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抽象,谁抽象得过“闯王来了不纳粮”?

B站影视 内地电影 2025-06-06 18:43 2

摘要:“读过书和明事理的人,大多数都去朝廷当官啦。所以,我们要和朝廷对抗,只能用一些蠢的人。对付蠢的人,决不可以和他们讲真话。要用宗教的形式催眠他们,让他们认为所做的都是对的。所以,反清复明不过是一个口号,和阿弥陀佛其实是一样的。清朝一直欺压我们汉人,抢走我们的银子

在星爷的经典影片92版《鹿鼎记》中,陈近南为了向纯文盲韦小宝解释清楚天地会反清复明的宗旨,贡献了下面这段非常“反动”的对白:

“读过书和明事理的人,大多数都去朝廷当官啦。所以,我们要和朝廷对抗,只能用一些蠢的人。对付蠢的人,决不可以和他们讲真话。要用宗教的形式催眠他们,让他们认为所做的都是对的。所以,反清复明不过是一个口号,和阿弥陀佛其实是一样的。清朝一直欺压我们汉人,抢走我们的银子和女人,所以我们要反清。要反清,就是抢回钱和女人,对不对?复不复明根本是脱了裤子放屁,管人鸟事啊!行了,大家聪明人,了解!总之如果成功了的话,就有无数银子和女人。”

我们都知道星爷=无厘头,所以上述ZZ非常不正确且极端偏激的言论,大可一笑置之。不过其中的一些逻辑还是通的,那就是你忽悠大家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去反朝廷,到底图个啥?当然我们站在上帝视角上一切都看得门儿清——从陈胜吴广到李自成洪秀全,为的都是把老皇帝赶下台,然后自己一屁股坐上那个位置。可问题是好处都让你拿走了,凭啥让别人去卖命?

所以就必须像天地会的反清复明那样,搞个ZZ宣言出来。还得直击目标人群心底最深处的那个爽点,让他热血沸腾,心甘情愿的听你号(hu)召(you),替你抛头颅洒热血。

因此就像历代朝廷对外征伐或对内平叛前要搞个檄文出来,以体现自身行为的正当性一样,史上但凡是个有点眼光、智慧的“反贼”,揭竿而起前都得绞尽脑汁想出个既响亮又朗朗上口还能激励人心的口号,才能起到招揽人心、迅速扩张的目的。

只不过一开始还挺像回事,但越往后就越离谱、越抽象,简直有越活越抽抽的趋势。

这又是咋回事?

01

我们都知道陈胜吴广领导的大泽乡起义,是我国历史上的首次大规模平民起义。同时在某种程度上,这次起义在搞政宣、喊口号方面的所达到的高度,也堪称空前绝后,可谓是开局即巅峰。

有多巅峰?

针对陈近南口中的“蠢人”,即那900个要跟他一起去渔阳(今北京密云)戍边的穷哥们,陈吴的手段简单粗暴,但胜在足够“蠢”——先是找来个算命的,公然宣称“足下事皆成,有功。然足下卜之鬼乎”(《史记·卷四十八·陈涉世家第十八》)。就在穷哥们人心惶惶、半信半疑之际,他又继续搞出了“鱼腹丹书”和“篝火狐鸣”这样的鬼把戏,把“大楚兴,陈胜王”的烙印深深铭刻在了受众的心底,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认其为主,并服从陈胜的命令。

但古代底层百姓最大的问题在于组织度实在太低。再加上传播手段有限,陈胜要是全靠装神弄鬼一路演下去,想拉起几万人马估计都得演个十年八年,都熬成资深老戏骨了,还造个毛线反?但办法也不是没有,因为中国历来都是宗族社会,地方上的乡绅、贵族威望极高,对土地和人口的控制能力极强。只要这些人振臂一呼,必定能一呼百应,是迅速扩充队伍和力量最好的办法。

事实上历史上大多数较为成功、影响力较大的所谓NM起义,背后都少不了这些人的“天使投资”。

可问题是这些人有文化、有见识,所以非常不好忽悠。陈胜想要打动他们,靠装神弄鬼这样低级的蠢办法肯定不行。那该怎么办呢?其实也好办,要么你能给他们足够大的利益,要么就是积极迎合他们的诉求。

一穷二白的陈胜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走第二条路线。而且他还充分发挥特长,喊出了起义以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ZZ口号,即“伐无道,诛暴秦”。

话说提起秦国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很多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天时地利人和俱备,乃大势所趋。但天时地利这种比较玄道的东西不好说,起码在当时的人心归属上是不支持这种观点的。哪怕是秦国人,统一天下所得的除了那点虚无的荣誉感外,落在现实中的却是更加繁重的赋税、兵役以及惨重的伤亡。别提人上人了,日子恐怕还没有当初诸侯并立时过得好。

秦国尚且如此,六国更不用提。要是有人能穿越回去采访一下百姓,估计九成九的人会坚定的自我定位为楚人、齐人、魏人、赵人什么的,而非秦人。

简单说,就是这个大一统是靠秦国超强的武力强行催熟的,宛如空中楼阁。一旦唯一能支撑住这座楼阁不倒的军队失去了战斗力,后果可想而知。

当始皇帝崩于出巡途中时,但凡有点眼光的人都隐约意识到,这个时机或许已经到了。

但到归到,聪明人也不会急于出头。因为谁也不知道这个判断是否正确,而且谁都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都希望别人在这个雷场里先趟为敬。

于是陈胜说你不来我来——出头鸟固然风险巨大,但收到的回报也是成正比的。毕竟当时对秦政不满的六国遗民比比皆是,积怨极深。陈胜的义帜一举,相当于在干草堆里点起了一把火,顿时“诸郡县苦秦吏者,皆刑其长吏,杀之以应陈涉” (《史记·卷四十八·陈涉世家第十八》)。

要不是站了这个C位,天下谁知道你陈胜是哪根葱?

出身太低,就是陈胜不得不硬着头皮当出头鸟的苦衷。所以也只有他,才能喊出那个振聋发聩的,甚至可以称之为改造了我们这个民族基因的战斗宣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其实这个口号提出的时间,比“伐无道,诛暴秦”还要早。当陈胜还在大泽乡装神弄鬼的招揽人心时,就有人直戳他的心窝子提出灵魂质问——都是狗一样的贱种,你哪来的勇气腆着张大脸公然号称“陈胜王”?

大家一想都觉得对啊,我们中间又没有人叫梁静茹给你加Buff,所以你在那扯啥淡呢?

眼看刚鼓捣起来的局面立马就要崩,被逼上绝路的“金句小王子”陈胜灵光一闪,才用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堵住了众人的嘴。

也就是在场的都是“蠢人”,才没发现他的这句话在当时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

自夏商周以来的近两千年,王侯将相就是有种的,就是得拼爹,别的都是白扯。想找个例外,好像也就只有个苏秦,至于奴婢想想都是罪。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你陈胜凭什么就敢大言不惭?

对此,陈胜心里也很有数。所以他很快又想出了新的“金句”,就是那个“伐无道,诛暴秦”。至于王侯将相到底有没有种,是再也不想提哪怕一嘴。

但人走过的路,必定会留下痕迹。恐怕陈胜永远不会想到,他那被逼急了冒出来的一句“强词夺理”的话,会在后来造成多大的影响。

02

陈胜之后,下一个喊口号喊得比较清新脱俗的,是东汉末年的黄巾起义。

黄巾起义非常特殊。相比西方人恨不得吃喝拉撒都得扯上宗教的大旗,中国历朝历代对待宗教的态度都非常的一致——你在民间怎么折腾都行,但就是别沾ZZ。谁沾上了,就必然会群起而攻之。

所以在中国打着宗教旗号造反的例子非常少见,即便有也从无成功的例子,而且相对而言下场都格外惨烈。简单说,就是别的反贼可以招安,但神棍必须死。

其实这并非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根本就在于一个儒字。虽然直到两宋儒佛道合一后才正式形成了儒教,但自打西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家就已经以不是宗教但胜似宗教的形式,在历朝历代的思想领域打上了不可磨灭的烙印。而且越是精英、权贵阶层,这样的影响就越大。

所以为啥朝廷可以放任佛道等宗教在民间大肆传播?就在于前文提到的底层民众的组织度极低,唯一能将其组织起来的乡绅贵族,又基本都是坚定的儒家信徒。所以无论佛道以及各种外来宗教再怎么折腾,也拉不出来几个人跟他们搞事情,所以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而黄巾起义的爆发,可视之为一个意外。

东汉末年,皇权不振,宦官当权,连续爆发党锢之祸。这不仅严重破坏了儒家对基层的控制力度,更与朝廷产生了激烈的矛盾。所以在黄巾起事之初,各路诸侯拥兵自重,冷眼旁观。都想看朝廷的乐子,根本无心管闲事,才导致起义规模迅速扩大,直至不可收拾。

再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在当时爆发了严重的旱灾和瘟疫,范围蔓延到了大半个中原。又因为东汉国力衰弱以及政争不绝,导致朝廷既无力也无心赈济,大量的灾民走投无路,只能背井离乡沦为流民。

要知道流民可是历朝历代最大的忌惮和恐惧,说是防火防盗防流民也不为过。因为一旦让朝廷失去了对其的控制,他们就很容易被一些低级的手段迷惑和引诱,继而再被组织起来,后果就难以想象了。

而以张角、张宝、张梁等人创建的宗教组织太平道,就恰恰等到了这个机会。

张角自称“大贤良师”,针对朝廷拒绝赈济,使得流民“寒不敢衣,饥不敢食。民有斯厄,而莫之恤”(《后汉书·卷七十八·宦者列传第六十八》)的现状提出了“致太平”的口号,同时以烧纸灰(符水)的方式给百姓“治病”,建立了巨大的威望。在十几年的时间里,他累计笼络和控制了数十万流民,完成了起义的准备工作。

前文说过,大多数的NM起义都要极力招揽乡绅地主甚至是世家贵族入伙,否则单纯依靠九成九都是文盲的底层百姓根本无法成事。但黄巾起义是少数的例外,除了部分地方豪强、职业强盗外,其人员构成基本都是流民。所以这次起义尽管声势浩大,但明显缺乏充分且明确的战略规划与部署。义军各部基本各自为战,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恐怕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目标是什么。所以等到官兵认真起来进行围剿后,很快就兵败如山倒。

这也是所有缺乏精英阶层参与的NM起义,都不可避免的下场。

所以张角干脆躺平,提出的起义口号“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简直就是“最炫宗教风”。这倒是很容易迷惑和团结“蠢人”,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自绝于精英阶层——像那些被党锢之祸祸害得一肚子怨气的士人,就算想入伙,一看这架势也得死心了。

于是,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03

要说历代NM起义领袖搞政宣、喊口号的水平,“金句小王子”陈胜就是天花板般的存在。与之相比,其他人就差了点意思,但起码在明清之前还是有很多值得称道之处的。

比如点燃隋末NM起义导火索的齐郡人王薄,就颇具古典摇滚歌手气质,专门创作了一首《无向辽东浪死歌》来作为战斗宣言:

“长白山前知世郎,纯着红罗锦背裆。

长矟侵天半,轮刀耀日光。

上山吃獐鹿,下山吃牛羊。

忽闻官军至,提刀向前荡。

譬如辽东死,斩头何所伤。”

这首歌一问世就迅速走红,传遍了中原大地。为啥?就因为它唱到了太多人的心坎上。

自杨坚建隋并一统南北后,百姓终于过上了二十几年的太平日子。但好景不长,杨广继位后就开始疯狂的折腾天下,又是修运河又是建东都,又是四处出巡又是东征西讨,反正就是一闲下来就全身难受。但付出的代价就是百姓需要缴纳的赋税蹭蹭的往上涨,还要应付没完没了的劳役和兵役,最后的结果就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

可杨广非但视而不见,还非得东征高勾骊。话说此时大隋已经把周边邻居但凡够得着的都揍过一遍了,再多个高勾骊好像也没啥。可对付这么个蕞尔小国,杨广居然动员了上百万大军和三百万民夫,相当于征召了全国大半的青壮男子。这种疯狂的行为自然对百姓的生产生活造成了严重的影响,史称“老弱耕稼,不足以救饥馁,妇工纺绩,不足以赡资装。宫观鞠为茂草,乡亭绝其烟火,人相啖食,十而四五”(《隋书·卷二十四·志第十九》)。

悲惨若斯,谁能不恨?巨大的民怨像一片无边无际的干草铺满了大隋的城镇乡村。而王薄就像一支火把,他的那首《无向辽东浪死歌》则是一根导火索,一旦点燃,便是星火燎原,直到把杨广和他的江山烧成飞灰。

王薄这家伙打仗的本事,不及其写歌水平之十一。本来因为《无向辽东浪死歌》的巨大影响,“避征役者多往归之”(《资治通鉴·卷一百八十一·隋纪第五》),很快就拥众数万,形势一片大好。结果隋将张须陀前来围剿,一战就打得老王原形毕露,紧接着被人家一路撵着屁股猛揍,毫无还手之力。迫于无奈之下,王薄先投孙宣雅,再投宇文化及,又降窦建德。等老窦被干掉,只好再降唐——本来好好的一个造反老前辈,生生让他给弄成了丧家之犬。

又如晚唐的黄巢起义,口号叫“天补均平”,什么意思呢?就是晚唐那阵子藩镇割据,各大军头玩了命的征收聚敛、搜刮百姓,以壮大自身实力,或为自保或为扩张。对这种恶劣的行径,朝廷非但管不了也不敢管,而且捞起钱来比藩镇还狠,为啥?因为长安六破,天子九迁,大多是军头们搞的啊!再不拼命搞钱养兵,说不定哪天大唐就没了。

反正大家都拼命的压榨百姓,根本不管他们的死活。

乾符元年(874年)关东大旱,但官府要收的税赋、征召的徭役还是一毛钱的折扣都不给打,简直就是把百姓往死路上逼。于是濮州(今山东鄄城)人王仙芝率先揭竿而起,落第士人黄巢随即起兵相应,一场彻底改变了唐朝命运以及历史走向的大起义就此爆发。

“天补均平”这个口号,出自《道德经》的“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老zi的意思是自然的法则在于减余补缺达到平衡,可人间的那点破事正好相反,最常见的就是劫贫济富,非常的不公平。故此,王仙芝起事后就自封为“天补均平大将军”,意思就是人间不平事,天不收,我来管。虽然后来因为黄巢看不惯老王屡屡想接受朝廷招安而与之决裂,但他还是觉得“天补均平”非常赞,便时时挂在嘴边,作为招揽民心,增加义军凝聚力的有力武器。

再后来,黄巢干脆把“天补均平”进一步简化为更加通俗易懂的“均贫富”。而且义军采取流动作战的战术,每至一地干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土豪、分田地,尤其是对士族门阀,更是斩尽杀绝。至于所得财物,除分发给贫苦百姓外,全部由内部共同分享,无人享有特权。这也极大的鼓舞了义军的士气,极大的提高了其战斗力。

但自从攻陷长安、黄巢称帝立国以后,义军上层迅速腐化,沉迷于享乐。如此一来,以往的“均贫富”自然无法维系,引起士卒不满,“杀人满街,巢不能禁”,甚至乱兵“洗城”,大肆劫掠百姓。

当一个组织忘记了初心,丧失了理想,自然离覆亡也就不远了。

宋朝以富庶著称,但其前提是建立在不限制土地兼并以及对农民疯狂压榨的基础上。故此史书中明文记载的NM起义,两宋是最多的。即便在其极盛期的仁宗朝,也有欧阳修哀叹“盗贼一年多如一年,一伙强于一伙,天下祸患,岂不可忧”(《欧阳文忠公文集·卷一百》),其他时候的情况可想而知。

宋朝的义军,在今天最出名的当然是梁山好汉,其秉持的“替天行道”精神更是尽人皆知。但在真正的历史上宋江所部只能称之为一个“团伙”,其实就是股马贼,人数最多时也不过千,更没占过梁山。他们四处流窜,遇到官兵就开溜,发现防备薄弱的商旅、乡镇就大肆劫掠,堪称无恶不作。后来这股马贼惹火了海州知州张叔夜,临时招募了一千多个民兵设伏,就将其一网打尽了。

历史上真正以“诛灭奸臣,替天行道”为战斗口号的,恰恰是在小说中作为梁山好汉的对头而存在的方腊义军,只不过后来被人移花接木了而已。

两宋真正有影响和规模较大的NM起义有三,除了方腊外就是北宋初年的王小波、李顺起义和南宋的钟相、杨幺起义。因北宋承于五代,非但全盘照搬其苛捐杂税,聚敛之烈犹有胜之。尤其是对那些利润丰厚的行业,如盐铁茶酒等,更是打着官营的旗号公然掠夺,让无数从业者倾家荡产,生计无着。

在起事前,王小波就是茶商,李顺则是茶农。宋廷强行将茶叶官营后,以低于成本的价格强行收购,再以数倍于以往的高价垄断销售,敢私贩者一律处以重刑。于是从业者纷纷破产,王、李也在其列,走投无路之下只能铤而走险。

也正是因为这种感同身受,王小波直接喊出了“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续资治通鉴·卷十六·宋纪十六》的口号以号召民众,效果一度极佳。而在钟相、杨幺起义中,口号也是类似的“等贵贱,均贫富”,可见宋朝在经济高速发展背后承受代价的,不说全是底层百姓的血泪,其实也差不离。

当然史上最成功的NM起义领袖,非朱元璋莫属。而他发出的“驱逐鞑虏,恢复中华”的号召,格局之宏大、影响之深远也唯有“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可与之媲美。

04

以上说到的都是比较成功的例子,当然不成功的更多。其中最典型的就是啥都不说,闷头就干。比如新莽年间的赤眉、绿林起义,虽然因备受压迫而反抗意愿很高,战斗力也很强,但义军的组织度极差,目的性也很混乱。因此即便能屡战屡胜,却打不开什么局面,一度有沦为流寇的风险。幸亏领导者的理智能战胜野心,及时推出了刘汉宗室这个大招牌,再加上王莽的水平太差,才不至于一败涂地。

至于说弄个起义口号号召民众什么的,王匡、王凤以及樊崇似乎也没长这个脑子。结果一场好端端的NM起义,硬是被他们搞成了保皇党复辟。最后的好处全被姓刘的抢跑,自己则是死的死、隐的隐,没一个有好下场。

清末的太平天国起义,口号喊出了一大堆,比如ZZ上“扫除满清,建立太平”,经济上“有田同耕,有饭同食,有钱同使,无处不均匀,无人不饱暖”和“均田免粮”,民族上“一律平均,驱除鞑虏”等等,几乎把历代口号文化之精华集于一身,看上去似乎就无懈可击了?

但其最大的问题在于,洪秀全非得搞出个“拜上帝教”。

前文说过,在东方拿宗教做幌子搞造反忽悠“蠢人”没问题。可一旦这么做了,就是自绝于精英阶层,下场一定好不了。

太平天国便是如此。一开始没引起士大夫警醒时,他们可以招揽到大批信徒,继而横扫东南,很有就此覆灭清廷的架势。可自从占领南京后,其一往无前的气势几乎在一夜间就消失殆尽,只能苦苦支撑,直至灭亡。

以前的老生常谈就是太平天国的领导层迅速腐化堕落,陷入内讧。这固然是一个重要的原因,但却并非最致命的。其宗教组织的性质,就注定了必然陷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必然失道寡助,然后完蛋。

请注意,在近现代以前提到人民,可跟咱们普罗大众没关系。甚至“百姓”这个称谓,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都是专指贵族的:

“民之彻官百。王公之子弟之质能言能听彻其官者,而物赐之姓,以监其官,是为百姓。”(《国语·楚语》)

那今天的人民,在漫长的古代叫什么呢?叫群氓、叫黎民(黎指黑色)、叫苍生(苍指草木)、叫布衣、叫庶民。反正就是低贱的,没有话语权,甚至被视为没有自主意识的生物。所以别指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会慷慨的赐予这样的人什么权利,更别指望他们会理睬你有什么诉求。

又扯远了。太平天国可以说是被湘军灭掉的,湘军又是曾国藩一手缔造的。而老曾之所以能成为晚清四大名臣之首,说是大清的救星也不为过,就在于他最早意识到拜上帝教对于传统儒家文化、儒生,或者是儒教的巨大威胁:

“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奇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于九泉……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讨粤匪檄》)

这就是升华了。你太平天国反清我可以不管,但你这么搞下去我们儒生都要倒霉了,大家养尊处优的日子没法过了,这怎么能忍!所以谁跟我老曾去弄他们?

于是应者如潮,无数的圣人门徒哪怕倒贴钱,也要跟着老曾去弄死“长毛鬼”。

要不人家怎么就被奉为“最后的圣人”呢?

从这一刻起,太平天国其实已经死定了。

05

所以说老洪要不是非得瞎扯他做的那个神奇的梦,没准还真能成功。

但要论抽象,他是无论如何也抽象不过李自成的。

在明末那个乱七八糟的世道里,一度流传着这样一首歌谣: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

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

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

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

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明朝之亡,表面是亡于闯逆建贼,实则是江南在事实上经济独立,不给朱由检缴税。再加上北方连年天灾,导致朝廷财政入不敷出,闹得“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这才在闯逆建贼的混合双打下一败涂地。

简单说就是缺钱闹的。

既然缺钱,不甘心当亡国之君的朱由检必然会想尽办法搞钱。可强势的江南他惹不起,就专门欺负弱势的北方——本来就被持续十多年的旱灾瘟疫折腾得活不下去了,现在还疯狂加税,典妻鬻子都交不齐个零头,那该怎么办?

当然是反他母亲的了。

所以在明末,尤其是北方最大的痛点就是苛捐杂税沉重到难以负担,简单说就是民众对于“纳粮”恨之入骨。而李自成也是个聪明人,从一开始就抓住了这个痛点,提出了“均田免赋”的口号试图招揽民心,但效果可以说是很一般。

为啥?前文我们扯淡到古代权贵阶层污蔑底层民众为群氓、黎民、苍生什么的,不是没有原因的,那就是愚民教育。在普罗大众九成九都是文盲,一辈子最远去过县城的情况下,你能指望他们有什么基本的见识和分辨是非的能力?有的只能是盲从、随众和逆来顺受。

所以你跟他们讲大道理,哪怕把道理讲得很浅显了,也没啥用。因为他们听不懂,甚至没有听懂的欲望。像有点文化的前茶商王小波刚起义时大声疾呼“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结果老乡们的反应就是大眼瞪小眼。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把表述简化成“均贫富”,这下倒是都听懂了,但还是难以理解。毕竟在许多人的认知里,大老爷天生富贵,俺们天生穷命,怎么可能“均”得了?

李自成面对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你说均田、免赋,大多数人都能听懂,然后还是一脸懵。你还得跟他们解释怎么均怎么免,人家还未必有那个心情听你讲。所以历代NM起义动员底层民众,还是装神弄鬼那套最好使,因为他们就信这个。

所以不知从何时起,那个作者未知的《闯王歌》就莫名其妙的流行起来了。因为其语言通俗易懂还琅琅上口,尤其是那句“闯王来了不纳粮”直戳穷苦人的心窝子,实在太具煽动性了,这才让李自成的“流量”陡然骤增,影响力日趋扩大。

很多人说这首歌谣就是李自成自创或找人写的,但他本人从来没承认过,同时也未否认。但在实践中,从起兵之日起到在西安称帝立国,李自成确实没向老百姓征过税,倒是实实在在的践行了“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承诺。

这就太抽象了。

我们都知道,任何组织想要维持基本的运作,最少不了的就是经济支持。这个问题,在创业初期可以用“打土豪,分田地”来解决,这种方式也非常常见,但无法长时间维持。因为“土豪”毕竟是有限的,能打来分来的收入也是一次性的,而且只有破坏却无建设,注定不是长久之计。

像李自成攻下北京后特意打造了5000副夹棍,大肆拷打前明官员以勒索财物,据说前后搜刮出来的财物高达7000万两。

这毫无疑问是笔庞大的财富,相当于明朝国库30多年的收入总和。但那又怎么样?等他再缺钱时,还去哪能找到这么有钱的前朝官员?如果找不到了,日子该怎么过?

所以浮财只能救急,要想长治久安唯一的办法就是收税。

其实这个道理李自成也懂,所以对那首《闯王歌》的态度一直是模棱两可。不否认是舍不得由此得到的巨大好处,不承认则是他心里很清楚这玩意到底有多扯淡。

但有些事情,是当不得墙头草的。

崇祯十七年(1644年)正月,李自成在西安称帝立国,随即提出“贵贱均田”及“五年不征”的ZZ主张,等于在事实上否定了“闯王来了不纳粮”的承诺。

也对,闯王说的大话,关我大顺皇帝什么事?

正月立国,三月攻陷北京,四月战败一片石后退出京师,十月山西防线被清军打垮,次年正月被打出西安,五月被杀于九宫山——李自成可谓是兴也勃焉,亡也忽焉,为啥?老一套的陈词滥调就是领导层丧失去了进取心,安于享乐。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不是也跟“闯王来了不纳粮”的大饼,终于再也画不下去了有关?

如果我们是李自成义军的老兵,因为“闯王来了不纳粮”而参军替他玩命。结果打下北京后,人家天天睡美人、吃饺子,我们却连个不纳粮的承诺都成了泡影,会是个什么心情?

起码,你还想让我替你卖命?

也许,从《闯王歌》现世的那一刻起,这一切又是已成定局了。

来源:倾听历史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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