妈知道,所以用现金。可我爸的工资卡一直在我妈这里,他哪来那么多钱周转,需要借五十万这么大一笔,还不敢让我妈知道?”
“他……他可能有别的收入来源!你们不知道而已!”大伯还在嘴硬。
“是吗?”我冷笑一声,“我爸这辈子,除了工资和偶尔一点微薄的奖金,再没有其他收入。这一点,您比我清楚。”
我妈在一旁听着,原本紧张的神情也慢慢变得坚定起来。
她看着大伯,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大伯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猛地站起来:“我没空跟你在这儿磨牙!借条是真的!你们要是不还钱,咱们就法庭上见!”
说完,他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看着他狼狈离去的背影,我心里反而更加笃定。
他越是心虚,就越证明这借条有问题。
大伯被我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慌乱,但他显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过了两天,他又来了,这次还带来一个“帮手”。
“林晚,你不是不信我吗?我把证人带来了!”大伯站在我家门口,身后跟着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
是老王,我们家以前的老邻居,这些年一直跟着大伯混,听说是在外面帮人看看场子,没个正经工作。
我妈一看到老王,脸色就更白了。
“王哥,你也来了。”我妈勉强挤出个笑容。
老王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弟妹,林晚,我来给建军作个证。”
我把他们让进屋。
大伯得意洋洋地指着老王:“林晚,你听听老王怎么说。当时你爸找我借钱的时候,老王可是在场的!”
老王清了清嗓子,眼神有些躲闪,支支吾吾地说:“啊……是,是有这么回事。三年前吧,夏天,挺热的。建国兄弟找到建军,说手头紧,要借笔钱,给……给林晚弄个什么项目。”
“王叔,”我直视着他,声音平静却带着压力,“什么项目,您能说清楚点吗?我爸当时是一个人来的,还是跟谁一起来的?他当时精神状态怎么样?穿着什么衣服?您还记得吗?”
老王被我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发懵,额头上开始冒汗。
“呃……项目嘛,好像是……是什么高科技的玩意儿……他一个人来的,对,一个人。精神……精神还行,就是有点急。衣服……夏天嘛,就穿个短袖褂子……”他越说越没底气,眼神飘忽不定。
“五十万现金,我大伯说是用黑色塑料袋装的,您也看到了吗?我爸是用什么交通工具把钱拿走的?”我继续追问。
“啊?黑塑料袋?”老王愣了一下,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大伯。
大伯连忙咳嗽一声,给他使眼色。
老王立刻改口:“哦,对对对,是黑塑料袋,挺大一包。建国兄弟……他是……他是自己抱着走的。”
“抱着走的?”我声音提高了几分,“王叔,五十万现金,少说也有十来斤重吧?从大伯家到我家,少说也有三四公里路,我爸就那么抱着走回去?路上不怕遇到坏人吗?他当时都快六十岁的人了。”
“这……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钱是借了,我亲眼看见的。”老王被我问得满头大汗,说话颠三倒四,漏洞百出。
大伯在一旁急得直打岔:“林晚!你这是盘问犯人呢!老王好心来作证,你这是什么态度!”
“大伯,我只是想还原事实。”我看着老王,“王叔,您确定您说的都是实话吗?做伪证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老王眼神更加慌乱,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最后,他被我逼急了,猛地站起来,撂下一句:“反正你大伯不会骗人!你们爱信不信!”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了,比兔子还快。
大伯气得脸都绿了,指着我的鼻子:“林晚,你……你……”
我冷冷地看着他:“大伯,您找的这个证人,可不怎么高明啊。谎言就像雪球,越滚越大,也越容易在阳光下融化。他找的这个证人,简直是给我送证据的。”
大伯被我噎得说不出话,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也气冲冲地走了。
送走大伯和他的“猪队友”证人,我妈却又开始动摇了。
“晚晚,那个老王……他毕竟是你爸以前的同事,应该……应该不会睁眼说瞎话吧?会不会……你爸真的……”我妈忧心忡忡地看着我。
“妈!”我有些无奈,“您还没看出来吗?那个老王明显是跟大伯串通好的!我一问细节他就露馅,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如果真有其事,他怎么会那么慌张?”
“可是……无风不起浪啊。”我妈还是有些不踏实,“你大伯要是没点凭据,他敢这么闹吗?”
“他凭的就是我们心软,凭的就是我们顾及亲情,凭的就是我爸不在了,死无对证!”我语气坚定,“妈,这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这是原则问题!我们一分钱都不该给!他们就是看我们好欺负!”
我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但脸上的愁云却更重了。
大伯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直接找到了奶奶张桂芬那里,添油加醋地哭诉了一番,说我们如何不孝,如何欺负他这个当大伯的,如何想赖掉我爸生前欠下的救命钱。
奶奶本就重男轻女,又一向偏袒大伯这个长子,被他几句花言巧语一哄,立刻就信以为真了。
第二天下午,奶奶就亲自“杀”到了我家。
名义上是来“调解矛盾”,实则是来给我们施加压力。
彼时我刚下班回家,换了身舒适的家居服,正打算做晚饭。
门铃响起,我妈去开门,一见是奶奶,脸色都变了。
“妈,您怎么来了?”我妈的声音有些发虚。
奶奶哼了一声,推开我妈,径直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的主位上,那架势,活像旧社会的地主婆。
我放下手里的菜,走了过去:“奶奶。”
奶奶眼皮都没抬一下,端起桌上的茶杯,发现是凉的,重重地放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赵秀云啊,不是我说你。”奶奶终于开口了,语气带着浓浓的指责,“建国走了,建军就是你们娘俩的长辈。他辛辛苦苦拉扯大,容易吗?他说有这笔钱,那肯定就是有!你们怎么能怀疑他呢?一家人,有什么账不能好好算的?非要闹得鸡飞狗跳!”
我妈低着头,局促不安地搓着衣角,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奶奶又把矛头转向我:“林晚,你现在出息了,在城里当什么大经理,一个月挣不少钱吧?可你不能忘了本,不能忘了你大伯当年对你爸的‘恩情’!要不是你大伯,你爸当年能那么顺利进厂吗?”
我强忍着心中的怒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奶奶,我爸能进厂,靠的是他自己的本事和厂里的招工政策,跟大伯没什么关系。至于借钱的事,不是我们不认亲情,是大伯做事太没底线!五十万不是小数目,他说有就有?证据呢?借条上的疑点那么多,我们难道不能质疑吗?”
“什么疑点?我看就是你们不想还钱,找借口!”奶奶猛地一拍沙发扶手,声音尖利,“建国的签名在那儿摆着,难道是假的?你大伯还能伪造你爸的签名不成?”
“奶奶,签名是可以模仿的。而且,我爸一辈子没欠过人钱,我们不能让他走了还无缘无故背上这种黑锅!”我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反了你了!林晚!我是你奶奶!我说的话你都不听了?”奶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你爸在的时候,你大伯帮了你们多少?现在你爸不在了,你们就这样对他?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大伯帮了我们多少,奶奶您心里清楚,我爸又帮了他多少,您也清楚!”我毫不退让,“我爸在世的时候,没少接济大伯,那些钱,大伯什么时候还过?现在他反倒拿着一张来历不明的借条来讹诈我们,这就是您说的亲情吗?”
“你……你这个不孝孙女!”奶奶气得嘴唇发紫,“我不管!那五十万,你们必须还!你要是不还钱,就是不认我这个奶奶!不认你大伯这个亲戚!以后我们林家的门,你们也别想进!”
听着奶奶这番胡搅蛮缠、颠倒黑白的话,我只觉得一阵无力和心寒。
这种被至亲误解和逼迫的感觉,太难受了。
“奶奶,如果林家的门是靠这种颠倒黑白、不分是非的方式来维系的,那这个门,我们不进也罢!”我一字一句地说。
“好!好!好!”奶奶连说三个好字,猛地站起来,“赵秀云,林晚,你们给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硬到什么时候!”
说完,她也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我妈瘫坐在沙发上,捂着脸低声哭泣起来。
“晚晚,怎么办啊……你奶奶她……她真的会不认我们了……”
我走过去,轻轻拍着我妈的背:“妈,别哭了。这种亲情,不要也罢。最伤人的不是外人的刀子,而是亲人递过来的那把,还裹着‘为你好’的糖衣。”
奶奶气呼呼地离开后,我反而冷静了下来。
大伯和奶奶的接连施压,让我意识到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我需要寻找更有力的支持。
我想到了姑姑林秀雅。
姑姑是我爸唯一的妹妹,比我爸小三岁,退休前是纺织厂的工人。
姑姑为人正直,快人快语,跟我爸的感情最好,也最了解大伯林建军的为人。
我给姑姑打了个电话,约她在外面茶馆见面。
姑姑接到我的电话,似乎并不意外。
“晚晚啊,你大伯是不是又作妖了?”姑姑的声音很平静。
“姑姑,您知道了?”
“你奶奶上午给我打过电话了,气得不行,把你和大伯的事跟我说了一通,让我劝劝你们,赶紧把钱还了。”姑姑叹了口气。
“那您怎么说?”我有些紧张。
“我说,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谁是谁非还不知道呢。建军那个人,我是了解的。”姑姑的话让我心里一暖。
我们在一家安静的茶馆见了面。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包括借条的疑点,大伯和老王的拙劣表演,以及奶奶的“亲情绑架”,都原原本本地跟姑姑说了一遍。
姑姑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皱起眉头。
等我说完,姑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大伯不会消停。你爸刚走那会儿,他还旁敲侧击地问过我,说你爸有没有留下什么‘私房钱’,或者有没有买什么理财保险之类的。”
“还有这事?”我十分惊讶,我爸哪有什么私房钱。
“是啊,被我几句话给怼回去了。”姑姑撇了撇嘴,“你大伯这个人,一辈子就好吃懒做,总想着占便宜。当年你爷爷奶奶分家产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分的少了,一直对你爸心存不满,觉得你爸工作好,收入高,就应该多帮衬他。”
姑姑顿了顿,继续说:“你爸在世的时候,你大伯没少以各种名义找你爸‘借’钱,几百几千的,从来就没见他还过。你爸也是个老好人,抹不开面子,多数都给了。你妈不知道吧?很多时候是你爸偷偷给的,怕你妈生气。”
我点了点头,这些我妈之前也跟我提过一些。
“还有一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姑姑压低了声音,“很多年前,大概是林强上小学那会儿,你大伯在外面跟人合伙做生意,被人骗了,亏了一大笔钱,房子都差点被银行收走抵债。是你爸,当时偷偷拿了家里的积蓄,又找我借了一些,凑了大概两万块钱,帮你大伯还了一部分最要紧的债,才让他渡过难关。那两万块钱,在当时可不是小数目啊。这事,你大伯从来没对外人说过,更别提还钱了。他还反过来跟你奶奶抱怨,说你爸帮得不够多,不够尽心。”
听到这里,我气得手都有些发抖。
原来还有这么多我们不知道的陈年旧账!
我爸竟然默默承受了这么多!
而大伯,简直就是一头喂不熟的白眼狼,忘恩负义到了极点!
“姑姑,这些事我爸从来没跟我们说过。”我声音有些哽咽。
“你爸就是这个性格,报喜不报忧,总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兄弟之间,能忍就忍了。”姑姑拍了拍我的手,“晚晚,你爸这辈子,就是太老实,太顾念所谓的兄弟情分,才让你大伯这种人蹬鼻子上脸。这次,你可不能再让你妈受委屈了,也不能让你爸走了还被人这么污蔑。”
“姑姑您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得逞的。”我眼神坚定,“这五十万,我一分都不会给!我还要揭穿他的真面目!”
“这就对了!”姑姑赞许地点点头,“需要姑姑做什么,你尽管开口。对付这种无赖,就不能心慈手软。”
姑姑的话给了我极大的鼓舞和信心。
人性最大的恶,便是将别人的善良和忍让,当成自己得寸进尺的资本。
大伯,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从姑姑那里回来,我心里有了底。
但大伯那边显然不会轻易放弃。
见软的不行,亲情牌也没用,他开始来硬的了。
第二天,我收到大伯发来的一条短信。
内容很简短,但充满了威胁的意味:“林晚,我再给你们一周时间考虑。如果一周之内还不还钱,我就去法院起诉你们!到时候,不光要还钱,还要支付利息和诉讼费!我还会去你公司闹,让你单位领导同事都知道你是个欠钱不还的老赖,看你以后怎么做人!”
看着这条短信,我气得手都发抖。
他这是要毁了我的名声,逼我就范!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被他吓倒。
我把借条的复印件(之前趁大伯不注意,用手机多角度拍了高清照片,然后打印了出来)拿给了一个做律师的朋友看。
朋友仔细看了看,说:“这种大额的个人借贷,如果走正规途径,一般会有银行转账凭证作为佐证,或者至少有第三方见证人在借条上签字。像这种纯手写的借条,如果一方不认可,借款人又已故,官司打起来会比较麻烦,主要就是看笔迹鉴定。如果笔迹鉴定证明是伪造的,那对方就涉嫌欺诈了。”
“笔迹鉴定……”我重复着这几个字。
“是的,笔迹鉴定是目前最直接有效的证据。不过,也要看模仿的程度。如果模仿得非常像,鉴定难度也会增加。”朋友提醒我。
挂了电话,我再次拿出那张借条的打印件,凑在台灯下,用放大镜仔仔细细地研究上面的每一个字。
我爸的字,我再熟悉不过了。
他的字迹苍劲有力,带着一点军人的硬朗风格,那是他年轻时在部队练出来的。
借条上的“林建国”三个字,乍一看确实很像。
但我看着看着,突然发现了一个非常细微的细节。
在“建”字的最后一横,那个走之底的捺,收笔的地方,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停顿和重新起笔的痕迹。
这个痕迹非常不明显,如果不是用放大镜,几乎看不出来。
但我爸写这个字的时候,向来是一气呵成,最后一捺潇洒有力,绝不会有这样的停顿。
还有,借条纸张虽然泛黄得厉害,边角也有些毛糙,但上面的折痕却显得很新,很刻意,像是为了做旧而特意折叠过几次。
这些发现让我精神一振!
虽然这些细节目前还不足以构成致命的证据,但至少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
大伯想用法律和舆论来压垮我,我偏要用法律和事实来反击!
狐狸尾巴藏得再好,总有露出来的时候。
做贼心虚的人,在细节上必然会留下破绽。
我正准备联系专业的笔迹鉴定机构,大伯那边却又出幺蛾子了。
他大概是见我们迟迟不给钱,又听说了我找律师和姑姑打听事情,知道我不好糊弄,于是彻底撕破了脸皮,狗急跳墙了。
那天是周三下午,我正在公司开一个重要的项目会议。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我妈打来的,带着哭腔。
“晚晚……你快回来……你大伯……你大伯带人来家里闹了!”
我心里一紧,也顾不上会议了,跟领导匆匆告了个假,火速往家赶。
等我心急火燎地赶到家楼下,远远就看到我家单元门口围了不少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我挤进人群,就看到大伯林建军,带着他儿子林强,还有另外两三个我不认识的、流里流气的年轻男人,正堵在我家门口大吵大闹。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林建国欠了我五十万,他女儿就得还!”大伯唾沫横飞地嚷嚷着。
“就是!别以为人死了账就烂了!赶紧还钱!”旁边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年轻跟着起哄。
林强缩在他爸身后,脸色通红,不敢看周围的邻居。
我妈赵秀云被他们堵在门里,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嘴唇哆嗦着,显然是吓坏了。
“你们……你们胡说!我们没有欠钱!”我妈的声音微弱而无助。
“胡说?白纸黑字的借条在这里!大家评评理啊!这家人欠钱不还,还想耍赖!”大伯举着那张借条,在邻居面前晃来晃去。
邻居们不明真相,窃窃私语。
“林家这是怎么了?欠了人家五十万?”
“看林晚平时挺风光的,没想到家里还欠这么多债啊。”
“这大伯也真是的,人都没了,还这么逼债,太不近人情了。”
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把把刀子,扎在我心上。
我怒火中烧,拨开人群冲了进去:“大伯!你们想干什么!”
大伯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更加嚣张起来:“林晚,你回来得正好!赶紧让你妈把钱拿出来!不然今天这事没完!”
“我爸什么时候欠你五十万了?借条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清楚!”我厉声喝道。
“少废话!借条就是真的!赶紧还钱!”大伯寸步不让。
就在我们争执的时候,我妈突然身体一晃,捂着胸口,缓缓地倒了下去!
“妈!”我尖叫一声,赶紧扶住她。
我妈脸色发青,呼吸急促,已经失去了意识。
周围的邻居也吓了一跳。
“哎呀,晕倒了!”
“快打120啊!”
我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哆嗦着拨打了120急救电话。
大伯他们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大伯很快反应过来,还在一边骂骂咧咧:“装什么死!想用这招赖账吗?我告诉你们,没门!”
“你给我闭嘴!”我冲他怒吼,眼眶通红。
我看着怀里不省人事的母亲,再想到大伯那副丑恶的嘴脸,以及周围人那些探究、同情、甚至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目光,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和绝望涌上心头。
我感觉自己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退无可退。
来源:活泼铅笔0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