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鲜女大学生用中文说“麻烦您了”,我的眼泪砸在了平壤街头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06-02 07:49 1

摘要:2017年深秋,北风已带着哨音。我背着几乎被方便面、压缩饼干和糖果撑爆的登山包,踏上了飞往平壤的航班。这份沉重的“爱心储备”,源于行前亲友们忧心忡忡的塞满:“多带点,那边……”未尽之语悬在空气里,沉甸甸地坠在肩头。那时的朝鲜,于我,是新闻里反复播放的导弹试射,

2017年深秋,北风已带着哨音。我背着几乎被方便面、压缩饼干和糖果撑爆的登山包,踏上了飞往平壤的航班。这份沉重的“爱心储备”,源于行前亲友们忧心忡忡的塞满:“多带点,那边……”未尽之语悬在空气里,沉甸甸地坠在肩头。那时的朝鲜,于我,是新闻里反复播放的导弹试射,是卫星地图上大片大片的夜暗,是国际社会眼中那个固执的“隐士王国”。带着满腹的疑虑和一丝探险般的冲动,我降落在空旷冷清的平壤顺安机场。

静默的城邦与燃烧的史诗

平壤的街道宽阔得近乎奢侈,却行人寥落。老旧的公交车喘息着爬行,车窗蒙着厚厚的灰尘。行人穿着灰、蓝、军绿色的制服或便装,步伐统一得近乎刻板。他们的目光大多低垂,或在与我们这些“异域来客”视线即将交汇的瞬间,像被烫到般迅速而自然地滑开,留下一种无声的疏离。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特的安静,只有高音喇叭里永不疲倦地播放着激昂的革命歌曲和新闻播报,在空旷中徒劳地撞击着无形的壁垒,显得格外空洞。

行程第二天,我们幸运(或者说被迫)观看了大型团体操与艺术表演《阿里郎》的盛大演出。那场景,穷尽词汇也难以形容其万一。十万人! 活生生的人体,化作最驯服也最狂热的像素,在巨大的五一体育场里翻涌、聚合、离散。翻板组成的背景瞬息万变——喷薄的火箭、巍峨的千里马铜像、领袖慈祥的巨幅肖像……在强光探照下散发着不容置疑的神性光辉。口号声、踏步声、歌声汇聚成震耳欲聋的声浪,像实质的巨锤,反复捶打着耳膜和胸腔,让人产生一种近乎晕眩的渺小感。

然而,真正刺穿我心灵的,却是看台上那些普通的朝鲜观众。白天街头那些近乎麻木的平静面孔,此刻被一种原始的、排山倒海的狂热彻底点燃。他们涨红着脸,挥舞着统一发放的塑料花束,喉咙里爆发出嘶哑却震天的呐喊,眼睛里燃烧着一种纯粹的、近乎献祭般的火焰。我被这庞大无匹的集体意志裹挟着,在震撼之余,心底却泛起一丝冰冷的悲悯:在这被精心点燃、整齐燃烧的熊熊烈焰之下,那些属于个体的、微弱的生命烛光,是否只能在缝隙里艰难喘息?

导游李同志,一位笑容标准、中文流利的年轻男子,用带着自豪的语气向我们强调:“我们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在伟大领袖的关怀下,人民无所羡慕(Urisika Opso),生活幸福美满。” 可就在抵达市区时,我分明看到居民楼斑驳的阳台上,密密麻麻的太阳能板像一块块拼凑起来的、渴求光明的伤疤。某个昏暗的楼道窗口,飘散出劣质煤块燃烧特有的、带着硫磺味的呛人烟气。

孤岛夜奔与一盏求知的孤灯

最后一夜,宿在孤悬大同江心的羊角岛酒店。窗外,墨色的江水无声流淌,吞噬了所有声响。只有对岸主体思想塔顶端那颗巨大的、永不熄灭的红星,像一枚冰冷的图钉,固执地钉在漆黑的天鹅绒夜幕上。

一种强烈的不甘啃噬着内心:难道就这样被圈禁在酒店,与真实的平壤夜色擦肩而过?同行的老陈,一位阅历丰富的纪录片导演,对我点了点头,眼神锐利而坚定。我们决定“越界”——溜出去,哪怕只是呼吸一口平壤夜晚真实的空气。

墙角,那袋只消耗了零星几包的零食,像个尴尬的累赘。带着?目标太显眼。扔掉?又于心不安。最终,我们还是拎起了它。这袋在中国街头稀松平常的膨化食品和巧克力,在空旷、寂静、昏暗的平壤街头,瞬间成了最刺目的异物。昏黄的路灯将我们拎着巨大塑料袋的身影投射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扭曲而怪异。每一步都感觉有无数道目光从紧闭的窗户后、从浓重的树影里无声地投射过来,带着审视与警惕。夜风如刀,刮得脸颊生疼。

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两个闯入禁地的幽灵。拐过一个街角,一个小小的街心公园出现在眼前。入口处,一盏老旧的路灯顽强地亮着,灯罩布满污垢和蛛网,光线昏黄、微弱,在深秋的寒风中摇曳不定,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就在这圈随时可能消失的光晕中央,两个穿着洗得发白、深蓝色棉布裙的年轻姑娘,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水泥灯柱,正借着那点可怜的光亮,几乎将脸贴在书页上,专注地阅读着。她们的身体因寒冷而微微蜷缩,书本捧得很近,鼻尖几乎要触碰到纸面。寒风吹乱她们枯黄干燥的额发,昏黄的光影在她们清瘦、专注、略带菜色的脸庞上跳跃。那一刻,十万人的阿里郎声浪被彻底屏蔽。世界安静得只剩下这盏风中残烛般的孤灯,两个单薄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剪影,和一种对知识近乎悲壮的渴求。这画面,寂静得令人心碎。

我们下意识地、带着善意朝她们挥了挥手。
姑娘们像被子弹击中般猛地一颤!
看清是我们,巨大的惊恐瞬间攫住了她们!她们以闪电般的速度“啪”地合拢书本,像护住心脏般死死抱在胸前,身体瞬间绷得像拉满的弓弦,头颅深深地低下,几乎要埋进书本里。双手用力地绞着书脊,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死寂的惨白。那是一种刻在基因里的、对“闯入者”的本能恐惧和极致的拘谨,像一层瞬间凝结的、坚硬的冰壳。

我和老陈僵在原地,手足无措。手中的零食袋,此刻仿佛变成了一块烧红的烙铁,灼烧着掌心,也灼烧着我们的良心。直接递过去?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们自己狠狠地掐灭了。李同志闲聊时曾不经意地提过:国家保障基本口粮(玉米、大米定量),但像方便面、饼干、糖果这些“副食品”和“奢侈品”,要么需要特殊票证(普通人很难获得),要么只能在寥寥无几的涉外商店用极其宝贵的外汇券购买,对普通学生而言,是遥不可及的梦。贸然的“好意”,很可能变成一把无形的利刃,刺穿她们仅存的、薄如蝉翼的尊严。

空气凝固了,只有寒风穿过枯枝发出的呜咽,像低沉的哭泣。

中文的桥梁与一个“麻烦”的谎言

“你好?”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抱着近乎绝望的微渺希望,用中文试探。在朝鲜的几天,中文仿佛成了我和老陈之间的加密语言,除了导游,无人能懂。

“你…你好!” 稍高一点的姑娘,在令人窒息的几秒沉默后,竟然生涩地、带着浓重口音回应了!她的声音很轻,像风中飘散的羽毛,带着明显的颤抖。她飞快地抬了一下眼,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剧烈扇动,但那双清澈的眼眸深处,除了浓得化不开的紧张,似乎还闪过一丝微弱的好奇光亮。

中文!她们会说中文! 巨大的意外和惊喜如同电流,瞬间击穿了凝固的坚冰!原来她们是平壤外国语大学中文系的学生!一道沟通的桥梁,竟在这意想不到的寒夜孤灯下,于无声处架起!她们的中文磕磕绊绊,词汇贫乏,语法生硬,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颤的真诚。她们小心翼翼地询问中国的大学生是否也上晚自习,好奇地打听北京的秋天是否也有这么多落叶。当她们说起课本里朱自清的《背影》,讨论着父亲翻越月台时那个“蹒跚”的背影为何让人落泪时,那份青涩而执着的困惑,像寒夜里努力钻出冻土的嫩芽,脆弱却蕴含着惊人的生命力。

交谈间,我的目光无法控制地落在她们脚边那个洗得泛白、边角磨损严重的旧帆布书包上。一个铝制的饭盒从没拉紧的拉链口露出一角,盒盖布满凹陷的痕迹,边缘磨得光滑发亮。这是朝鲜学生最普遍的装备。我想起白天在本地人光顾的小餐馆匆匆一瞥:一碗略显粗糙的米饭,一小碟深褐色、几乎看不到油星的泡菜,几根煮得发蔫的豆芽。这袋对我们而言是累赘的零食,在她们的世界里,会是怎样一种存在?

一个笨拙的、带着风险的念头在我和老陈心中同时升起。或许,这是唯一不伤害她们的方式。

“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指了指老陈手里那袋色彩鲜艳、在昏黄路灯下格外刺眼的零食,脸上努力挤出真实的“困扰”,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请问…您知道这附近哪里有…垃圾桶吗?” 我刻意用了“您”这个尊称,“这些东西…我们明天一早的飞机,实在…带不走了,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能扔的地方。” 说出“扔掉”这两个字时,喉咙像被砂纸磨过。

两位姑娘瞬间怔住了!她们的目光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钉在那鼓鼓囊囊、散发着“异域”气息的袋子上,瞳孔骤然放大,脸上写满了纯粹的、难以置信的震惊,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谬、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这些…全都要…扔掉?”稍矮的姑娘失声叫了出来,声音因极度的震惊和心疼而变得尖细,带着毫不掩饰的困惑和浓烈的惋惜。她的身体甚至不受控制地向前微微倾了一下。

“是啊,”老陈立刻接话,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烦躁”和“无奈”,还夸张地抖了抖沉重的袋子,里面的包装袋发出哗啦啦的刺耳声响,“死沉死沉的!烦死了!航空公司查得严,超一克都不行!罚款贵得要命!麻烦您二位,帮个忙行吗?替我们处理掉?真是…太麻烦您了!” 他刻意加重了“麻烦您”这几个字,把袋子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姑娘的手臂。袋子悬在半空,像一个无声的、沉重的问号。

空气再次冻结。昏黄摇曳的路灯光线吝啬地涂抹在她们年轻却写满风霜的脸上。我能清晰地看到她们眼神中激烈的风暴: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巨大的困惑、一丝被钢铁意志强行压制下去的渴望,以及深不见底的犹豫、恐惧和顾虑。她们飞快地用朝语急促地、几乎是耳语般地交流着,语速快得像疾风骤雨,眼神焦灼地碰撞、躲闪、再碰撞。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一个世纪。终于,稍高的姑娘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吸气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沉重。她像是用尽了灵魂里所有的力气,下定了某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康桑密达!”——尊严在鞠躬里轰然作响

她向前迈出了一小步,很小很小的一步,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者般的庄严。然后,她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伸出了她的右手——那只刚刚还死死绞着书本、指节惨白的手。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塑料袋提手的那个千分之一秒——
我感受到了!
一股无比清晰的、冰彻骨髓的、带着无法抑制的剧烈颤抖的触感,从她冰凉的指尖,猛烈地撞击在我握着提手的手指关节上!那寒意,像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穿透皮肉,直刺骨髓!那颤抖,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面对从天而降的巨大馈赠时,难以置信的、小心翼翼的、混合着敬畏与巨大悲喜的战栗!她的手指纤细、冰凉、骨节突出,皮肤粗糙得像砂纸,带着长期劳作的痕迹。

她的指尖先是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提手,仿佛在确认这不是幻影。然后,五根冰凉的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近乎神圣的郑重,极其缓慢地、一寸寸地合拢,最终完全包裹住了塑料提手,也包裹住了我手指的一小部分。那冰冷、粗糙、剧烈颤抖的包裹感,像一道高压电流,瞬间贯穿了我的整个手臂,直冲天灵盖!一股难以抑制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眼前瞬间一片模糊!

她接过了袋子。袋子异常沉重,她那单薄的身体被拽得猛地一晃,纤细的手臂被巨大的重量狠狠地向下拉扯,仿佛随时会被折断。但她立刻用左手(那只同样冰凉颤抖的手)死死地托住了袋子的底部,双臂同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将那个沉重的袋子紧紧地、紧紧地、以一种近乎嵌入身体的姿态,搂抱在了胸前!像搂抱着一个失散多年、终于寻回的骨肉至亲,一个不容有丝毫闪失的、沉甸甸的希望!另一位姑娘也立刻伸出双手,稳稳地托住了袋子的底部和侧面,用全身的力量共同支撑着这份突如其来的“重负”。

她们没有再看我们,也没有再说一句多余的话。只是极其短暂地互相对视了一眼,那眼神里,有如释重负的决绝,有深不见底的感激,更有一种沉重的、无声的承诺。

然后,在昏黄摇曳、随时可能熄灭的路灯光下,在深秋凛冽刺骨的寒风中,她们两人,如同被同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同时、深深地、将上半身近乎完全折成了标准的九十度,朝着我们,鞠了一个沉重到令大地都为之震颤的躬!
“康桑密达!(谢谢!)再见!” 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嘶哑,却异常清晰、异常郑重、凝聚了千言万语,像两颗沉重的陨石,带着滚烫的温度,重重地砸在我们心上,激起惊涛骇浪!

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没有半分一秒的停留。她们抱着那袋沉甸甸的、滚烫的“秘密”,猛地转身,像两只被猎人惊动却又背负着巨大使命的羚羊,朝着公园深处那片浓稠得如同实质的、吞噬一切光明的黑暗,跌跌撞撞地小跑而去!深蓝色的、洗得发白的棉布裙摆,急促地扫过地上厚厚的、枯黄脆硬的落叶,发出一阵阵细碎、密集、如同暴雨般的“沙沙”声,这是她们留给这个世界唯一的、也是最动人的告别乐章。昏黄脆弱的光晕被她们迅速甩在身后,那两个紧紧依偎、用尽生命力气抱着希望奔跑的深蓝色背影,被无边的、温柔的、同时也是冷酷的夜色彻底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和老陈像两尊被冰封的雕塑,死死地钉在原地。刺骨的寒风如刀般刮过脸颊,却感觉不到丝毫寒意。胸腔里仿佛有滚烫的岩浆在沸腾、在咆哮,灼烧着五脏六腑,直冲眼眶,烫得眼睛生疼。喉咙被巨大的情绪块垒死死堵住,发不出一点声音。唯有掌心,那被她冰凉、粗糙、剧烈颤抖的指尖触碰过的地方,像被烙铁烙下了一个永恒的印记,灼热与冰冷交织,提醒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我们知道,那袋食物,绝不会出现在平壤任何一个冰冷的垃圾桶里。在那个计划经济的国度,在那个万籁俱寂的寒夜,我们用最笨拙的谎言,换来了她们用生命尊严签收的、最郑重的托付。我们递出的不是施舍,而是被她们用颤抖的双手和沉甸甸的鞠躬稳稳接住的、滚烫的“麻烦”。而这声“麻烦您了”,竟成了我们之间最温暖、也最心碎的密码。

归途无声与掌心的永恒烙印

离开平壤的清晨,天空是铅灰色的,沉重得仿佛要压垮整座城市。我站在羊角岛酒店房间冰冷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雾气弥漫、死寂无声的大同江和灰蒙蒙的、毫无生气的城市轮廓。对岸,主体思想塔尖那颗巨大的红星,在浓雾中只剩下一个模糊、遥远、冰冷的光晕。脑海中,十万人的阿里郎掀起的震耳欲聋的声浪,与昨夜路灯下那指尖传来的冰彻骨髓的战栗、那紧紧嵌入身体的拥抱、那轰然作响的九十度鞠躬、那消失在吞噬一切黑暗中的跌撞奔跑,反复交织、猛烈碰撞,震得灵魂都在颤抖。

在金刚山的一处休息点,曾短暂脱离大队。岩石后,几个朝鲜青年聚在一起,其中一个胆大的男孩,掏出一个极其老旧、屏幕碎裂的MP3播放器(后来才意识到那可能是极其稀罕的走私品),接上简陋的耳机,分了一只给旁边的姑娘。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看到那姑娘的脚尖,随着只有她能听到的节奏,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察觉地在地面上打着拍子,嘴角抿着一丝极力压抑却依然泄露出来的、小小的、羞涩的弧度。那份被深埋的、对音乐和节奏的本能渴望,与周遭的肃穆形成尖锐的对比。李同志曾严肃地说:“靡靡之音腐蚀意志。” 可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了人性中无法被彻底禁锢的、对美好事物的天然向往。

我把背包里最后剩下的几块独立包装的奶糖和一小盒未开封的饼干,轻轻地、郑重地放在了房间靠窗的床头柜上。没有留下任何字迹。只希望这份小小的甜与饱足,能像一颗微小的火种,温暖某个在寒冷清晨醒来的人。

拖着行李下楼,穿过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回声的大堂。那位每天清晨默默擦拭地板、永远穿着那身洗得灰白、打着补丁工作服的朝鲜阿妈妮(大妈),正佝偻着腰,用力地擦洗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就在我们即将与她擦身而过的瞬间,她擦地的动作极其微不可察地停顿了半秒。她没有抬头,依旧保持着擦拭的姿势,但那只布满老茧、关节粗大的手,握着湿漉漉的抹布,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极其快速、极其隐蔽地画了一个小小的、歪歪扭扭的“心”形图案!水迹瞬间洇开,那个“心”形只存在了短短几秒,便消失无踪。她仿佛什么都没做,继续用力地擦拭着,只有那低垂的、布满皱纹的眼角,似乎极其快速地、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那一刻,窗外铅灰色的天光,仿佛被这个瞬间即逝的水迹“心”形点亮了一瞬。它无声地印在冰冷的地板上,更重重地烙印在我的心坎上。它比主体思想塔的红星更温暖真实,比阿里郎十万人同频的呐喊更贴近生命的本真。那是沉默者用生命经验书写的、最动人的诗篇。

原来,消融冰冷铁幕的,从来不是震天的口号或刻意的慷慨。它是昏黄孤灯下,一句生涩却郑重的“麻烦您了”所承载的千钧重托;是那双冰凉粗糙、剧烈颤抖却稳稳接过希望的手传递来的生命战栗;是那深深一躬里,轰然作响的、关于尊严的无声宣言;是那抱着重负跌撞奔向黑暗时,裙摆扫过落叶如泣如诉的“沙沙”绝响;是清晨无人处,一个用抹布和水迹画下的、转瞬即逝却永恒不灭的“心”痕。

飞机轰鸣着挣脱地心引力,舷窗下平壤的轮廓彻底模糊成一片混沌的灰雾。背包空了,轻若无物。但我的掌心,那被一双朝鲜女大学生冰凉、粗糙、剧烈颤抖的指尖触碰过的地方,却像被永恒地烙印,灼热与冰冷交织,时刻提醒着那个深秋寒夜,那盏孤灯,那句“康桑密达”,那袋沉重的“麻烦”,和那两个消失在无边黑暗中的深蓝色背影。

2017年的平壤,留给我最刻骨铭心的,不是十万人构筑的视觉奇观,而是路灯下,一句用中文说出的“麻烦您了”背后,那弯下腰时无声扛起的、重若山岳的尊严。这份掌心的烙印,这份语言的重量,足以支撑我在往后的岁月里,永远相信人性深处那无法被彻底磨灭的微光与温暖。 它告诉我,即使在最坚硬的土壤里,尊严的种子,也终将以它自己的方式,倔强地破土而出,哪怕只能开出一朵转瞬即逝的小花。而我,曾亲眼目睹,亲手触碰。

来源:百姓识天下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