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持续23年的采访一部《没有结束的细菌战》

摘要：“这是原稿的第5稿，看这密密麻麻的便签，我又改了很多内容。”6月5日，浙江省抗日战争史研究会会长王选回到义乌老家，带来了《没有结束的细菌战》原稿，与她同行的还有该书作者南香红。南香红带来了相对完整的修订第一稿。她们将这些稿件捐献给了侵华日军细菌战史实陈列馆。

“与其说这本书是用手写的，还不如说这本书是用脚踩出来的，是用一颗善良的心凝结而成的”。

“这是原稿的第5稿，看这密密麻麻的便签，我又改了很多内容。”6月5日，浙江省抗日战争史研究会会长王选回到义乌老家，带来了《没有结束的细菌战》原稿，与她同行的还有该书作者南香红。南香红带来了相对完整的修订第一稿。她们将这些稿件捐献给了侵华日军细菌战史实陈列馆。

南香红当年是《南方周末》高级记者，写过很多细菌战的报道，2005年出版了《王选的八年抗战》，如今这本《没有结束的细菌战》，是对侵华日军细菌战和诉讼更完整、更深入的记录。

现场，很多人慕名而来，拿着新书，请南香红和王选签名。他们说要把这本书送给自己的孩子、朋友和同事，让大家都来了解这段不能忘却的历史。

为什么写这本书

细菌战的历史是不可磨灭的。

“一开始写这本书，我都不知道有没有人读，但后来想想，这件事有价值，就要去做。”捐赠现场，南香红分享了自己创作的心路历程。

“2002年，第一篇相关报道刊发。2005年，《南方周末》发出该报史上最长的报道《极罪：没有结束的细菌战》，同年出版《王选的八年抗战》。2015年，开始本书的采访和写作，原计划3年的采写工作，竟花了整整10年时间。”

日本侵华战争对于中国来说是一场国家民族的灾难，然而这场战争中还有一场隐蔽的不为人所知的更残酷的战争——细菌战。1940年10月4日，日本细菌战部队在衢县投下8公斤鼠疫跳蚤，衢县鼠疫爆发，1941年传播至义乌县城，造成居民感染死亡者超过200人。此后，义乌县城的鼠疫不断蔓延，1942年鼠疫传播到县城西南的崇山村。义乌鼠疫从1941年开始流行，直到1944年才停息，流行时间长达4年，范围遍及全县各地90多个村庄，其中稠城、崇山两地受灾最重。崇山村当时有村民1200多人，在这场鼠疫中，411人死亡。

如果没有记录，那么历史的印记，将慢慢被淡忘。王选鼓励南香红把共同挖掘的内容记录下来。

2002年，时任《南方周末》记者的南香红，接到采访王选的任务，两人在北京的一家招待所碰面了。南香红说：王选是典型的南方姑娘，个子小小的，很漂亮，眼神里有些疲劳和忧郁，声音也有些嘶哑。王选则说，南香红有着北方人的特质，身材高挑，说话语调平静中带着低音，但每句话都一针见血。后来，《南方周末》年度人物采访，南香红又被派去采访王选。“这两次的采访，让我们互相了解并结下友谊，后面就是我主动跟着她一起调查、一路采访细菌战诉讼，坚持了20多年。”

中日战争一直是两国之间绕不过去的巨大沟壑，细菌战问题是其中犹在流脓的疮疤。如何揭开历史真相，如何看待这场战争，如何面对和解决战争遗留问题，影响着中日两国的现在和未来。

南香红说，这是另一种看见，是在历史事实之上的看见。这是她持续写细菌战相关报道的原因，也是写作本书最大的驱动力。

这是一本怎样的书

“与其说这本书是用手写的，还不如说这本书是用脚踩出来的，是用一颗善良的心凝结而成的。”捐书仪式上，这句话触动了不少人。

非虚构纪实作品《没有结束的细菌战》分为“看见”“追寻”“恶疫与战争”“草民之讼”“历史的伤口”五部分22章，共60多万字，不仅还原了细菌武器用于战争的历史史实，揭示了细菌武器带来的疫病流行和战争创伤，也完整地纪录了20多年来围绕细菌战对日诉讼开展的调查，以及民间对战争的控诉和反思。全书以故事手法展现整个事件，以主人公王选的行动为主干，带动情节进展和中日双方的相关事件和人物。

南香红在书中写到：“它涵盖了80多年的历史。我的一点‘野心’是再现细菌战的残酷性，不止我看见，也想让读者身临其境，感受到，并看见。”

王选说：“这是一部属于我们的书。”所谓“我们”就是她书里写到的这些人。可“我们”中的很多战争亲历者，都没能等到这部书问世。“原告团干事会的成员里现在只剩丽水的庄启俭和我，想着把这部书送到去世的原告、亲历者的家属们手里，他们不知会有多高兴。书里记述了我们在一起令人难忘的时光，终于有了一部属于我们的书。”

“2015年，我决定再写一次。”南香红说，在后来的采访中，她发现了更多史实资料，也亲眼看见了细菌战受害者腿上70年不愈的伤口，持续性腐烂、发臭。她说，原动力还是来自那一代亲历者的战争体验，“是他们背负的苦难经历的记忆在不断的推动着他们，也拽上我们，往前走”。

“当我们得知细菌战伤口已经可以被治愈，但费用颇高的消息后，决定为老人们做点什么。”王选在腾讯上发起捐款，最终为老人们筹集到200多万元资金，帮助了100多位烂脚老人治好伤口。老人一句：“一辈子没穿过袜子，现在终于可以穿上袜子去走亲戚了。”这话对南香红触动很大，也让她觉得，自己的坚持是有意义的。

今年正好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日本宣布投降的第80年，此书出版，备受关注。

历史需要铭记

王选回忆起最近一次和南香红在电话里沟通时的情景，“她说起，第一次采访我之前曾读过法国作家卡缪的名著《鼠疫》，所以从我这里得知恐怖的‘黑死病’还能用来作为武器，惊惧不已。她使劲地问我那些鼠疫疫情的具体细节。原来是这样。她的震怒，像是掠过荒原的骤雨，不可阻止地拍打着冷漠了的记忆。”

《没有结束的细菌战》腰封上写着：“细菌战一直是一个巨大的历史‘黑洞’。作恶者总是借消灭历史来掩盖罪行，所以还原历史、保存真实的历史，是反思并校正人类行为的起点和前提。”

6月4日，王选和南香红再次走访了崇山村，她俩边走边聊，看着墙上斑驳的历史，回忆着曾经走过的路。她们说，历史不能被淡忘，所以需要书籍，去承载无数受难者的痛苦记忆和历史真相。

没错，历史是需要记忆的。2023年王选捐赠万件侵华日军史料，2024年日本学者松野诚也捐赠近千件细菌战史料。今年，义乌市生化武器研究中心常务理事陶伟捐赠《没有结束的细菌战》新书，细菌战受害幸存者周洪根的女儿周苏艳捐赠老一辈受害情况调查人员的照片和底片……侵华日军细菌战史实陈列馆所存的“记忆”越来越厚重。

王选透露，不久之后，自己和新加坡学者林少彬共同编著的《日军冈字第九四二〇部队》将正式出版，这是第一部关于日本南方军防疫给水部的历史专著，它将细菌战研究置于全球视野之下，从多方视角进行实证分析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