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咖啡馆的冷气开得太足,我盯着玻璃杯里沉浮的柠檬片,指甲无意识地叩着杯壁,发出细碎的轻响。对面穿浅灰格子衬衫的男人还在说:"之前相过几个姑娘,要么恋爱脑,要么太作。像你这样...没谈过恋爱的,倒挺少见。"
咖啡馆的冷气开得太足,我盯着玻璃杯里沉浮的柠檬片,指甲无意识地叩着杯壁,发出细碎的轻响。对面穿浅灰格子衬衫的男人还在说:"之前相过几个姑娘,要么恋爱脑,要么太作。像你这样...没谈过恋爱的,倒挺少见。"
喉间像塞了片柠檬皮,我把凉透的卡布奇诺往旁边推了推:"没谈过...很奇怪吗?"
"倒不是奇怪,"他端起马克杯抿了口美式,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条缝,"就是感觉不太真实。三十岁的姑娘,没点恋爱经验,是不是...太干净了?"
银匙"当啷"掉在瓷碟上,惊得窗外几片梧桐叶扑在玻璃上。我盯着他工牌上"周明 技术部"几个字,听见自己说:"可能我把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了。"
"工作重要,但生活不能只有工作。"他从公文包抽出个文件夹,"我列了择偶标准,你看看。"我扫过"本科以上""独生子女""父母有医保"这些都符合,最后一行"有稳定恋爱经历优先"被红笔划了粗线。
"其实我..."话头刚起就被打断:"不是说你不好,没经验的话可能不懂经营关系。我前女友总迟到半小时,包容了三年还是分了。"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上周三在超市的场景突然涌上来——王阿姨拽着我胳膊直叹气:"小满啊,你妈天天给我送青菜,可得找个知冷知热的。"那时我还觉得"没谈过恋爱"是优势,至少不用和前任比较,不用处理旧情。
可此刻,这个叫周明的程序员,把我视为纯粹的"干净",说成了需要弥补的缺陷。
"其实...大学时我追过一个男生。"我喉结动了动。
他眼睛亮起来:"后来呢?"
"他说要考研,我就支持。"我望着他胸前的工牌,"后来他去北京读研,我留在本地工作,异地半年他说不合适,就断了联系。"
"那算恋爱吗?"他推了推眼镜,"没确定关系的话,不算有效经历。"
窗外传来公交急刹的声响,我想起上个月在公交站,穿校服的小姑娘追着车跑,边跑边喊"等等我"。司机停了车,她扑进副驾时,睫毛膏哭成两条黑道。那时我觉得恋爱哪有那么容易,现在才明白,原来"没经验"也能被挑剔。
回家时楼道里飘着糖醋排骨香,玄关暖黄的灯光下,我妈正蹲着换棉拖鞋,发梢沾着点面粉——她准是又去给邻居送刚蒸的馒头了。见我进来,她眼睛弯成月牙:"咋这晚?周明那孩子看着实在,说下周请你看电影?"
我把包甩在沙发上,玻璃茶几晃了晃。"妈,他嫌我没谈过恋爱。"
"啪"的一声,她手里的拖鞋掉在地上。弯腰捡鞋时,几缕白发在灯光下格外刺眼:"小满啊,妈不是催你...你爸走得早,妈就怕你一个人扛所有事。"
我蹲下去帮她捡鞋,指尖碰到她手背,糙得像砂纸。记忆翻涌:小学家长会,别的同学爸妈手拉手来,我妈系着围裙,头发沾着面粉;高中住校,她每周坐两小时公交送炖罐,保温桶里永远是藕汤;去年她查出身有结节,怕我担心,自己偷偷去拿药。
"妈,我不是不想谈。"我声音发颤,"我就是...怕谈不好。"
她伸手摸我发顶,像我小时候发烧时那样:"傻闺女,你学骑车摔破膝盖都没哭,现在倒怕了?"
我想起周明说的"经营关系"。其实我会煮红糖姜茶,会在下雨前帮邻居收衣服,会给加班同事带宵夜——这些算不算经营?可他说的"经验",大概是指牵过手、抱过、深夜互诉心事吧?
那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手机屏幕在黑暗里明灭,微信停在"周明"对话框,最后一条是:"今天聊得开心,下周看电影你选片。"
盯着天花板,想起大学室友小芸,大二恋爱,毕业为男友留上海,去年离婚带娃住隔断间;隔壁陈姐,结婚五年,每天接娃、跑婆家,眼尾细纹比我妈还深。原来"有经验"和"没经验",都不是护身符。
次日清晨在厨房剥蒜,妈突然说:"你爸走那年,我抱着你在医院走廊哭,护士问我是不是家属,我说女儿。其实我比你爸大两岁,可那时我觉得自己连你都不如——连最后一面都守不住。"
手里的蒜"骨碌"滚到地上,我抢先捡起:"妈,昨天我和周明说清楚了,不合适。"
"为啥?那孩子条件挺好的。"她把蒜放进捣蒜罐。
"因为他觉得没恋爱经验是缺点。"我蹲在她身边,"可我觉得,没谈过是因为还没遇到想谈的人。"
她愣了愣,突然笑出声:"我家小满啊,从小就轴。"捣蒜棒"咚咚"响着,"昨天翻你房间,看见高中日记本了。"
心跳漏了一拍。那本藏在衣柜最深处的本子,扉页写着"林小满的秘密基地",里面夹着张数学试卷,148分,旁边铅笔字歪歪扭扭:"要是他能多教我两道题就好了"。
"那时候,你给男生递纸条都要在被窝里练三遍。"妈把蒜泥装进碗,"现在倒好,连喜欢都不敢承认了?"
望着她眼角的皱纹,想起上周菜市场,老太太指着我说:"你闺女真好看,就是太瘦了,得多谈恋爱。"妈笑着说:"她呀,挑得很。"
现在才明白,哪是挑,是怕。怕像小芸离婚,怕像陈姐疲惫,更怕让最亲的人失望——就像爸走时,妈没怪我,可我知道她怪自己没照顾好他。
下午翻出压箱底的淡蓝连衣裙,标签还在。镜子里的我,锁骨依旧明显,可眼底的光却亮得晃眼——那是我藏了太久的、对生活的热望。
手机震动,是周明消息:"电影票买了《消失的她》,你要是不想看,我们可以换《封神》。"
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删除"键上,又慢慢收回。对话框输入:"其实我更想看《宇宙探索编辑部》,你看过吗?"
发送键按下时,窗外梧桐叶沙沙作响。风里飘来桂花香,突然想起十六岁和妈在小区散步,她指着满树桂花说:"等你谈了恋爱,妈给你做糖桂花,装玻璃罐里,能放一整年。"
现在糖桂花还在玻璃罐里,可我突然想,或许该先学会自己煮碗桂花酒酿——甜不甜的,自己尝了才算。
你说,如果我告诉周明,我会在下雨前给流浪猫搭窝,会在同事生日时订蛋糕,会在深夜给加班的自己煮热汤面——这些,算不算另一种"恋爱经验"?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