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胡志明——这位在中国生活二十余年、能说一口流利汉语的革命领袖，站在众人面前，宣读越南的《独立宣言》。

1945年9月2日，越南河内巴亭广场，挤满了期待独立的人群。

胡志明——这位在中国生活二十余年、能说一口流利汉语的革命领袖，站在众人面前，宣读越南的《独立宣言》。

令人意外的是，这份历史性文件，使用的不是越南沿用了两千年的汉字，也不是越南本土创造的喃字，而是以拉丁字母为基础的“国语字”。

六天后，他签署法令确立国语字，为越南唯一官方文字，并规定“只有会使用国语字的公民，才有资格使用选举权”。

这位能用汉字写诗、在狱中创作了百首汉诗的“中国通”，为何在建国之初，就急于割裂与汉字的文化血脉？

胡志明

汉字在越南的渊源，可追溯至秦汉时期。

公元前111年，汉军平定南越，在今天的越南北部设立交趾、九真、日南三郡，汉字随之传入这片土地。

当时的中原移民带来了汉字，但当地语言与汉语差异巨大，交流仍需“重译乃通”。

经过千年“北属时期”，汉字在越南深深扎根。

唐朝在安南开办官学，推行科举，培养出如姜公辅这样的杰出人物，他进士及第，官至唐德宗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被越南尊为“安南千古文宗”。

公元968年，丁部领建立大瞿越国，越南开始独立，但汉字地位不降反升。

1070年李朝建文庙，1075年开科举，汉字成为官方正统文字。

越南的诏书、史书、钱币乃至诗歌创作，皆以汉字为载体。

“越南的封建王朝史，基本就是由汉字写成。”一位历史研究者如此评价。

黎文休的《大越史记》、吴士连的《大越史记全书》等史籍，均用汉字撰写，越南璀璨的“汉诗”文化也由此而生。

胡志明出生于越南义安省一个儒生家庭，其父阮生辉中过科举，当过知府。

在浓厚的汉文化氛围中，胡志明从小打下了扎实的汉语基础，能说流利的中国官话，写得一手漂亮汉字。

1920年代至1940年代，胡志明在中国进行革命活动。他与中国革命者，建立了深厚友谊，甚至在中国娶妻。

1942年他在中国被捕入狱期间，创作了百首汉诗组成的《狱中日记》，其中一首赠给陈赓将军：

“当年遇君一青年，如今统兵握帅权。雄兵百万悉听命，捍卫革命固滇边。”

一位中国外交官晚年回忆：“胡志明同张鼎丞交谈时，几乎全是讲的汉语，只是略带广东语调。”

除了汉语，胡志明还精通法语、俄语、英语等多国语言，但汉语无疑是他最亲近的外语。

这样一位深谙中华文化的革命者，却在建立越南民主共和国后立即废除汉字，背后有着复杂的历史动因。

胡志明废除汉字的决定，并非一时兴起，而是多重历史力量作用的结果。

19世纪中叶，法国殖民者入侵越南。1862年法国占领南圻后，为切断中越文化联系，在学校废除汉字，推广法语。

面对越南民众抵制，殖民者转而推广，传教士亚历山大·罗德1651年创制的越南国语字。

1865年，法国创办第一份国语字报纸《嘉定报》。

中法战争后，越南沦为法国殖民地，殖民当局采取务实政策：在公文、证件中“国语字和汉字并行使用”。

20世纪初，越南民族主义者发现国语字简单易学，有利于传播新思想、启发民智。

他们掀起办国语字学校、办报的风潮，至1930年全国已有75种国语字报纸。国语字从殖民工具，变为爱国武器。

再者，1945年越南独立时，面对的是95%的文盲率。胡志明宣称：“汉字实在太难学了，普通人即使学了两年也不一定能掌握。反观国语字，只要学会一些拉丁字母，就很容易掌握。”

1946年宪法第18条甚至规定：“被选举人必须会读、写国语字。” 至此，文字能力成为公民政治权利的前提。

胡志明的文字改革成效显著。国语字推广后，越南识字率在五年内，从不到5%飙升至52%，创造了扫盲奇迹。

但这种便捷的文字切换也付出了沉重代价。

越南封建时代的历史文献全用汉字写成。改用国语字后，新一代越南人，无法直接阅读本国史籍，文化传承出现断层。

有越南学者痛心地说：“我们正在失去理解自己历史的能力。”

曾有越南农民，在家中发现了古代圣旨，但当他们请专家解读时，专家却尴尬地表示无法辨认这些汉字。这种文化失忆的尴尬场景，在当代越南时有发生。

尽管废除了汉字，但汉字词汇仍占越南语日常词汇的40%，司法文书中更高达50-60%。

这些词汇失去了原有的表意文字基础，变成了纯粹的音符。

在河内的文庙里，进士题名碑上的汉字默默诉说着历史，但能够读懂它们的越南人寥寥无几。

胡志明市的一些古建筑上，汉字楹联成为无人能解的装饰。

1975年越南统一后，政府在全国废除汉字教育，推广国语字。然而进入21世纪，一股“汉字热”在越南悄然兴起。

1991年中越关系正常化后，汉字教育在越南的比重逐年增加。

2011年起，汉语已成为越南教育体系中“第一外语”。

在胡志明市国家大学，教师段黎江公开呼吁：“让越南年轻人认识汉字，是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前国家主席陈德良，也支持这一主张。

目前，越南语中约有40%的日常词汇源于汉字，司法领域更高达50-60%。

随着中国影响力的增强，许多越南人意识到，要真正理解本国历史和文化，必须重新学习汉字。

一位越南大学生坦言：“学习汉字后，我才真正读懂了我们的家谱，和祖辈留下的文书。那感觉像是找回了丢失的家族记忆。”

来源：古今多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