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青河的水总是那么静，静得能听见鱼儿吐泡泡的声音。八十岁的陈水生划着他那艘斑驳的旧船，在晨雾中缓缓穿行。他的动作很轻，轻得像是不愿惊扰这片水域的宁静。
青河的水总是那么静，静得能听见鱼儿吐泡泡的声音。八十岁的陈水生划着他那艘斑驳的旧船，在晨雾中缓缓穿行。他的动作很轻，轻得像是不愿惊扰这片水域的宁静。
"水生叔，今天收获怎么样？"岸边的年轻渔夫大声问道。
水生抬起布满皱纹的脸，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还行，够吃。"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被河水浸泡了太久。
船靠岸后，水生从鱼篓里取出三条肥美的鲤鱼，熟练地用刀去掉鱼头和鱼尾，将剩下的部分装进竹篮。这个动作他做了六十年，早已成为习惯。
"水生叔，您为什么总是不吃鱼头鱼尾啊？"年轻渔夫好奇地问，这问题村里人问了六十年，却从未得到过确切的答案。
水生只是笑笑，将鱼头鱼尾扔回河中，看着它们沉入水底，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习惯了。"他总是这样回答。
黄昏时分，水生会端着一碗米酒来到河边，坐在那块被磨得发亮的青石上，对着水面轻声说话，仿佛那里有个看不见的朋友在听他倾诉。
"今天抓了三条鲤鱼，都挺肥的。"水生对着河水说，"我把头尾都给你留着了。"
河水微微荡漾，像是在回应他的话。
水生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铜钱，轻轻抛入水中。铜钱旋转着下沉，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烁出金色的光芒。
"六十年了，"水生喃喃自语，"时间过得真快。"
这天傍晚，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出现在河边。他穿着整洁的衬衫和牛仔裤，与这个偏远水乡格格不入。
"您好，请问您是陈水生先生吗？"年轻人走近问道，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
水生抬起头，眯起眼睛打量着来人："我是。你是？"
"我是《民间文化》杂志的记者林晓。"年轻人蹲下身，与水生平视，"我听说青河有个老渔夫，六十年来从不吃鱼头鱼尾，每天黄昏都会来河边'说话'。我想采访您，了解这个习惯背后的故事。"
水生的表情变得警惕："没什么故事，就是老习惯。"
林晓没有放弃："村里人说您这个习惯保持了六十年，从您小时候就开始了。一定有特别的原因吧？"
水生沉默地望向河面，夕阳将河水染成血色。许久，他叹了口气："年轻人，有些事情，不知道反而更好。"
"但作为记者，我有责任记录这些即将消失的民间传统。"林晓坚持道，"您的故事一定很特别。"
水生突然站起身，动作之快完全不像个老人："天快黑了，你该回去了。夜晚的河边不安全。"
林晓还想说什么，但水生已经转身走向村里。记者不甘心地跟上去："水生叔，至少告诉我，您为什么要把鱼头鱼尾扔回河里？"
水生停下脚步，没有回头："那是给朋友的。"
"朋友？什么朋友会吃鱼头鱼尾？"林晓追问。
水生突然转身，眼神锐利："水鬼。"
林晓愣住了，随即笑了："您开玩笑吧？"
水生没有笑，只是深深地看了林晓一眼，然后继续向前走。林晓犹豫了一下，决定跟上老人。就在这时，他的脚下一滑，整个人跌入了河中。
河水比想象中冰冷刺骨。林晓挣扎着，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的脚踝，将他往下拖。他惊恐地张嘴想呼救，却灌进一大口河水。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淹死时，一只粗糙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的衣领，将他拖向岸边。水生不知何时跳入水中，正奋力将他救起。
上岸后，林晓剧烈咳嗽着，吐出几口河水。水生坐在一旁喘着粗气，袖子挽起的手臂上露出一圈奇怪的青色印记，像是被什么勒过留下的痕迹。
"谢...谢谢您。"林晓终于能说话了，"我刚才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拉我的脚..."
水生迅速放下袖子，遮住那圈印记："河里有暗流。你该小心点。"
林晓盯着水生的手臂："那是什么？您手上的痕迹..."
水生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如果你真想知道我的故事，明天中午来我家。只讲一次，听完就忘了吧。"
第二天中午，林晓准时来到水生简朴的渔家小屋。屋内陈设简单却整洁，墙上挂着几张泛黄的老照片。水生已经泡好了茶，示意林晓坐下。
"六十年前，"水生开始讲述，声音低沉，"我也是个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充满好奇心。"
那时的青河比现在宽得多，河水也更深。十岁的水生是村里最擅长捕鱼的孩子，他能凭水面的波纹判断鱼群的位置，能闭着眼睛说出河底的每一处暗礁。
"那年夏天特别热，"水生的目光变得遥远，"一个闷热的午后，我在河边看到一个人影在水中挣扎。"
水生描述当时他如何毫不犹豫地跳入河中，游向那个溺水者。当他抓住那人的手臂时，却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我把他拖上岸，才发现他的皮肤白得不正常，眼睛是淡青色的。"水生喝了口茶，"他说他叫阿青，是上游村子的人，不小心落水了。"
水生好心带阿青回家，给他干净衣服和食物。但奇怪的是，阿青只吃鱼头和鱼尾，对鱼肉碰都不碰。
"那天晚上，"水生继续道，"我发现阿青不在床上，而是在水缸里...睡觉。"
水生当时吓坏了，想叫醒阿青，却发现水缸里根本没有水，而阿青却像在水中一样漂浮着，头发在水中散开。
"'别害怕，'阿青对我说，'我不会伤害你。'"水生模仿着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声音，"'我是水鬼，但不是恶鬼。'"
林晓听得入神，手中的茶都凉了："水鬼？真的有这种东西？"
水生没有直接回答："阿青告诉我，他已经在河里待了上百年，等待一个替身才能转世。但他不愿伤害无辜的人，所以一直没能离开。"
接下来的日子里，水生和阿青成了朋友。阿青教水生更精准的捕鱼技巧，告诉他河底的秘密；水生则给阿青讲述岸上的世界，给他带来鱼头鱼尾作为食物。
"有一天，"水生的声音变得沉重，"阿青告诉我，他的时间快到了。如果再不找替身，他就会永远消散。"
水生不忍心看朋友消失，提出帮阿青寻找合适的替身——那些本就该死的人。
"我们约定，"水生说，"我会留意那些作恶多端、该死的人。如果发现这样的人来河边，就通知阿青。"
第一个机会很快来了。村里有个经常打老婆的醉汉，一天晚上醉醺醺地来到河边。水生悄悄通知了阿青。
"但就在阿青要动手时，"水生回忆道，"那个醉汉开始哭诉他多么后悔，多么爱他的妻子和孩子。阿青松开了手，让那人爬上了岸。"
后来又有几次机会，但每次阿青都因为对方表现出悔意或善良而放弃。水生开始担心阿青会因此消失。
"直到那年冬天，"水生的手微微颤抖，"一个外来的强盗在村里杀人抢劫后逃到河边。这次，阿青没有犹豫。"
水生描述那天晚上，他躲在树后看着阿青将强盗拖入深水。河水翻腾了一会儿，然后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水生说，"强盗的尸体在下游被发现。而阿青...阿青来向我告别。"
阿青告诉水生，他终于可以转世了。作为报答，他给了水生一个特殊的印记——手腕上那圈青色痕迹，让水生从此能在水中自由呼吸，永远不会溺水。
"他走之前，"水生的眼中泛起泪光，"要我答应他两件事：一是继续给河里的水鬼供奉鱼头鱼尾，二是如果有人问起，就把这个故事讲出来。"
林晓震惊地看着水生："所以这六十年来，您一直在..."
水生点点头："给阿青的同类送食物。他们大多像阿青一样，不愿伤害无辜，只能等待命中注定的替身。"
"那您每天黄昏在河边..."
"和阿青说话。"水生微笑，"虽然他已经转世，但我总觉得他能听见。"
林晓沉默了很久，最后问道："您相信这个故事吗？我是说...您有没有想过，阿青可能只是您的想象？一个孤独孩子的幻想朋友？"
水生没有立即回答。他起身走到墙边，取下一个小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枚古老的铜钱，边缘有着不规则的青色痕迹。
"阿青留给我的。"水生说，"每次我把它扔进河里，第二天它都会回到我的枕头下。"
林晓接过铜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指尖传来。他仔细查看，发现铜钱上刻着几个几乎看不清的小字："癸未年制"——那是至少一百年前的纪年方式。
水生收回铜钱，小心地放回木盒："现在你知道了我的秘密。可以写你的报道了，但恐怕没人会相信。"
林晓深吸一口气："我相信。昨天在水里...我感觉到了那只手。那不是暗流。"
水生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阿青说，只有被水鬼碰过的人才能看见他们。你昨天落水时，应该也被碰过了。"
林晓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您的意思是..."
"以后来河边要小心。"水生站起身，送客的意思很明显，"特别是黄昏时分，那是他们最活跃的时候。"
林晓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水生简朴的小屋。老人已经回到他的日常——修补渔网，准备明天的捕鱼。六十年的秘密终于说出口，水生看起来轻松了许多。
走在回村的路上，林晓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看着他。当他回头时，只看到青河平静的水面在夕阳下泛着微光，以及——或许是他的错觉——水面下闪过一道淡青色的影子。
来源：歌歌民间故事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