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四月的陇东，宛如一幅被大自然精心绘制的画卷。微风轻拂，带着泥土的芬芳，也裹挟着丝丝暖意，悄然唤醒了这片沉睡的土地。此时，正是修理所种土豆的绝佳时机。

文/王兴春

土豆地里课方言，乡音掺泥种陇田。坷垃疙瘩争相译，洋芋丛中笑开颜。

四月的陇东，宛如一幅被大自然精心绘制的画卷。微风轻拂，带着泥土的芬芳，也裹挟着丝丝暖意，悄然唤醒了这片沉睡的土地。此时，正是修理所种土豆的绝佳时机。

在那张巴沟，有一片约20亩的土地，静静地舒展在那里，宛如一个神秘的宝藏之地。在所长和指导员的眼中，它可不仅仅是一片普通的土地，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聚宝盆。

它既是一个生产基地，有经济效益；也是一个检验修车质量的好办法。用修好的车早送晚接种土豆的战士，一举两得；从所里建设来说，组织战士们来张巴沟种土豆，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互相交流，既增强了战友之间的感情，也调剂了连队生活气氛。

"都瞅准了垄沟！"冯所长踩着地头的界石喊，工作服袖口沾着黑乎乎的机油，"今儿这车要是再趴窝，咱们全所都得改行当土豆贩子！"

沟底传来一阵哄笑。两辆刚大修完的卡车正喘着粗气往坡上爬，车斗里晃荡着化肥袋和土豆种，以及炊事班的用具。

驾驶室窗口探出个新兵蛋子的脑袋，被汽油烟呛得直咳嗽﹣-这批从江苏来的兵，头回见识黄土高原的春播，有的城市兵还以为土豆是结在树上的。

正午的崆峒山下，太阳已经显出几分毒辣。张巴沟村的土豆地里，战士们正挥汗如雨地播种土豆。

炊事班长牟华挑着绿豆汤晃悠悠地走来，突然把扁担往地头一撂，叉腰喊道："奉所长之命，全体都有！原地休息。九班上方言课喽！"

"又来了又来了！"老太婆王范猛揉了揉眼睛，南京话不自觉地溜了出来，"你个牟大厨，饭不好好做，整天搞这些幺蛾子！"

牟华不以为忤，反而得意地掏出一块小黑板挂在锄头上："今儿个教你们用江苏话种土豆！都给我坐端正了！"

他那"苏北普通话"把"种土豆"说成了"肿透兜"，惹得老孟一口绿豆汤喷出老远。

张副所长擦了擦汗，笑骂道："牟华，你这算是战地教学啊？"

"那可不！"牟华用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切土豆"三个大字，"跟我念--'掐透兜'!"

"掐头猪？"山东人老孟瞪圆了眼睛。

"是掐一透一兜！"牟华一字一顿地纠正，嘴唇夸张地撅起，活像条吐泡泡的鱼。

司机刘祖生突然小声嘀咕："我们宜兴话叫'削地蛋'…"这个平时腼腆的江苏小伙一开口，所有人都惊讶地转过头。牟华如获至宝，一把将他拽起来："对对对！小刘来示范！"

刘祖生红着脸拿起一个土豆，操着浓重的宜兴口音："先要'削地蛋'，然后'摁地蛋沟里'…"他越说越顺，还比划起埋土豆的动作。大家笑得前仰后合，连严肃的孔班长都忍不住用河南话夸了句："中！真中！"

"该我了该我了！"老孟迫不及待地跳起来，"俺们汶上管这个叫'栽地豆子'！栽的时候得念叨'地豆地豆，一窝十八个头'!"他粗犷的山东腔配上神神道道的表情，活像个跳大神的。

张副所长突然用山西方言插了句："运城人种土豆要说'入山药蛋',入土七寸不能多也不能少。"他边说边用锄头比划深度，严肃得像在讲解火箭发射。

"入啥？山啥蛋？"老王一脸茫然。

"就是土豆！"张副所长无奈地摇头，"你们陕西人不是管这叫'洋芋'吗？"

"对对对！种洋芋要'按窝窝'!"老王兴奋地蹦出陕西方言，手舞足蹈地演示起来。

一时间，土豆地里各种方言此起彼伏。南京话的"栽洋山芋"、河南话的"点土豆蛋儿"、山东话的"摁地豆子"…活像开了个方言联欢会。

牟华突然拍拍手："安静安静！现在进行实战演练！"他变戏法似的摸出几个小本本，"每人用自己方言写种土豆的步骤，写不对的帮厨！"

老太婆眨了一下小眼睛："牟华你这是打击报复！"话虽这么说，他还是认真地在膝盖上写起"南京版种土豆指南"。

"报告！"老孟突然举手，""培土'用山东话咋写？俺们叫'封窝'，可这字．.."

"画个图！"孔班长一锤定音。于是老孟的本子上出现了个歪歪扭扭的土堆，旁边有人标注"坟头式培土法"，又引来一阵哄笑。

刘祖生咬着笔杆发愁："施肥'用宜兴话…我们叫'垩料'…"他还没写完，牟华就凑过来："对喽！就是这个'屙料'!"故意曲解的语气让小伙子急得直跺脚。

验收环节更是精彩纷呈。张副所长用山西方言提问："山药蛋咋保存？"

老王抢答："洋芋要窖藏！"结果被罚做十个俯卧撑﹣﹣没按要求用方言回答。

轮到老孟时，他铿锵有力地说："地豆子怕冻，得搁在阴凉地界！"浓重的山东腔让牟华竖起大拇指。

牟华的轮回方言课，受到各班战士们的欢迎，既调剂了气氛，又无形中鼓午了大家种土豆的干劲，可谓一箭双雕。

夕阳西下时，战士们惊讶地发现，在这通交流中，居然种完了整整八亩地。更神奇的是，通过各地方言的碰撞，大家居然总结出了不少种土豆的诀窍：山东的深沟种植法、陕西的宽垄密植技巧、山西的保墒经验…

回营区的卡车上，累了一天的战士们睡得东倒西歪。刘祖生突然小声对牟华说："班长，谢谢你．．我以前都不敢说话…"牟华摆摆手，故意用夸张的方言说："谢啥子嘛！明天教你们用江苏话收土豆﹣-'起透兜'!"

车厢里顿时响起一片欢笑声。

张副所长望着后视镜里这群可爱的兵蛋子，轻声用山西方言说了句："这些山药蛋，真不赖。"

垄上泥香混土腔，牟华地头教乡方。一张嘴南腔北调，土豆也能出洋相。

来源：云卜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