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父亲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因为家穷人丑,35岁才找了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结婚。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之间又过一年了,70年出生的我已经56岁了。
我出生在淮河岸边的一个小村,村子很大,西面临河,因此十年九涝。
父亲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斗大的字不认识一个,因为家穷人丑,35岁才找了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结婚。
父母婚后抱养了两个孩子,我从小天资聪明,学啥会啥。
弟弟就是“书混子”新书发下来没三天,不是撕了叠“皮缸”,就是不见了,为此可没有少挨打。
父亲经常唉声叹气说:你咋不如姐姐一绺子呢?
我是父亲的骄傲,三间破房子斑驳的土墙上面到处贴满奖状。
村民们经常议论我是来报恩的。
父亲也想通了,男孩子有一身蛮力挤就行,庄户人家靠种田吃饭,有力气就饿不死。
女孩子读书多了,将来做个教师,“风不吹头,雨不打脸”,一辈子安逸。
我小时候虽然穷,但父母恩爱,一家四口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劲往一处使,拧成一股绳。
我很小时就知道自己的身世,弟弟也知道不是亲生的,因为农村人嘴杂,喜欢搬弄是非。
我也无所谓,因为那个年代,被丢弃和被抱养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我们村就有好几个抱养的孩子。
原以为我会一直幸福下去,可是母亲福薄,在我读初中的时候生病过世了。
俗话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我和弟弟像深秋季节枝头上两片干枯的黄叶,随时都会被季节的风吹落。
最悲伤的就是父亲,母亲在时两人就像水里的一对鸳鸯形影不离,母亲突然离开,他的魂也丢了。
父亲经常挎着草筐跑到母亲的坟地,一坐就是一天。
邻居安慰他:两个孩子都大了,丫头那么有出息,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好好培养。
我小时候的梦想是做教师,但从母亲生病以后,看着母亲被疾病折磨的生不如死,我突然改变了主意,我要做一名白衣天使,解除人类的病痛。
我如愿以偿考上卫校,毕业那年,弟弟也初中毕业了。
弟弟生来就是出力干活的料,庄稼活干起活有板有眼,头头是道。
弟弟农忙时帮父亲种田,农闲时和村里一帮建筑工人出去打工,家里的生活慢慢好了起来。
我毕业后进了县医院做护士,虽然穿上了白大褂,但工资低的可怜,弟弟开了工资就拿一部分给我,他告诉我:姐,你不要对自己太抠,“人靠衣裳马靠鞍”,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将来嫁个好人家。
我知道建筑工地活很苦,因为弟弟经常不是这里破了一块皮,就是那里烂了一块肉,人也晒的黝黑,我怎么忍心用他的钱呢!
我告诉弟弟,你自己攒着,以后盖房子,娶媳妇。
弟弟攥起拳头,炫耀着肌肉暴突的手臂说:姐姐,你看,我有这身力气,我能养家,就算你不工作,我也能养你。
我忍不住搂着弟弟哭了,那时候弟弟才17岁。
弟弟用满是老茧的手给我抹去眼泪,笑着说:姐,别哭,日子会好起来的。
弟弟可能不知道,他手上的老茧把我的脸划出一道伤。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哭了很久,攥着弟弟给我的钱,想着弟弟在工地上挥汗如雨的样子,我很心疼,我是姐姐,本该我保护弟弟,但弟弟反过来照顾我。
我是农村出来的苦孩子,我不和别人比吃比穿,每次发了工资,我留下极少的一部分,剩下的连同弟弟给我的钱全部存起来,将来给弟弟盖房子,娶媳妇。
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很小就学会做酱,腌咸菜,刚上班那几年,我一日三餐都是馒头就咸菜。
弟弟每次出门,都让我给他带几瓶酱豆,他说我做的酱豆好吃,我知道他是为了省钱。
我告诉他:你干的都是力气活,要吃好点,有了好身体才能挣到钱。
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姐弟二人惺惺相惜,互相牵挂。
那些年,日子依旧很苦,但一家人互相温暖,看着存单上的钱越来越多,我感觉生活很有奔头。
上班第二年,同事给我介绍对象了,我拒绝了,我要帮弟弟把房子建起来。
那几年,我们父子三人各司其职,努力打拼,终于在我上班的第四个年头,给弟弟建了三件带连廊的大瓦房。
新房建成的那一天, 父亲哭着说:你妈没福气,陪我住了那么多年漏雨的房子,现在有了大房子,你妈却躺在漆黑的地下了。
我和弟弟也潸然泪下。
新房落成,我的心思也了了一半,父亲和弟弟都劝我该为自己的婚姻大事考虑了。
那年夏天,我给一个男青年包扎伤口,没想到缘分来了。
男孩叫张康,是县中学的化学老师,他因为做实验时不小心被试剂伤了手,去医院包扎,正好遇见我值班。
经过几次接触,我知道男孩喜欢我,但他没有挑明,我也装作不知道。
转眼半个月过去了,那天他来换药,我告诉他伤口已经好了,以后就不要来了。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那一刻我突然很失落。
那晚我为他失眠了,我们没有彼此的联系方式,注定今生不会再有交集。
我工作心不在焉,屡屡出错,还被领导点名批评。
就在我情绪慢慢平复的时候,男孩又出现在我面前,我很惊喜,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他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手没有好清,不换药我不放心。
在他的坚持下,我帮他拆了纱布,发现伤口干干净净的,已经和好手差不多了。
他尴尬地笑着说:我就想找机会看看你。
我们就这样恋爱了。
因为我的钱都给弟弟盖房了,恋爱期间我给老公打预防针,我没有陪嫁。
老公笑着说:我爱的是你的人,有没有陪嫁无所谓。
从我们认识到结婚,一年半时间弟弟一次没回过家,每次打电话他都说在加班,我只能叮嘱他注意身体。
我们的爱情顺理成章地开花结果了,婚期定在国庆节。
国庆节的头几天,弟弟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他又黑又瘦看着好心疼。
我捏着他的脸,心疼地说:干嘛那么拼,把自己搞得像小老头。
弟弟笑着说:怎么啦?嫌弃我不能给你“架相”?
我笑着说:不可能,哪有姐姐会嫌弃弟弟的。
弟弟从随身携带的挎包里掏出几沓钱塞在我手里说:姐,给自己置办几件嫁妆吧?姐夫是城里人,不能让公公婆婆小瞧咱们。
拿着那笔钱,再看看满脸黢黑的弟弟,我破防了。
在弟弟的坚持下,我们去了县城,买了冰箱,洗衣机,大彩电,还有七七八八的零东西。
出嫁的那天,我趴着弟弟背上,泪水把后背都染湿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彼此都把最好的给了对方。
婚后的我很幸福,夫妻恩爱,公公婆婆也很疼我。
第二年秋天,弟弟带回一个外地姑娘,为了给女孩安全感,我们亲自上门,商谈了彩礼事宜,村民们都笑话我们一家人傻的出奇,明明可以一分钱不花,硬是往人家手里送钱。
俗话说: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弟媳的父母也是明白人,弟媳过门的时候,彩礼如数奉还,父母还陪嫁女儿10000块钱。
弟媳人很好,每天变作花样给父亲做好吃的,父亲喜欢吃馅料的东西,弟媳就学着包饺子,蒸包子。
每到假期,我就带上老公和孩子回娘家,我会给弟媳带上礼物,弟媳也不含糊,给我带一些土特产。
弟媳娘家远,我经常接她到我家小住,好吃好喝招待她,给她买漂亮的衣服。
弟媳是勤俭持家的女人,一年到头舍不得添一件衣服,我是变着方法感恩弟弟,一家人其乐融融。
但命运总喜欢设置障碍,12年正月初三,我回家拜年,弟媳炒了一大桌菜,我赶紧拿出我买的好酒。
父亲不抽烟,但他喜欢喝酒,没钱时都喝那种散酒,我担心质量没保障,结婚后都给他买精装酒。
老公亲自给父亲倒酒,父亲伸手抢过酒杯说:你们两兄弟好好喝几杯,我这几天胃不好,烧心。
作为医生,我很敏感,就问父亲怎么了?父亲轻描淡写地说:没事。
我不放心,决定待父亲去检查一下,父亲推三阻四的,直到初十才答应去。
检查结果出来,果然不出所料,父亲得了肝癌,而且是中晚期。
捏着诊断报告,我一屁股瘫坐到地上。
父亲还不到70岁,年初三还在田里包田埂,我到家了弟弟才把他从田里揪回来,他劳碌了一辈子,一天福都没享过。
征得父亲的同意,我立马带他去省城做手术。
手术做了5个多小时,弟弟一直在手术室门口跪着,他说对不起父亲,这些年一直在外奔忙,没有照顾好他。
我也很自责,作为医生,竟然没发现父亲病了。
父亲住院期间,我和弟弟一刻都不敢离开,生怕有点闪失,母亲走时我和弟弟还小,没有尽孝,我们不能再亏欠父亲。
父亲也努力和病魔作斗争,积极配合治疗,但天命不可违,半年以后父亲还是走了。
父亲没有亲生儿女,他的身后事也不能落下话柄。
弟弟打电话找来知客,我告诉知客,一定要让父亲风风光光下地,该走的流程一样不能少,钱由我出。
知客为难地说:农村老规矩“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闺女不负责养老,也不能继承家产,你这样做我很为难呀!
我流着泪说:叔,你误会了,我不继承家产。
说完我递给知客50000块钱,让他们看着办。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三天以后,父亲入土为安了。
知客算了一笔细账,除去礼金,还剩了60000多块钱,这里面有我垫支的50000。
知客问我这钱怎么分,我说都给弟弟吧!咱爸这些年跟着弟弟生活,生病期间也是弟弟和弟媳照顾的,我出钱也是应该的。
弟弟说:咱爸手术你已经给50000了,丧葬费应该我出,这钱我一分都不能要。
说完硬塞给了我,我又把钱给了弟媳。
按当地风俗,父母过世后,儿子要“暖铺”三天,还要“送灯”三晚,第三天要“圆坟”,我们决定住几天再走。
别人家都兄弟姐妹多,我们家就两姐弟,我想多陪陪弟弟。
弟媳做了我喜欢的杂粮稀饭,死面粑粑配酱豆,我也跑到厨房帮忙。
晚饭做好了,我盛了几碗饭放到桌子上,冲侄子说:小萌赶快喊你爷爷出来吃饭。
话一落音,我才想起来父亲不在了,一家人哭成一团。
按风俗是儿子暖铺,我也不忌讳了,我也是爸的孩子,老公也凑了上来,弟媳看见了又扔了几床被子。
弟媳说:反正也睡不着,我也过了聊聊天。
儿子和侄子也过了凑热闹,我说:你们回去睡觉吧!我想和你舅舅舅妈说说话。
那天晚上,我们围坐在地铺上一夜未眠。
弟弟流着泪说:姐爸妈都走,这里依然是你的家,老屋子里的东西都留着,想家了就回来闻闻爸妈的味道。
弟弟转身对弟媳说:小娟,我们两姐弟和别家的孩子不同,我们感情非常深,我对姐姐好,你也别生气,爸妈不在了,我要替爸妈爱她,给她一个家。
我哭的说不出话来,老公替我答应着。
弟弟絮絮叨叨着,那一刻我感觉他越来越像父亲。
天快亮时,我看见老公倒在一边睡着了,我告诉弟弟,还能眯一会,明天还有很多事情。
弟弟倒头睡下了,我瞪着眼睛到天明,父亲养的公鸡开始打鸣了,它不知道养育它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忙忙碌碌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傍晚时分我们决定返程了,临走时弟媳给我弄了几大包蔬菜,父亲不在了,以后再也吃不到他亲手种的蔬菜了。
走出家门我特意回头望了一眼,以前每次回来,父亲看见我都会开心说:丫头回来了。
临走父亲又回送我到村口,嘴里念叨着:来了就走,也不住几天,有空再回来哦!
老屋还在,等我的人却没了,又忍不住潸然泪下。
弟媳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她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说:姐别难过,以后换我给你留门,说着把父亲生前用的一串钥匙塞到我手里。
车子开出很远,我还看见弟弟和弟媳在门口目送着我。
乡间的路坑坑洼洼的,十几分钟才到进城的大道,老公专注地开车,我坐在副驾驶微闭着眼睛,这时候电话响了,一看是弟弟打过来的,我顺手打开免提。
弟弟说:姐,给你带的青菜你千万别送人了,那里面有50000块钱,你回家收好。
我瞬间泪奔。
我说:不是说好了吗?这些费用算我的。
弟弟说:你已经帮我太多了,我心里有数,这笔钱说什么我也不能要,养儿防老是我的责任,你和姐夫也不容易。
弟弟说完就挂了电话。
一路上我眼泪都没有干,疼爱我的父亲走了,但有弟弟在,我不会孤单。
到家后我第一时间打开装菜的袋子,看见一个蓝色的塑料袋,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五沓钱。
我和老公商量,这笔钱我一分都不能要,给弟弟存着,侄子已经25岁了,花大钱的日子在后头。
弟弟又出门打工了,我经常和他视频,偶尔给他邮寄点吃的喝的,担心他舍不得花钱。
弟弟的手机费也是我充,只要他手机不欠费,我就你随时见到他。
昨天和弟弟视频,弟弟问我:这个星期你回家了吗?小娟说给你腌的腊鹅和香肠已经风干了,地里的蒜苗和芫荽也可以吃了。
家和万事兴,我和弟弟,弟媳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我们比亲兄妹还亲,彼此牵挂,以心换心。
这种感情虽然不惊天动地,但一句话叫:“润物细无声”,细微之处才能见真情。
来源:鹿慕溪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