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信笺上“叛国者七窍流沙”七字朱砂殷红似血,在烛火摇曳中仿佛要滴落下来,将案头那方端砚染成修罗场。
暮色如铁锈般渗入青石巷时,王守拙攥着那卷泛黄密信的手指已泛出青白。
信笺上“叛国者七窍流沙”七字朱砂殷红似血,在烛火摇曳中仿佛要滴落下来,将案头那方端砚染成修罗场。
三日前,这位钦天监监正推演星象时,忽见紫微垣暗星骤亮,竟在云层中凝成个沙漏虚影。
他连夜进宫叩阙,却在御书房撞见个佝偻老太监捧着这卷密信。
老太监枯枝般的手指拂过信封时,王守拙分明看见他袖口露出的皮肤下,有细碎金沙在皮下缓缓流动。
“王大人可知,这七窍流沙之刑乃前朝秘术?”老太监的声音像是砂纸擦过朽木,“受刑者眼耳口鼻皆会渗出金沙,直至七窍尽堵,活活憋成个金人。
而今这密信所指之人,怕是连魂魄都要被炼成流沙呢。”
烛火爆了个灯花,王守拙猛然回神,却发现密信末尾的落款竟是二十年前就该暴毙的西厂督主陆九渊。
此人当年因私通北漠被凌迟处死,刑场上三千六百刀下去,据说连眼珠子都化成了血水。
更漏声在子时三刻戛然而止。
王守拙突然听见瓦当上传来细碎响动,像是猫爪在青瓦上抓挠,又像是……细沙簌簌流淌。
他霍然起身,腰间那柄祖传的桃木剑却抢先一步出鞘,直直钉入房梁。
梁上悬着的蛛网应声而断,金灿灿的流沙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在青砖地上堆成个扭曲人形。
“王大人好耳力。”沙堆突然蠕动起来,竟化作个浑身裹着金箔的人俑。
那人俑抬手撕开面上金箔,露出张与老太监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双目已化作两个黑洞,有金沙正从眼窝里汩汩涌出,“二十年了,陆某终于等到个能看见流沙的人。”
“督主既已成仙,何苦来寻王某晦气?”王守拙强压住喉头腥甜,指尖在袖中悄悄勾动北斗七星阵的法诀。
窗外忽起阴风,将案头烛火吹得左摇右晃,在陆九渊身上投下无数张牙舞爪的暗影。
陆九渊突然发出夜枭般的笑声,满地金沙随笑声腾空而起,化作万千金针悬在王守拙头顶。“成仙?
王大人不妨看看这个。”他抬手扯开衣襟,胸膛上赫然刻着北斗七星阵的纹路,只是每颗星位都嵌着颗血淋淋的眼珠子,此刻正随着他呼吸节奏缓缓转动。
王守拙只觉丹田真气如沸水般翻涌,那七星阵法诀竟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
随着他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满屋金沙突然调转方向,尽数没入陆九渊胸膛。
七颗眼珠同时爆出黑血,在半空凝成面水镜,镜中赫然是北漠王庭的金帐。
“好个钦天监监正,竟能破我七星锁魂阵。”陆九渊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金箔覆盖的脖颈处浮现出道道裂痕,“不过你当真以为,我费尽心思引你来此,就为听你说句风凉话?”
话音未落,王守拙脚下青砖突然塌陷。
他凌空翻身抓住横梁,却见梁上不知何时爬满金沙凝成的蜈蚣,每只蜈蚣口器中都衔着半截人指。
更骇人的是,那些断指上的翡翠扳指他竟都认得——全都是近半年来离奇暴毙的边关将领所有!
“你可知这些人为何该死?”陆九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金箔人俑在流沙中时隐时现,“他们以为用北漠商道运送私盐便能瞒天过海,却不知自己运的每粒盐都浸着边关百姓的血。
王大人且看——”
水镜中景象骤变,竟是三年前秋狝的猎场。
当时还是三皇子的当今圣上弯弓搭箭,本该射向鹿群的箭矢却突然调转方向,直直没入太子咽喉。
而太子胯下那匹汗血宝马,此刻正在镜中仰天嘶鸣,马鞍下赫然藏着半截北漠狼牙箭!
王守拙只觉后心发凉,手中桃木剑险些脱手。
他终于明白为何陆九渊要选在子时三刻现身——这个时辰正是当年太子薨逝的时刻。
更可怕的是,镜中圣上射箭时的眼神,竟与眼前这具流沙傀儡如出一辙!
“现在轮到王大人做选择了。”陆九渊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满地金沙聚成个巨大的沙漏,“是继续做你的忠臣良将,还是随我去看看……真正的龙椅底下埋着什么?”
沙漏开始倒转,王守拙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金沙中扭曲变形,渐渐化作个与陆九渊相似的金箔人俑。
他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天象可窥不可改,逆天而行者,必遭天谴。
可若天象本就是场骗局呢?
就在沙漏即将流尽的刹那,王守拙咬破舌尖喷出精血。
桃木剑应声红光大盛,剑身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星图。
这是他昨夜观星时突然领悟的破局之法——既然有人能用流沙傀儡篡改天象,他为何不能以星辰为引,重定乾坤?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王守拙剑尖挑起七盏长明灯,灯焰在金沙中燃成北斗形状。
流沙傀儡发出凄厉惨叫,金箔身躯寸寸龟裂,露出里面森森白骨。
那些白骨上密密麻麻刻满梵文,竟与皇陵地宫中的镇魂碑如出一辙。
陆九渊的头颅突然滚落在地,空洞的眼窝直勾勾盯着王守拙:“你以为破了我的傀儡术就能高枕无忧?
看看你掌心吧,那道金线已经爬到手肘了。”
王守拙这才惊觉右手传来阵阵刺痛,低头看去,只见一道金线正顺着经脉蜿蜒而上。
他突然想起老太监袖口下的金沙,终于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傀儡术,而是以血肉为炉鼎的活人祭!
“王大人可知,为何每任钦天监监正都活不过四十?”陆九渊的头颅仍在喋喋不休,嘴角金沙簌簌掉落,“因为你们看到的星辰,都是用前人的眼珠子炼成的啊!”
窗外惊雷炸响,王守拙手中的桃木剑突然发出龙吟之声。
他想起今晨观星时,紫微垣那颗本该暗淡的帝星,此刻竟在暴雨中亮得骇人。
一个荒诞的念头突然闪过脑海——或许从二十年前陆九渊被凌迟那日起,这盘棋就已经布下了。
“多谢督主点化。”王守拙突然露出个古怪笑容,左手并指如刀斩向自己右臂。
剑光闪过,整条手臂齐肩而断,喷出的鲜血却在半空凝成道血符,直直没入陆九渊的天灵盖。
流沙傀儡发出震天动地的哀嚎,满屋金沙如退潮般涌向地底。
王守拙踉跄着扶住书架,断臂处竟没有鲜血涌出,只有细碎金沙在伤口处流转。
他终于明白师父为何总说钦天监是世上最肮脏的差事——他们替帝王窥探天机,却不知自己才是天机中的祭品。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云隙照在满地狼藉上。
王守拙拾起那卷密信,发现背面还有行小字:欲破此局,需以监正之血浇灌皇陵古槐。
他望着东方渐白的鱼肚白,突然想起今夜正是皇陵祭祖的日子。
更漏声再次响起,只是这次敲响的,是子时四刻的丧钟。
皇陵的甬道像条蜿蜒的蛇,青砖缝里渗出的湿气裹着铁锈味,在王守拙鼻尖凝成团血雾。
他独臂拄着桃木剑,剑尖挑着的断臂已化作金砂,在月光下碎成点点流萤。
更鼓声从九重宫阙传来,震得甬道两侧石兽的眼珠簌簌转动,那些用黑曜石雕成的瞳孔里,分明映着陆九渊扭曲的笑脸。
石阶上的青苔突然蠕动起来。
王守拙足尖轻点,整个人倒悬着贴上穹顶。
三支淬毒弩箭擦着他衣摆钉入砖缝,箭尾蓝羽还在颤动,箭镞处已爬满细如发丝的金线虫。
这是西厂秘传的“金蚕噬骨”,中者三息间便会化作脓水,只留副骷髅架子跪在原地。
“王大人好俊的轻功。”沙哑的女声从甬道深处传来,声波撞在石壁上,竟震落几粒嵌在砖缝里的夜明珠,“可惜这皇陵地宫,本就是给活人准备的棺椁。”
十二盏青铜人鱼灯次第亮起,灯焰皆呈诡异的幽蓝色。
王守拙瞳孔骤缩——那些灯油里泡着的,分明是人的指甲与眼珠!
灯影交错间,他看见个身着素缟的女子款款而来,裙裾扫过青砖时,竟带起阵阵磷火。
女子抬手轻抚鬓角,露出半张被火燎过的脸。
王守拙握剑的手猛地一颤,这女子竟与三年前暴毙的太子妃生得一模一样!
只是此刻她脖颈处有道金线,正顺着锁骨没入衣襟,与自己断臂处的金砂走势如出一辙。
“殿下可还认得这个?”女子突然解开发髻,乌发间滚落个玉扳指。
王守拙只觉喉头发紧,那正是太子临终前攥在掌心的遗物,此刻却沾着暗红血渍,在幽蓝灯下泛着妖异光泽。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拖拽声,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王守拙突然想起昨夜观星时,紫微垣旁那颗本该暗淡的将星,此刻竟亮得刺眼。
他猛然醒悟,这哪里是什么皇陵祭祖,分明是有人要借地脉龙气,行那逆天改命的勾当!
“殿下该上路了。”女子突然抬手,十二盏人鱼灯同时爆开。
王守拙旋身挥剑,剑锋在身前织就道光幕,将飞溅的灯油尽数挡下。
可那些混着指甲眼珠的灯油落地即燃,眨眼间已在他脚下燃起圈蓝色火墙。
更诡异的是,火墙中竟浮现出无数人影。
有边关将士被金沙灌入七窍的模样,有太子喉间插着狼牙箭的惨状,还有……还有他自己被金线爬满全身的未来!
王守拙大喝一声,咬破舌尖将精血喷在剑身,桃木剑顿时红光大盛,剑尖挑起道北斗罡气,硬生生将火墙劈开条生路。
女子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发间玉簪突然炸裂。
万千金针裹着磷火扑面而来,王守拙却在这时看清她后颈处的刺青——那是个被铁链贯穿的北斗七星阵,与陆九渊胸膛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原来你们早就是一伙的!”王守拙剑走偏锋,竟舍了防御直取女子咽喉。
剑锋触及肌肤的刹那,女子却化作漫天金砂,在他耳边留下句谶语:“你以为斩得断金线,却斩不断血脉里的蛊……”
地宫深处传来龙吟般的震动,王守拙足下青砖应声而裂。
他纵身跃入裂隙,却见下方竟是片血池,池中浮着具具金身尸体,每具尸体的七窍都在汩汩涌出金砂。
而在血池中央,有株通体漆黑的古槐正在疯长,树皮上凸起的纹路,分明是张痛苦的人脸!
“槐木养魂,金砂铸身。”沙哑的男声从树冠传来,陆九渊的身影在枝桠间若隐若现,“这株古槐已吸食了九十九位钦天监监正的精血,只待今夜子时,便能开出那朵逆转阴阳的……往生花。”
王守拙这才惊觉,血池中的金身尸体全都穿着钦天监的朝服!
他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死死攥着的那片槐叶,叶脉里蜿蜒的金线,与自己断臂处的纹路竟分毫不差。
原来从二十年前陆九渊“身死”那日起,钦天监就成了替帝王养蛊的鼎炉!
“你以为皇陵地宫真是为镇压龙脉?”陆九渊从树冠跃下,金箔覆盖的面孔在血池映照下宛如恶鬼,“这下面埋着的,是初代钦天监监正的骸骨。
他当年窥破天机,却被帝王炼成往生花的养料。
如今轮到你们这些后辈,该当感恩才是。”
血池突然沸腾起来,那些金身尸体竟齐齐睁开空洞的眼眶。
王守拙挥剑斩断扑来的金砂触手,却见剑身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金化。
他终于明白陆九渊为何要断他右臂——这金砂之毒本就是钦天监血脉的克星!
“往生花开时,帝王便可借尸还魂。”陆九渊的声音突然变得缥缈,他胸前的七星阵纹路开始逆时针旋转,“太子殿下早该料到会有今日,毕竟那支射向他的箭……”
话音未落,王守拙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
他竟将桃木剑倒插进自己心口,剑锋穿透脊背时带起道血箭,直直没入古槐树干。
树皮上的人脸发出凄厉惨叫,万千根系破土而出,将陆九渊紧紧缠住。
“你疯了?
!”陆九渊终于露出惊恐神色,金箔身躯开始寸寸龟裂,“往生花需以监正心头血浇灌,你这样做自己也会……”
“我早就疯了。”王守拙突然笑起来,左手指尖在心口画出血符,“从看见太子殿下眼中金线的那刻起,从师父把槐叶塞进我手里的那刻起,从我生来就该做这养蛊鼎炉的那刻起……”
血符完成的刹那,古槐树冠突然炸开万千金花。
可那些本该娇艳欲滴的花瓣,却在触及血池的瞬间化作飞灰。
陆九渊发出非人的嘶吼,金箔身躯彻底崩解,化作漫天金砂被地脉龙气卷入地底。
血池突然开始倒流,那些金身尸体接连沉入池底。
王守拙望着掌心消退的金线,突然明白师父为何总说钦天监是守墓人。
他们守的不是帝王陵寝,而是这吃人的天机!
子时三刻,暴雨倾盆而下。
王守拙独臂执剑站在祭坛上,脚下是正在融化的金身尸体。
他忽然想起昨夜观星时,紫微垣那颗将星旁又亮起颗新星。
他不知道那是谁,却知道该往何处去。
当第一道闪电劈开夜空时,他挥剑斩断了自己左臂。
金砂喷涌而出的瞬间,他终于看清那些血字:北漠王庭,龙脉尽处,往生花开,帝星易主。
更鼓声在暴雨中渐行渐远,唯有那株枯死的古槐在雷光中若隐若现。
树根深处,有细碎的金砂正在重组,渐渐凝成个模糊人形。
而此刻的北漠王庭,金帐中的狼头烛台突然爆出蓝火,映得可汗手中的狼牙箭泛起妖异金芒。
子时四刻,钦天监的观星台上,新任监正突然指着北方惊呼:“紫微垣旁那颗将星……怎么变成两颗了?
!”
北漠的夜风裹着黄沙,在王守拙化作的金砂中卷起细小漩涡。
他最后的意识里,听见虎符在怀中发出龙吟般的震颤,那半枚残缺的符节竟如活物般钻进他溃散的魂魄,在金砂深处凝成道暗金纹路。
待他再次恢复知觉时,已身在北漠王庭地宫深处,身下是块刻满西厂秘文的玄冰寒玉。
寒玉四周垂着七七四十九盏青铜人面灯,灯焰皆呈妖异的紫黑色。
王守拙试着动弹,却发现自己魂魄被禁锢在金砂凝成的虚影里,唯有双目能穿透重重帷幔,望见地宫中央那株通体赤红的往生花。
花蕊中蜷缩着个婴孩,眉眼竟与当年暴毙的太子有七分相似,只是此刻婴孩浑身缠满金线,每根金线末端都连着具北漠贵族的尸体。
“二十年布局,终究等到监正大驾。”沙哑的女声自背后传来,王守拙魂魄骤然紧绷——这分明是皇陵中那女子!
可当她掀开帷幔时,面容却已化作北漠大祭司的模样,额间朱砂痣如泣血,手中蛇头杖正滴落着黑血。
大祭司抬手轻点,往生花突然绽放出刺目金光。
王守拙只觉魂魄被无形之力撕扯,金砂虚影竟渐渐凝成实体。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重新长出的双臂上,正缓缓浮现出与婴孩相同的金线纹路!
“监正可知何为往生?”大祭司将蛇头杖插入婴孩天灵,杖头青蛇立即昂首吐信,“此花需以帝王血脉为引,钦天监精血为肥,待花开九瓣时,便能逆转阴阳,让该死之人借尸还魂。”
地宫突然剧烈震颤,青铜人面灯接连爆裂。
王守拙趁机凝聚魂力,却见金砂中突然钻出半枚虎符,与婴孩身上的金线产生共鸣。
他猛然醒悟,当年师父塞给他的槐叶、皇陵中的无字碑、还有此刻虎符的异动,都在指向同一个真相——钦天监本就是帝王为养蛊设下的棋局!
“你们早该料到会有今日。”婴孩突然睁开双目,瞳孔中竟旋转着北斗七星阵。
王守拙魂魄剧痛,那些金线仿佛化作钢针,顺着经脉直刺心脏。
他这才看清,婴孩襁褓中露出半截玉扳指,正是太子妃遗物!
大祭司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将蛇头杖狠狠刺入寒玉。
玄冰之下突然涌出万千金砂,在地宫中凝成陆九渊的模样。
只是这次的金箔傀儡周身缠满铁链,每根铁链都连着具北漠王族的骸骨。
“王大人可还认得这个?”陆九渊抬手扯开衣襟,胸膛上的七星阵纹路已化作血色,七颗星位分别嵌着七颗心脏,此刻正在金砂中剧烈跳动,“这些可都是北漠最尊贵的血脉,他们的心尖血,可比你们中原人的金贵多了。”
“你当真以为能逆转阴阳?”王守拙突然开口,魂魄中的金砂开始逆向流转,“可知钦天监血脉里,还藏着样你们想不到的东西?”
地宫穹顶突然传来龙吟,王守拙额间浮现出道暗金符印——正是虎符与金砂融合后的印记。
那些缠绕在婴孩身上的金线应声而断,化作漫天流萤没入符印。
大祭司惊呼出声,手中蛇头杖寸寸龟裂,青蛇竟化作金砂坠地。
“不可能!
历代钦天监都是……”陆九渊的金箔身躯开始颤抖,铁链上的骸骨接连爆开。
王守拙却在这时看清,每具骸骨的脊椎骨上都刻着北斗七星阵,与自己魂魄中的金线纹路遥相呼应。
“都是你们帝王家的养料,对吗?”王守拙突然放声大笑,魂魄中的金砂凝成把虚幻长剑,“可你们忘了,钦天监最擅长的从来不是观星,而是……”他剑锋直指往生花,“改命!”
长剑斩落的刹那,地宫中响起万千冤魂的哀嚎。
王守拙看见师父的虚影出现在剑尖,看见历代监正的魂魄从无字碑中涌出,看见那些被金砂吞噬的边关将士、太子、太子妃……所有被帝王算计的亡魂,此刻都化作流火没入剑身。
往生花发出凄厉惨叫,九片花瓣接连凋零。
婴孩身上的金线彻底崩断,露出张与当今圣上如出一辙的面容。
只是这面容正在迅速苍老,眨眼间已化作具枯骨。
大祭司尖叫着扑向枯骨,却被反弹的金砂洞穿胸膛,化作滩黑水渗入地缝。
陆九渊的金箔身躯开始融化,却在消散前露出个解脱的笑容:“原来我们都错了……钦天监从来不是棋子,而是……”他的话被地脉震动打断,整座地宫开始崩塌。
王守拙在坠落的巨石间穿梭,魂魄中的金砂已所剩无几。
他突然想起昨夜观星时,紫微垣旁那颗新亮的将星此刻光芒大盛,而原本的帝星却黯淡无光。
他终于明白,师父临终前说的“守墓人”,守的从来不是帝王陵寝,而是这被天机反噬的苍生!
地宫坍塌的轰鸣声中,王守拙将最后缕魂魄凝入虎符。
符印迸发出刺目金光,竟在地脉深处开辟出条通道。
他最后望了眼那株枯萎的往生花,看见花根处有半截槐枝正在生长——那分明是皇陵中古槐的残根!
“原来轮回从未停止……”王守拙喃喃自语,魂魄化作点点星芒消散在通道中。
而此刻的中原皇城,钦天监的观星台上,新任监正突然指着北方惊呼:“紫微垣旁那颗将星……怎么变成龙形了?
!”
暴雨倾盆而下,冲刷着北漠王庭的废墟。
可汗帐中,那支本该射向钦天监的狼牙箭突然折断,箭镞处渗出的金砂在暴雨中凝成行小字:天命可窥,人心难测。
七日后,北漠边境来了个独臂道人。
他手持半枚虎符,腰间别着截焦黑的槐枝,所过之处黄沙尽退,枯井涌泉。
有牧民看见他夜观星象时,额间会浮现暗金符印,与二十年前暴毙的西厂督主眉心印记一模一样。
道人总在月圆之夜登上最高的沙丘,对着中原方向抚琴。
琴声凄厉如金砂摩擦,却能引来百鸟朝凤。
有胆大的牧民凑近偷听,只听见句断断续续的歌谣:“金砂凝骨血,槐木葬龙魂。
往生花谢处,方见……见……”
歌谣未尽,道人已化作金砂消散在风中。
唯有那截槐枝在沙地上生根发芽,三日间便长成参天巨树。
树冠遮天蔽日,枝桠间垂落无数金铃,每当朔风过境,便会响起与道人琴声相似的金砂摩擦声。
中原皇城,新帝登基那日,钦天监观星台上的浑天仪突然炸裂。
老监正在碎片中拾起半片槐叶,叶脉里蜿蜒的金线,竟与北漠巨树上的纹路分毫不差。
他想起昨夜观星时,紫微垣旁那颗龙形将星旁,又亮起颗微弱的新星。
“原来这盘棋,从来都没下完。”老监正将槐叶贴身藏好,转身时却见新帝手中把玩的,正是当年太子妃遗失的玉扳指。
玉质温润如初,内里却流转着细碎金砂,在阳光下折射出北斗七星的虚影。
更鼓声在子时三刻响起,老监正突然捂住心口。
他看见掌心浮现出道暗金纹路,与王守拙魂魄中的印记如出一辙。
而此刻的北漠边境,那株巨树突然绽放出九朵金花,花瓣飘落处,干涸的河床重新涌出清泉,枯死的胡杨抽出新芽。
牧民们奔走相告,说这是长生天降下的神迹。
唯有那个总在树下徘徊的哑巴牧童知道,每当金花绽放时,树根深处就会传来熟悉的琴声。
他偷偷埋下从道人遗物中捡到的桃木剑,剑身上刻着行小字:天机可逆,人心难改。
暴雨再次席卷北漠时,哑巴牧童在巨树下挖出了那柄桃木剑。
剑身缠绕的金线突然活过来,在他掌心烙下个暗金符印。
当夜,牧童梦见自己变成了那个独臂道人,在漫天金砂中抚琴高歌。
而琴声所至之处,枯骨生肉,荒漠成林。
醒转时,牧童发现自己能看见常人看不见的东西。
他看见巨树根系深处埋着无数金砂凝成的魂魄,看见那些魂魄正在编织张巨大的星图,看见星图中央有颗黯淡的帝星正在被北斗七星环绕。
而最让他心惊的是,那些环绕帝星的星辰中,有两颗的光芒竟与自己额间的符印一模一样。
二十年后的上元节,新帝暴毙于御书房。
死状与当年的太子如出一辙,七窍中汩汩涌出的却不是金砂,而是晶莹的水珠。
钦天监新任的少年监正跪在尸首旁,突然从新帝怀中摸出半枚虎符。
符印触手的刹那,他额间浮现出暗金符印,与北漠牧童额间的印记遥相呼应。
子夜时分,少年监正登上观星台。
他看见紫微垣旁的龙形将星旁,已亮起七颗新星。
而此刻的北漠边境,那株巨树突然开满金花,花瓣飘向中原方向,在月光下凝成道金色长桥。
桥那头,独臂道人的虚影正在抚琴,琴声中夹杂着陆九渊的笑声、大祭司的尖叫、还有太子妃的低泣。
“原来这盘棋,从来都是死局。”少年监正将虎符按在心口,符印迸发的金光中,他看见自己与北漠牧童的身影正在重叠。
而地脉深处,有株新生的槐树正在破土而出,树根缠绕着往生花的残骸,树冠直插云霄,在星空中投下巨大的北斗虚影。
来源:霸气侧漏的牛牛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