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的姑姑是开副食店的，每次家里缺个油盐酱醋茶，妈妈都会让我去姑姑家里买。

从我懂事起，我最大的梦想就是逃离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

不为别的，而是因为我看透了这里每个人虚伪的嘴脸。

她们表面上开口仁义，闭口道德，好像自己就是活菩萨转世一般。

其实，背地里一个比一个会算计。

一

我的姑姑是开副食店的，每次家里缺个油盐酱醋茶，妈妈都会让我去姑姑家里买。

关上门，一包盐少一分钱都不行，但是每次只要我踏出店门一步，姑姑就会追在我屁股后面，往我口袋里塞瓜子花生，一把瓜子，一把花生，在所有人面前拉扯，嘴里说着多喜欢我的话，让我没事儿经常去她家里玩；

如此做派，如此拉扯，不管我怎么拒绝，不管我怎么排斥，甚至哪怕我坦然接受，想快速逃离现场，也没有办法得偿所愿，因为姑姑是一定要在众人面前表演一番，势必得拉扯一番；

直到听到旁人说：“余小天，你真是有福气，遇到这么好的姑妈。”姑姑才肯罢休。

然而，听见别人这么说，还算是运气好的。

更有甚者，故意阴阳怪气的问我：

“余小天，你老是往你姑妈家里跑，是不是想占便宜？”

“余小天，你就收着，每次故意说不要，最后还不是屁颠屁颠的拿着。”

说完，一阵哄笑。

我心里呵呵笑，一把瓜子，一把花生，真是好大的便宜。

偏偏姑姑就很享受这种吹捧，好似她做了天大的善事一般。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我这个被迫接受她善意的人有多尴尬，有多难堪，甚至在我最极端的时候，我巴不得在场所有嘲笑我的人头顶长虱子。

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姑姑明明不是大方的人，偏偏喜欢表演大方？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了然原来一个人越是缺什么，越是喜欢炫耀什么？

我跟妈妈说了无数次，我不想去姑姑家买东西，我宁愿跑远点，也不想去姑姑家。

但是，妈妈不同意；

她似乎对去姑姑家买东西，有一股执念；

我痛苦，却又无可奈何。

就像夏天蚊子咬的一个包，说疼不算疼，说没有感觉偏偏又痒的不行，偏偏又不敢使劲儿挠，只能忍着。

直到后面发生了一件事儿，我不想再忍了。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中午，我去姑妈家里买饮料，因为妈妈少给了五毛钱，我跟姑妈说，能不能让我先把饮料带回去，晚上我再把钱送过来？

姑妈拒绝了，说什么都要把钱补齐才能拿东西。

那是一个夏天，五六岁的小姑娘，在日头最毒的时候，因为五毛钱，顶着毒辣的太阳来回又跑了一趟。

我转身离开的时候，还听见姑妈在背后骂骂咧咧：“还晚上送过来？但凡你拿了东西回家，就你那抠抠嗖嗖的妈会给你一分钱？”

“她就是故意少给五毛钱，非要占这个便宜。”

“活不起的东西，上不了台面。”

后面就是骂人的话，说的极其难听。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姑姑对我的妈妈有这么大的恶意，同时也这么看不起我们家。

难怪她只敢拉着我上演她的大方，却从来不敢找旁人表演。

如果说在此之前，我对姑姑的感情是复杂的，有喜欢，有烦躁，有纠结，有无力，那么经过这次之后，我对她的感情只剩下厌恶。

回到家，我跟妈妈说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妈妈恨得咬牙切齿，把我们余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更是诅咒姑妈一家不得好死；

我再次震惊，看着妈妈因为愤怒扭曲的脸，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我那个温柔贤惠大度，从来不斤斤计较的妈妈说出来的话。

也是这一刻，我立马就想到了姑姑说妈妈就是故意的。

在此之前，姑姑跟妈妈的关系好是那种出了名的，走到哪里别人都说他们姑嫂的关系可以当标杆，做典型。

然而，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发生的事情，让我脑子有些混乱，完全接受不了，怎么都接受不了。

更让我接受不了的是，两个人明明在背后对彼此恨得牙痒痒，甚至分别问候过彼此的祖宗十八代，但是见了面，依旧能笑颜如花。

在外人面前更是谦让，彼此关心，互相扶持。

这要是在古代，送她们一块最佳姑嫂的匾都不为过。

这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两个人？

就是从那天起，我对她们两个产生了生理性排斥，不愿意跟她们说话，更是打死都不愿意去姑姑家买东西；

也是从那天起，我只要一看见她们在一起笑得跟朵花儿一样，我就会下意识的去想，她们在背后是怎么咒骂彼此。

真是虚伪，恶心。

二

一天周末，我跟同学去水库划船，不小心失足落水；

连续发烧好几天，醒来后，因为烧的太久，身子还很弱，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茫然地打量在场的所有人，不知道谁说了一句：“这孩子该不会是烧傻了吧？”

这句话点醒了我。

从那以后，我便不再开口说话。

爸妈心急如焚，抱着我去看医生，经过检查，我的身体没有什么毛病，器官没有任何损伤，医生说可能是心理原因，建议我去大城市看心理医生。

爸爸想去，但是妈妈不愿意；

她嫌弃的看了我一眼，“一个丫头片子，我们给她一口吃的，供她读书，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家里没有多余的钱给她看病，还心理医生？又不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还非要得这种富贵病？”

........

我眼神呆滞，面上无波无澜，内心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尽管已经知道妈妈有刻薄的一面，但是亲耳听见妈妈会用这么刻薄的话说我，还是忍不住受伤。

于是，我更加坚定做一个安静的“哑巴”，别人眼中的痴儿。

我以为只要我不说话，只要我一直装傻，我就能置身世外，不会有人来打扰我，等高考后，我就能永远离开这个虚伪的地方，再也不回来。

但是，我失算了。

自从我成了痴儿后，不仅没有人孤立我，反而越来越多的人找我说话。

一开始，大家不相信我发个烧就成了哑巴。

所以各种挑逗，各种诱惑，有时候她们会拿大白兔奶糖逗我，说只要我开口说话，她就把糖给我；但是不管她们怎么诱惑，我都不为所动，甚至在面对她们的时候，我的反应也很慢，甚至有时候没有反应。

渐渐的，还有人说我可能得了自闭症，这辈子永远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建议我爸妈带我去城里看看。

爸妈说：“建议很好，但是建议你们不要建议。”

哑巴加上自闭症，一开始只是猜测，后来见我真的对外界没有一点反应，渐渐的大家都默认我是自闭症患者。

学校知道了这件事儿，还组织了一次募捐活动，班主任跟校领导还来我们家慰问，“小天同学，虽然得了这样的病，但是学习成绩还是不错的，千万不要让她中断学业。”

因为校领导的一番话，她们虽然对我不够好，但是索性还让我继续读书。

可是，我的日子始终没有平静下来；

三

自从知道我不仅是哑巴还得了自闭症后，来找我聊天的人越来越多。

只要是看见我一个人待着，不管我是在写作业还是在看书，总会有人坐过来，跟我说话。

一开始，她们还小心翼翼，边说边观察我的反应，后面就开始肆无忌惮。

第一个跟我倾诉自己秘密的人是隔壁李婶子；

如果问我心目中理想的妈妈是谁？

那应该就是李婶子这样的人。

她知书达理，温柔大方，最重要的是她从来都不跟那些已婚妇女一样随意跟男人调笑，是一个十成十的完美女人。

五年前，她刚嫁过来没多久，她的丈夫就因公殉职，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查出怀了身孕。

她娘家人逼她打胎，要带她回去，让她再嫁。

是她以死相逼，说什么都要为丈夫生下孩子，为他守一辈子寡。

还以为“殉情”是古老的传说，尽管是爱有痛，爱有多浓，再过几年也就淡了。

然而，李婶子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痴情人。

这些年，她一个女人苦苦支撑一个家，带大孩子，伺候公婆，照顾小叔子，把家里收拾的井井有条。

哪怕是跟娘家决裂，她也要为自己的亡夫守住这个家。

直到去年，她的婆婆心疼她，让自己的小儿子跟她结婚，她拒绝了三次，最后还是她婆婆叫上她娘家人，又加上街坊四邻的开解，她这才勉强答应跟小叔结婚，但是有一个前提条件。

就是结婚后，不能再生孩子，她怕自己做不到一碗水端平。

小叔子答应了，并且当着大伙儿的面拍着胸脯保证：“我跟大哥一母同胞，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当时，谁不说李婶子贤德，说李二郎仁义。

谁在背后不说人？

但是，不管是人前还是人后，不管谁提到李婶子跟李二郎，都没有人会说他们一句不是。

在我们这里，不管多混蛋的男人，哪怕天天在家打媳妇儿，对上李婶子的时候，都会客客气气的。

因为她值得尊重。

所以，当李婶子在我身边坐下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就是她肯定是见我可怜，想来安慰我几句。

只是她的安慰跟旁人似乎不一样。

她先是仔细打量我，随即从口袋里掏出二十元大钞扔到我身后，“余小天，你钱掉了。”

连续说了三声，甚至推我胳臂，见我依旧稳如泰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写作业，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开始自说自话。

“有些话，压在我心里好久了。”

“哎呀，这要我怎么说呢？”她欲言又止，好像真的是难以启齿的话，我还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难处，不方便找别人说，只能找我这个傻子倾诉一下。

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却给了我重重一击：

“其实，小宝是建军的孩子。”

建军是她的二婚丈夫。

她说完，还是不太放心，谨慎的打量我的神情，见我像根本没听见一样，就连手里的笔都没有顿一下，完全不搭理她，她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说。

“当初，我之所以嫁给建国，是看中他工作好上进有本事儿，但是谁知道他天天不着家，我这才一不小心跟建军有了小宝。”

“幸好建国死了，还给我留了一笔抚恤金，不然我还真得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这些年，我一直都很愧疚。”

“其实，我也不想的；可是，他动不动十天半个月不回家，谁受得了？”

“这件事儿压在我心里的时间实在太久了，就连建军都不知道小宝是他的孩子。”

说完，她又看了我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大白兔奶糖递给我，见我不接，她把糖放在我的作业本上，“你这个孩子，突然傻了还挺好的，老娘心中这点子事儿今天说出来，总算舒坦了。”

她说话的语气很轻佻，跟平时我见到的小嫂子们是一样的，哪里还有半点平时的端庄？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我心中有一万匹马在奔腾。

晚上，躺在床上，久久没法儿平静。

我的世界似乎有些崩塌，怎么会这样？

我最喜欢的李婶子怎么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究竟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我看不清了。

四

我要离开这里的决心更加坚定了。

因为我发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好像戴着面具在活着，没有人知道她们面具下面的是什么。

我很痛苦，没有人能诉说，不知道该怎么排解，只能把每一件心事写在本子上。

上初中时，我彻底出了名，因为我是学校成绩最好的自闭症患者，并且还是一个哑巴。

开学的前一天晚上，路过爸妈的房门，我听见爸爸跟妈妈商量带我去大医院看病的事。

爸爸说：“要不我们带小天去城里看心理医生？我听说有不少孩子就是看心理医生治好的。”

妈妈沉默半晌说：“看心理医生是要花钱的，而且人家心理医生是按小时计费，哪里是我们这样的人家担负得起的？”

“你别看她现在成绩好，就以为她有大出息，你仔细想一想，成绩好的多的是，真正能干成大事的有几个？正常人都不一定能成功，更何况是她一个哑巴。”

“咱们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供她吃喝，供她读书，以后再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咱们能从她身上得到的只有一份彩礼钱。”

“你说她一个哑巴，成绩再好也是一个哑巴，能换多少彩礼？”

“说到底，咱们这个闺女算是白养了。”

爸爸没有说话，妈妈也没有再说话，留给我的是无尽的沉默。

我站在门口，遍体生寒，下一秒，我又微微勾了勾嘴角。

这一年，我刚上初一。

现在的我已经可以很平静的接受父母并没有那么爱我的事实。

作为一个哑巴的这几年，我知道了不少人的秘密。

知道的越多，我就越是厌恶这里，有时候我甚至厌恶自己。

因为我越辣越发觉自己内心深处也有跟她们相似的卑劣，我接受不了。

初一下学期，我们班发生了一起非常恶劣的暴力事件。

班上学习最好的学霸跟学习最差最调皮最惹是生非的学渣打了起来，并且俩人都受了很严重的伤。

学霸的头破了，学渣被打的吐血。

平时看起来没有半点交际的两个人，突然放在一起，还是打架，所有人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都不愿意说打架的原因，但是对于谁先动手，又是各执一词。

班主任想息事宁人，但是双方父母不乐意，看着自己儿子的一身伤，心疼的不得了，非要追究到底。

偏偏当时整个教室没有监控，也没有一个人；

不，有。

我还在教室；

那天，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问我中午教室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低头保持沉默。

班主任让我用笔写下来，我依旧无动于衷，她跟我沟通了一个小时，但都无济于事。

不管他们怎么诱导，我就是没有半点反应。

折腾了一整天，后来是教导主任开口让我回去上课。

晚上，我回忆起白天发生的事情，提笔在日记本上记录发生的一切。

其实，中午不止我一个人在教室，王梅也在。

王梅跟学霸在教室调情，被学渣撞见，王梅羞愧难堪的跑了，只留下两个血气方刚的男孩子打了起来。

学霸给他一拳：“我早就知道王梅是你的妞儿，但是我偏要玩。”

学渣回他一拳：“你混蛋，敢欺负梅梅，劳资打死你。”

.........

他们调情打架的全过程，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说这三个人里面谁最无辜？

那应该就是学渣。

他以为是学霸欺负了王梅，王梅是被迫的。

其实，根本不是。

她跟学霸调情接吻的时候，学霸还有点不好意思，“换个地方吧，毕竟有人。”

王梅不愿意，她笑得放荡又勾人：“怕什么？她一个哑巴能做什么？再说有人，你不觉得更刺激吗？”

“你跟你妈一样的骚。”

学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外面说王梅妈妈跟学霸的爸爸勾搭在一起的传言可能是真的。

俩人胡闹了一会儿，时不时的一起打量我。

虽然他们说的内容很刺激，但是这些年我早就被更刺激的事情锻炼的面不改色，内核稳定。

所以，他们看不出一点异样。

次日；

早操过后，校长在早会上对学霸跟学渣打架事件做出了回应。

学渣调戏女同学，殴打男同学，停学一个月，记过一次。

学霸见义勇为，保护了女同学的安全，在此特意通告表扬。

对于事情的处理结果，我并不意外，只是有些好奇，就算学校想拉偏架，也得有证据吧？

当天，吃午饭的间隙，我得到了答案。

学渣把王梅拦在教室里，不让她走，逼问她：“你为什么说谎？”

“要不是你跟我说，他一直骚扰你，我会一气之下对他大打出手？现在你跟老师说是我调戏你，他看不过去见义勇为，你有想过我要怎么办吗？”

王梅先是回避，在学渣的再三逼问下，她也爆发了：“那你要我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

“谁叫你成绩差？谁叫你家里穷？我妈妈逼我作伪证，老师暗示我偏袒他，我能怎么办？”

“你以为我说谎，我就不难受？”

“可是，归根结底，我也是受害者。”

听到王梅说我也是受害者的时候，我想到了潘金莲，她闪烁着一双桃花眼，美目含泪的对武松说：叔叔，我也不想的，说到底我也是受害者。

何其可笑，何其荒谬。

晚上，回家听见爸妈也在提这事儿。

爸爸说：“听说了吗？老王又往徐校长家里送猪肉了，今天还生生扛了半边猪，结果连大门都没有进。”

妈妈面露嘲讽，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不屑，“怎么可能进得去？”

“也不看看自己儿子成绩怎么样？还敢跟许老板的儿子打架，简直是不知死活。”

........

像这样的话，我已经听了太多太多，早就已经麻木了。

以前我的世界非黑即白，但是随着我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多，我越来越发现生活并不是这样的。

大多数人并不在乎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的，人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五

整个初中期间，我越来越沉默；

基本上不跟任何人说话，每天仅有的消遣就是晚上写日记的空当，我可以趁机自己跟自己对话。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我的作文写得很好，这给我离开这个地方，又添加了一番助力。

努力了三年，我考上了当地最好的高中，因为我有自闭症，还是哑巴，所以爸妈很就纠结要不要让我去读书。

因为我的分数太高。

所以，一中的领导到我家里给爸妈做思想工作，看着他们说的口干舌燥，甚至多方面举例国内外跟我一样的人，最后都取得了大成就。

然而，爸妈始终欲言又止，犹豫不决，没有表态。

最后还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中年男老师开了口：“余小天同学，成绩好，你让她多读点书，考一个好大学，万一运气好，进了科研所，以后找婆家，彩礼都给的多一些，你们面上也有光。”

不得不说，这个老师要是去当销售，一定能是销冠，能够精准的找到客户的痛点，怎么能说不是优秀呢？

果然，爸妈被打动了。

我能够成功的继续读书。

上了高中，我依旧努力读书，装聋作哑，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尽管我在学校名列前茅，但依旧没有什么人注意我，甚至因为我的特殊情况，各科老师多次在班里强调对我要多加照顾。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我以为我已经够低调了。

结果还是被人盯上了。

一天晚上，宿舍突然冲进一群人，说我偷了东西。

她们在我的床铺上一通乱翻，最后在我的枕头下面找到了一条内裤，连吊牌都没有拆，上面标价四百五。

四五个女孩子齐齐对我狂轰乱炸，我的室友们则坐在一边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为我说一句话。

我依旧低着头，没有说话，装做什么都听不见的样子。

不知道是谁率先给了我一巴掌，然后趁着我不注意，她们围着我一通拳打脚踢。

最后是动静闹得太大，惊动了值班老师，她把我们带到了值班室，询问我们闹事的理由；施暴的几个女孩子欺负我不会说话，一通添油加醋，指责我偷盗内衣。

“你为什么这么做？”

值班老师厌恶的看着我，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一般，偏听偏信，连基本的双方询问都没有做到就给我定罪了。

我低着头不说话，她们以为我怕了，不依不饶，大半夜的扯着嗓子叫，最后引来了校领导。

这次我不再沉默，我在她们开口前，哭了起来。

然后，在她们震惊的目光中，缓缓开口道：“报警。”

“我没偷。”

不晓得是我哭的太凶，还是一个近十年没有说话的哑巴突然开了口，吓到了她们。

她们在警察局交代了自己的罪行，原来是她们宿舍一个外号叫水仙的女孩子喜欢我们班班长，但是班长一直以来对我特别照顾，引起了水仙的嫉妒，所以才有了今天这一出。

水仙当着校领导，当着警察叔叔的面跟我道了歉。

我接受了。

但是，事情却没有这么结束。

之后的一段时间，只要是有我跟水仙同时出现的地方，我总是会受伤，要么无缘无故被她指着鼻子一通乱骂，要么就是有人看见我泪眼往往的从她身边离开。

没有人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但我的身上总是新伤叠着旧伤。

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这一点，但是没有人为我说一句话，甚至就连班主任吴老师都看到了，她也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视而不见。

直到一天晚上，下了晚自习，所有人都走了。

只剩下我跟班长还有水仙；

楼梯间是声控灯，灯刚灭，我就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头破血流。

而离我最近的人是水仙。

我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等我醒来时，就看见了爸妈还有校领导跟班长，

“我要退学。”

这是我醒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众人短暂的震惊后，询问我为什么，我红着眼睛，低头哭，一言不发。

这时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进来，“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是，我是她妈妈。”

妈妈焦急的凑了上去。

医生面无表情的给我做检查，“病人头部受了重伤，再观察两天，要是没有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另外，我们给病人抢救的时候发现她全身上下都是伤，尤其是胳臂，还有刀伤.......”

不等医生说完，妈妈上来就扒着我的衣服往里看，撸起袖子，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余，报警，去报警。”

妈妈话是跟爸爸说的，但是眼睛却恶狠狠的盯着在场的几位领导，“今天警察要是不给我一个交待，我就去教育局拉横幅，我要亲自找在教育局局长问问，我的女儿在学校好好的读书，怎么就被人虐待成这样？”

“医生，再带我女儿去做一个全身检查，我现在严重怀疑，是不是某些老师作风不正，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

此话一出，吓的在场的几位领导面色惨白。

年级主任更是当场表态：“小天妈妈，我们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你先冷静下来。”

“小天是我们学校的优等生，她的情况又特殊，自从她入校以来，一直都是我们的重点保护对象。”

“其实，她的情况，我们多多少少都了解一些，应该就是同学之间的矛盾，你放心，我现在就成立校园专案组，”

“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到底是校领导，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我还要在学校读书，爸妈还是给了几分面子。

三天后，学校就校园霸凌事件，抓了以水仙为主的五名霸凌者，但并没有对她们做过多的处罚，只是让她们给我当面道歉，写了检讨书。

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在家里写卷子，什么都没有说。

然而，第二天一早，爸妈就闹到了教育局。

再次看见校长是在他的办公室，偌大的办公室，乌泱泱的站了一群人，有老师，有同学，还有同学家长，爸妈坐在沙发上，妈妈红着一双眼，低头擦眼泪，爸爸坐在一边皱着眉头不说话，坐在上首的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中年男人。

他慈眉善目，举起一个笔记本，刚准备开口，就被我打断，“你怎么拿着我的日记本？”

在场众人明显倒吸一口凉气。

中年男人笑着问我：“你怎么证明这是你的日记本？”

我走过去，拿过他手里的笔记本，指了指本子侧面的小乌龟，“我画的。”

中年男人对着我笑了笑，没有说话，抬头面色凝重的看了一眼站在办公室的众人。

一时间，空气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直到班主任吴老师敲门走了进来，看见她，我惊恐站在一边，身体止不住的瑟瑟发抖，众人不明所以的看着我，在吴老师慢慢靠近我时，我崩溃了，扑通一声，跪在妈妈面前：“妈妈，我要回家，我要退学，我不读书了。”

妈妈看着近十年不曾开口的女儿，现在被欺负的不仅能开口说话了，还说的这么利索，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还没有开口，眼泪又嗖嗖的往下流。

我抱着头，瑟缩着身体，嘴里反反复复的念叨着这几句话。

边说边哭。

吴老师莫名其妙，刚想开口，就被中年男人打断，“吴老师，你作为余小天同学的班主任，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把我的日记本砸到吴老师脸上。

吴老师颤颤巍巍的捡起地上的日记本，一股莫名的恐慌涌上心头，她颤抖着手，快速的看着我的日记本，张了张嘴，想反驳，但怎么都反驳不了一句话。

在她来之前，日记本上的每一件事儿都已经问清楚了。

她无从辩驳。

事情的最后，霸凌我的水仙被开除学籍，差点被拘留，最后她爸爸花了五万块钱私了。

她离开学校前，将我堵在操场，“余小天，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你是不是喜欢班长？”

“你以为你赶走我，你就能得到他了？”

“做梦。”

........

我平静的看着她发疯发狂，嘴角勾出一抹嘲讽的弧度，心想：这世间竟然有如此蠢笨之人。

吴老师被开除。

离开学校那天，她特意找到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余小天，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故意栽赃诬陷我？”

我低头不语，没有说话，面上依旧做足了一副胆小怯懦的样子。

其实，她猜的很对，我就是故意的。

我在日记本上记录了水仙对我的恶行，以及我的心理活动，真正的谎话是真假参半，别人只看见我被她欺负，并不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

这中间就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比如：水仙只是在梅林园碰巧遇见我，说了几句难听的话，但是旁人看见我跟她一起出来时，我的胳臂上已经多了一块青紫。

再比如，水仙在床底下藏了一个水果刀，她经常拿出来吓唬人，动不动就说要毁了谁的容，所以我在日记本上写着，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水仙用水果刀伤我，她说她就是想让我在惊恐中吓死，还说今天是伤我胳臂，明天就是伤我的脸。

我用尽全力模仿着她的语气，日记本上的每一笔都有人证。

在学校被她欺负过的人不在少数，以前因为她爸爸是街头有名的混子，没人敢跟她对着干，现在墙倒众人推，自然是添油加醋，怎么难听怎么说。

至于吴老师.........

其实她没有做错什么，她只是单纯的看我不爽，只是多次看见水仙等人欺负我的时候，她作为班主任选择视而不见。

甚至物理竞赛选拔赛，我明明是全班第一，但是她却把名额给了别人。

我从来都没有得罪过她，哪怕我是痴儿的时候，我对她从头到尾都是恭恭敬敬的，但是她，作为一个老师，不管什么时候从来都没有吝啬对我的恶意。

其中，最让我难忘的就是有次我穿裙子去教室，在走廊被两个男生拦住，她替我解围，但事后却当着众人的面训斥我做人要检点，要不是我先袒胸露乳，别人不会调戏我？

当时，她说完以后，所有人都叫在笑话我。

尽管我早就看清人性，对任何人都不抱有任何期待，但是面对她无端的恶意，我还是忍不住胆寒。

我不明白，大热的夏天，我穿着中袖，过膝的裙子，怎么就成了袒胸露乳？

但是碍于我是一个自闭症患者的人设，我没有反驳，只是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哭了。

那天的事情，闹得很大。

因为我哭的很凄惨，有印象的人很多。

当天，我就把此事添油加醋的写进了日记本。

着重的描述了吴老师对我的恶意，还有她在同事面前说我的污言秽语以及我的感受，我多次在日记里表示，因为吴老师的话，让我有了轻生的念头。

出院回家后，得知学校只是让以水仙为首的几个人写检讨书，我就知道学校对此事并不重视，只想息事宁人；

所以，我故意在日记本上写了很多悲观厌世的话，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公道二字，我想死却又不甘心，我想去学校读书又不敢踏入学校一步，边写边想我这辈子最伤心的事，努力让自己流眼泪，于是，经过一夜的努力，我的日记本最后一页，终于沾满了我的泪水。

我知道妈妈每天晚上都有翻我跟弟弟书包的习惯，就是怕我们早恋，所以那天晚上我故意把日记本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生怕妈妈不看，我还特意用红绳子系着。

我爸妈或许没有那么爱我，但是我毕竟是他们生的，知道我被人这么欺负，他们不可能会忍气吞声。

说起来，这件事儿能这么快被重视，还要感谢姑父出力。

姑父有一个亲戚在教育局工作，听说还是一个领导，所以事情才会这么顺利。

说起来，我也并不算无辜，因为整个事件中，我利用了能利用的一切，包括我自己，但是我不在乎，只要能达成目的，做什么样的牺牲都可以。

六

果然，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来招惹我；

同时，再也没有人跟我玩，甚至刻意跟我保持距离。

我根本不在乎；

我的心思全部都在学习上。

高二下学期，一次周末，我出去买东西，跟吴老师碰了个正着。

我亲眼看见她跟别人有说有笑，但是在对上我的视线时，又换了一副面孔，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厌恶。

我不懂她对我的恶意，究竟是从何而来？

于是，我鼓起勇气上前询问；

她倒是坦然，“因为你长了一张让人厌恶的脸。”

说这句话时，她脸上没有半点教书育人的宽和从容，而是一种莫名其妙的怨怼。

我没有解释，也没有纠缠，跟她道谢后离开；

然后，反手拨打了教育局投诉热线。

各科老师私底下给学生补习赚外快的事情，不是秘密，但是被匿名举报到教育局的，吴老师还是第一个。

做完这些，我心里莫名的舒畅，没有半点负罪感。

艰苦奋斗了三年，从考场出来的那一刻，我深深往外吐出一口气，从内而外的舒畅。

虽然结果没有出来，但是我知道我的成绩不会差。

回到家，我先是昏天暗地的睡了一觉，然后开始马不停蹄的找兼职。

或许是因为太开心，一时间忘记了装自闭症，爸妈见我突然开窍的样子，吓的连拉带拽的把我带到医院做检查，最后各项检查结果都是正常的。

爸妈还是后怕，说什么都不让我出门；

整个暑假，我都窝在家里。

但是，这段时间我也没有白白浪费。

我在初中班主任的介绍下，接了几个一对一家教的活儿。

成绩出来的那一刻，我是激动的。

因为我的成绩给了我足够的选择空间，所以我选择了一个离家最远的学校。

我去了北城。

看得出来，爸妈有点舍不得，但是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七

我对大学生活是有憧憬有向往；

我想着全国各地高素质的人聚集在一起，肯定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背后捅刀子，当面一套背地一套的事情。

我计划在这里遇到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然后再找一个至情至圣的男孩子，跟他共度余生。

进学校的第一天，男生宿舍门口，两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男孩子，用自己的专业话术攻击对方，我站在一边看了十分钟，眼睁睁看着他们说的口干舌燥，硬是没有动手的迹象，心中大失所望，吐槽道：真是没有男子气概，就知道瞎逼逼，有本事动手啊。

终于找到自己的宿舍，还没进门就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她说着一口方言，虽然听不太懂，但是能感觉她在吐槽。

我下意识地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所有声音都停止了，她们三双眼睛齐刷刷的落在我身上打量，那种感觉很不好。

尤其是我眼睁睁看着她们嘴角残留的笑容渐渐的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的冷漠。

我知道我这是被嫌弃了；

虽然我们还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招呼，但仅是一眼，我就知道她们三个都不可能成为我的挚友。

不得不说，大学生活是真的精彩。

军训过后，我就在联姻会找到了一个男朋友。

只是他不是我们学校的，准确的来说，他没有上过大学。

他初中毕业就来北城闯荡，虽然在这里有了自己的一番小成就，但是内心深处对知识还是本能的向往。

说来也是奇怪，我看见他的第一眼就被他一双锐利的眼睛吸引了。

当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

我问他是哪个专业的，他很坦白说了自己的情况，然后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

我说考虑一下。

回到宿舍，我就将这件事儿跟室友们说了。

她们都很反对，“小天，你说什么也是重点大学的学生，找一个初中生，你们以后在一起有共同语言吗？”

“他比你大几岁，说不定等你毕业后，他就想结婚，到时候你要是遇到更好的，你要怎么办？”

..........

我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是对于他的事情，我想了一天；

等我想通后，我跟他打了电话。

“我答应做你女朋友。”

他叫郑成。

八

我们开始交往后，我的生活质量开始了质的飞跃。

他总是时不时往我这里送好东西，化妆品，零食，有时候还给我零花钱。

我拒绝，他还生气。

有时候我感觉我们不像是谈恋爱，而是像包养关系。

我跟他说了，他笑话我：“女朋友花男朋友的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还怕我做的不够呢。”

如此坚持了一个月后，他试探性的问我：“你能带我见见你的朋友吗？”

“好啊。”

听到我肯定的回答，他先是一怔，随即眼睛都亮了几分，虽然没说什么，也没有其他动作，但我就是能感觉到他很开心。

当天晚上，我跟室友说了这件事儿，希望她们能把明天晚上的时间空出来。

大伙儿都同意了。

次日，我带着室友去了郑成说的地方，才知道他订的是一个非常高级的饭店。

还给每个人带了礼物。

吃饭期间，郑成很殷勤，生怕招待不周。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晚上他又带我们去唱歌，其他几个室友又叫了几个男生过来。

一开始，我没有多想。

但是，随着其他几个男生开始有意无意的炫耀自己的学历证书时，郑成明显沉默了，这让我很不舒服。

不管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的，都让我很不舒服。

怎么？

好吃好喝的招待你，还招待出错了？

于是，我用开玩笑的语气询问刚才说自己是哪个重点学校的研究生，“学长，你好厉害呀，那你现在一个月多少钱？”

那人看了一眼我的室友，尴尬的笑了笑。

室友有些不服气，“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像我们这种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最应该注重的是精神世界。”

我嗤笑：“是吗？有钱确实没有什么了不起，那你有本事把我男朋友送你的礼物还给我。”

接触这么久，宿舍的几个女孩子是什么背景，我都了解的差不多了。

她们有的跟我条件差不多，有的家里条件确实好，但也只是相对的好，并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

刚刚跟说有钱了不起的女孩子叫芷晴，她的条件跟我差不多，都来自小县城，对名牌有一股子执念，我虽然没有买过，但是无意中听另外两个室友在背后议论过，她的很多东西，都是假货。

每个人都有性格缺陷，我以为只要不妨碍别人都不要紧，但是当着我的面中伤我的人就不行。

我极少有这么疾言厉色，让人下不来台的时候，一时间，大家都面面相觑很是尴尬。

其实，另外两个室友完全可以出面打圆场，但是她们选择冷眼旁观；

我心中为芷晴不值，毕竟她平时可是对这两位多有巴结跟讨好，说是舔狗都不为过，如今却.......

还真是塑料般的情谊。

芷晴被我怼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硬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知道她以为只要她不说话，这件事儿就能这么过去，现在虽然丢点脸，但是能得实惠，毕竟郑成送的护肤品价值好几千；

我打赌她舍不得。

郑成眼见气氛尴尬，想说什么，但是被我一记眼神阻止。

我起身拿过芷晴旁边的护肤品礼盒，“知道你注重内在，我就不用这么物质的东西玷污你高洁的灵魂。”

“最后，我再次郑重的跟你们介绍一下，郑成，是我的男朋友。”

“以后当着我的面，我不希望听到任何一句说他不好的话，哪怕是指桑骂槐都不行。”

“今天我只是翻脸，再有下次我可就直接动手了。”

场子闹成这样，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

回去的路上，郑成一路都没有说话，临下车时，他有些羞涩的挠了挠头，但是嘴角都是压不住的笑意：“你今天为了我跟你的室友闹翻了，不怕她们孤立你？”

我神色认真的看着他：“郑成，我是一个真诚的人，以前也没有谈过恋爱。”

“我选择跟你在一起，就会全心全意的对待你，我们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你在我心里就是第一位，我不允许任何人欺负你。”

说完，我想了想，又道：“当然，我除外。”

郑成怔怔的看着我，面无表情，但是眼睛里的柔情骗不了人，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温软：“你真是一个傻丫头。”

他将我送到学校，自己离开了。

目送他离开，我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心想：我才不是什么傻丫头，我懂得多着呢。

想当初我们老家最轰动的一桩婚事就是方寡妇打败了李二家的黄花闺女嫁给了王木匠的事儿，方寡妇跟我妈妈关系好，我经常能听见她们聊天。

从方寡妇哪里，我学到了情绪价值。

我永远都忘不了，方寡妇说的一句话：女人需要安全感，男人需要归属感。

其实，今天的事情，我是故意发作的。

一来是为了在郑成面前表衷心，二来是为了跟宿舍的几个女孩子划清界限。

相处的这几个月里，我很明显的感觉到在她们身上得不到任何价值。

所以，我不愿意再跟她们演戏，去面对她们虚伪的嘴脸。

今天正好是一个契机。

不出我所料，KTV那件事儿过后，我跟宿舍的其他三个女孩子算是彻底闹掰了。

只是难过的只有芷晴。

因为经过KTV的事情后，另外两个越发看不惯芷晴的做派，已经跟她彻底保持距离。

而我，独来独往习惯了。

对于，她们的冷待，我求之不得，正好不用浪费口舌。

九

这段时间，我感觉郑成对我越发上心了。

以前他只是定期给我打钱，但是这次他直接给了我一张信用卡，说每个月有两万的额度。

我拒绝了，“我爸妈给我生活费了，我不要你的钱。”

他笑笑没有说话，依旧把卡塞给我。

我把卡还给他，“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份工作？”

“你不是还没有毕业？”他问。

我点头，一脸真诚的看着他：“是的，但是我想提前适应社会，再就是我也想赚点钱，每次跟你出去总是花你的钱，我也想给你买点东西。”

“但是，我生活费有限，现在买的东西，你也看不上。”

“傻瓜。”

郑成越来越喜欢摸我的头发，看我的眼神也越来越温柔。

他的行动力很快，没两天就带我去参加了一个饭局，把我介绍给了一个项目经理。

十

跟郑成在一起的这四年，我的成长很快。

可以说我是站在他的肩膀上成长起来的；

不管我遇见什么困难，他总是能一句话点明关键点。

所以，同样的工作，我还是兼职。

但是，我第一个月的收入就是别的同事的两倍。

足足两万多。

领到工资的那一刻，我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拉着郑成逛商场。

“我今天发工资了，两万多，我想送一份礼物给你。”

奈何他吃穿用度的东西太贵了，逛了整个商场，我能买得起他用的东西只有一条领带。

买单后，我跟他说：“我要更加努力的赚钱，让你也能吃上软饭。”

“好，我等着，你加油。”

跟郑成在一起的日子过的很快，很充实。

同样是毕业，我的同学还在到处投简历找工作，而我已经是一家上市公司总经理的特助，待遇相当于部门经理。

按照我的原计划，大学毕业后，我们就结婚，生孩子，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孩子就交给他爸妈或者我爸妈来照顾，而我们一心一意的奋斗事业。

毕业那天，我没能等到他的求婚。

反而，等来了他的小三。

看着坐在我面前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我深吸一口气，主动给郑成打了一通电话。

郑成来的时候，脸色白了一瞬。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在女人旁边坐了下来，“你先回去。”

女人泪眼汪汪的看了他一眼，离开前又用警告的眼神瞪了我一下，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了。

郑成沉默半晌，最后只能无力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强忍眼泪，哽咽着说：“哥哥，祝你幸福，以后不能再陪着你了。”

说完，我将手上的素戒摘了下来。

这枚戒指是我跟郑成出去玩，他亲手做的，当时我跟他说：“以后不管你是贫穷还是富有，这都是我最喜欢的一枚戒指。”

“除非我死，除非我不要你了，我都不会把这枚戒指弄丢。”

当时，他还跟我说：“你永远都没有这个机会。”

...........

对于郑成的出轨，其实我早有心理准备；

毕竟他现在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边的诱惑又多，自从我出去工作后，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每个月只有几天难得腻歪的时光。

只是当真正看见他的小三找上门的那一刻，我还是破防了。

我给了自己一天的时间调节，那天我以最快的速度从我们的“家”里搬走，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套房子；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哭的昏天暗地，迷迷糊糊中仿佛看见了郑成抱着那个女人，摸着那个女人的肚子，两人和和美美的畅想未来。

我躺在地板上，一边流眼泪，一边嘲讽自己的真心。

再次醒来时，我又成了精英白领的模样。

尽管我装做无事发生，但我被分手的消息依旧让我的顶头上司知道了。

也对，这个圈子哪里还有秘密？

想当初，我现在的工作还是郑成介绍的。

他跟我们顾总是朋友，只是关系究竟有多好，我不知道。

午饭期间，顾总留我在他的办公室用餐，他偷偷看了我好几次，我看他实在忍得难受，问道：“顾总，你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顾总尴尬的笑了笑，“你跟郑总分手了？”

我点头。

顾总张了张嘴，忍了又忍，没忍住，“你还好吗？”

我惨然一笑：“说好是假的，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影响工作。”

“这个不要紧。”

顾总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试探性的问道：“我看你们还有感情，要是郑总回头，你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别开玩笑了；”

我眼神坚定的看着他：“人家姑娘都怀孕了，我没有给别人孩子当妈的癖好。”

顾总见我说的认真，终究没再劝，起身拿了一张五百万的支票递给我，“这是郑总托我给你的，他说是他对不起你。”

我拒绝了，“顾总，我跟他是谈恋爱，不是包养。我的四年青春何尝不是他的四年青春。”

“分手就大大方方的分手，我们互不相欠，你告诉他，我不会纠缠，我没有那么不堪。”

“这个钱，我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收。”

“同样也转告他，跟他在一起过，我从来没有后悔，我们只是缘分不够。”

顾总见我神色认真，也没再强求，只是从那以后，他看我的眼神不再轻蔑，开始以平等的态度跟我对话。

十一

从那以后，我跟郑成再也没有联系。

但是关于他的消息，我依旧能听到些许。

他没有跟那个女孩结婚，生完孩子后，他给了她一笔钱，让她走了。

奇怪的是，那个女孩子也没有哭闹。

顾总说这是江湖规矩。

我笑笑没有说话。

跟在顾总身边这些年，我的成长速度很快，不仅仅是个人能力，就连为人处世也有了质的飞跃。

期间，我明显感觉顾总对我有了其他方面的想法，甚至多方暗示，我一概不理。

因为我心里很清楚，他不可能娶我。

跟我在一起，无非就是新鲜感作祟，等什么时候他想分手了，就会用一张支票打发我。

这也是江湖规矩。

然而，我的规矩，我的回避，我的拒绝，落在别人眼中就是对前任余情未了。

一开始，只是有些风言风语，我没有做任何解释，想着一些无稽之谈罢了，过段时间就好；直到我晚上下班，看见蹲守在我家门口的郑成，我才知道流言蜚语的厉害。

看着地上成堆的烟头，我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你怎么来了？”

我的语气一如从前那么温柔，好似我们之间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小天，我就知道你忘不了我。”

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甚至没有表态。

只是心中嗤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难道我余小天在他心中是什么很贱的人？他背着我跟别人生了孩子，我还要眼巴巴的吃回头草？

次日一早；

圈子里就传遍了我跟郑成复合的消息。

整个上午，顾总都对我很冷淡，就连我倒的咖啡，他都是挑三拣四，直到下午，他主动找到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怎么就这么没出息？”

我将上午刚签的合同递到他面前，“顾总，您先看看再说。”

果然，顾总看到这份合同，眼睛都亮了几分，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因为这份合同公司好几个同事跟了三个月都没有拿下来，却在我手里不到一个星期就签了。

知道顾总心中的疑虑，我笑道：“郑总跟该公司的王总是好兄弟。”

顾总嗤笑：“余小天，你还真是物尽其用。”

我扯了扯嘴角，心想：“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郑成开始频繁的出现在我的生活中。

每天不是鲜花就是爱心便当，一天恨不得打八百个电话。

只要我接手的项目，只要他知道就会费尽心思帮我搞定。

我对他的态度始终淡淡的，不主动，不拒绝，直到他因为我的一个合同，跟人喝的酩酊大醉，我才将他带回家。

只是我们刚到家没多久，顾总就来了。

他铁青着一张脸，大有一副捉奸的架势，“余小天，公司花钱是让你办事儿，不是让你出卖自己的肉体。”

“你什么意思？”

我脸色惨白，不可置信的看着顾总，“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

“我.......”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想解释，但是我不给他机会；

把郑成推给他，然后将他们二人赶了出去。

十二

那天晚上过后，我拿了提成，请了长假。

没有跟任何人说我去了哪里。

消失在顾总跟郑成的生活中。

两个星期后，顾总一脸风霜的出现在我家门口，眼睛里是藏不住的疲惫，“余小天，你的气性好大。”

妈妈见状，上前询问：“小天，他是谁？”

“他是我领......”

“我是余小天男朋友，阿姨，你好。”

他抢在我前面自我介绍道，“我叫顾恒，贸然来访，你别介意。”

妈妈愣怔了片刻，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仅是片刻，她就换了一副表情，兴高采烈地拉着顾恒的手进了屋，“小顾，不知道你要来，没怎么准备。”

“你一路上也辛苦了，先去小天房间里休息一下，等到了饭点，我再叫你。”

刚进卧室；

顾恒将我紧紧抱在怀里，“余小天，谁允许你走了？”

“跟我回去。”

我拼命挣扎，想推开他却怎么都推不开。

“顾总，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牛马，真的玩不起你们有钱人的游戏，你放开我。”

顾恒满脸受伤的看着我，“我是认真的。”

怕我不信，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戒指跟户口本，“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想得很清楚，我喜欢你，喜欢你的独立，喜欢你的纯粹跟坦荡。”

“那天晚上，我听说你带郑成回家，我气坏了，所以才口不择言，你别跟我生气。”

..........

我跟顾恒领证了。

只是领证前，我主动提出做婚前财产公证。

因为这一举动，顾恒跟他家里人这才对我放下戒心。

当然，这并不是我懂事，而是我知道就算我不说，他们也会这么做。

知道我结婚后，郑成破防了。

他拼命联系我，想问我为什么？

我不想顾恒误会，直接把手机交给他，让他处理。

顾恒对我的表现越来越满意。

结婚后，我没再做他的助理，在他的帮助下，自己开了一家工作室。

十三

人人都说我运气好，不仅是郑总的白月光，更是顾总的心尖宠。

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并不是我运气好，这一切都是我算计来的。

刚跟郑成在一起的时候，我有想过跟他好好过日子，但是越跟深入接触，我就越发现跟他的三观不合。

他的骨子里有很严重的大男子主义，在他的世界里只要他有钱，他就能为所欲为。

甚至，好多次跟他一起出去玩，他面对自己朋友背着自己老婆在外面瞎搞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知道他不是良人。

之所以选顾恒，是因为顾恒家庭背景雄厚，妈妈是教授，爸爸是有名的企业家，他自己从海外留学。

为了能跟他在一起，我可是费了很多心思。

先是寻了一个由头，从郑成安排的公司辞职，然后故意去顾恒公司面试，装作不认识他，直到我跟着郑成一起去吃饭，被顾恒装上，我才故意装做才知道他是郑成的朋友。

关于这一点，我跟郑成在一起第二年，我就开始做了。

顾恒这样的男人，什么样的人没有遇见过，自然是看不上我。

所以，我选择从生活中的小事开始渗透。

把一个助理的职位做到极致。

就连他喝几分烫的咖啡都拿捏的恰到好处。

生活上如此，工作上我们更是配合的不要太默契。

我跟郑成还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对我发出过暧昧的信号，但都被我装傻充愣糊弄了过去。

他以为我爱惨了郑成，其实不然。

或许，我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人。

我走的每一步都在我的算计中。

曾经我最讨厌是就是虚伪算计，但是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成了这样的人。

等我渐渐发现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不过不要紧，只要能达到目的，一切付出都值得。

有人说顾恒早晚有一天会抛弃我，我根本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他手里的资源，或许等我壮大起来，会是我抛弃他。

【全文完】

来源：余二家的三小姐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