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空调外机在窗外嗡鸣,像台停不下来的旧收音机。我蹲在客厅瓷砖地上,指甲在皱巴巴的超市小票边缘掐出月牙印,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凌晨三点,陈默的信用卡在马尔代夫订了间水上屋,两万八。
空调外机在窗外嗡鸣,像台停不下来的旧收音机。我蹲在客厅瓷砖地上,指甲在皱巴巴的超市小票边缘掐出月牙印,手机屏幕亮得刺眼——凌晨三点,陈默的信用卡在马尔代夫订了间水上屋,两万八。
后颈的汗顺着锁骨滑进秋衣领,黏糊糊的。冰箱里冻着他爱吃的糖醋排骨,我今早特意起早炖的;厨房水池还泡着他昨天换的白衬衫,袖口蹭了咖啡渍,我打算手洗时用衣领净慢慢搓。
手机又震了。银行短信跳出来:境外消费38600元,双人潜水套餐。我盯着存款账户里的数字,十二万年终奖,上周五刚到账,昨天就少了十万。
三年前超市促销季,我裹着军大衣在凌晨四点的批发市场抢特价菜,冻得脚趾头在棉鞋里打颤,就为了那五百块全勤奖;去年流感高烧39度,我裹着厚羽绒服在仓库理货,额头抵着纸箱降温,生怕请假扣绩效。原来攒了三年的温暖,是给别人渡蜜月的。
玄关传来钥匙声。"小棠,我去公司加班了。"陈默的声音混着秋凉灌进来。他穿着我亲手挑的深灰毛衣,说这颜色衬他的眼睛。可袖口露出的银色手链晃得我心慌——链坠是颗小月亮,不是我送的。
我把手机举到他面前,购物小票被我攥得发皱,"周大福"三个字洇了点汗渍:"这条手链,是给我买的吗?"
他愣了两秒,伸手要夺手机,指尖擦过我手背,是陌生的凉:"你翻我东西?"
"那马尔代夫的订单呢?"我后退一步,撞翻了玄关的绿萝。泥土溅在他新买的皮鞋上,那是我上个月发奖金时给他买的,他说"等买房了,要穿去签合同"。"十二万,够我们凑首付了。"
他的脸白得像墙皮。我认识他十二年,从大学食堂他帮我捡掉在地上的饭卡,到去年他在出租屋窗台摆了九十九朵玫瑰说"我们买房吧"。此刻他睫毛颤得像被雨打湿的蝴蝶:"小棠,她怀孕了。"
我听见自己笑出声,笑声从喉咙里漏出来,像破了洞的气球,又哑又涩。他说那个刚毕业的实习生,说她哭着说孩子不能打,说他只是想哄她去国外做手术,说等处理完就回来和我好好过日子。
我弯腰捡绿萝,指甲缝里嵌了湿土。结婚三年,我总说"等攒够首付就好",他总说"再等等,我接个大项目"。原来不是等项目,是等另一个女人的肚子鼓起来,等我攒的钱够他们风花雪月。
第二天我联系了中介。那套两室一厅的婚房,是我用拆迁款付的首付,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中介小王来拍照时,陈默站在阳台抽烟,烟灰落进我养的多肉盆里——那盆多肉是我们搬进来时一起买的,他说要和我一起养到开花。
"姐,这价挂出去肯定抢。"小王举着相机,镜头扫过客厅墙上的结婚照。照片里我们穿着租来的婚纱,他说等买房了要重拍套像样的。"您...确定要卖?"
我把房产证拍在茶几上,玻璃台面震得叮当响:"确定。"
陈默掐了烟过来拽我胳膊,腕上的银手链蹭得我手背生疼:"小棠,我错了,咱不卖房行不行?"
"行啊。"我翻出转账记录,"把十二万年终奖还我,加上这三年你陆陆续续拿的三万八,一共十五万八,明天到账,我就不卖。"
他张了张嘴,手机屏幕亮了。微信弹窗是"宝宝,酒店确认了吗?"
签卖房合同那天,陈默没出现。我在中介办公室按手印,小王问:"姐,您要去哪?"
"大理。"我把银行卡往兜里一塞,"关机三个月。"
大理的风比武汉凉,带着洱海的潮气。我在才村码头租了间民宿,二楼露台能看见整片洱海。房东王姐是东北人,端来一碗饵丝时嗓门亮得像敲铜锣:"姑娘,你这是躲情伤呢?"
我没否认。汤里浮着雪白的豆腐,撒了把葱花,香得人鼻子发酸。"我前夫也搞过这出,"王姐坐我对面剥蒜,"我把他送我的金镯子熔了打戒指,现在戴左手,比原来的粗两圈——疼过才记得住。"
我低头扒饵丝,眼泪砸在碗里,溅起小水花。王姐拍我后背:"哭吧,哭完了去骑环海公路,风一刮,什么愁都吹洱海底下喂鱼了。"
第三天我租了辆小电驴。沿着环海东路往双廊骑,风把围巾吹得猎猎响——那是陈默去年送的,现在被风吹得像面投降的白旗。路过一片格桑花田时,戴草帽的大爷喊住我:"丫头,停会儿!"
他递来根带泥的黄瓜:"刚摘的,甜。我孙女也爱骑这条路,去年去上海工作了。"他指了指花田尽头的白房子,"明早来喝酥油茶吧,我老伴儿熬的,香得很。"
我坐在田埂上咬黄瓜,脆生生的带着泥土香。看云在苍山尖上堆成棉花糖,手机在背包里安静着,像块冷却的石头。
第二个月,我跟着民宿的骑行队去了沙溪古镇。队里有个退休的老张头,骑山地车比年轻人还快。他说:"我闺女和你差不多年纪,前两年离婚了,现在在成都开猫咖。"
"您不劝她复婚?"我问。
老张头灌着水壶笑:"劝啥?我闺女说,以前她老公总说'等我忙完这阵',后来她等明白了——有些人的'忙完这阵',是要忙完一辈子的。"
我望着青石板路上的马帮,铃铛声叮叮当当。陈默也总说"等我忙完这阵",等忙完项目,等涨了工资,等买了房。原来他的"忙完这阵",是忙着给别人挑手链,订酒店,算着日子让我发现。
第三个月最后一天,我在露台整理行李。王姐端来一盘烤乳扇:"你那手机,这两天老震动,我帮你充着电呢。"
开机时,一百多个未接来电像潮水涌进来,全是陈默。最后一条短信是三小时前:"小棠,我在机场,她走了,孩子也没了。"
我盯着屏幕,心跳得很慢,像老式挂钟的摆。洱海的浪拍着堤岸,一下,两下,像有人在敲老木钟。
回武汉的航班落地时,下着小雨。我拖着箱子出机场,看见陈默蹲在到达口台阶上,头发淋得滴水,脚边堆着三个烟盒——那是他戒了两年的烟,说怕我闻了咳嗽。
"小棠。"他站起来,眼睛红得像兔子,"她拿了钱就走了,说根本没怀孕。"
我把行李箱拉杆往上提了提,雨水顺着伞沿滴在他脚边:"然后呢?"
"我错了。"他伸手要碰我,被我躲开,"房子卖了我重新买,钱我慢慢还你,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望着他身后的玻璃门。外面的雨幕里,有个穿红棉袄的老太太举着伞接孙子,小孩扑进她怀里,书包上的挂件晃啊晃。
"陈默。"我把伞往旁边挪了挪,雨水立刻打湿我半边肩膀,"你记不记得,去年冬天我发烧到39度,你在公司加班,我自己打车去医院?护士问家属呢,我说'他忙'。"
他张了张嘴,我没让他说下去:"那时候我就想,等攒够首付,有了自己的家,就不怕生病了。现在我想明白了——家是两个人一起撑伞,不是我一个人在雨里跑,还骗自己说前面有屋檐。"
我拖着箱子往停车场走,他在后面喊:"小棠!小棠!"
雨越下越大,我没回头。手机在兜里震动,是中介小王的消息:"姐,买家今天搬完了,您要过来看看吗?"
我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曾经那么熟悉的便利店、早餐摊、我们常去的电影院,现在像电影里的布景,轻轻一推就会晃。
到小区门口时,我没进去。转身去了常去的粉店,要了碗热干面。老板老周见了我,多抓了把酸豆角:"小棠,好久没来了,陈默没和你一起?"
"他出差了。"我吸溜着面,辣油呛得眼睛发酸,"可能...不回来了。"
老周哦了一声,转身去煮面。我望着玻璃上的水痕,忽然想起在大理的那个清晨。我坐在格桑花田里,大爷说:"人就像云,飘着飘着,就到该去的地方了。"
现在我终于懂了——有些云,飘着飘着就散了;有些云,会飘到更蓝的天里。
你们说,我这三个月,到底是在躲,还是在找?
来源:情感大师一点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