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说这里也是他向往的地方,在这里他能学到更多,也能救很多的人。
第一章
六个月前,我为了别的男人和将军吵架。
六个月后,将军带一个女子回府。
他对我说道:如你所愿,她有了我的孩子。
我知道是我自找的。
是我先舍弃他。
1
塞外的天,不似这样四四方方的,它是蔚蓝宽阔,一眼望不到头的。
李明毅离开后,我时常站在屋檐下望着天空出神。
我想,我要是从没有遇到他该多好。
「夫人,进来吧。将军去军营了。」管家妈妈唤了我。
我才回过神来,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原是我没有信守承诺,推开他的。
我跟李明毅是为了一个军医吵架。
那军医是我从塞外带回来的,从小与我一同长大。
温言是他的名字。
他精通各种草药,有着一颗悬壶济世的心。
塞外的牧民全都仰仗着他,称他为回天圣手。
牧民对温言的崇敬远高于任何人。
我出生在塞外,温言的父亲与我父亲是挚友。
我们一起长大。
温言曾跟我说,他以后要成为草原神医,治病救人。
没想到的是。
温言为了我,愿意离开塞外,跟我回到京城。
他说这里也是他向往的地方,在这里他能学到更多,也能救很多的人。
于是,温言成了京城有名的再世华佗。
仁慈博爱,医技高超。
这是众人对他的称赞。
在塞外生活的第十八年。
我遇到了李明毅。
那时我只知道他是个将军,是击退反贼的英雄。
李明毅见到我第一眼,便大方地夸我与京城姑娘不一样。
而他也是我见过不同于草原男子却又英姿飒爽的京城贵族。
我会赛马也会御马。
我无拘无束、豁达开朗。
马术之道,我与李明毅三天两夜都谈论不完。
我记得李明毅说过从来没有见过像我这样的女孩。
我总是笑着对他说「我们草原的女孩都是如此。」
那时我就和他喝着酒吃着肉,在塞外的帐篷中高谈阔论,。
他望向我的眼神带着光亮,像草原中孤独的野狼找到组织那样。
李明毅是我见过比温言还令我钦佩向往的人,。
杀伐决断、刚毅果决、保家卫国。
我知道自己是喜欢他的。
来中原之前,李明毅就教我读书写字。
他说他怕我受委屈,被京城的名门小姐嘲笑。
我安慰他说,我从来不怕这些。
我学的很快。
他还给我取了个中原的名字,叫清妍。
「清妍,美好之意。」李明毅在我手上用他那带着薄茧的指腹在我手心笔画着。
掌心传来温热酥麻的感觉,让我心头一颤。
「阿妍。」我本名本就带个妍字,李明毅都这么叫我。
「将军,何事?」我明媚地望着他深邃的眸子。
心中再一次感叹,如何有人能生的这般英朗俊秀。
「日后,你若是受委屈了,就像现在这样。你无需隐忍,我怕你过的不舒坦。」带我回中原以前,李明毅这么对我说过。
我笑着打趣道:「不是一直有你么?」
李明毅也跟着笑了起来。
2
这一日,温言来我府上。
「阿妍妹妹近来还有身子不适吗?」温言见我憔悴了不少,脸上担忧的神色又重了几分。
「很好,能吃能睡。也没有再恶心不适了。」我笑着答道。「我原以为」
我原以为我这是有了身子。
我将绣了一半的肚兜推到一旁。
肚兜上的针脚甚至让人难以看出是什么图案。
我手脚粗苯。
不像京城的大家闺秀精通女红。
说实在的,我羡慕那些能为孩子一针一线制作衣裳的妇人。
天知道我是如何熬着蜡烛学这个的。
而温言告诉我,我的症状原是病入膏肓的前兆。
在听到真相以后,我心中的期待一瞬间崩塌。
那肚兜我也在没有碰过。
我挣扎了几日。
不知道怎么跟李明毅说这件事。
我怕李明毅难受,便求着温言不要告诉他。
厚着脸皮让温言陪着我演了一出戏码。
不管我要求什么,温言总会答应我。
第二章
小时候也是如此。
那日,在房门里就我与李明毅两人。
他带回了我爱吃的酱骨肉。
而我却在他满心欢喜时告诉他:「我喜欢温言,从来喜欢的只有他。」
李明毅不信,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
我知道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于是我叫来了温言。
当着李明毅的面牵起了他的手。
温言手心传来的温暖我感受不到。
我满眼尽是李明毅一片猩红的眼。
我在温言额上轻轻烙下一个吻。
在我们那儿,男女是不用刻意保持距离的。
当然,我嫁给李明毅后就不一样了。
我只与他待在一块,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我第一次见李明毅如此动怒。
他摔了吃食盒子,盘子和食物散落一地。
桌上那绣了一半的红肚兜也飘到了地上。
吃食污了上面的图案。
他可笑地捡起将肚兜撕碎。
「我跟你不会再有孩子了。」
李明毅留下一句话,低声怒吼满眼猩红。
他再也没有看我一眼,转身拂袖卷着风离去。
看着李明毅渐行渐远的背影。
我心中像是被什么抽干了一般,疼的喘不过气来。
3
「温言,谢谢你。」我开始剧烈的呕吐。
眼泪跟着滚落一地,我嘴里含糊着说着,对不起。
我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我没想到这辈子活的竟像个笑话。
李明毅走后,我很久再也没有见过他。
我听下人说,他在军营醉了好几宿,摔了很多酒壶茶盏,脾气也变得阴晴不定。
再有一段时间,我又听说他出征了。
这次领兵打仗不知何时是归期。
六个月后,李明毅回府了。
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个姑娘。
这个姑娘我也认识。
我叫她阿念,是温言的妹妹。
「念意」我听将军这么叫她。
念意?念毅我自嘲地勾了勾嘴角,将军取名还是这么好听。
温言的妹妹跟着温言来到京城。
她说也要出草原见见世面,她说她不想一辈子待在草原。
那时温言不同意,我如今才知道他为何不愿意带妹妹一同出来。
可那时的我全然不知情。
我还帮着她向长辈求情,让她与我们一道前往京城。
阿念时常来将军府找我。
我也将她当做亲妹妹一样对待。
我掩饰着自己的心痛,问将军:「别人都好,为何是她?」
许是我掩饰太过完美。
李明毅看向我的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他冷笑着反问道:「为何不能是她?」
也是,我可以喜欢温言,他为何不能对他妹妹好。
他们是那样般配。
我一时间说不出任何话。
看着娇滴滴的阿念,依偎在李明毅的怀中。
我只觉得刺目,眼中一阵眩晕。
我别过头,闭上了眼。
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我心底的情绪。
这是我最后的自尊。
「如你所愿,她有了我的孩子。」李明毅好像很是开心。
他的目光只在阿念身上。
不过我知道,这话他是在跟我说。
才半年李明毅就另有新欢了。
我只觉嗓间一阵腥甜,似有一股热气涌上。
我不作任何话语,笑着转身离去。
离开的时候我听到阿念少女那银铃般的笑声。
听到李明毅跟她保证:「我会照顾好你的,」
也好,这样很好。
以后就有人陪他了。
他应该也会很幸福。
回到房中,我只觉浑身发软,止不住地吐了起来。
这次帕子上竟带了血丝。
4
吃过温言的药以后,我感觉整个人反倒精神了许多。
夜间很少再因为我与李明毅的事整夜回忆得睡不着。
整个人也都嗜睡慵懒了许多。
睡得好,。
人也舒坦了起来。
这几日,我觉得整个人爽朗了许多,便带着丫鬟四下走走。
秋天是赏菊的季节。
我们那只有草原。
没有京城这里这样鲜艳明亮柔美的花朵儿。
我信步走向将军府的花园的方向。
我知道哪条路的景色最好,哪条路走的最近。
来将军府的这些年。
第三章
我已经对这个地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也许闭上眼,我也能摸索着走到要去的地方。
未到花园,先路过了将军府的翠湖亭。
远远就见到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在亭内。
我心底猛地又是一疼,准备换作别的小道去花园。
「阿妍姐姐。」身后阿念的声音响起。
他们还是看到我了。
我苦笑着回过头,天知道我是多不想跟他们打照面。
「好巧。」我整顿起心情,笑着对他们道。
「是很巧。」李明毅嘴角扯出三个字,漆黑的眸子陌生的可怕。
我从没有见他这么看我,仿佛我是他上战场的死对头。
随后,李明毅望向阿念,眼中的柔情也是我从没有见到过的。
他对阿念的喜欢应该远超过当时的我吧。
也许,他从没有喜欢过我。
心中突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把我心往下又狠狠沉了一下。
「将军,我们划船去湖心吧!」阿念笑得很灿烂,她的声音清脆像个孩童一样干净。
我也觉得将军应该喜欢阿念这样的女孩。
阿念从小身体弱。
不似我与其他草原女孩那样强悍豪放。
她虽生在草原,却像个京城贵族小姐,皮肤白皙通透,发丝乌黑亮丽。
天生的美人胚子。
长辈们时常这样夸她。
我如今看来也觉如此。
甚至觉得有多少京城的名门望族的小姐都比不上她。
5
听说他们要去湖心,我便想借此离开。
省得自己打扰到一对佳人。
我的存在很是多余!
「阿妍姐姐没事的话也与我们一起吧,我们好久没这么一起讲过话了。」阿念渴望地注视着我,眼底是那样单纯惹人怜爱。
我不知要说些什么。
眼睛只一下扫过李明毅揽着阿念肩膀的那只手。
我就觉得心痛不已。
我见他那只手的指尖有些发白,他似乎将她揽得很紧。
可能怕是我作出什么对阿念不利的事吧!
「将军。」阿念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李明毅,有些弄疼她了。
「嗯?」李明毅恍然觉悟自己有些失态。
他手上的力道小了几分。
但依旧没把手从她肩上移开。
「既然念意说了,夫人不妨一起?」李明毅淡淡地笑着说道。
李明毅笑起来很是好看。
可他的笑如今不是给我的。
迫于无奈,我跟着他们来到了湖边。
下人牵来了事先准备好的船,拉到了我们面前。
我盯着船一点点朝我们靠近,有些出神。
曾经李明毅答应过我带我划船。
只因我从来没有坐过船。
我记得他说,他会在将军府造一处最大的湖。
到时候我想划多久划多久!
当时的戏言,竟成真了,而他却不在府上。
我期待着他能回来。
能带我划船,能不计前嫌。
但足足等了六个月。
他只是带回了另一个他要陪伴的人。
我不怪他,因为是我自己将他的心捧到最高处摔下的。
船只来到我们面前,李明毅轻车熟路地先上了船。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
他背着阳光,我看着有些模糊刺眼。
也许是我会错了意。
李明毅向在岸上的我和阿念伸出手来。
恍惚间我以为他面前只有我,我以为他是向我招手。
我正准备抬手,另一双水葱般纤细的小手覆上了他的掌心。
哦,我忘了,他应该先紧着阿念。
我有些尴尬,抿了抿唇,提起裙摆笨拙地准备上船。
船身摇摇晃晃很是不稳。
我颤巍巍地想要踏稳,不曾想那船却摇摆着开始滑行了起来。
我一个不稳险些摔倒。
我的样子一定很狼狈。
我自嘲地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阿爹若是见到如今委曲求全的我也会很痛心吧。
我是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啊。
6
虽说是将军府上自己打造的船只,比不得官船那样气派,但也足够宽敞。
将军和阿念坐一侧,我与划船的家丁在一侧。
第四章
我有些不自然地珉起嘴。
现下的形势很是令我尴尬。
曾经在草原无拘无束的我。
竟也有一天开始畏手畏脚生怕自己一步踏错。
「将军,塞外的草原还好看么?」我望着刺眼的天空,没来由地冒出一句话。
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
这么问,他该如何作答。
他与阿念一定朝夕相处,哪顾得上欣赏塞外的风景?
我真是糊涂,问不该问的问题。
「很好看,阿妍姐姐放心!我跟将军去过塞外。」阿念抢着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我的眼睛被刺眼的天空晃得有些泪眼婆娑。
我不敢再去看李明毅的眼睛,也无暇再顾及他们说些什么。
船上的时间十分的煎熬。
快要回程时,阿念要李明毅教她划船,李明毅一口应下。
说实话,李明毅教的很好。
船缓缓驶向岸边。
终于能走了。
我逃也似得准备下船离开,不曾想船身开始晃动。
我一脚没踏稳,脚下一空落进了水中。
慌乱间,我看到阿念的脸。
看到李明毅清冷的面容上多了一丝紧张。
随后,我清楚地看到李明毅揽过阿念抱到怀里,轻声安抚:「别怕,我在。」
由于离岸边很近,水深只没过膝盖。
我没等任何人扶我,就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
刺骨的水滴顺着我的发丝流下。
我冷的直打哆嗦。
我不想让别人看我笑话,尤其是他们二人。
「夫人,夫人。」我听到下人们在喊我。
我强装镇定。
若无其事地跟身边的丫鬟说:「我衣服有些湿了,就不去赏菊了。」
我心里竟有些期待着偷着观察李明毅。
却看着他正环着哭得梨花带雨的阿念,轻声安慰着她。
「不是你的错。」
李明毅这么跟阿念说。
我听到心底什么破碎的声音。
我头也不回地离开,自顾自地擦干脸上的水珠。
一定是刚刚落水沾到的。
我竟然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像笑话。
我不该打扰他们。
我回去后,下人间很快传开:夫人现在已经失宠了。
7
我回去后,小小的病了一场。
也还好,只是小病。
我围着披风像李明毅没回来的那样,又站在屋檐下看着天空。
我想家了。
这个披风是李明毅为我定制的。
上面绣着一弯明月和一汪池塘,池塘倒映着明月,相映成趣。
「若不妬清妍,却成相映烛。」我念着李明毅教我的诗,他跟我说,我与他就像这池塘和明月,互相理解互相珍惜。
「清妍,清妍」我念着自己的名字,我真的配得上么?
屋檐下,一对鹦鹉叽叽喳喳的。
我笑着对它们说:「你们呀,活的可真快乐!」
眼底却是凄凉一片。
京城中的什么都好,就连鸟儿也生的这般秀气。
它们跟我一样,被豢养在这金边编织的笼子里。
但是它们本就生在京城。
而我不是。
这双鹦鹉是李明毅给我精心挑选回来,说是给我解闷的。
李明毅说,好好教它们,它们是可以说话的。
我觉得神奇,拿回来的时候一连教了数日。
可它们连简单的招呼都学不会。
慢慢的,我也就只拿它们当是普通的鸟儿对待。
病初好些,我便听下人说李明毅要见我。
我压着心中的忐忑。
特地拾掇打扮了一番才前去见他。
是我在草原时的模样。
上回见面如此潦草结尾。
我不想再在他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来到堂上,刚要进去就看到李明毅和阿念如胶似漆的。
我从容地走上前,心里已经麻木了。
我一点也不意外。
「将军找我何事?」我看到阿念身上的披风比我那件的料子要好的多。
是新猎的今年上好的狐裘。
李明毅很重视她。
第五章
哦不对,他是爱她。
「我要娶她,给她名分。」李明毅顿了顿,又说,「我与你和离,放你回去。」
他好像懂我,又好像不懂。
我想家了,他是知道的。
「好。」我笑着应下,仿佛在答应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李明毅拧着眉,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为何这么打扮?」
「我喜欢。」我笑得愈发灿烂,我好久没这么出现在你面前了。
但这句话我没说出口。
「你就这么想要和他一起吗?」李明毅咬着牙问我。
我轻快地说道:「当然。他说他会带我回去。」
李明毅不再看我。
我知他是厌恶了我,便自觉地起身离开。
8
「温言,你能带我走吗?」这一日,温言来府上看诊时我问他。
「可以。」温言埋着头整理药箱,想也没想就应下。
「但是阿妍你要赶紧好起来。」温言停下手中的动作对我无比认真地说道。
「那是自然。」我大大咧咧地保证道。
接着,我又跟以前还在草原时那样开着玩笑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阿爹说我身体好的像小野牛。」
话才说完,身体又一阵不适。
我忍着胃部的翻涌,但是细微的变化还是被温言察觉。
他紧张地看着我。
我脸色有些苍白,额间冒出细密的冷汗。
温言叹了口气,手抚过我的发间,用衣袖试图擦净我的汗珠。
李明毅却在这时刚好出现在我房门。
此时的他眼神似乎能吃人,阴沉的可怕。
「将军来了为何没人通传?」我有些责备地问道外头执勤的下人。
「是不是通传了你们就能好做准备,就不会让我看到这些了?」李明毅哑着嗓子冷冷的发问。
虽然离得很远,我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寒意。
「将军,你可能误会了。」温言神色如常想要解释。
「我没问你。」李明毅近乎有些失控。
我一时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
我与他什么时候变得这样陌生。
没等我说些什么,李明毅就摔门拂袖而去。
「夫人,将军是怕打扰您休息所以没让奴婢通传。」下人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解释,「将军听闻您最近身子不太爽朗。」
原来如此。
李明毅怕是我的病冲撞了他的喜事,所以特地来关心我吧!
我想到他即将与阿念成婚,便觉得他来看望我很可笑。
我不值得他这样“挂念”。
「将军,祝你幸福。」我喃喃自语,声音低到只有自己能听清。
「阿念是个好女孩,他们很般配。」我对温言说。
我不怪她,但是我也不想再见到她。
我这个做姐姐的还是有点小气。
温言动力动嘴唇,却也没再开口。
9
李明毅和阿念成婚定在了中秋。
因为我的病,我还没有离开。
按照李明毅的意思,是要我参加他的喜宴。
真是可笑,前妻去参加前夫的婚宴。
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于是,我没有参加。
我说我生病了,不想给他们添不必要的麻烦。
说白了,我还是懦弱。
我看到将军府张灯结彩的红,就觉得刺目得讽刺。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全府上下都在夸这对新人般配。
我知道,外面很多流言蜚语都在说我,说我不守妇道,朝三暮四。
不过如今对我来说都无所谓。
将死之人有什么好怕的?
只不过整晚整夜的睡不着让我有些烦躁不安。
温言借着妹妹出嫁的理由最近来府上勤了些。
李明毅不知是知道而不加理睬,还是忙于喜宴而分身乏力。
他并没有刁难温言什么。
但是因为我,温言现在的名声也不如从前。
外面的闲言碎语对他也毫不友善。
温言如今来给我诊脉,像先前阿念看望我一样。
给我带各种好吃的好玩的,想要逗我开心。
对于温言,我很是愧疚,也很是感激。
第六章
没有他,我可能撑不到现在。
我对温言说:「我想要听故事。」
温言便寻了几冊话本,待我精神好些以后讲给我听。
记得小时候,我也喜欢听他讲故事。
我同阿念一起围着他,吵着闹着让他多讲些。
他也从来没有一丝不耐烦。
听着温言那熟悉的声音,我心中才能减少些许焦虑。
温言的话像是有魔力一般,让我感到平静。
我生病以来最大的快乐就是这个。
将军的喜宴,我也不是很在意。
只是喜宴到来的那天,我又一次失眠了。
温言开的安神药也不管用。
我脑海里一句句回响着李明毅对我说过的话。
他不是说不让我受委屈吗
我辗转反侧,又一遍遍问自己。
我现在怎么越来越多愁善感了。
这一点也不像草原女孩的样子!
来京城这么几年,别的没学会,娇气的性格倒是养了不少。
我无奈地嘲笑自己。
再这么下去我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10
我又病了。
秋天的天气最容易染上风寒。
阿念来我房中,探望我,我见她了。
她还是像往日来府上的时候给我带各种草原带来的特产。
她跟我说这样能缓解一点我对家乡的思念。
阿念是自由的,她不像我嫁到了将军府,便被困在了这里。
她曾跟着温言去了很多地方,也给我带了很多东西。
我很感谢她,但是我也怨她。
为什么她要和将军在一起?我很想问她。
但是我不敢,我怕听到自己最不想听到的答案。
她留下东西就走了。
我不想要她的东西,她的东西令我烦躁。
我将阿念留下的东西搁置在一旁的案几上。
丢也不是收也不是。
温言像往日一样来给我把脉。
看他的越来越低沉的神色,我知道自己不太好了。
我故作轻松地安慰起温言:「阿言,我没事。」
好像那个生病的人不是我。
「阿言,我想要忘了他,你能帮帮我吗?」我笑着问道,脸上没有半点波澜。
「我想要好好睡几天。」
忘不掉,我就睡不着。
温言听着我的哀求,温柔地应下。
温言为我施针,并给了我一剂药方,让我分日服下。
而这个副作用就是会加重我的病情。
不过这对我来说是无所谓的。
少活一日,多活一日,又有什么区别。
将军府四四方方的天,我早就看腻了。
温言临走时,突然看着桌面阿念留下的东西出了神。
「这是谁给的?」温言问我。
见他神色凝重,我觉得不免有些大惊小怪。
想着许是他担心我的病情,怕我吃了不该吃的容易加重病情。
「这是阿念给的,小姑娘现在真的长大了,记得阿姐的好,总是给我送各种物件呢!」我欣慰地说着,一副自家妹妹长大的姿态。
我怕温言多心,以为我不喜欢阿念送的东西。
「阿念」温言轻唤她的名字,似觉得难以置信。
「阿妍,我能把这些东西带走么?」温言突然问道。
「自家妹妹送的东西,哥哥岂有拿回去的道理。」我佯装不舍。
转眼见温言面容严肃,我立马悻悻地及时止损道:「拿去吧!我可不是小气之人。」
温言走后。
我按照他的药方开始让下人停了先前的药方,换作新的药方煎药。
因卧病许久,我的房内竟也似医堂那样四处缭绕着药草香。
连我身上的衣物也已经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药草味。
我从没有想过曾经身体那样壮实的我。
有朝一日也需要与药罐子朝夕相处。
11
温言见我这样很是心疼。
他再也不顾我曾经说过什么,他瞒着我去见了李明毅。
「她又病了?」李明毅看到温言找他没什么好脸色。
李明毅不愧是战场出来的,一句话就让人心底发怵。
第七章
「她不想让你知道。」温言依旧不卑不亢,语气没有半点示弱。
「她没多少时间了。」
温言下一句话让李明毅难以接受,李明毅抓住温言的衣领,怒吼着质问道:「你这样骗我很好笑吗?」
「我也希望我在骗你。」温言眼中浮现出的悲痛让李明毅不得不相信。
「不可能」李明毅失魂落魄地松开双手,脚步蹒跚地后退了几步。
温言没有再说些什么,转身离开。
「哥哥。」温言出门撞见了阿念,阿念叫了温言一声。
温言转头,看向阿念的眼神中陌生得不像话。
哥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阿念按下心中的不安,安慰自己是多虑了。
「阿念,跟我回去。」温言不顾阿念的是否愿意,扼住她的手腕拉她一同出了将军府。
迷迷糊糊地一天又一天。
真的像是药效起作用了。
我脑海的画面越来越少,我越来越记不清我与李明毅相处的时光。
有的时候突然想起些什么,又很快就忘却。
睡梦间,我仿佛看到床前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明毅?」我叫他。
面前的身影一滞,柔声道:「阿妍你以前不这么叫我。」
语气中没有怪罪的意思,反倒有些让人心疼。
我定睛一看,确实是他。
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别过脸不想看他。
他是过来看我笑话的吧。
想到他跟阿念难舍难分的样子,我就觉得一阵恶心!
「病是不是还没好?」李明毅凝视着对我说。
「最近瘦了好多怪我」他眼中的自责和心疼掩盖不住。
「很快就好了。」我淡淡说道,不想与他多争执些什么。
「嗯,很快就好了。」
李明毅重复了我的话。
突然重重地将我往他的胸膛拉去,紧紧地抱住了我。
没来由的动作让我心跳加速了一下。
「李」我被他禁锢得有些说不出话。
我努力地挣扎,却难抵他那强而有力的臂弯。
我的脑袋被他埋在了怀里。
我听到他热血强壮的心跳,感到许久未有的心安。
啪嗒。
一颗亮晶晶的水珠落在我手背上,传来一丝凉意。
他在哭?
我清楚地感受到他环着我的那双手在微微颤动。
我知道,他知道了。
那又怎么样,我也是要死了。
12
「我死了以后,你跟阿念好好过。」我像安慰孩子那样对他说。
不知道李明毅此时怎么想我的。
我由衷的希望他过的好,即便那人不是我。
李明毅没有在看我,我摸不清他现在脸上是什么神色。
只是环着我的臂弯更紧了些。
良久,李明毅声音有些沙哑地开口道:「阿妍,你现在太瘦了,抱着不舒服。」
他小心翼翼地放开我,好像又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等过几天你好些了,我带你去划船。」李明毅用手整理着我的发丝。
「划船?」为什么要划船?我不会水呀。
我心中疑惑。
「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我带你划船。」李明毅认真地看着我。
什么时候的事情?
我心中还是不解,脑海里没有半点印象。
李明毅盯着呆滞的我,眼底拂过几分慌乱。
她为何不记得了?
「那时还在草原」李明毅耐心地帮我回忆着以前的事情。
我翻遍脑海里所有的一切。
能想起来的事情竟已经寥寥无几。
「也许,划了船,阿妍就能记起来了。」李明毅自言自语着。
待我身子轻松些后,李明毅果真带着我来到了翠湖亭。
噢这里我记得,我在这里落了水。
当时被好多人看笑话。
想到那天的场景,我眼眶就有些湿润。
李明毅让下人带来了船只,给我围紧了披风,要扶着我上船。
我甩开他的手,倔强地说道:「不劳将军费心。」
李明毅表情很是微妙。
第八章
看到他略带愠怒的神情,我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刚准备提着裙子上船,船身又开始有些不稳。
久病缠身的我很难站住脚跟。
一双大手扶住了我的腰肢。
李明毅在我身后我才没有再一次摔倒。
我自然地躲开他。
他陪着阿念就好。
生病后情绪就变得喜怒无常。
我在气他为什么没有早点关心我。
上了船,我发现今天也是个好天气。
我乏力地靠着船板,太阳晒得有点迷糊。
我半梦半醒地对李明毅说:「李明毅,我说要忘了你的。」
不知道他会不会怪我。
晴朗的阳光倾洒在我跟他的四周。
船身像摇篮一样晃晃悠悠。
我又有些犯困了。
「睡吧,睡吧,睡着了就不会不舒服了。」李明毅揽过我温声哄道。
我感觉浑身没有半点力气。
此时,我又贪婪地感受他萦绕在我身边的气息。
我可真是个矛盾的女人!
恍惚间,我轻轻地嗯了一声,很快进入了梦乡。
我梦到我跟一个少年在塞外的草原。
我们奔跑着、大笑着、疯玩着。
他跟我说,他从没有这样像个孩子一样。
少年的样子好模糊,我怎么看都看不真切。
我只知道梦里我叫他:「将军。」
在梦里,我们都好开心,好开心。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醒了。
我发现自己在房中,身边不见李明毅的身影。
刚刚划船也是做梦吗?
我回想着,我分不清梦和现实。
「阿妍。」李明毅从门外走来,手里端着药。
「划船的时候你睡着了。」
李明毅把药碗拿到了我面前,又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酥糖。
「我们阿妍不喜欢吃药,喏,喝完药吃这个糖就不苦了。」李明毅宠溺地哄着我,手里那块糖是他提前准备的。
「我能吃苦了,现在。」我不想在他面前像个小孩子。
从前已经翻篇,我如今已经不一样了。
我拿过药碗没有犹豫地一饮而尽。
苦涩的药汁滑过我的舌尖,流淌进我的喉咙。
真苦!
即便吃这么多次,还是觉得苦!
我被浓烈的药汁呛到有些咳嗽。
我想要向李明毅证明现在的自己是长大了的。
而且,我也不需要他了。
于是我没有接过那块糖。
13
「傻瓜。」李明毅看到我有些赌气的样子苦笑不得。
他剥开糖纸,放入自己的口中,随即慢慢向我靠近。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
他便径直向我吻来,霸道到不容我反抗。
酥糖的甜味从我舌尖传来,慢慢地我竟开始沦陷。
果然吃完苦的东西,还是吃甜的最能缓解。
不知何时,整块酥糖滑到我的口中。
甜甜的味道迅速蔓延开来。
李明毅满意地松开我,笑着砸巴着唇说道:「这药真苦。」
可他那笑容满面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他说的苦在哪里。
我脑袋还没从一片空白反应过来,味蕾上只有酥糖带来的香甜。
我有些恼怒也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坐着。
我望着床脚发起呆,要是时间能这么停止就好。
良久,下人来话通传,说是温言带着阿念来了。
「要一起吗?」李明毅朝我伸出手来。
我愣了一下,随即将手递到他的掌心,笑道:「好。」
李明毅握住我的手,这次他握得很紧。
我与他来到前厅,见到温言和阿念。
温言一脸憔悴,曾经白净的面庞竟爬上了粗糙的胡渣。
而更让我没想到的是阿念的模样。
她那清秀的小脸有着清晰的指痕,眼周红肿像是哭了许久。
见到我和李明毅,温言咬着牙对阿念斥道:「跪下!」
温言下一句话更是让我摸不清脑袋。
第九章
「向阿妍道歉!」
我从没有见过温言这样生气,我曾以为他是不会对任何人发脾气的。
阿念嘴唇嗫嚅着,十分微弱地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这是怎么回事?」我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话音刚落,温言也朝我跪了下来。
「阿妍对不起,我没有管教好阿念!」温言神色很是痛苦。
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计较的,李明毅也回到我身边,我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温言,别这样,我不怪阿念了。」
我以为温言是气阿念把李明毅从我身边抢走。
而温言接下来的话让我一下子跌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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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妍你知道自己为什么生病吗?」温言突然问我。
我预感有些不好。
温言继续说道:「我们家世代为医,医术为祖传下来的,而医术仅传男不传女,我以为阿念不懂这些。」
温言说着懊恼地揪着自己的头发,「我应该早点发现的。」
「我早就知道阿念喜欢李将军,所以当时我不同意带她一起」
「我没想到你会为她向长辈们求情,阿妍你是个好姐姐。」
「我以为她会因为你们成婚不会再对李将军痴心妄想,我不知道她比我想的更加疯狂,她竟然偷学了我家被禁学的秘籍。」
「要知道,药不仅能治病,也能害人!阿念给你的东西…」
温言表情十分悲戚,他顿住没有继续往下说。
「所以我的病?」我真的不敢相信。
我从小看着长大当作自己亲妹妹那样对待的女孩,会是个心肠狠毒的刽子手。
「你…」我难过得有些站不稳。
心中无尽的委屈和痛苦瞬间涌上心头。
我扬起手用尽全力给了她一巴掌。
巴掌声清脆地回荡在整个大堂。
这是我做姐姐的第一次打她。
我指尖因为用力而变得通红。
但是我没有半分解气。
原来我的命,在她眼中就不值得一提!
旁边的李明毅更是怒不可遏,一拳砸在旁边的雕花的红柱上。
这个柱子的图案还是当时他们喜宴换上的。
柱子瞬间凹陷了一块。
李明毅骨节处渗出的鲜血里面覆住了柱上的伤痕。
一眼看过去,柱子上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我只觉得可笑。
原来那次落水,原来外面的流言蜚语,原来我身上怎么也治不好的病,都是有人有意为之!
而那个人还是我从小到大照顾的好妹妹。
我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觉得很冷。
刺入骨髓的冷,约摸是秋季的风太寒凉了。
我觉得膝盖发软,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
我扶着屏风的边框剧烈地吐了起来。
一地的红色。
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我的眼皮很沉重,双腿再也没有力气支撑。
晕倒前,我看到李明毅慌乱的脸。
周围一阵混乱,我仿佛听到有人在喊我。
我想要听清,但是怎么也听不见。
15
这一次,我睡了很久很久。
睡着的时候,好像听到李明毅和温言的声音。
听到李明毅跟我说,阿念没有他的孩子。
他只是和阿念在演戏。
他想要让我没有牵挂的回家。
听到温言说,他对不起我。
他没能管教好阿念,让她做了天大的错事。
他也没能遵守约定带我一起回家。
我还听到了打斗声,李明毅说要杀了她。
温言让他不要冲动。
他把温言也打了一顿。
场面似乎很混乱。
我的心很痛,我很想让他们不要为我难过和不愉快。
但是,我怎么也开不了口,我的眼皮很沉很沉…
我最后一次醒来是在深秋。
正是天气转寒的时候。
我还是觉得很冷。
李明毅坐在我的床边。
看到我醒来,布满血丝的双眼出现了喜色。
「你是将军吗?」睡了许久,我有些记不清李明毅的相貌了。
李明毅眼中似乎闪着晶莹。
「是我,是我」李明毅掌心轻轻拍着我,像哄小孩那样。
他要让温言来替我看诊。
我拉住他的手,希望他陪我说说话。
不过大部分都是他在讲,我在听。
我实在没什么精力再多说些什么。
「阿妍,我在我们的园子里养了匹小马驹,等你好起来。」
「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塞外,去赛马。」
「好起来,快好起来,我带你回家。」
听到回家,我无神的眸子终于放出光彩。
「将军,我想回家。」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
我已经记不清和他朝夕相处的过往。
唯一记得的,就是他叫将军,我喜欢他。
屋外的鹦鹉开始说起话来。
它们学着我的话:「清妍,清妍。」
最后一刻,我终于听到它们开口了。
我弯起嘴角。
京城当真与草原不同,连鸟儿都会说话。
李明毅从来不觉得自己怕过什么。
可当怀中的人逐渐冰冷,他止不住地颤抖。
那个女人,他发誓定要她生不如死。
让她知道,战场上杀出来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来源:江七一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