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从军 :车道沟10号院,那几座老楼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5-26 06:57 3

摘要:我们这些人少年的成长,恰好与“文革”时期重叠。在最喜欢看电影、看演出的年纪,置身在“样板戏”年代文化生活与政治宣传的氛围里,我们与这一座礼堂相遇。

文/王从军

我想念父母的时候,会想起他们工作过的地方,想起北京车道沟10号院,特别是那里的几座老楼。

从当年的解放军“二三八部队”,到今天的央企中国兵器,老楼见证了这个大院的变迁。

一、大礼堂

1970年,我随父母来到车道沟10号院,在这里生活了15年。当时,在这个院子东营门的附近,有一个大礼堂。

我们这些人少年的成长,恰好与“文革”时期重叠。在最喜欢看电影、看演出的年纪,置身在“样板戏”年代文化生活与政治宣传的氛围里,我们与这一座礼堂相遇。

1977年1月28日晚上,我来到礼堂看节目。这一天,来这里表演的是著名的中央乐团。过去,这个乐团的节目,我们只能在收音机里听到,从钢琴协奏曲《黄河》到琵琶协奏曲《草原小姐妹》,现在终于能看到现场演出。这个乐团有指挥家李德伦、韩中杰,钢琴家刘诗昆,琵琶演奏家刘德海等众多国宝级名人,他们身为国家首席艺术家的影响力,让礼堂里座无虚席。

那天,节目一个个上演着,等到一位年轻的女高音歌唱演员登台。她的形象俊美,演唱效果独具魅力,与众不同的嗓音和唱法,吸引了全场观众。

忽然,这位女演员停止了歌唱,乐队伴奏也随后停止。她站在舞台中央,满脸歉意,傻傻地望着台下,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很显然,她是在一瞬间记忆力短路,忘记了下面的歌词。

这时,礼堂内安静了约10秒钟后,全场观众开始用掌声鼓励她,越来越热烈。掌声是最好的救场工具,这位女演员带着满脸的感激,频频向观众致谢。在与乐队稍作沟通后,她改唱了另一首歌,赢得了更加热烈的掌声。

我清楚记得,报幕员在预报节目时,提到了这位女高音歌唱演员的名字,她叫李谷一。

在这座大礼堂里,我看到的那些电影和节目,都是在政治运动年代,国内外大事件的投影。从国外的越南战争,到“两报一刊”的批判文章。

在这里,我看过无数期的“新闻简报”,看过“文革”时拍摄的“火红的年代”、“第二个春天”等电影,看过彩色宽银幕电影“杂技英豪”,看过朝鲜、越南、阿尔巴尼亚等国的电影,如“看不见的战线”,“海岸风雷”、“铜墙铁壁的永灵”等。我还记住了不少片中人物的对白和插曲。

有一次,礼堂里放映一部“内参片”,不允许家属观看。我从礼堂北面的厕所翻墙,在一片黢黑里摸进礼堂。电影正在演着,听说片名叫“啊海军”。我虽然对故事情节看得不是太完整,但是记住了电影插曲的铿锵节奏。

1976年10月之后,那些在“文革”后解禁的电影,开始井喷似的放映。那些日子,我们像过年一样兴高采烈,一趟趟地奔向礼堂。

对于礼堂这座建筑,我曾经为它拍过两张照片,一张是在2005年,一张是在2024年,期间相隔近20年。这时的礼堂功能已经改变。从照片对比看,这座楼的外观,以及它的背景,都有着很大的变化。

与这个礼堂一墙之隔,是我曾读书的那个京工附中。照片里,学校的楼房作为礼堂的背景,显示出改革年代对教育的福利。当年,我印象中那个又穷又破的学校,想必现在也与时俱进了。

在部队营区生活过的孩子,有时习惯于把礼堂又称作俱乐部。礼堂舞台上节目的转换,是大时代变革的缩影。我们这群人,站在七十年代的观众席上,既是旁观者,更是节目的参加者。

看舞台上风水轮流转,看自己一天天长大。

二、工字楼

在我家的窗台上,放着一对沉甸甸的镇尺,是用黄铜类的金属制作的。它们来自车道沟10号院,是当年那座“工”字形办公大楼的一部分。如今这座楼已经不复存在。

那时,人们在修理工字楼的窗户时,将不用的支架拆下来,再做成镇尺,老物件再利用。类似的东西在我家里还有,如用加榴炮炮弹壳做的笔筒,用迫击炮弹壳做的台灯。

在车道沟10号院,工字楼是最重要的地标建筑。隶属军队的时候,这里是院务部、科研部、政治部领导机关所在地,是院长、部长、处长军师团三级干部办公的地方。

这里的军用电话和传真,联系着四面八方,近处有北京的南口和槐树岭,远处有东北的科尔沁草原和云贵川陕“大三线”。从这里的一架架“卡尔蔡司”军用望远镜的镜头里,军人们观察着各类常规兵器的应用现场,从冲锋枪到装甲车,从远程火箭炮到防空导弹。

当时的工字楼,满楼尽飘橄榄绿。

有一位同学了解工字楼的历史。他告诉我,上一个五十年代,工字楼开始建设,由苏联援助,最初设计为八层。但后来由于中苏关系突变,苏方撤走了专家和物资,并停止供应电梯等设备,最后这座办公楼只能建到四层为止。

我掂量着厚重的金属镇尺,体会着那段风云岁月,还有苏联的建筑风格。

当年,对于我们这些中小学生来说,工字楼就是文体活动中心。我们去那里只为了两个事,一个是打乒乓球,一个是看书借书。

在工字楼一层,有一个乒乓球台,那是我们常去的地方。在举国打乒乓的1973年,标准球台属于稀缺资源。往往是两个人约好时间,提前吃了晚饭,在傍晚人们下班后,溜进工字楼。我们打球的时候,外面的广播喇叭在播放着好听的歌曲,那真是享受的时刻。

有时,遇到执勤的战士来轰我们,也只好暂时离开,瞅着人家走开了,我们再悄悄回来接着打。

我记得,那时人人都打直拍,从国家队到老百姓。当看到有极少数人用横拍打球时,我就觉得太别扭了。而且,横拍只能是从国外带,国内商店看不到有横拍卖。想想那时,就是这样少见多怪。

工字楼的二层有一个会议室,当时被用作阅览室。每周定时开放,我常常去那儿借书。那里主要是“文革”时出版的书,像小说“江畔朝阳”、“飞雪迎春”、“征途”、“万山红遍”和“黄海红哨”等。

有时候,我在这里也能翻到一些新鲜玩意。有一次,我读到一本奥运会成绩手册,译自国外出版物,觉得很新鲜。我专门找到男子1500米跑世界纪录那一页,看到当时的世界纪录是3分30多秒。

为什么要找这个成绩看?因为我们在中学的体育课上,人人都要跑这个项目。如果能跑上5分钟,在班里就名列前茅,要是能跑上4分几十秒,那就是学校纪录了。中学时,除了跑步之外,可玩的项目不多,类似“从北京到延安”象征性长跑之类的活动,一个接一个。那时,北京每年春节期间,都会举行环城赛跑,冠军一直是谢宝江。

我还记得一个细节。当时,在那间会议室的桌子上,摆着一排漂亮的白色陶瓷茶杯,茶杯上印着五个大字“最高的奖赏”。过去,我看到的各种茶杯上,都印着革命口号或单位名称。而这五个字,让人觉得很另类。

2005年6月,我曾为工字楼拍摄了一组照片,距今将近20年。

三、9号楼

如今,车道沟10号院的个子,已经长得很高,但当年它是个“矮个子”。那时,它被四季青人民公社包围着,周围是田地和村落。

在隶属军队时期,这个院儿军人和职工的住房,处在最困难时期。除了“东平房”、“北平房”等几处住宅外,只有一座家属楼,人称“9号楼”。院里几乎所有的干部,从院长到处长,都挤在这座五层楼里。哪怕有的领导在原单位住的是将军楼,现在也只能屈尊窝在这里。

9号楼的外形如同英文字母L,一共有5个单元,我家住在5单元7号。从我家的阳台和窗户看出去,楼前的情景看得很清楚。各个楼门不时有人进出,楼前的空地,是孩子们玩“撞拐”游戏的地方。

1971年秋季,有一天上午,我站在家里的阳台上,看着楼下热闹的场面。就在这一天,院里一位技术干部因为工作调动,将带着全家离开北京,前往西安。单位的许多同事来为他送行。这位干部原来的家,正好就在我家楼上,他的女儿是我的小学同学,他的儿子也经常和我一起玩。

当时,我作为小学生,并不懂分别的含义,我与这位女同学,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是在楼上,远远地看着他们一家,登上一辆挂“辰4”车牌的汽车,开往北京站。当时我好像有过这样的想法:“可惜她不是北京人了”,“转学真麻烦”。多年后,在曙光小学的微信群里,才看到这位同学的消息。

住在9号楼的日子,对我是难忘的,这是陪伴我成长的美丽老家。

我住的是一间朝东的屋子。在我的书桌抽屉里,存放着一个菱形红小兵臂章、一个浅蓝色的“后字二三八部队入门证”,还有两块红卫兵袖标。

在这间屋子里,我经历了大杂烩式的读书,从鲁迅杂文到米格21飞机和C5A飞机的介绍,从“解放军文艺”到“无线电”,从“李白与杜甫”到“怎样正确估计曝光”。

在我的书桌和书架上,放着从书店里买的书。有“越南短篇小说”、“朝鲜短篇小说”等。有李瑛的诗歌集。有“七月槐花香”、“门板背后的秘密”和“向阳院的故事”等。在一本杂志上,贴着我从“参考消息”上的剪报,有赵浩生的文章、文幼章的文章,还有“七十年代”杂志的连载文章。

在这个房间里,我读的书还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青年近卫军”和马雅可夫斯基诗选。我曾在房间的烛光里,复习高考课程。

我常坐在一台“上海”牌收音机旁边,收听广播节目。其中有几个主要国外电台,我更喜欢听莫斯科广播电台的开始曲,乐曲辽阔而宽广,如同他们的国土。

在屋子里,那时少年人喜欢做的一些事,我基本都做过。包括集邮、养蚕、吹口琴、组装半导体收音机、自己洗印照片等。

我有时站在窗户旁,看楼下人来人往的光景:

在二单元,一个打篮球的高个子男孩走出来了,他穿着蓝色回力鞋,骑车去了汽车队旁的篮球场,也可能又去了122中学;

还是在二单元,一位老干部走出来了,他虽然已经转业,但还是喜欢披着“55”式军大衣去上班;

在四单元,一个身穿海军舰艇兵蓝呢子军装的年轻人走出来,他是一位副院长的儿子,回北京来探亲;

还是在四单元,一个阿姨站在楼门外,正用河北口音对着别人说话。她说到自己的儿子在空军飞战斗机,“在天上打仗,说不定谁把谁赚下来”;

在三单元,一位老军人走过,他曾是红军战士。旁边,有一户人家正在搬家,他们刚从河北蔚县“五七干校”回来......

在9号楼前的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设立了一个哨兵岗亭。不久,又悄悄取消了。在隶属军队时期,起床号和熄灯号,是营区的标配。

终于,从9号楼的许多个窗口,人们看到了这样的时刻:在车道沟10号院脱下军装之后,所有的军人都离开了9号楼,一去不复返。

2024年9月的一天下午,我来到9号楼的五单元门前,想重新走一次少年时走过的那条路。

我向左转到楼的西面,沿着当年的围墙边的小道,走到当年南营门的位置。虽然路两边的环境已经改变,但大方向仍然走得通。

当年,我顺着这条路,或去运河游泳、跑步,或去收发室查询2418信箱的邮件,或去院内洗澡、打开水,或去路北的小邮局寄信,遇见军乐团那些少年兵。

1977年12月,我沿着这条路,骑车前往我的高考考场。

四、其他的楼

除了上面写到的这三座楼,那时,车道沟10号院还有几座楼,一座是招待所的楼,一座是情报所的楼,一座是卫戍区战士的楼。

招待所的那座楼也是五层。我们有时会登上这座楼的顶层平台,去远眺城市的风景。那个年代高层建筑很少,站在五层楼上,可以看到颐和园和军博塔尖的红星。如今,这座楼也已经拆除。

今天的车道沟10号院,楼房的密度大的让人伸不开腿,还有无数的汽车。新楼和老楼,高楼和矮楼,混搭在一起。在北京的东高地、云冈、阜成路等地的其他央企,估计也是类似情况。

虽然高楼林立,但在我们这一代人心里,只会给那几座老楼,保留着位置。

作为车道沟10号院的子弟,我们感谢父母!他们经历的艰难岁月,将永远激励我们的意志!

王从军,男,高级记者。北京广播学院(中传)新闻系毕业,77级。曾长期在政府媒体工作。

来源:大院子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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