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暮色漫过蒲州古城时,鹳雀楼便从黄土褶皱里浮了出来。它像一柄青铜剑鞘,斜插在晋陕大峡谷的咽喉处,剑穗是九曲黄河甩出的金鳞,剑锋直指天际的雁阵。我踩着唐朝的砖阶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踩响千年前的月光。
《鹳雀楼:悬在黄河上的诗眼》
暮色漫过蒲州古城时,鹳雀楼便从黄土褶皱里浮了出来。它像一柄青铜剑鞘,斜插在晋陕大峡谷的咽喉处,剑穗是九曲黄河甩出的金鳞,剑锋直指天际的雁阵。我踩着唐朝的砖阶拾级而上,每一步都踩响千年前的月光。
木梯在脚下呻吟,恍若王之涣当年踩过的声响。第六层转角处,一缕穿堂风卷着《登鹳雀楼》的平仄扑面而来,将“白日依山尽”的尾音吹成檐角铁马的清音。扶栏远眺,黄河在暮色里熬煮着浑黄的时光,对岸的中条山像一卷未展开的竹简,等着历代文人泼墨续写。忽见檐角铜铃轻晃,惊觉自己正站在盛唐的韵脚上,与时空对弈。
站在楼顶的那一刻,黄河忽然褪去粗粝的衣衫,披上了鎏金的袈裟。它从巴颜喀拉山一路诵经而来,在此处将经文卷成漩涡,把李白的酒壶、王维的琵琶、柳宗元的钓竿都卷进浪花里。对岸的鹳鸟掠过水面,翅尖蘸着夕阳写下楔形文字,落在我的掌心便成了《水经注》里失传的注脚。渔人撑筏而过,竹篙点破的涟漪里,浮起半阙《凉州词》。
黄昏是鹳雀楼最盛大的法事。当太阳坠入壶口瀑布蒸腾的雾霭,整条黄河便成了熔化的金水,沿着晋陕峡谷奔涌成诗行的韵律。我忽然懂得王之涣为何在此写下“欲穷千里目”——这楼原是天地竖起的标尺,丈量着人类与永恒的距离。远处传来梆子戏的调子,不知是哪朝哪代的伶人,在唱着“更上一层楼”的余韵。
夜色浸透楼阁时,银河从鹳雀的翅尖垂落。我数着梁柱间的斗拱,发现每个榫卯都嵌着星子。风从黄河的裂缝里吹来,带着铁牛渡口的盐粒与蒲津桥的锈迹,将《西厢记》的唱词与漕运的号子揉进风里。楼角的铁马叮咚,恍若张继在寒山寺听过的钟声,只是这钟声里浸着黄河的泥沙。
黎明前下楼,见几个老者在楼前临帖。羊毫笔尖悬着露水,在宣纸上洇出“更上一层楼”的墨痕。碑林里的残碑正与晨雾私语,那些被风雨磨平的笔画,在晨光中重新生长出筋骨。忽然明白:鹳雀楼不是供人凭吊的遗迹,而是悬在黄河上的诗眼——当我们的瞳孔与它对视,便读懂了何为“站得高,看得远”——不是要征服远方,而是学会与天地平视。
归途经过复建的鹳雀楼遗址公园,新栽的银杏尚未成荫。但我知道,当秋风再次染黄晋南大地时,定会有新的诗行从楼檐滴落,坠入黄河的涛声里,成为下一个千年的韵脚。
后记:
这座楼原是黄河的逗号,却被诗人们写成了惊叹号。它不提供答案,只负责提问——当我们站在最高层,究竟是要望得更远,还是要把脚下的土地看得更清?或许答案早已刻在楼基的夯土里——那些被千万双布鞋磨亮的泥土,仍在生长着新的高度。
图片:东方来源: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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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聚焦美景看神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