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不是小气，是见过太多因为钱闹翻的。我们这小县城，谁家的破事都藏不住，今天张家大儿子借钱不还，明天李家小媳妇因为几千块和婆婆吵翻天。钱这东西，借出去容易，要回来难。

我这人一向不愿意借钱给人，特别是亲戚。

不是小气，是见过太多因为钱闹翻的。我们这小县城，谁家的破事都藏不住，今天张家大儿子借钱不还，明天李家小媳妇因为几千块和婆婆吵翻天。钱这东西，借出去容易，要回来难。

但那天表弟小强来找我，我还是软了心。

小强比我小五岁，从小就聪明，读书也好。高考那年我们都觉得他能考个好大学，结果出了意外——他爸突然中风，家里的积蓄全花在医院里，小强只能放弃复读，去城里打工。

这些年他一直在外面漂着，做过销售，跑过货运，还开过小餐馆。每次过年回来，我妈总说他瘦了，让我多照顾照顾。

那是去年春天的事。桃花开得正好，我在院子里修剪葡萄藤，小强推开我家那扇永远关不严的院门走了进来。

“哥，在忙呢？”

我放下剪刀，看他神色有些紧张。

“坐吧，喝茶还是白开水？”

“白开水就行。”他在石桌旁坐下，那桌子是我爸生前用的，中间有个被烟头烫出的小洞，我一直没舍得换。

小强接过水杯，没有马上开口。院子里很安静，只有麻雀在屋檐下叽叽喳喳。我家的老猫从墙头跳下来，慢悠悠地走到小强脚边，蹭了蹭他的裤腿。

“哥，我想和你借点钱。”

来了。我心里一沉，面上还是平静：“借多少？”

“二十万。”

我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在地上。二十万，不是小数目。我一年的工资也就这么多，还是税前。

“干什么用？”

小强掏出手机，翻出几张照片给我看：“我在市里发现了个商机，专门做农产品直播带货。你看，这是我们合作的农户，这是仓库，这是直播间……”

照片里确实有模有样，有大棚，有包装车间，还有几个年轻人对着镜头比划。

“现在这行挺火的，我已经谈好了几个供应商，就差启动资金了。”小强的眼里有光，那种想干事业的光。

我沉默了一会儿。二十万不是小钱，但看小强这副认真的样子，不像是在骗我。

“你找过别人吗？”

“找过，但是……”他摇摇头，“你知道的，我爸那病花了太多钱，亲戚们都觉得我们家是个无底洞。”

这话说得我心里难受。是啊，小强家这些年确实不容易。

“给我点时间考虑考虑。”

“好，哥，我知道这事为难你了。”

第二天傍晚，我给小强打了电话：“钱我可以借给你，但是咱得说清楚，一年还清，利息按银行利率算。”

电话那头传来小强激动的声音：“哥，谢谢你！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钱是分两次转的，我的积蓄只有十二万，剩下的八万是从银行贷的款。说不心疼是假的，但想着能帮小强一把，也算做了件好事。

转账那天，小强坚持要打欠条。他的字写得很认真，一笔一划，像小学生写作业。

“哥，最多一年，我一定连本带利还给你。”

我把欠条收好，心里想着一年后这个时候，小强应该已经是个小老板了。

之后的几个月，小强偶尔会给我发些照片，都是他们直播卖货的场面。看起来生意不错，直播间里总有人下单，他们忙得不亦乐乎。

夏天的时候，小强给我寄了一箱他们卖的土特产，有蜂蜜，有核桃，还有山里的干货。东西确实不错，我分了一些给邻居尝，大家都说好。

我心想，这小子真的要成功了。

但是到了还钱的日子，小强没有消息。

我也没着急催，做生意嘛，资金周转有困难很正常。再等等吧。

又过了两个月，我实在等不下去了。银行那边的利息在跑，我自己的资金也紧张起来。女儿要上大学了，各种费用都需要钱。

我给小强打电话，响了很久才接。

“哥，不好意思，这段时间太忙了。”

“钱的事情怎么样了？”

“哥，再给我点时间，生意刚起步，现金流还没完全理顺。”

“那大概还要多久？”

“最多再两个月，绝对没问题。”

我没说什么，挂了电话。心里有些不踏实，但还是选择相信他。

两个月过去了，小强的电话开始不怎么接了。偶尔接了，也总是说在忙，匆匆挂断。

我开始有些恼火了。不是因为钱，是因为这种躲避的态度。

春节前，小强回来了。

我正在家里准备年货，听到院子里有汽车声。推开门一看，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我家门口，小强从驾驶座上下来，手里提着个纸袋。

“哥，新年好！”他笑得很灿烂，但我总觉得这笑容有些别扭。

“这车是你的？”

“嗯，刚买的，生意做大了，总得有个像样的车吧。”

我的心一下子凉了。买得起奔驰，却不还我钱？

“小强，我们谈谈。”

“好啊，哥，我正好有东西给你。”他把纸袋递给我，“这是我们今年的新产品，纯天然的山货，你尝尝。”

我接过袋子，沉甸甸的。里面是一些干果和土特产，包装挺精美。

“钱的事情……”

“哥，你别急，我这不是来了吗？”小强打断了我，“生意确实做起来了，但是你知道的，前期投入大，现在都是回笼期。”

“那你这车……”

“这车啊，”小强拍了拍车门，“是公司买的，给我们几个合伙人用的。名义上是我的，但实际上还是公司资产。”

这解释听起来勉强说得通，但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那钱什么时候能还？”

“快了，哥，真快了。我们现在的订单越来越多，再过两三个月，资金就能完全回笼了。”

我没再说什么。毕竟是过年，不想把气氛搞得太僵。

小强在家里坐了一会儿就走了，说要去看其他亲戚。

他走后，我打开那个纸袋，里面确实是一些不错的土特产。但我心里五味杂陈。

二十万换来一袋山货？

我把这事和老伴说了，她听完就炸了：“什么意思这是？开着奔驰来给你送土特产？这不是耍人吗？”

“算了，再等等吧。”

“等什么等？你就是太老实了！明天就去找他家里人说清楚！”

但我没有去。一来是拉不下脸，二来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是亲戚，撕破脸对谁都不好。

年后，小强又走了。这次走得特别急，连正月十五都没过完。

我再打他电话，已经很难打通了。

春天到了，桃花又开了。我坐在院子里，看着去年小强坐过的那个位置，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不是心疼那二十万，虽然确实心疼。是失望，对人的失望。

我一直以为小强是个靠得住的人，没想到……

邻居老王过来串门，看我情绪不高，问我怎么了。

我简单说了这事，老王听完摇头叹气：“哎，现在的年轻人啊，变得太快了。钱一到手，人就变了。”

“不是所有年轻人都这样。”我为小强辩护，虽然心里也没底。

“你太善良了，人家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替他说话。”

老王走后，我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呆。太阳斜斜地照在石桌上，那个被烟头烫出的小洞显得格外刺眼。

突然想起小强小时候，经常跟着我在这院子里玩。那时候他还是个纯真的孩子，会因为我给他买个冰棍而高兴半天。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也许是生活太苦了，也许是社会太复杂了。

我不知道。

又过了几个月，有人告诉我，小强在市里开了个挺大的公司，做农产品电商，生意很红火。

听到这消息，我心情复杂。一方面为他高兴，毕竟是看着长大的孩子，他能成功我也欣慰。另一方面，又忍不住想，既然生意这么好，为什么不还钱呢？

我想了很久，决定不再催了。

不是原谅，也不是放弃，只是觉得累了。二十万能买来一个人的真面目，也算值了。

而且我突然意识到，也许小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还钱。那些照片，那些承诺，那些看似诚恳的话语，都可能是精心设计的。

想到这里，我反而释然了。

去年过年，小强又回来了。这次开的是一辆更新的车，看起来价值不菲。

他还是提着土特产来找我，这次的包装更精美了，上面印着他公司的标志。

“哥，这是我们今年的爆款，纯绿色无污染，你一定要尝尝。”

我接过袋子，笑了笑：“谢谢。”

“哥，你气色不错啊。”

“还行吧。”

我们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没人提钱的事。仿佛那二十万从来没有存在过。

小强临走时，犹豫了一下，说：“哥，等我这边再稳定一点，一定……一定把那个事情处理好。”

“不急。”我说，“做生意不容易，我理解。”

小强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有些复杂的东西，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

“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好，路上小心。”

看着他开车离去，我心里很平静。我知道这钱是要不回来了，也接受了这个现实。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账注定要不回来，有些情注定要看淡。

老伴问我：“就这么算了？”

“算了。”

“你真是……”她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人到中年，很多事情都没有标准答案。对错是非，往往比想象中复杂。

也许小强真的有难处，也许他真的打算还钱，只是时机还没到。也许……

算了，不想了。

日子还是要过的。女儿大学毕业了，找了个不错的工作。我的贷款也还清了，虽然多花了不少利息，但总算过去了。

有时候想起这事，也不怎么生气了。就像老王说的，花钱买教训，也算值得。

只是偶尔看到那些土特产，心里还是会有些复杂的感觉。

那是小强给我的，也许是他能给我的全部了。

也许在他心里，这些东西就抵得上那二十万。也许他真的认为，亲戚之间就应该这样，帮忙是应该的，回报是可选的。

我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了。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我们不懂的事情，太多说不清楚的人心。与其纠结于此，不如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今年春天，桃花又开了。我还是会坐在院子里，看着那张石桌发呆。只是心境变了，不再为那些要不回来的钱心痛，也不再为那些看不透的人心困扰。

人生如桃花，开了落，落了开。重要的不是花开花落，而是要珍惜每一个春天。

我想，这就够了。

来源：默默Mo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