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此三册为晚清重要学人沈曾植《海日楼文集》新发现的一种辑校本。《海日楼文集》于沈曾植生前并未经亲自整理,故其著作多以手稿或散篇形式流传。1923年沈曾植逝世一年后,由门人王国维、罗振玉等人初步整理其遗稿,仅部分诗文,刊行《海日楼遗书》。
Lot 0229
沈曾植《海日楼文集》周迪前本(附照片)
清写本
3册 纸本 27.1×18.4 cm.
估价:RMB 1,000-2,000
提要:
此三册为晚清重要学人沈曾植《海日楼文集》新发现的一种辑校本。《海日楼文集》于沈曾植生前并未经亲自整理,故其著作多以手稿或散篇形式流传。1923年沈曾植逝世一年后,由门人王国维、罗振玉等人初步整理其遗稿,仅部分诗文,刊行《海日楼遗书》。
沈慈护请多位学者整理《海日楼文集》,此本为金兆蕃(篯孙)、孙德谦(抑安)读定、王蘧常(瑗仲)编次,尹炎武(石公)重新校阅后,邀请周迪前帮忙。因此,此本应为在王蘧常编次的基础上周迪前再加工、再校勘的。此前,学界已知仅有王遽常、钱仲联两位编校过《海日楼文集》,现周氏辑校为第三家。
拍品为卷三至六,与已知及已出版的《海日楼文集》有诸多不同,如其中三篇为新发现文章,包括沈曾植书《越缦堂寿宴诗叙》,是其与李慈铭交往的新见史料。此外,还有分卷、排序、用字等区别数百处。另保存有沈曾植清遗民的书写习惯,如敬讳、避讳。凡遇“圣祖御”“诏旨”等前空两格,通篇“玄”字缺笔避讳。卷后有周迪前跋文。
可见,此新发现的沈曾植《海日楼文集》是王遽常辑校《海日楼文集》成书过程中的重要一稿,对于钱仲联本的出版亦为直接影响,具有重要的文献学、学术史和思想史价值,其意义主要体现:补遗与辑佚价值、文本校勘与版本研究价值、分卷与编纂体例的文献学意义、历史书写与时代印记、整理者周迪前的学术价值。
书内夹一沈曾植旧照。
新见沈曾植《海日楼文集》周迪前本考述
此三册为晚清重要学人沈曾植《海日楼文集》新发现的一种辑校本。《海日楼文集》于沈曾植生前并未经亲自整理,故其著作多以手稿或散篇形式流传。1923年沈曾植逝世一年后,由门人王国维、罗振玉等人初步整理其遗稿,仅部分诗文,刊行《海日楼遗书》。此后约20世纪40年代,上海商务印书馆曾计划出版《海日楼文集》,因战乱中断。20世纪80年代后,中国大陆和台湾多家出版社陆续整理出版《海日楼文集》全本,其中钱仲联辑校本(钱仲联,广东教育出版社,2019)为目前学界公认最完整的整理本,包含札记、题跋、诗词等。
此前,学界已知仅有王遽常、钱仲联两位编校过《海日楼文集》,现周氏辑校为第三家。据跋文可知,沈慈护请多位学者整理《海日楼文集》,此本为金兆蕃(篯孙)、孙德谦(抑安)读定、王蘧常(瑗仲)编次,尹炎武(石公)重新校阅后,邀请周迪前帮忙。因此,此本应为在王蘧常编次的基础上周迪前再加工、再校勘的。
周氏跋文记于1961年,此本整理应在1961年前。经与已出版《海日楼文集》(钱仲联,广东教育出版社,2019)校雠,其中有诸多异同。
一、周本中有八篇不见于已出版的《海日楼文集》,其中五篇近年才被收录于《海日楼题跋》(许全胜,中华书局,2022),其余三篇为新发现之文章:
(1)周本卷三第十三篇《顺治三年官板时宪书跋》(已出版的《海日楼文集》未收录);
(2)周本卷三第十九篇《跋六祖坛经明刻巾箱本》(已出版的《海日楼文集》未收录);
(3)周本卷四第三篇《符秦邓太尉碑跋》(已出版的《海日楼文集》未收录);
(4)周本卷四第十五篇《唐玉真公主昭应记跋》(已出版的《海日楼文集》未收录);
(5)周本卷三第二十七篇《明登莱巡抚陶公遗集跋》(已出版的《海日楼文集》未收录);
(6)周本卷三第三十篇《组斋澹远斋诗跋》(已出版的《海日楼文集》及《海日楼题跋》均未收录);
(7)周本卷三第三十一篇《陈石遗朱丝词跋》(已出版的《海日楼文集》及《海日楼题跋》均未收录);
(8)周本卷五第十一篇《越缦堂寿宴诗叙》(已出版的《海日楼文集》及《海日楼题跋》均未收录)。
稿本所辑文章卷三三十一篇、卷四二十四篇、卷五二十五篇、卷六三十七篇,合计一百一十七篇。其中未见于钱本的八篇涉及跋类、寿序类。《越缦堂寿宴诗叙》系沈氏为李慈铭所作。沈曾植与李慈铭同为晚清学术圈的重要人物,两人的关系既有学术交往的互动,亦有性情与立场的差异。李慈铭比沈曾植年长二十岁,属前辈学者。李以《越缦堂日记》闻名。1870-1880年代,沈曾植初入京时,通过潘祖荫、翁同龢等与李慈铭结识。所见史料中有沈为其所作《越缦老人六十寿诗》《再祝越缦寿》等,但《越缦堂寿宴诗叙》尚属首次发现。此篇诗叙篇幅颇长,达千八百余字。
二、部分章节内容有增减:
如《钞本明季诸贤列传跋》一文,已出版本截至于“词致柔令,午梦风流,久而未沫,可想也。”而周本此后还有“书中诸边将传,取之明史稿者为多。余若渔洋竹垞尧峰集中之文,亦多采录,其隐逸一传,颇疑即以戴笠之高蹈传为本。”又,《跋王弼注老子》一文,已出版篇幅前两段“此书明代曾有刻本,藏书家罕有著录者,盖人间几人间几绝响矣人间几绝响矣。”至“辛巳正月六日记。”不见于周本。
三、周本与出版本部分词、字不同,多为周本中加字、补字或眉批改字之后与出版本一致。这种情况繁多,举例如下:
《论语孔氏本郑注跋》一文出版本第一二行“罗君叔言得其景本后”稿本中为“罗君叔言得其影本复”;第四行“其不合者”周本中原为“不合者”,后用加字符号补一“其”字;第十一行“唯郑玄、何晏立于国学”稿本中“郑”为补字。
《宋本史记跋》一周本标题为“宋本史记”无“跋”一字;出版本第五行“南监所存”四字在周本中为加字。
《穆天子传书后》出版本第五行“葱岭东西”于周本中为补字;“诸回部西夏氏邦”中“回”字稿本中为“四”,于眉批中改为“回”;第十八行“南还”周本中用“旋”字。
《读元秘史后记》标题于周本中为“读元秘史后”;第十二行“白貔河或谓白狼河,旧指为老哈” 周本中“白貔河”三字为补字,整句话为“白貔河即白狼河,白狼河旧指为老哈”。
出版本中小字注释部分对于有些不同做了解释,如“南还”稿本中用“旋”字,出版本中注释为“原钞本作旋,传文作还。旋、还虽通用仍传文为是。”可见此处周本于出版本所使用的钞校本一致。
四、周本中多处与出版本中批注“别稿”“公手注”等一致,如:
《秦边纪略书后》出版本第三行“当”字下小字批注“别稿当上有然字”, 周本中确有“然”字。
《钞本明季诸贤列传跋》出版本中小字批注“公手注云:芍翁新得书,属为考证。” 周本中确有此句。
《新出土墓志十种跋》出版本中小字批注“墓志十种,公手稿祗成其五。” 周本中确为五种。
周本与出版本中批注“别稿”亦有差异之处,如:
《秦边纪略书后》出版本第四行周本中与出版本一致,均有“康熙三十年以前”,而批注中称别稿无此句。
五、周本分卷及排序与出版本有较大差异。周本为六卷本,出版本为四卷本,此三册周本存卷三至六,对应出版本中卷二至四。对比如下:
出版本周本(卷几第几篇)卷二 跋类 上論語孔氏本鄭注跋卷三1跋王弼注老子卷三16書司馬溫公切韻指南後卷三2宋本史記跋卷三3穆天子傅書後卷三4樊綽蠻書校本跋卷三6讀元秘史後記卷三5徐靈府天臺山志書後卷三7經世大典西北地圖書後卷三8書西域水道記卷四後卷三9秦邊紀略書後卷三10譯刻中亞洲俄屬游記跋卷三11影宋本重詳定刑統跋卷三12書道光乙酉科福建明經通譜後卷三14鈔本明季諸賢列傳跋卷三15吴氏安危注跋卷三17書道藏目録太平部後卷三18跋佛祖統紀卷三20傳法正宗記跋卷三21記大智度論後卷三22記說無垢稱經後卷三23書止觀科節後卷三24書悉曇字記後卷三25漢孟廣碑跋卷四1書白石神君碑後卷四2魏李璧墓誌跋卷四4東魏廉富造天宮像碑跋卷四5北齊標異鄉義慈惠石柱頌跋卷四6隋張通妻陶貴墓誌跋卷四7隋趙芬碑跋卷四8卷三 跋类 下
闕特勤碑跋卷四9闕特勤碑釋文跋卷四10突厥苾伽可汗碑跋卷四11唐囗姓迴鶻愛登里囉汨没密施合毗伽可汗聖文神武碑跋卷四12新出土墓誌十種跋卷四3唐代國長公主碑跋卷四14唐興聖寺尼法澄塔銘跋卷四16義琬禪師墓誌跋卷四17支提龕銘跋卷四18無畏不空禪師塔記跋卷四19大證禪師碑跋卷四20化度寺邕禪師塔銘跋卷四21凈菐寺故大德法藏禪師塔銘跋卷四22大理國淵公塔碑銘跋卷四23大理國淵公塔銘第二跋卷四24跋黄庭經卷五1宋拓澄清堂帖跋卷五2記鬱岡帖第七卷晉索靖月儀帖後卷六36唐無名書月儀跋卷六37跋星鳳樓帖卷五3跋魚玄機詩集卷三26跋投筆集卷三28書龔定庵文集後卷三29豐人季魯詩世學手稿跋卷五4洪琴西先生手札跋卷五5劉雲樵先生草書冊書後卷五6李迪口口口口長卷跋卷五7東川公手録評本精華録跋卷五8記先府君手寫課藝後卷五9記先太夫人手書日用帳冊卷五10卷四 赠序类 寿序类 杂记类 碑铭类 传记类 铭赞类 祭诔类 策问对策类 杂著类
送梁節庵同年歸里序卷五13朱雪崖先生壽序卷五12瑞安先生六句壽諶敘卷五14金磷叟先生七旬壽序卷五15陳太夫人八旬壽諶詩後序卷五16梁母余太孺人壽序卷五17余堯衢參議德配左夫人古希偕老圖序卷五18記畫地圖法卷五19重建天柱閣記卷五20雙花王閣記卷五21曼陀羅室記卷五22持明安記卷五23濤園記卷五24古磁碗記卷五25廣西巡撫吴公昌壽墓志銘卷六1皇清誥授榮祿大夫李君墓志銘卷六3沈達夫先生墓誌銘卷六2王君菊人墓誌銘卷六4康太夫人墓誌銘卷六6蔣君墓表卷六7清翰林院侍讀學士文君雲閣墓表卷六5羅君楚墓碣卷六8楊居士塔銘卷六9龔自珍傳卷六10葛府君家傳卷六11業師兩先生傳卷六12記蘇完公事卷六13書張氏二烈女事卷六14研銘十三首卷六16杖銘卷六17新甫杖銘卷六18秀水陶元暉中丞像讃卷六19韌盦先生像贊卷六20方君像贊卷六21某翁像讚卷六22八徽圖讚卷六26張母桂太夫人像贊卷六23乙盦自讚卷六24造像自讚卷六25祭張隱君文卷六27祭姚菊坡同年文卷六28沈敬裕公誄辭並序卷六29祭梁文忠公文卷六30策問二卷六31江漢律輯存凡例卷六32高進喜獄議卷六33絜玉庵辭卷六34内學院緣起卷六35東藩瑣述卷六15
六、周本中保存有沈曾植清遗民的书写习惯,如敬讳、避讳。凡遇“圣祖御”“诏旨”等前空两格,通篇“玄”字缺笔避讳。
七、眉批中有落“迪”,即为该本的整理者周迪前。
周迪前(1900-1976),名大烈,字迪前,自号述庐,上海金山区人,书香世家。青少年时即知名于文社,得高吹万赏识,做媒,娶姚石子的胞妹姚竹修(字湘湄)。
后与高、姚两家交往甚密,编写《后来雨楼书目》等,喜研习古学,参加了“国学商兑会”和“南社”,对于古籍的类别、源流颇有见解,并有从事校讎目录学的志向。
1937年秋冬之际,日军入侵,幸藏书未毁。迁址原哈同花园对面四明邨安顿后,重操旧业,从事聚书、校注和编目等工作,先后草编了《书目考》《知见辑佚书目补》《南史艺文志》《清代校勘学书目》等稿。
周迪前一生主要精力都在于抄校古籍。姚石子编撰《金山艺文志》一书,自1919年开始,历时二十余年,未及出版即因病早逝。
后经周迪前校勘并加按语,于1947年10月对《寓贤著述》和《金石》两部残稿加以拾遗补录成书。此书原稿经专家鉴定列为善本书,现存于上海复旦大学图书馆。
1991年出版的《金山县志》文献部分引用了《金山艺文志》卷首的“识语”,即为周氏所加“按语”,“按语”说:“乡邦文献以封氏篑进斋及姚氏怀旧楼所藏为最富,此外则松江图书馆及南洋中学图书馆亦多有之……”
周迪前中年后仍少交游,文友先后有陈乃乾、陆维钊、王巨川、尹石公、郑逸梅、严载如、施蛰存等先生,因借书或编著相互来往。
他在60年代初写了《述庐自叙》一篇,自称已积习成性,不废书卷,学术宗仰明代王船山先生,写文章则主张平实,不尚浮华。
此后仍好学不倦,继续著述,且着重于乡邦文献的收集,选编有《松江诗钞》《云间词徵》诸稿,均未及刊行。(参考文章《父亲周迪前的藏书与校书》)
可见,此新发现的沈曾植《海日楼文集》是王遽常辑校《海日楼文集》成书过程中的重要一稿,对于钱仲联本的出版亦为直接影响,具有重要的文献学、学术史和思想史价值,其意义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 补遗与辑佚价值
周本中八篇未见于已出版《海日楼文集》的文章,尤其是《越缦堂寿诗叙》等,为研究沈曾植的学术交游、文学创作和思想提供了全新的第一手材料。这些佚文的发现,不仅丰富了沈曾植的文集内容,也为研究晚清学术圈的人际网络(如沈曾植与李慈铭的关系)提供了重要线索。此外,这些文章涉及经学、史学、佛学等多个领域,对全面把握沈曾植的学术体系具有重要意义。
2. 文本校勘与版本研究价值
周本与已出版本在文字、段落、标题等方面存在诸多差异,如《钞本明季诸贤列传跋》的增补内容、《论语孔氏本郑注跋》的字词改动等,为校勘《海日楼文集》提供了可靠的底本依据。通过对比周本与出版本,可以厘清沈曾植文章的修订过程,揭示其学术观点的演变。此外,周本中保留的眉批、补字和修改痕迹,反映了沈曾植的写作习惯和文本生成过程,对研究其著述方式具有独特价值。
3. 分卷与编纂体例的文献学意义
周本为六卷本,与已出版的四卷本在分卷和篇目排序上存在显著差异。这种差异可能反映了沈曾植或其整理者对文集编纂体例的不同构想。通过研究稿本的分卷逻辑(如按文体、主题或时间分类),可以进一步探讨沈曾植的知识结构和学术关注点的变化,同时也为《海日楼文集》的重新整理与编纂提供了新的思路。
4. 历史书写与时代印记
周本中保留的敬讳(如“圣祖御”前空两格)、避讳(“玄”字缺笔)等清代遗民的书写习惯,是研究晚清士人政治心态与文化认同的鲜活例证。这些细节不仅体现了沈曾植作为清遗民的身份意识,也反映了时代变革中传统文人的精神坚守。
5. 整理者周迪前的学术价值
周本眉批中出现的“迪”字及末附跋文,明确了整理者为周迪前。这一发现为研究《海日楼文集》的流传与整理史提供了关键信息。周迪前的整理工作(如校勘、批注)可能对后世版本的定型产生了影响,其学术贡献值得进一步挖掘。
此三册作为沈曾植著述的原始形态,不仅弥补了现有版本的缺漏,也为研究其学术思想、文本生成和晚清文献学史提供了不可多得的材料。未来,可通过深入校勘、考释佚文、分析编纂体例等方式,进一步揭示这一稿本的多元价值,推动沈曾植研究乃至晚清学术史的深化。
来源:沐清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