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酒店更衣室的镜子蒙着层细雾,水汽在镜面洇出模糊的花。我盯着红盖头下的自己,眼尾那颗小痣随着心跳轻颤,像颗要爆浆的红樱桃。小芸举着手机凑过来:"小满姐,你爸刚在宴会厅摔了茶杯,周总弯着腰捡碎片呢。"
酒店更衣室的镜子蒙着层细雾,水汽在镜面洇出模糊的花。我盯着红盖头下的自己,眼尾那颗小痣随着心跳轻颤,像颗要爆浆的红樱桃。小芸举着手机凑过来:"小满姐,你爸刚在宴会厅摔了茶杯,周总弯着腰捡碎片呢。"
我捏着金镯子的手紧了紧。林建国和周正雄的恩怨,我从小听到大。二十年前抢建材市场地盘,我爸被坑得差点破产;我妈癌症走的那天,周正雄的车又"刚好"堵在医院门口。后来林家东山再起,可两家的仇,比我家那本记了三十年的进货单还厚。
"姐,你真打算这么嫁?"小芸压低声音,"周明远那小子我见过,走路都带着贵气,你们俩...能处吗?"
我扯了扯盖头,金线在镜中划出一道碎光:"能不能处再说,反正我嫁过来不是当花瓶的。"上个月我爸拍着桌子说周家要注资林家新厂,条件是我得嫁给周明远。我盯着他鬓角的白头发,突然想起我妈临终前攥着我手说的话:"小满,别活成我这样,被男人的恩怨捆死。"可那晚我翻出压箱底的存折,上面只有十万块——够付我妈墓地这十年的维护费吗?
婚礼比想象中冷清。周正雄坐在主桌,背挺得像根钢筋;周明远穿着黑西装站在我身边,手虚虚扶着我腰,温度透过旗袍渗进来。我偏头看他,耳尖红得像要滴血,倒像被押来成亲的学生。
婚后第三天,我在厨房煮酒酿圆子。周明远抱着个檀木盒子进来,掀开盒盖,里面躺着枚翡翠镯子,水头足得能照见人影:"我妈说,这是周家传给长媳的。"
我捏着汤勺没接:"周叔没告诉你?我爸说你们两家是死对头。"
他突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我爸常说,死对头的儿子,得找个能镇得住的媳妇。"他伸手帮我擦掉嘴角的面粉,"小满,我高中就见过你。你蹲在建材市场门口啃馒头,校服袖子短一截,露出的手腕上有块疤——"
我猛地抬头。那年我高二,我爸的货车翻了,赔光了所有积蓄。我蹲在废墟里捡钢筋,手腕被碎玻璃划了道口子,血渗进校服,洗都洗不掉。
"你当时说,"他声音轻得像片云,"等我有钱了,要给我妈买最大的金镯子。"
汤勺"当啷"掉进锅里。原来他早就在看我,原来那些年建材市场突然多出来的免费水泥,那些"刚好"出现在我课桌里的饭卡,都是他?
那晚我翻出压箱底的日记本,最后一页停在2013年3月15日:"今天收到匿名助学金,可能是周叔?不,他不会可怜我们。"原来不是周正雄,是周明远。
第一个转折来得比我预想的快。上个月我爸在工地摔了腿,我拎着鸡汤回娘家,正撞见他和老伙计喝酒。"那周老头啊,"我爸灌了口酒,"当年要不是他使坏,我能栽那么惨?"他突然攥住我手腕,"小满,你得帮我盯着周明远,别让他学他爸。"
我抽回手,鸡汤"啪"地摔在地上,溅成一滩凝固的血。原来我爸根本不知道——当年坑他的不是周正雄,是合作方会计做假账。周正雄查出来要报警时,我爸怕影响林家名声,求他别声张。这些年两家的恩怨,全是他自己编的故事。
第二个转折在深秋。周正雄晨跑时突然晕倒,我在医院守了三天三夜。护士换药时说漏嘴:"周总这肺病有十年了,当年为了谈那个烂尾楼项目,天天在工地吸粉尘,后来又戒不了烟..."
我翻出周正雄的旧相册,最底下压着张泛黄的纸条,是我爸的字迹:"老周,当年的事对不住,小满这丫头,就托付给你儿子了。"
那天傍晚,我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手机屏亮着,是我爸发来的消息:"小满,周明远最近是不是对你不好?"
周明远端着保温杯过来,杯里是枇杷膏:"我爸醒了,说要见你。"
病房里,周正雄拉着我的手,指甲盖泛着青灰:"小满,你爸是个硬脾气...当年的事,是我没说清楚。"
我望向窗外的梧桐树,黄叶像揉皱的信纸,被风卷着撞在玻璃上,又轻轻落下去。
"周叔,"我摸出兜里的户口本,"其实我嫁过来,不光是为了林家的厂。"我指腹蹭过户口本上"周明远"三个字,"我想试试,能不能把两家的账,重新算一遍。"
他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夕阳。周明远站在床尾,手里还攥着没喝完的枇杷膏,像极了当年蹲在建材市场外,偷偷看我啃馒头的少年。
现在我常想,有些账,是不是算得太清楚反而不好?就像我妈留下的那口老砂锅,用了三十年,内壁全是茶渍,可熬出来的汤,比新砂锅香多了。
你说,要是当年我爸和周叔早把话摊开,是不是就不用让我当这个"搅和"的少奶奶了?
来源:西柚文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