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没人知道这个决定会像蝴蝶效应一样,掀起命运的巨变。血浓于水的亲情,在利益与欲望面前显得多么脆弱。
钟表指向九十年代中期,国企改革的浪潮卷起千层浪,像一把刀切开了无数家庭的命运。
铁饭碗开始松动,人心也跟着摇晃。
兄弟俩站在时代的十字路口,一个选择让出,一个选择接过。
没人知道这个决定会像蝴蝶效应一样,掀起命运的巨变。血浓于水的亲情,在利益与欲望面前显得多么脆弱。
这是一个关于选择、背叛与救赎的故事,也是那个特殊年代里最平凡的缩影。
01
1995年春天,阳光洒在省纺织厂的老旧厂房上。陈国强站在厂长办公室外,手里握着那份退休通知书,手指微微发抖。他已经在这个厂里工作了三十二年,从一名普通技术工人做到了工程师。
“老陈,你别太担心。”赵厂长拍拍他的肩膀,“按照政策,可以安排你一个子女顶替你的岗位。”
陈国强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释然。当年头大砖房、铁饭碗的工作在今天已经显得格外珍贵。国企改革的风声越来越紧,能有一个指标给子女,已经是莫大的福分。
回到家,陈国强把全家人召集到一起。客厅里,老式沙发上坐着他的妻子林秀兰,大儿子陈远山和儿媳王丽娟,小儿子陈建功和儿媳孙美华。六个人,六双眼睛,都盯着他手里的那张纸。
“爸,厂里怎么说?”陈远山先开了口,他今年已经四十五岁,在一家机械厂做技术员,为人老实踏实。
陈国强把退休通知和顶岗政策说了一遍,然后说:“我想让远山顶我的岗。他懂技术,在机械厂也干了这么多年,来纺织厂上手快。”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陈建功的脸色立刻变了,他放下茶杯,声音提高了八度:“爸,为什么是大哥?我也可以啊!”
“你?”陈国强皱眉,“你那个小贸易公司能有什么前途?今天做这个,明天做那个,不务正业。”
“我怎么不务正业了?我是看准了市场经济的方向!”陈建功激动地站起来,“大哥已经有稳定工作了,我才是最需要这个岗位的人!”
林秀兰赶紧打圆场:“建功,你爸也是为你好。国企现在也不太稳定...”
“妈,您别说了。”陈建功打断她,转向陈远山,“大哥,你说句话啊!你自己都有工作了,还要抢我的机会?”
陈远山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弟弟,内心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看到了建功眼中的不甘和怨恨,也听出了他话语中的指责。
“各位,先冷静一下。”王丽娟轻声说,“这事不急,我们可以好好商量。”
陈国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向阳台,点起一支烟。家庭会议在一片沉默中结束,但所有人都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02
夜深了,陈远山和王丽娟躺在床上,谁都睡不着。
“远山,你在想什么?”王丽娟转过身,月光透过窗帘,照在丈夫深邃的眼睛里。
“我在想建功说的话。”陈远山轻声回答,“他说得对,他比我更需要这个机会。”
“可是你爸爸是希望你去的。”王丽娟撑起身子,“而且你在机械厂工作这么多年,凭什么要放弃?”
陈远山望着天花板:“丽娟,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可以做点别的?”
“什么意思?”
“我一直有个想法,想开一个小型机械维修工作室。这些年积累了不少经验和人脉,也许可以试试。”陈远山的声音里有一丝兴奋。
“可那太不稳定了!”王丽娟担忧地说,“你已经四十五岁了,现在开始创业...”
“我知道风险很大。”陈远山握住妻子的手,“但如果我把这个机会让给建功,也许对大家都好。他有两个孩子要养,现在那个小公司收入也不稳定。”
“你总是这样,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都让给弟弟。”王丽娟叹了口气,“可你想过没有,他从来不懂得感恩。”
陈远山沉默了一会儿,说:“丽娟,我们家条件虽然不富裕,但小辉的学费还是有保障的。建功家的情况比我们困难。”
夜色渐深,两人又谈了很久。最终,陈远山做出了决定。
第二天,全家人再次聚在一起。陈远山站起来,平静地说:“爸,妈,我想了一晚上,决定把这个机会让给建功。”
客厅里一片寂静。陈国强的茶杯停在半空中,眼睛瞪得老大:“你想清楚了?那可是铁饭碗啊!”
“我想清楚了。”陈远山点头,“建功家里两个孩子,压力大。而且我在机械厂干了这么多年,有自己的想法和计划。”
陈建功愣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大哥,你是认真的?”
“当然。”陈远山看着弟弟,“兄弟一场,你需要这个岗位,我还有其他出路。”
陈建功的眼睛亮了起来,但他很快掩饰住了喜悦:“大哥,我一定不辜负你的信任,好好干!”
林秀兰看着两个儿子,眼里含着泪水。她了解大儿子的性格,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地让出这个机会。她担心这个决定会不会改变两个儿子的命运,但她不知道,这个改变会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03
一个月后,陈建功正式接替父亲的岗位,成为省纺织厂的一名技术员。头几个月,他表现得十分积极,经常加班加点,还主动向老技术员请教。赵厂长看在眼里,十分满意。
“小陈,你爸在厂里干了一辈子,德高望重。你接他的班,要好好干啊。”赵厂长语重心长地说。
陈建功连连点头:“赵厂长放心,我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大家的期望。”
可这股热情没维持多久。半年后,陈建功开始显露出浮躁和急功近利。他总是在会议上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改革建议,希望得到领导的赏识和提拔。
“我看咱们厂应该引进国外的先进设备,提高生产效率!”一次生产会议上,陈建功信心满满地发言。
钱主任皱了皱眉:“小陈,你知道引进一套设备要多少钱吗?厂里现在连工人工资都发不齐。”
“那就跟银行贷款啊!现在国家不是鼓励企业改革吗?”陈建功毫不示弱。
会议室里一片沉默,大家互相看了看,眼神里满是无奈。一位老工程师小声嘀咕:“这陈工程师的儿子,技不如父啊。”
同一时期,陈远山离开了机械厂,承包了一个小型机械维修工作室。开始的几个月异常艰难,收入大不如从前,入不敷出。好在王丽娟在小学教书,有一份稳定的收入,成为家庭的主要经济来源。
“远山,今天有活吗?”王丽娟下班回来,看到丈夫正在摆弄一台缝纫机。
“刘师傅介绍了个修缝纫机的活儿,只有五十块钱。”陈远山头也不抬地说,手里的动作没停。
王丽娟看着丈夫专注的样子,心疼又心酸。她知道丈夫这几个月瘦了一圈,却从不抱怨。
“我觉得纺织机械挺有意思的。”陈远山抬起头,眼睛闪着光,“我在研究一种改良方法,可以提高缝纫机的效率,减少故障率。”
“真的吗?”王丽娟半信半疑,“那要是成功了,岂不是能赚大钱?”
陈远山笑了笑:“钱倒是其次,主要是这个过程很有趣。我感觉自己找到了真正喜欢的事情。”
王丽娟看着丈夫,第一次发现他眼里有了不一样的光彩。或许,这次的选择对他来说不是坏事?
1997年春节,两家人按照惯例在老陈家团聚。陈建功夫妇穿着光鲜,不停地谈论厂里的福利如何好,年终奖多少。陈远山一家则明显拮据,儿子小辉的学费都成了问题。
席间,陈建功喝了点酒,话多了起来:“爸,厂里给我分了新房子,两室一厅,七十平米呢!您和妈什么时候搬过来住啊?”
陈国强笑着点头,但眼神却飘向了陈远山。他看到大儿子默默夹菜,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酒足饭饱后,两兄弟各自带着家人离开。陈国强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头子,你怎么了?”林秀兰在一旁问道。
“我是不是做错了决定?”陈国强低声说,“当初硬是要远山去顶岗,是不是对他更好?”
林秀兰拍拍丈夫的手:“孩子们各有各的路,别太担心。远山那孩子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心里有自己的主意。”
陈国强点点头,但心里的疑问挥之不去。他不知道,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两个儿子的人生即将迎来更大的变数。
04
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的余波传到了中国。国企改革的步伐加快,“抓大放小”的政策导致很多中小型国企面临重组或破产。省纺织厂也不例外,连续几个月的亏损让工人们人心惶惶。
“听说厂里要裁员了。”车间里,工人们小声议论。
“肯定的,上个月工资都少了一半。”
“听说第一批就要裁掉三百人!”
陈建功坐在办公室里,手心冒汗。作为资历浅的技术员,他很可能在第一批裁员名单上。这些年,他虽然没少在领导面前表现,但实际工作能力大家心里有数。
“建功,你这几天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孙美华看着丈夫一回家就闷闷不乐,忍不住问道。
“没什么。”陈建功心不在焉地回答,但很快又忍不住说,“厂里要大规模裁员了,我可能...保不住。”
“什么?”孙美华惊呆了,“那怎么办?咱家两个孩子要上学,房贷还没还完...”
陈建功烦躁地挥挥手:“我知道!我得想办法。”
接下来的日子,陈建功四处托关系,希望保住工作。他先是请老同学吃饭,又是找亲戚帮忙,甚至去拜访了钱主任的家,带了价值不菲的礼物。
同一时期,陈远山的工作室开始有了起色。经过几年的摸索,他开发出一种改良纺织设备的新方法,能大大提高设备的效率和寿命。这项技术很快得到了一些老国企的青睐,订单渐渐多了起来。
“远山,这个月收入不错啊!”王丽娟高兴地说,“六千多呢!”
陈远山笑了笑:“技术慢慢被认可了。很多厂子的设备都老旧,需要改良和维护。”
就在这时,一个意外的机会降临了。一位从广东来的客户听说了陈远山的技术,专程来拜访。
“陈先生,我们想邀请您合作建厂。”客户姓林,是广东一家私营纺织企业的负责人,“您的技术在业内已经有名气了。”
“建厂?”陈远山有些意外,“需要多大投资?”
“初步估计需要两百万。”林总说,“我们出大部分,您需要出八十万,占股40%。当然,主要是看重您的技术。”
陈远山沉吟不语。八十万对他来说是个天文数字,家里的积蓄不过十几万。但这个机会确实难得,如果成功,将彻底改变他的事业。
正当陈远山犹豫之际,一个意外的访客来到了他的工作室——他的弟弟陈建功。
“大哥,你最近还好吧?”陈建功难得地客气,脸上带着几分忧虑。
“还行,你呢?厂里情况怎么样?”陈远山为弟弟倒了杯茶。
陈建功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困境:“厂里要裁员,我可能保不住了。家里两个孩子要养...”
陈远山看着弟弟,心里明白他的来意。他沉默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你先来我工作室帮忙吧。不过要从基础做起,学习技术。”
“真的?”陈建功眼睛一亮,但很快又变得犹豫,“工资...多少?”
“开始可能不高,三千左右。等你学会了技术,还能涨。”陈远山实话实说。
陈建功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是勉强点头同意了。心里却满是不甘:当年那个铁饭碗让给了我,结果现在还是要靠大哥施舍。凭什么他现在反而混得比我好?
从这一刻起,两兄弟的命运再次交织在一起,一个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05
陈建功来到工作室的第三天,陈远山就被一个紧急订单叫到外地去了。临走前,他交代弟弟看好工作室,熟悉一下环境和基本工具。
“我三天后回来。这段时间你先整理一下资料,熟悉一下基本工具的使用。”陈远山指着办公室的文件柜,“文件都在这里,你可以看看,有不懂的等我回来再问。”
陈建功点点头,目送哥哥离开。工作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百无聊赖之下,他开始翻阅文件柜里的资料。大部分是些设备维修手册和客户资料,没什么特别的。
直到他在最底层的抽屉里,发现了一个标着“广东合作”的文件夹。
“这是什么?”陈建功好奇地翻开文件夹,里面是一份详细的商业计划书和技术资料,正是陈远山与广东林总商谈的合作建厂计划。
“预计投资两百万...远山自筹八十万...占股40%...”陈建功的眼睛越瞪越大,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这个数字对他来说简直不可思议,远远超过了他在纺织厂的年收入。
最让他震惊的是计划书中对技术的详细描述——他哥哥开发的这套纺织设备改良技术,竟然有如此大的商业价值!而这一切,陈远山居然一个字都没有对他提起过。
“这可能是我翻身的机会...”陈建功喃喃自语,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他迅速找来复印机,把整个计划书和技术资料复印了一份,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包里。
回到家,陈建功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一遍又一遍地研读这些资料。虽然他不完全理解其中的技术细节,但商业价值他看得一清二楚。
“建功,吃饭了!”孙美华在门外喊道。
“来了!”陈建功应了一声,迅速收起文件。
饭桌上,孙美华注意到丈夫心不在焉,眼神却异常兴奋。
“今天怎么了?看你心情不错。”孙美华问道。
陈建功神秘地笑了笑:“美华,我可能找到了一条出路。”
“什么出路?”
“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你。”陈建功故作神秘,“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咱们的好日子很快就来了。”
当天晚上,陈建功冒险拨通了计划书上留的广东林总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林总吗?我是陈远山的弟弟,陈建功。”他刻意压低声音,生怕被隔壁房间的妻子听见。
“啊,陈先生的弟弟?有什么事吗?”林总有些意外。
陈建功深吸一口气,冒险一问:“我想和您谈谈关于合作建厂的事情。”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林总谨慎地问:“您知道这个项目?”
“当然,事实上...”陈建功咬咬牙,说出了一个惊人的谎言,“这个技术方案主要是我开发的,只是由我哥哥做前期接洽。”
“是这样吗?”林总的声音充满怀疑,“可陈远山先生从未提起过还有其他人参与。”
“林总,生意场上的事情,您应该明白。”陈建功循循善诱,“我可以提供更优惠的条件,比如投资方只需出资一百五十万...”
林总听到这里,语气变得更加谨慎:“陈先生,这是个严肃的商业合作。如果您真有决策权,我建议我们面谈。”
“好,什么时候方便?”陈建功急忙问。
“三天后,我在省城泰安大酒店。”林总说完,挂断了电话。
陈建功放下电话,心跳加速。他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但诱惑太大了,他无法抵抗。
三天后,陈建功谎称有事外出,带着从工作室偷来的核心技术图纸,赴约泰安大酒店。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个成功人士,他特意借了一套名牌西装,还戴上了平时舍不得戴的金戒指。
会议室里,林总和两个助手已经等候多时。陈建功自信满满地推开门,开始展示那些偷来的技术资料。
“林总,您看,这套技术的核心在于这个改进的传动装置...”陈建功指着图纸侃侃而谈,虽然他对很多技术细节一知半解,但凭借多年在纺织厂的经验,他还是能够说得头头是道。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猛地推开。陈远山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看到弟弟正在展示自己多年心血结晶的场景,当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建功,你怎么能这样对我?”陈远山声音颤抖,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林总和助手面面相觑,陈建功面色苍白,嘴唇颤抖,却说不出一个字。
“陈先生...”林总尴尬地站起身,“看来你们兄弟之间有些误会需要解决。我们先告辞了。”
林总匆匆带着助手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下两兄弟相对无言。
“大哥,我也是被逼无奈...”陈建功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但借口苍白无力。
陈远山摇摇头,眼中的失望比愤怒更让人心碎:“建功,我把工作让给你,把机会让给你,甚至在你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这就是你的回报?”
陈建功低下头,无言以对。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走得太远了,远远超出了亲情可以原谅的界限。
在这一刻,两兄弟之间那道无形的裂缝,终于变成了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深渊。
06
消息传回家里,犹如一颗炸弹。林秀兰哭得不能自已,陈国强气得住院,直接把小儿子的名字从家谱上划去。两家人从此断绝往来,曾经的亲情在背叛面前显得如此脆弱不堪。
“爸,您别太生气了,对身体不好。”陈远山坐在父亲的病床前,轻声劝慰。
陈国强面色灰白,声音虚弱:“我没想到...建功会做出这种事...辜负了你的一片好心...”
陈远山握住父亲的手,不知该如何安慰。事实上,他自己也需要时间来消化这个打击。林总在事发后就取消了合作计划,他失去了难得的发展机会,工作室也因此陷入困境。
同一时间,陈建功也迎来了自己的报应。纺织厂第一批裁员名单出炉,他赫然在列。没有了哥哥的工作室可以退守,他一时间陷入了绝境。
“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孙美华得知真相后,气得把家里的碗筷摔了个稀巴烂,“陈远山是你亲哥哥啊!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我也是为了这个家!”陈建功歇斯底里地吼道,“你知道那个项目值多少钱吗?如果成功了,我们全家都能过上好日子!”
“可现在呢?工作没了,亲戚没了,你拿什么养家?”孙美华泪流满面,“从今以后,你别指望你哥哥会再帮你!”
日子一天天艰难地过去。陈建功靠着妻子孙美华的小商店勉强维持生计,但生活的压力和内心的愧疚让他开始酗酒,脾气也越来越暴躁。曾经的朋友看到他的堕落,也渐渐疏远了他。
与此同时,陈远山默默重新开始,专注于技术改良,一步一个脚印地积累。虽然失去了大型合作的机会,但他的技术仍然在业内有一定口碑,小规模的订单依然不断。
“远山,别太难过了。”王丽娟心疼地看着丈夫熬夜工作的背影,“我们慢慢来,总会好起来的。”
陈远山点点头,眼神坚定:“我相信技术不会骗人。只要坚持下去,总会有回报的。”
一年后,陈国强的病情突然加重,两兄弟不得不在医院见面。病房里的气氛凝重得令人窒息,两人站在父亲的病床两侧,却无言以对。
“你们到底是亲兄弟吗?”林秀兰绝望地质问,“你爸躺在这里,你们连一句话都说不上吗?”
陈远山看了一眼弟弟憔悴的脸,轻声问:“最近怎么样?”
“还活着。”陈建功干巴巴地回答,目光始终不敢直视哥哥的眼睛。
就这样,两兄弟勉强在父亲病床前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既不和解,也不撕破脸。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道伤口太深,或许永远也无法愈合了。
07
时光飞逝,转眼五年过去了。2003年,中国加入世贸组织后的经济迅速发展,民营企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陈远山的坚持终于迎来了回报。他的技术被一家新兴的民营纺织企业相中,双方达成了长期合作协议。这家企业采用了他的技术改良方案,不仅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还为企业节省了大量成本。作为回报,陈远山获得了丰厚的技术入股权和分红。
“远山,这次真的要恭喜你了!”王丽娟看着丈夫签下的合同,激动地拥抱了他,“这些年的辛苦终于值得了!”
陈远山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这些年的艰辛和坚持:“这只是一个开始。我还有很多想法要实现。”
与此同时,陈建功的生活每况愈下。孙美华的小商店因为大型超市的冲击而关门,两人不得不靠打零工维持生计。曾经的朋友看到他落魄的样子,也都远离了他。更让他痛苦的是,两个孩子因为家庭条件差,学习成绩也直线下滑。
这一年的冬天特别冷。陈国强在一个雪夜悄然离世,葬礼上,两兄弟再次相对无言。陈远山看着弟弟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而陈建功则用酒精麻痹自己,醉醺醺地倚在墙角,不敢面对任何人的目光。
葬礼过后的一个月,陈远山收到了一封意外的信。信是陈建功写的,歪歪扭扭的字里行间透着悔恨和恳求。
“大哥,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愧对你的信任。这些年,我每天都活在悔恨中。现在家里实在是走投无路,两个孩子的学费都交不起了。恳请你原谅我,给我一个改过的机会...”
陈远山看完信,长久地沉默着。王丽娟站在一旁,轻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不知道。”陈远山坦言,“一方面,他毕竟是我弟弟;另一方面,那次背叛的伤害太深了。”
经过几天的思考,陈远山决定再给弟弟一次机会。他回信约陈建功在老家见面,说愿意帮他解决眼前的困难,甚至可以安排他在自己的合作企业工作。
约定的日子到了,陈远山准时来到老家的院子。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字条留在桌上:“大哥,请到仓库来一趟。”
陈远山心中起疑,但还是走向后院的仓库。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仓库里站着十几个人,全是当年省纺织厂的老同事,还有几个他不认识的记者模样的人。陈建功站在中间,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大哥,你终于来了。”陈建功的声音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今天我要让所有人知道,你陈远山的'发明'其实是剽窃厂里的技术成果!当年你让我顶替父亲的岗位,其实是因为你早就偷了厂里的技术资料,准备自己发财!”
陈远山看着弟弟扭曲的面容,不惊不怒:“建功,你又想陷害我?”
“这不是陷害!”陈建功高声说,“我有证据!这些都是当年厂里的技术资料,和你的'发明'如出一辙!”
他指着桌上的一堆文件,得意洋洋地说:“这次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的真面目!你等着吧,明天的报纸头条就是你!你的合作企业知道真相后,肯定会和你断绝关系!”
仓库里的人窃窃私语,气氛紧张。陈远山缓缓走到桌前,翻看那些所谓的“证据”,脸上表情平静如水。
“建功,我早就料到你会这样,所以做了准备。”陈远山轻声说。
“什么意思?”陈建功一愣。
陈远山从包里拿出一叠文件:“第一,这些所谓的'厂里技术资料'是你伪造的,字迹、印章都有问题,我已经请了鉴定专家确认;第二,我的核心技术已经获得了国家专利,时间是在你编造的'偷窃'日期之前;第三,最重要的是,我已经将公司大部分股份转给了妻子,并准备移居国外。就算你今天的阴谋得逞,对我也没有实质性的伤害。”
陈建功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抖:“你...你早就知道...”
“不只是知道,我还录下了你设计这个陷阱的全过程。”陈远山平静地说,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录音笔,“包括你收买这些人作伪证的过程。”
仓库里一片哗然,那些被收买的“证人”面面相觑,开始悄悄往门口退。
陈建功瘫坐在地上,所有的计划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竟然从一开始就在哥哥的掌控之中。
“为什么...”陈建功喃喃自语,“为什么你总是比我强...”
陈远山看着弟弟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不是我比你强,是你太执着于走捷径。技术是靠日积月累的钻研得来的,不是靠偷或者骗。”
人群散去后,陈远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了陈建功面前。
“这是一笔钱和一个工作机会的联系方式。不是在我的企业,是在一个朋友的工厂。”陈远山说,“不是我不记恨你,而是记恨太累,放下自己才能真正解脱。”
说完,陈远山转身离开了仓库,留下陈建功一个人呆坐在原地。
三天后,陈远山一家登上了飞往国外的飞机。窗外下着大雨,城市的轮廓在雨幕中变得模糊不清。
飞机起飞的那一刻,陈远山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和弟弟在院子里一起玩耍的场景。那时候,一切都那么简单纯粹。
雨中,陈建功站在机场外,手里攥着哥哥留下的支票和联系人名片,泪流满面。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勇气接受这最后的善意,也不知道前方的路该怎么走。但有一点他很清楚: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与命运和自己较劲,却忘了最重要的东西——诚实和坚持。
飞机冲破云层,阳光照进舷窗。陈远山睁开眼睛,对妻子和儿子微微一笑。无论前方有什么等待着他们,那都将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来源:清风唏嘘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