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直言:虽说汪曾祺师从沈从文,其实受鲁迅的影响更大更深!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5-30 09:12 2

摘要:提起汪曾祺,人们总会先想到《受戒》里明海和小英子那段清澈如水的爱情,或是《大淖记事》中巧云和十一子带着水汽的缠绵。再往前数,可能还有人记得他是样板戏《沙家浜》的主要编剧之一。但很少有人知道,在1961年到1963年之间,汪曾祺还出版过一本名为《羊舍的夜晚》的小

提起汪曾祺,人们总会先想到《受戒》里明海和小英子那段清澈如水的爱情,或是《大淖记事》中巧云和十一子带着水汽的缠绵。再往前数,可能还有人记得他是样板戏《沙家浜》的主要编剧之一。但很少有人知道,在1961年到1963年之间,汪曾祺还出版过一本名为《羊舍的夜晚》的小集子,薄薄的,像片秋天的落叶,轻轻一吹就不见了踪影。

1982年《汪曾祺短篇小说选自序》里提到这本集子时,话说得含含糊糊,连书名都不愿明说。这种遮遮掩掩的态度,倒像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其实翻开这本小书,里面不过三个短篇:《羊舍一夕》《王全》《看水》,加起来不到五万字。1963年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的版本,开本比巴掌大不了多少,定价两毛八分钱,现在难觅踪影。汪曾祺后来编文集时,这三篇倒是都收进去了,可总像是随手一塞,连顺序都懒得调整。

《羊舍一夕》这个中篇写得很有意思。四个半大孩子在农场羊舍值夜班,围着火炉东拉西扯。十六岁的小吕想着要当拖拉机手,十四岁的小赵惦记着家里捎来的腌萝卜,更小的两个孩子则为了块烤白薯推来搡去。没有矛盾冲突,没有英雄人物,就是几个半大孩子的闲话家常。这样的作品能在1961年的《人民文学》上发表,简直是个奇迹。据说编辑部还专门派人去农场"调查",确认小说里写的都是"健康向上的新社会少年"才敢刊发。

《王全》写个老实巴交的饲养员,为了救病马连夜跑三十里路请兽医;《看水》更简单,就是个老头子在渠边守夜的故事。三篇凑在一起,取名叫《羊舍的夜晚》。比起他1947年在上海出的《邂逅集》——那本书的封面是漫画家丁聪设计的,烫金的字在咖啡馆里闪着光——简直不像同一个人的作品。

有意思的是,当年被汪曾祺自己都看不上眼的《羊舍的夜晚》,现在倒成了研究者眼中的宝贝。那些看似平淡的描写——羊粪蛋在月光下泛着青光,烤白薯的甜香混着稻草的霉味,守夜人棉袄里爬出的虱子——都成了"十七年文学"中难得的真实。在那个全民都在高唱赞歌的年代,居然还有人记得写写烤白薯的滋味,这本身就像《羊舍一夕》里那盏被孩子们护着的煤油灯,虽然微弱,但到底没让黑夜完全吞没。

易中天教授曾说:文学评论界有个奇怪的现象:但凡提到汪曾祺,必定要拉上沈从文。仿佛这位写出《受戒》《大淖记事》的作家,只是沈从文在西南联大课堂上播下的一粒种子。这种论调听得多了,连汪曾祺自己都信了"。可要是细读汪曾祺的文字,特别是那些看似漫不经心的短句,会发现另一个幽灵在字里行间游荡——那是鲁迅的影子。

1940年汪曾祺在西南联大发表处女作《复仇》时,沈从文给他改了个结尾。这个文坛佳话被说了半个多世纪,却没人注意那篇小说开头的笔法:"他的刀在石上磨。刀长三尺,重七斤四两。"这种冷硬的短句,分明是鲁迅《铸剑》里的翻版。后来汪曾祺写《羊舍一夕》,描述夜色用"夜在进行着",更是直接挪用了鲁迅《"这也是生活"……》里的独创句式。这些细节像埋在沙滩里的贝壳,潮水退去才露出真容。

汪曾祺对鲁迅的借鉴,从来不是大张旗鼓的。1951年他改编鲁迅《故乡》为连环画脚本,把闰土和"我"重逢那段改得温情脉脉,完全滤掉了原文的苍凉。表面看是背叛,内里却是最深的懂得——他知道自己学不来鲁迅的冷峻,只能取其形而去其神。就像他后来写《黄油烙饼》,明明要写饥荒年代,却通篇在写食物的香气。这种"以乐景写哀"的手法,正是从鲁迅《孔乙己》里学来的。咸亨酒店的笑声越热闹,穿长衫站着喝酒的读书人就越悲凉。

奇怪的是,汪曾祺生前极少谈鲁迅。1986年有人问他最喜欢的作家,他列了沈从文、契诃夫甚至归有光,就是不提鲁迅。这倒像极了鲁迅对待章太炎的态度——明明从小学的是《訄书》的笔法,偏要说自己受果戈理影响更大。文人的师承有时像祖传的病症,越是讳莫如深,越说明病入膏肓。汪曾祺晚年写《徒》,开篇就是"忽然想起一支遗失了的笛子",那种没来由的怅惘,活脱脱是鲁迅《风筝》里"故乡的春天又在这异地的空中了"的变奏。

要说沈从文教给汪曾祺的是观察世界的角度——像《边城》里那样悲悯地俯视芸芸众生;那么鲁迅传授的就是雕刻语言的刀法。前者容易看见,后者需要拿放大镜找。比如《复仇》里写剑客"忽然觉得很轻,像一片羽毛",这种通感手法在鲁迅《秋夜》里早有先例:"细小的粉红花……在冷的夜气中,瑟缩地做梦。"连比喻的链条都一模一样。

这种影响不单是遣词造句的模仿。鲁迅写《社戏》里双喜拔篙的利落,汪曾祺就写《受戒》明海划船的轻快;鲁迅写孔乙己"排出九文大钱"的"排"字,汪曾祺就写八千岁"摸出八块大洋"的"摸"字。都是动词,都精准如手术刀,只不过鲁迅的刀下躺着国民性,汪曾祺的刀尖挑着人情味。

如今翻看《汪曾祺全集》,总能在最意想不到的角落撞见鲁迅。写老北京茶馆,突然来句"秋风薄暮,此物最相思",分明是《藤野先生》里"日暮里"三个字的回声;写云南吃食,冷不丁冒出"滑、嫩、鲜,天下至味",活脱《故乡》里"豆腐西施"的评点笔法。这些文字上的血缘关系,比任何师承宣言都来得真实。

好作家都懂得一个道理:文字就像老北京人冬天囤的大白菜,得先在缸里腌得紧实,才能取出几片来熬出鲜味。鲁迅写《秋夜》开篇"在我的后园,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一株是枣树,还有一株也是枣树",看似啰嗦,实则是把语言写出了趣味。汪曾祺1963年写《羊舍一夕》时,深得其中三昧。那个写"夜在进行着"的作家,在需要铺陈时绝不吝啬笔墨,就像老匠人突然从工具箱里抖落出全套雕花凿子。

《羊舍一夕》里写四个孩子守夜的场景,汪曾祺用了近千字描写羊舍的构造:秫秸编的顶棚如何漏下星光,泥抹的墙根怎样结着霜花,铁皮炉子哪处焊疤像朵梅花。这种工笔画式的写法,在提倡"三突出"的年代简直奢侈。但细看每个细节都有用处——漏光的顶棚引出后文看星星的情节,结霜的墙根暗示深秋寒意,炉子焊疤则是小吕后来认路的标记。这种写法像苏州园林的假山,看似随意堆叠的石头,转过去都是精心设计的框景。

汪曾祺的"挥霍"从来不是滥情。他写农场晚餐,能列出七八样吃食:玉米面贴饼子、腌萝卜条、蒜泥拌马齿苋、酱油汤里飘着的油星子。但每样食物都带着叙事功能——饼子的焦脆暗示火候掌握得好,腌萝卜的酸味引出家乡回忆,野菜的苦味铺垫后文的思乡情。这种写法让人想起鲁迅《孔乙己》里那碟茴香豆,看似闲笔,实则豆子越数越少,人物的命运也跟着见底。

最见功力的是《羊舍一夕》里写孩子们烤火那段。火苗"蓝幽幽地舔着铁皮炉子",火星"爆出来又暗下去像萤火虫",热浪"把空气烤出波纹"。连续三个比喻,一个比一个奇崛,却又不脱离十六岁少年的认知范围。这种修辞的"挥霍",需要多少夜晚在炉火前的观察,又需要多少稿纸上的删改才能如此举重若轻?

这种语言风格在特殊年代堪称冒险。1962年《人民文学》编辑部收到《羊舍一夕》稿子时,据说争议很大——既没有歌颂劳动模范,也没批判阶级敌人,就写几个孩子说闲话。最后还是主编张天翼拍板:"总得留个气孔。"结果这"气孔"成了那个年代少有的文学呼吸

来源:细看历史三棱镜一点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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