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他新剧合作的女演员温凝,不仅穿着他的衣服,用着他的手机壳,在剧组还和他扮演夫妻……
声明: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顶流帮我摆弄耳麦的刹那,竟下意识吻了下我的头发。
我俩瞬间呆立当场。
要命的是,这事儿发生在离婚综艺的录制现场。
而且我俩还分属不同的夫妻组合。
和周延希离婚后,所有人都认定我会死死纠缠他。
想当初,他在事业巅峰期和我高调官宣结婚。
婚后成功转型,终于捧得大奖时,总有人拿我说道。
“她哪修来的福气啊,命太好了。”
然而,离婚是我主动提的,可实际上这也是他期盼已久的事。
他新剧合作的女演员温凝,不仅穿着他的衣服,用着他的手机壳,在剧组还和他扮演夫妻……
那时的我,还眼巴巴翻着日历等他回家,却一次次被他以忙碌为借口挂断电话。
直到有一回,我在头等舱邂逅了温凝。
她满脸热情地跟我打招呼,还凑到我耳边说:“你知道吗?我这次坐飞机刷的是他的卡。”
她就是故意来挑衅,逼我离婚的。
我也顺了她的心意,回到家仅仅半小时就收拾东西搬走了。我可不要别人碰过的东西。
幸运的是,我们还没有孩子。
周延希倚靠在门上,静静地看着我。
他神色淡漠,只问了句:“你还想要什么?”
“你的手机。”
他愣了一下,但还是直接把手机给我看。
曾经他爱我至深的那些日子,我陪他从寂寂无名走到顶流,一直都是他唯一的置顶聊天对象。
如今,一切都变了,我的位置被别人取代,聊天框只剩免打扰。
我们协议离婚,他把这些年赚的钱都给了我,只求我能赶快放过他。
他坦言,他是真的爱温凝。
签了保密协议,离开的那天,我以为和他的缘分就此断了。
可没想到,离婚后的第一个月,他又打电话给我。
“我们见一面。”
我提前到了约定地点,在休息室里,听到周延希的经纪人劝他:
“不能让粉丝知道是你出轨,剧还等着播呢。离了婚,你依旧是当红影帝,可她呢,不过是个等着被人看笑话的无名小卒。她肯定心有不甘。你就骗骗她,说要和她一起上离婚综艺,让她觉得还有挽回的机会,肯定会各种讨好你。最后节目一剪辑,让观众觉得她讨人厌,你还能树立深情的人设。”
经纪人推了推他:“你到底听进去没?”
周延希把双腿搭在矮桌上,漫不经心地打着游戏,应了一声:“嗯。”
“你信不信,你勾勾手指,她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对你感恩戴德。”
在会议室里,周延希单手把玩着手机,简单说了几句,我就答应上综艺了。
“我上综艺。”
他直视着我的眼睛,停顿了一下说:“你就这么离不开我?”
他过于自负,很容易被糊弄。我垂下睫毛。
“是的。延希,我们还有复合的可能吗?”
他眼神冷漠,扭过头,轻声说:“看你表现。”
“不过,”他接着说,“这个离婚综艺的剧本可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个综艺会在他和温凝的新剧播出期间同步上线,目的就是为了炒作他俩的 CP。
综艺打着“换一种生活方式,审视夫妻问题”的旗号,温凝和他住同一间房,而我则和温凝的丈夫共处一室。
那个十九岁凭借一部剧迅速走红,拿了大满贯后又火速退圈结婚的程迹。
周延希就是捡了他的便宜,靠着一张和他有七分相似的脸走红的。
传言说,温凝和程迹婚后一直分居两地,温凝爱而不得。
温泉酒店里,两间房仅一墙之隔。
综艺开启了直播模式,场内设有观察室,场外还有观众实时弹幕互动。
【哇塞,周延希和温凝居然上离婚综艺了,还住一间房,这玩得也太刺激了!!!】
【这俩的 CP 感简直爆棚,太般配了。】
【早就说周延希和他老婆没感情了,谁愿意身边有个拖后腿的啊。】
【我都盼着他们离婚好久了!】
【他以前是瞎了眼吗,怎么会那么爱她……】
工作人员给周延希和温凝戴上了心动手表,并告知:“心跳值达到 70,才能出房间。”
【肯定秒破啊。】
可谁能想到,他俩的心跳值一直停留在 68。
他们私下里亲密无间,太熟悉彼此了,怕在节目里露出破绽,所以反倒开始装模作样起来。
【温凝好有礼貌啊,都不敢靠太近。】
【周延希别忍着啦,我们支持你!】
温凝坐在房门口,周延希则站在阳台透气,透过阳台的一角,能隐隐看到我这边的房间。
此时,程迹还没到,我独自戴着心动手表坐在床边。
突然,有人敲门。
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站在门口,棒球帽遮住了他半张脸,额前的碎发沾着温泉的雾气。
外面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身上散发着深夜浓雾的清冷气息。
【我的白月光回归啦!!!】
【周延希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别拉踩啦。】
我把另一块心动手表递给程迹。
周延希特别介意别人说他长得像程迹。
婚后第一年,我和他在凌晨的街头散步,我被程迹那巨大的顶级奢侈品广告吸引,挪不开脚步。
周延希把帽子扣在我头上,挡住我的视线,酸溜溜地说:“就知道你喜欢这种长相。”
此刻,另一个房间阳台上的周延希,清楚地看到程迹走进我的房间,反手关上了门,然后戴上了手表。
周延希表面上不在意,其实从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自己嫉妒得发狂却始终追赶不上的程迹,是因为契约才和温凝结婚的。
程迹连温凝都不喜欢,更何况是一个普普通通、离过婚,连他自己都瞧不上的我呢。
周延希不屑地轻哼一声,却还是目不转睛地观察着我的反应。
“你好,宋冬宜。”我的心跳值停留在 50,我向程迹伸出手。
“你好,程迹。”他握住了我的手。
几秒后,手表发出尖锐刺耳的滴滴声,程迹的心跳值竟然直接爆表了。可他本人却异常淡定,说:“手表坏了。”
我说:“哦。”
换了手表后,数值果然恢复正常了。周延希和温凝那边经过几组默契游戏,心跳值超过了 70,提前走出了房间。
而我这边,程迹的心跳值一直停留在 25,低得可怜。
“要是一直达不到标准,”我问工作人员,“我们是不是要在房间里过夜了?”
程迹听到了我的话,他身姿挺拔,身着单薄的黑色卫衣,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工作人员回答:“算任务失败,一小时后就可以出来。”
我和程迹是最后走出房间的。
【这也太失败了吧。】
【他俩一点 CP 感都没有。】
【快把她弄走,我只想看温凝和周延希。】
弹幕一片吐槽声,直到直播结束。
后采的房间里,到处都是摄像设备和工作人员。周延希站在角落,看着温凝接受采访,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我。
“兴奋吗?”他莫名其妙地问我,“是不是有那么一瞬间,觉得程迹能看上你?”
我懒得理他,转身想走,却被他拦住了。
“哎呀,宋冬宜,”他双手插兜,歪着头看着我,“我越发觉得,和你离婚是我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这时有人路过,周延希立马挺直身子,又摆出那副温润深情却又带着一丝破碎感的模样,好像我才是那个深深伤害他的人。
温凝采访结束后,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我面前,拉住我的手说:“冬宜姐姐,你要好好珍惜延希哥,他真的很爱你。”
她手腕上系着的那根旧红绳,我再熟悉不过了。
去年结婚纪念日,周延希被私生饭跟踪,出了点小车祸,所幸人没事。
我拉着他上山祈福,闭上眼睛,满心都是祈求他平安。
睁开眼时,看到他买了一条红绳。
我满心以为是给我的,可他却说,是为了让我安心,他给自己求的。
如今,这红绳却戴在了温凝的手上。
“别再无理取闹了,”温凝还在镜头前假惺惺地说,“我比谁都希望你们和好如初。”
我沉默不语。周延希不知道,温凝也不知道,其实我答应参加这个综艺,还有一个难以启齿的原因。
那天在山上闭眼祈福时,我心里想的也不是周延希。
综艺是在周末录制的,主打“周末夫妻”的概念。
工作日,我打算重拾旧业,回原来的娱乐集团当经纪人。
前老板告诉我:“程迹和温凝已经离婚了。他和温凝她爸的公司签了十年合约,现在终于能解约了。他正在重组工作室,我向他推荐了你。”
我按照老板给的地址,在摄影棚见到了程迹。
他逆光侧站着,五官轮廓分明,极具攻击性,确实是一张天生适合上银幕的脸。
他比我想象中还要难以接近,我在外面等了很久,最后他的助理跑出来对我说:“不好意思,宋老师,今天可能没办法谈了。”
回去的路上,车坏了。晚上十一点,在荒郊野外还下着雨,我撑着伞,焦急地等待拖车。
看着一辆辆从身边驶过的车,感觉它们就像一道道夜间的幽灵,没有一辆是来接我的。
突然,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驶来,车窗降下,程迹的助理对我说:“宋老师,先上车吧。”
程迹坐在最后一排,戴着棒球帽睡着了,呼吸很轻,长腿微微弯曲,车内空间对他来说显得有些狭小。
车上堆满了杂物,车窗边还挂着两件西服外套,散发着清新的松木香,那是他那天握过我手时留下的味道。
“宋老师,我去前面加油站买瓶水,你要不要喝?”助理轻声问我。
“叫我冬宜吧,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他摆摆手,下了车,“我去就行,很快回来。”
车门关上后,车里就只剩我和程迹了,没有旁人,也没有镜头。
车前灯一闪一闪的,车内光线昏暗。
虽然我们隔着一排座位,但他的呼吸声却仿佛就在我耳边。
我望着窗外不远处闪着蓝光的超市,助理正在货架间挑选商品。
我不禁想起有一次逛超市,看到温凝的广告,我对当时的周延希说:“她长得真漂亮。”
他反应平平:“还行。”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句“还行”背后,是他一次又一次不回家的理由。
后来我才从别人那里得知,温凝是他的初恋,在他还没成名的时候,两人就分手了,他一直没能忘记她。
可当时在超市里,他只是巧妙地转移了话题,问我:“乖乖,你在我之前没谈过恋爱吧?”
“没有。”至少,我对外、对他都是这么说的。
突然,有腿在轻轻踢我的小腿,是从后座伸过来的,显然不是不小心,而是故意的,带着点孩子气和恶作剧的意味,有节奏地一下下踢着。
我把腿缩到他够不到的地方,不说话,也不回头,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宋冬宜。”他开口了,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肆意:“好久不见了。”
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喜欢这样喊我的名字,就像曾经在那间狭小闷热的出租屋里……我一次又一次沉沦……在他温柔却又狂野的抚摸里。
那次之后,我和程迹断了联系。直到新的一个周末到来,综艺直播采用轮换制,这周要换回原来的夫妻组合。
温凝一脸乖巧懂事地对导演说:“导演,我和延希哥的人气太高了,现在换回来,观众会骂你的。”
导演犹豫了一下:“可是——”
“延希哥,”温凝转向周延希,“你怎么看?”
她当着我的面问周延希:“你今晚选谁?”
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越是见不得光的感情,越渴望在众人面前得到承认。
周延希明白她的心思,故意看了我一眼,然后靠在椅背上说:“这还用选吗?观众都不想看到她。”
温凝满意地得到了答案,又看向我说:“冬宜姐姐,你不会介意吧?不过,你当家庭主妇太久,工作经验不足,可能不了解,观众的喜好很重要,你还是以大局为重……”
“好。”我干脆地回应。
周延希惊讶地抬头看我,他们都以为我会大闹一场,这样就能把我的反应剪辑到加更视频里,衬托出温凝的善解人意。可没想到我如此干脆。
温凝好不容易背熟的台词没机会说,憋了半天,干巴巴地来了一句:“那就好,可不许反悔哦。”
我说:“以后都这样吧。”
她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笑了起来,伸手捋了捋耳后的头发,小声说:“你是想让延希哥吃醋吗?谁都知道你上综艺就是为了挽回他。可结果呢,他不但不吃醋,你还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进我房间。”
这时,导演组传来消息,决定延续上周的安排。
临走前,周延希略带调侃地问温凝:“你就不怕她和程迹住一起?”
一提程迹,温凝反应很大,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从没见他喜欢过谁。就她?就算把他们关在一起一年,他也看不上。”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周延希当着我的面,故意脱下大衣给温凝披上。
“宋冬宜,想用这些小手段挽回我,还差得远呢。”他试图激怒我,想让我当众失态,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扮演受害者。
周延希和温凝被带到了豪华别墅,这是上周 CP 心跳值最高组合的奖励。温凝发了一张烛光晚餐的微博,网友们纷纷表示嗑到了。
这些画面,都是我坐在节目组的车上刷手机看到的。车正朝着老城区的方向开去。
【今天他俩心跳值要是再上不去,是不是要被淘汰了?】
【肯定不会淘汰程迹,毕竟人家咖位摆在那,估计会给他换个搭档。】
【这节目越来越没意思了,程迹干嘛要接这种综艺啊?】
【越奇怪我越上头,感觉会有大事发生。】
【楼上是不是脑子糊涂了!!!要是真有点啥,我倒立吃东西!!!】
我把手机收起来,对着工作人员发问:
“我跟程迹今晚在哪儿住呀?”
“你们俩的心跳值是最低的,得接受惩罚,所以今晚只能住在……”
车子停下,他抬了抬下巴,示意我看眼前那栋老居民楼。
“喏,”他说道,“出租屋。”
我下了车。
此时,只有车内的一个直播镜头对着我。
由于距离远,镜头只能拍到我的背影,也听不见声音。
我站在门口,脑袋空空地愣了几秒。
随后掏出手机,拨通了我前老板的电话,她也是我那“冤种”闺蜜。
“程迹跟我说,好久不见。”
当下,我急需她给我泼盆冷水。
“那又怎样?
“他除了说这句,还能说出啥?”
闺蜜的反应不出我所料。
“说句不好听的,谁还没个前任啊?
“他有那么多选择,为啥要选离过婚的你呢?
“就因为你们相互扶持的那几个月?你冷静想想,那可是他人生的低谷期,谁会怀念啊?”
她说得确实在理。
挂了电话,我拧开了门。
只见程迹踩着梯子,正在弄吊顶上的灯。
他抬手的瞬间,不经意间露出起伏的薄肌,线条流畅优美。
这模样,一如当年。
只不过,拍戏时吊威亚受了伤,腰上缠着绷带。
那盏老式的钨丝灯在他手里,灭了又亮。
这场景太过熟悉,让我站在门口,半天都没能迈进去。
“吃饭。”
他看到我了,只说了简单的两个字,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相比之下,我的不安就显得格外突兀。
看来是我想太多了。
对他而言,这个节目或许只是一场用来平稳结束他婚姻的公关活动。
外面,正下着雪。
他身姿挺拔,五官刚毅,单手撑在案台上准备火锅,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宛如居家好丈夫。
我拍了张他的背影,发在了微博上,权当完成了节目组布置的任务。
吃完饭,他没让我洗碗。
他动作利落地洗完手,又莫名其妙地开始主动给我铺床单。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
他说,他睡地上。
“你腰上的伤,需不需要换绷带?”我问他。
“我自己能行。”他回答道。
我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看到地板上已经铺好了单薄的被子。
他正从行李箱里翻出一截长绷带。
我下意识地避开目光,拿起手机。
这时,周延希给我弹了条语音。
我手上沾了水,一不小心就公放了出来。
周延希看到了我发的微博,问道:“火锅你吃得习惯不?
“上次在家,你说想吃的那家蛋糕,我顺路买了。”
那个蛋糕是我去年生日时说想吃的,他从来没给我买过。
这么久过去了,现在他买来了,也不过是为了在节目上维持他深情男人的人设罢了。
我看着手机,头顶的光线被程迹挡住。
“能帮我一下吗?”
他手里拿着那卷绷带。
刚刚不是还说自己能行嘛?
给他换药、缠绕绷带的时候,我的手不够长,只能两只手轻轻地圈住他。
北方的这间出租屋,暖气不太足,夹杂着雨雪气息的冷风从老房子的缝隙钻进来。
明明很冷,可我和他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
我的指尖只能碰到绷带,他也只能侧脸看向别处。
不像那年在南方的出租屋里,闷热得不见天日。
明明很热,我们却一次又一次仿佛没有明天一样,尽情地拥有彼此。
“啪。”
钨丝灯亮了。
此刻,我和他站在灯下。
在最穷困潦倒、看不到希望的那一年,我们连一盏灯都舍不得换,只要还能用就凑合着用。
那盏老式的钨丝灯修了一遍又一遍,总在半夜发出声响。
那时,十八岁的程迹对我说:
“它响一下,就是我在想你。”
今夜,在什么都不缺的年纪,钨丝灯响了无数次。
我抬头,对程迹说:“你刚刚没修好吗?”
他神情一滞,低下头直视着我的眼睛。
“嗯。
“我是故意的。”
我问他:“为啥呀?”
“修好了,你就听不到它响了。”
我愣住了。
他从我手中接过绷带,反手干净利落地给自己缠上。
“宋冬宜。”
他喊我的名字。
“嗯?”
“你喜欢火锅,还是喜欢蛋糕?”
人嘛,总归要诚实地回答关于食物的问题。
“火锅。”
【行吧,我服了。】
【这种看似不熟却又刻意避嫌的氛围,怎么感觉怪怪的。】
【哟,程迹关灯了。】
【有啥是我这尊贵的VIP会员不能看的呀??】
实际上,什么都没发生。
程迹裹着单薄的被子,睡在地上,呼吸很微弱。
我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怎么也睡不着。
因为这床太容易发出声响了,我一翻身就吱吱呀呀地响。
以前,我也跟他抱怨过这事儿。
一边抱怨,还会顺带说一句无可奈何的话。
“程迹,你收敛点……”
年轻的时候,我们没日没夜地折腾。
现在,我一翻身,床“咯吱”一响,我就忍不住回忆起来。
显然,不止我一个人想起了往事。
程迹掀开被子,只穿着一件灰色T恤,起身走到门外,反手把门带上。
“噌”的一声。
在霓虹深沉的夜色中,他手上点着一支烟。
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特别乖,从不抽烟。
现在,他也没吸,只是点着而已。
不远处,有车灯闪过。
程迹和从车上下来的周延希打了个照面。
“送蛋糕的。”
周延希一边解释,一边探头从窗户往屋里看。
看清了床上和地上各自分开的被子后,他了然一笑。
“没办法,”周延希说,“她太粘人了。”
他俩明明不算很熟,对方也不搭话,但周延希就是莫名地想刷点存在感。
“她念叨了好久想吃这个蛋糕,非要我买,别人买的她还不要。
“明天她醒来看到了,肯定感动得不行。”
“哎,”周延希挑了挑眼睛,“你可能不了解,我是她的初恋。”
“是吗?”
对方终于回了他一句。
“我骗你干啥?”周延希说,“她参加这个综艺,就是想让我回心转意。”
那个蛋糕,我到第二天醒来都没见到。
直播结束后,这次加更的后采环节,四个人难得地聚在了一起。
我来得晚,是最后一个进的。
工作人员给了我一个耳麦。
我刚洗过的头发太顺滑,耳麦总是戴不上。
这时,左边伸来一只手,敏锐地握住了差点滑落的耳麦。
“谢谢。”
我想从程迹手上接过耳麦,可他没松手,反倒帮我戴上,还顺手调整了一下。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亲密的举动,就像同事之间互相帮忙而已。
毕竟有摄像头对着,周围还有其他人。
“缠住头发了。”他说。
我的头发和耳麦缠在了一起。
他不得不凑近一些。
这时,周延希的声音传来,他的余光扫向我和程迹。
这原本是个很正常的动作,要是没有程迹下意识地吻了一下我的头发就好了。
那是我熟悉的味道。
这么多年,我用习惯的东西很少换,洗发水一直用的这个牌子,他以前也用过这个味道。
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周延希猛地站了起来。
程迹赶紧抽回手,极其礼貌又克制地对我说了一句:
“抱歉,不小心碰到了。”
PD反应过来,赶忙救场道:“这种事挺常见的,咱们继续问问题吧。”
毕竟只是一瞬间的触碰,然后就分开了,快得周延希都没看清楚。
应该只是个意外吧。
他又坐了回去。
问答游戏开始了。
轮到我抽卡时,抽到了初恋卡。
PD问我:“初恋是你最爱的人吗?”
周延希手支着头,原本散漫的神情一下子收了起来,看向我。
众人的目光也在我和周延希之间来回打量。
大家都以为,我的初恋是他。
“是。”
听到我的回答,周延希坐直了身子,忍不住用余光扫向程迹,还带着几分得意。
可对方却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侧着脸,望着窗外飘落的雪。
窗户上映出了我的脸。
“同样的问题,”PD又说,“请程迹回答。”
他和我是一组的,卡面上的问题一样。
温凝不是他的初恋,也没人知道那个人是谁。
“她很讨厌,真的特别讨厌。”
程迹的语气很轻,轻到尾音还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委屈。
现场的人顿时来了兴致,都竖起耳朵想听八卦。
“这么大怨气,”PD问他,“她做啥啦?”
“比如说,”他转过头,拖长了语调,“和别人结婚了,却又说最爱的是我这种事儿。”
这话前言不搭后语的,现场没人能听懂。
不过,周延希还是不自觉地微微皱了皱眉。
PD翻开最后一张卡。
“宋冬宜,现在的你想对初恋说什么?”
我脑子里闪过一百种稳妥的回答方式。
可脱口而出的却是:
“我希望,他不要太讨厌我。”
这话合情合理,大家都能理解。
都以为我是想和周延希重归于好。
周延希那股散漫劲儿又冒了出来,挑了挑眉毛,想拿捏我,就是不给我台阶下。
直到同样的问题轮到程迹回答,他说:“刚刚骗她的,我不讨厌她。”
周延希这才开始意识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周日晚上。
当天的直播安排两组人都返回最初的温泉酒店。
为了制造话题,节目组让四个人挤在同一辆车里回去。
弹幕里依旧主要是嗑周延希和温凝的CP。
不过,风向好像隐隐有了些变化。
【你仔细琢磨琢磨,只要你不像她老公周延希那么眼瞎,就会站到我们这边。】
【都在正主面前撒狗粮了,她老公还在那乐呵呵地数钱呢。】
【估计只是巧合吧,程迹和她以前根本没啥交集。】
我和程迹的讨论热度增加了不少。
有些喜欢嗑冷门CP的网友还建了个CP超话。
所以,临上车前,PD偷偷塞给我一张任务条。
“上车再打开,只能你自己看。”
周延希开着车,车内装了摄像头。
温凝抢先一步,坐上了副驾。
“哎,”她一脸无辜,还特意扭过头看我的反应,“这也没写你名字呀,你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吧?”
周延希就爱看她刁难我,正等着看我气急败坏的样子,然后再出来当好人,给我点甜头。
没想到我直接无视她,上了后座。
等红灯的时候,前面那两人不约而同地通过前车镜,用余光往后座看。
周延希看我,温凝看程迹。
而我和程迹,坐在座位的两端,保持着最远的距离。
“冬宜姐姐。”
温凝摊开手,向我展示她的戒指。
那是昨晚周延希送给她的,和我结婚戒指是同款。
“你别误会哈,”她在镜头前解释道,“这是代表我们剧里人物CP的戒指,怕你多想,所以给你看看。”
“不过,你可能没法理解我和延希哥对角色的热爱吧?
“毕竟我们四个里,就你不是演员,没啥事业追求。”
她喋喋不休地说着,想从我脸上看到嫉妒或者不甘心的表情。
这话既是说给我听的,也是说给程迹听的。
可惜,程迹一上车就犯起了困,睡着了。
而我低着头,盯着那张小小的任务条,脑子一片空白。
上面写着:【与程迹牵手,不能让另一组发现。】
上午的高速路上,车辆稀少,十分宽阔。
道路两边的热带植物连绵不绝,像一片绿色的海洋。
明亮而温暖的冬日阳光洒在半个车厢里。
到处都被阳光笼罩着。
“前方,进入隧道。”
好不容易等到了导航的提示。
我悄悄瞥了一眼身旁的程迹。
他闭着眼睛,那修长好看的手,随意地垂着。
牵吧,他应该不会发觉。
隧道里一片昏暗,只有隧道内的灯光不时闪过。
我鼓起勇气,伸出手去触碰他的手。
没想到,本来应该在睡觉的他突然咳嗽了一声,手挪开了位置。
他发现我了?
我的心怦怦直跳。
想把手缩回来,又怕太明显,只能把手放在皮质座椅中间。
“冬宜姐姐,”温凝还在说个不停,“你不觉得在婚姻里被背叛的那个人,自己也有问题吗?”
“她留不住爱人,就别怪别人来抢啊。”
隧道很短,我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车就驶出了隧道,重新回到了阳光下。
我赶紧别过脸,想缩回手。
就在那一瞬间,我的手被他握住了。
他的手温热而干净。
我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顺势握住,十指紧紧相扣。
车里音乐电台正在播放一首老派情歌,用轻快的语调讲述着一个发现自己被出轨的女人,一大早就离家出走,把在家睡懒觉的丈夫丢在家里,等着丈夫醒来发现她已离开的故事。
歌曲一直在重复着一句歌词:
“他差不多该发现了吧?
“他差不多该发现了吧?
“他差不多该发现了吧?”
歌曲快要结束的前五秒。
前面开车的周延希看不惯我一直不回应温凝的话,透过后视镜对我说:
“所以有些人,活该被背叛。”
他太专注于观察我的表情变化了,完全没注意到,后座皮质座椅中间,那两只紧握在一起的手。
我忘了,程迹是个占有欲极强的人。
黑暗中不能牵手,要牵,就得在光天化日之下。
第三期的周末直播安排是出外景。
地点是温泉酒店相邻的另一座城市,那里有漫长的冬季海岸线。
“今天才晓得,”PD坐在巴士上介绍流程时说,“原来程迹和宋冬宜是在同一个地方长大的。”
这期节目的主题是重返程迹读书时所在的城市。
在此之前,没人想过我们之间会有交集。
前排的周延希皱了皱眉头,目光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我。
“不是。”
程迹说:“我只是借读生。”
程迹小时候生活条件不好,这在圈内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他有个家暴的继父,还有个嗜赌的母亲。
之前,这还一度成了黑子攻击他的把柄。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的生活是这样的。”
周延希看不起程迹的出身,语气阴阳怪气的。
“我认真问一句,你有啥可嚣张的?”
这语气充满了火药味,看得出周延希早就对他不满了。
他一直觉得,程迹能获奖,是因为十九岁那年遇到了温凝的爸爸。
温凝的爸爸是圈内的娱乐教父,几乎改变了程迹的人生轨迹。
现在,程迹和温凝离了婚,还和公司解约了,彻底没了资源。
而这些资源,都将落入周延希的手中。
车内没人敢搭话。
“他能健康长大,”我双手支着脑袋,语气平静地说,“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人与人的人生起点本就不同,没什么好比较的。
下了车,我们沿着城市的街道探店。
一行人来到了程迹以前的学校——十三中。
这所学校建在山坡上,出了校门就能看到一片大海。
“你也是十三中的?”
周延希走在我旁边,问我。
其实我之前说过,可他没往心里去。
“嗯。”
他笑了笑,但眼神却是冷冰冰的:“你和程迹就不认识吗?”
“不认识。”我说,“一个年级有二十五个班,我和他也不是同一届的。”
程迹走在我和他后面,听到这话,抬起头,漆黑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我。
“她比我高一个年级,”程迹说,“学姐。”
这声学姐,让周延希莫名地烦躁起来。
他加快了脚步,嚷着要去下一个地方。
在公交站牌处,PD替看直播的观众问程迹:
“你初恋也是十三中的同学吗?”
“嗯。”
程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身边,他侧过脸听PD说话,并没有看我。
他说,她有点凶巴巴的。
他总是这般说我。
一个年级足足上千人。
照理来讲,我和程迹哪怕到毕业,都可能很难见到彼此一面。
若不是他热衷于逃课。
而我又恰好担任着认真负责抓逃课的年级干部。
“可以不记我名字吗?”
十六岁的程迹,身形清瘦,肩膀却十分宽阔。
抬眼说话之际,尽显玩世不恭的模样。
“不行。”
他说,他逃课是为了去看免费的地下影展。
那些在家长嘴里,毫无用处的文艺事物。
既赚不到钱,也难以维持生计。
“嗯。”
他语气乖巧得让我误以为他会转身回班。
然而他轻轻吹了声口哨,便翻墙而出,轻松自如。
成功“越狱”之后,他还回过头来。
眼眸之中既带着桀骜又无比干净,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那你记吧。
“学姐。”
我极度厌恶一切不守规矩的人。
“你看,高一的程迹又在收情书。”
那时的厕所搭子,后来成了老板,也是我的闺蜜正趴在连廊上,望着学校拐角树下的这位风云人物。
我板着脸说道:“我不喜欢不听话的人。”
他居然听见了。
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好的听力。
他那黑漆漆的眼睛轻佻地瞥了我一眼。
按理说,我们之间本不该有交集。
直至那天,有人跟踪我回家。
我把这事告诉了妈妈。
可她正忙着和爸爸办理离婚。
她听完后,只是转过头对我说了一句。
“要是我和你爸离了,”她的脸色满是冷淡至极的哀愁,“我只要你妹妹。”
我妹妹很招人喜欢。
她和社会青年早恋,不想继续谈了,就又找了个更帅的。
又不想自己当坏人。
于是一脸无辜地对那人说:“我姐不同意我和你在一起。”
那个社会青年正是跟踪我的人。
他弄到了我的号码。
还给我发消息。
【我知道你在哪个班。】
【你给我等着。】
【就算去少管所待几天,也要让你这个贱人他妈的流点血。】
回家的路上,黑影始终尾随着我。
他们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十三中门前的公交站牌处。
夜雪纷纷。
程迹正在等车。
他眸光中带着戾气,神情变幻不定,长着一张让人不敢轻易招惹的脸。
我直直地站到他身旁。
假装和他相识。
他挑了挑眉,越过我,瞧见了我身后的人。
“还看?
“滚不滚?”
程迹嚣张得不行。
但却硬是把那些人给震慑住了。
他跟在我身后,送我回家。
“学姐。”
他说:“其实,我并不会打架。”
纯粹是虚张声势。
他装得比谁都像。
“不好意思,”我满心愧疚,“把你牵扯进来了,谢谢你。”
他走到我面前。
停了下来。
他的影子挡住了路灯的光晕。
“不是。”
他的声音干净动听。
“我是想说,我是那种听话的人。”
我选择相信他。
或许他翻墙真的只是为了去看电影。
他那双如此纯良的眼睛,毫无杂质地看着我。
要不是第二天,我偶然在巷口看到他找人教训那帮社会青年。
眼神冷漠至极。
透着一种与他这个年纪不符的颓靡凶狠。
他侧过脑袋,抛着打火机。
一上一下地抛动着。
直到那个人苦苦求饶。
从那以后,再也没人敢招惹我。
上大二那年,我在省城求学。
妹妹打电话给我。
“妈还是不想见你呢,谁让你长得像爸。”
我问她:“你想说什么?”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
“你们以前高中,那个挺白的帅哥,程迹,你有他的电话吗?”
因为有着血缘亲情。
我总是没骨气地不敢把事情做绝。
但那天,我拉黑了她的联系方式,此后数十年,直到我结婚、离婚,都没再和她联系过。
那时的程迹,刚参加完高考。
我们已经三年没联系了,宛如两个完全陌生的人。
第三期节目反响挺好,节目组决定第四期去我的城市进行探访。
但这样就和上一期有所重复了。
“你大学是在哪里读的?”
节目组打算去那里看看。
“南城。”
话音刚落,工作人员露出诧异的神情。
“哎,那不也是程迹上大学的城市吗?”
周延希抬眼看向我,眼神深邃难懂。
那种奇怪且呼之欲出的不安与躁动,在他脸上愈发明显。
第四期直播前,刚好碰上周延希和温凝主演的新剧大结局。
按照他经纪人原本的计划,到了这个宣传节点,微博上对我的谩骂应该铺天盖地了。
但实际情况却截然相反。
由于我的淡然以及节目的精彩设定,我和程迹组成的邪门 CP 隐隐有后来居上的趋势。
【虽说宋冬宜和程迹在人前看起来并不熟络,但总感觉他们背地里没那么简单。】
【我也有同感,第二期在车里的氛围有点怪怪的。】
【我好像生病了,得了一种周延希一不开心,我就特别快活的毛病。】
周延希的经纪人转而花钱买了热搜。
#宋冬宜作#
#宋冬宜耽误周延希好多年#
各种带有我名字的词条轮番登上热搜。
广场上有个小号,发了一条微博。
【其实两人已经离婚了。】
仅仅一小时点赞数就过千了。
她在评论区给每个支持周延希和温凝的人点赞。
过了半小时,她又发了一张我的照片。
照片里,我穿着居家服,面色蜡黄,头发杂乱。
她还配文道:【难怪他不要你。】
这张照片,是周延希重感冒在家休息时给我拍的。
当时我忍着经痛,给他煮粥。
他嘴巴很挑,不舒服的时候只喝我煮的粥。
“拍一张,拍一张。”
我状态不佳不想拍照,他非要说是要记录老婆对他的好,拉着我拍了照。
后来,离婚取证翻看他手机时,我才发现。
那天拍的那张照片。
他转手就发给了温凝。
【她好丑。】
【我忍不了了。】
那条带图的微博下面,评论并没有如这个小号所期望的那样一边倒。
部分理智的网友开始指责她。
【人肉搜索有意思吗?】
【这张照片太私密了,不得不怀疑你的身份。】
【谁在家不是这样的状态啊?】
这个小号不停地删除评论,最后见形势不妙,只好把照片删掉了。
“你是不是开了小号骂温凝?”
直播开始的前一晚,周延希给我打了个电话。
他给我发了一张截图。
这个 ID 我认得。
是他的事业粉,正在回踩温凝和周延希。
周延希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也是口碑的关键阶段。
在外界看来他还没离婚,就为了和温凝炒作 CP 参加这档精彩的综艺,简直荒谬至极。
大家都以为他是被我控制了。
虽说吸引了不少 CP 粉,但战斗力更强的唯粉流失得很快。
可谁又能想到,他也是无可奈何。
参加这档综艺,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出轨行为洗白,把脏水泼到我身上。
“那是以前很支持你的粉丝,你忘了吗?”
他顿了一下:“不是你干的?”
“当然不是。”我觉得很可笑,想挂断电话。
他又说了一句。
“不管怎样,温凝在哭,她不开心,你脱不了干系。”
他不耐烦地说:“宋冬宜,你必须道歉。”
“周延希,你到底是在心疼温凝不开心,还是在气支持你的粉丝离开?”
他被我戳到痛处,语气反而平缓了下来。
“你还真当真了?相信那些网友说你和程迹的鬼话?”
“要不你去喜欢程迹吧,”他嘲讽地笑了笑,态度傲慢至极,“别喜欢我了,怪累的。”
以前,吵到这儿,我会示弱的。
但现在,我脱口而出:“好。”
“我就知道你不会同意,你怎么这么没骨气……”
他顺口说着,说到一半才发觉不对劲。
“你说什么?”
他听清了,我没再重复,直接挂了电话。
周末直播时,周延希的经纪人一直盼着我情绪崩溃。
却没想到,出状况的是周延希。
他帮温凝吹头发。
吹着吹着,手酸了,就把吹风筒递给她。
这本身没什么问题。
但有个小状况,他递回去的瞬间,喊的是:“冬宜,拿着。”
话一说出口,他还没意识到哪里不对。
直到看到温凝僵硬的脸色,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
那晚,程迹没参加直播。
他去年复出拍戏,作品入围了国际顶级奖项,他今晚要坐飞机出国。
我独自在这座多年前熟悉的城市里闲逛。
等回到酒店时,看到周延希站在门口。
等着我。
他不是应该去陪温凝吃饭的吗?
节目组说,周延希主动要求换回原来的夫妻组合。
“本来节目设定就是这样,”PD 对我说,“就今晚一晚。”
酒店套房内。
我确认了四周摄像头的位置。
周延希反手关上了门。
他神情冷静得有些冷酷。
茶色玻璃桌上,摆满了一桌的菜。
“吃吧。”
他说:“我亲手做的。”
结婚那么多年,他都没这样过。
见我没动筷子。
他笑了笑。
“怎么,在他那儿,你不是吃得挺开心的吗?”
我坦诚地说:“看着你的脸,我吃不下。”
他的瞳孔瞬间收缩,不过几秒,又克制住情绪,最后挤出一丝笑容。
“就因为我陪了温凝两周,你就心灰意冷了?
“宋冬宜,我这是工作需要,你不能每次都吃醋吧?”
周延希一方面是为了在镜头前扮演深情的角色。
另一方面又习惯性地认为只要他稍微示好,我就会乖乖顺从。
但我不再是从前的我了。
我把东西搬到另一间房时,他的脸色变得铁青。
独自坐在饭桌上。
看着饭菜一点点变凉,我都没再出房间。
他自嘲地笑了笑。
接着,叫了客房服务,把一整桌的菜都倒掉了。
套间房门的钥匙,每个工作人员都有一把。
那晚,我睡得不太安稳。
特别是在睡梦中,我感觉被亲了。
亲吻落在眉心。
轻柔而真切,带着初冬夜里匆忙赶路的清冷气息。
第二天直播结束,吃早饭的时候。
周延希心情不错。
昨晚那么一演,弹幕里对他的印象好了很多。
【好心疼我家延希。】
【宋冬宜为什么要这样,这个综艺就是夫妻版的换乘恋综,不能接受为什么还要来啊?】
【温凝宝宝快来救救他。】
【上面三个言论有问题吧,周延希喊错温凝的名字,恶心到 CP 粉就算了,还立什么深情人设?离了婚再谈喜欢不喜欢有那么难吗?】
【小道消息,其实他们已经离了。】
他的经纪人告诉他,前期预热已经足够了,估计下一期就可以公布他和我离婚的消息。
利用我炒作一番,他再演一场被辜负的深情男人戏码。
最后一期让温凝治愈他,撒撒糖。
两人就能完美洗白了。
“这一期非常关键,无论发生什么,”他经纪人警告他,“你都不能发脾气。”
他喝着咖啡,目光落在我身上。
胸有成竹,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
“能有什么事儿。”
挂了电话,他知道我听得清清楚楚。
但他坚信,就算我知道了,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毕竟我既签了保密协议,又拿了一大笔赔偿金。
到现在他还往我账户上打钱。
“难过吗?”
他眼神轻蔑:“无论如何你都比不上温凝,也得不到我。”
他嘴唇一张一合还在说着什么。
我看着他,却没听进去。
只是在他停下来喝咖啡时,我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昨晚,是你亲的我吗?”
房间的门敞开着,来往的工作人员搬着各种设备。
“我干嘛要亲……”他皱起眉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让外面工作人员的闲聊声格外清晰。
“你怎么有奶茶喝呀?”
“凌晨五点的时候,程迹给所有工作人员都送了早餐和甜点呢,你没拿到吗?”
“我去上厕所了,错过了天大的好事。”
“给你喝吧,别难过了。”
“他回来干啥呀?不是要去电影节吗?”
“哦,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在走之前必须做完。”
“那他就从北京飞过来,又飞去国外啊,不累死才怪。”
“对啊,听说他还发着烧呢。”
亲我的人是谁。
我心里有了答案。
周延希想必也猜到了。
但他不肯相信,他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却久久没有转过身来。
“说得跟真的一样。”
他动作迅速,抓住我的手腕,把我从沙发上拽起来,用力抵在门上。
“你一早知道他昨晚回来,故意骗我说有人亲你,”他笑得有些空洞,眼底毫无生气,“恶不恶心啊,宋冬宜,为了气我做到这份上。”
“真以为他会喜欢你啊?”
“要是……”他紧紧攥着,“要是他真瞎了眼看上你,那也是因为我抢了他老婆,他故意打击报复而已,懂不懂?”
说完,他甩开我。
“你倒是上赶着去倒贴。
“不过,这也符合你一贯的作风,如果不这样,谁会要你呢?”
我平静地听完他的话。
反手,拿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用力朝他头上砸去。
他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他被砸懵了,血水顺着眼睛流了下来。
“你……”他呆呆地看着我,“你怎么舍得动手?”
外面,PD 在敲门。
“延希哥,我们发现了一样东西。”
他慌乱地抽纸擦额头。“稍等。”顾不上疼痛,他把染红的纸全都塞进垃圾桶里。
他打开门。
PD 被吓了一跳,问他怎么回事。
“没事,自己不小心磕到了。”
他问 PD,手上拿的是什么。
PD 这才看到屋里的我,正慢悠悠地捡起烟灰缸,礼貌地放回茶几上。
不想给工作人员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PD 支支吾吾的。
周延希本来额头就麻疼得心烦,一把夺过纸自己看。
这是一张再普通不过的登记表。
很陈旧了,还是复印件。
上面记录着出租屋每个月的交租情况。
租客,是我的名字。
每月租金八百块。
每个月交钱的人都要确认并亲笔签名。
然而那个签名。
与此刻,远隔十几小时飞行距离的电影节红毯上,那个刚刚潇洒签在背景板上的字迹。
一模一样。
正是程迹的笔迹。
南城,夏日总是漫长而又潮热。
大二那年暑期,我邂逅了程迹。
彼时,我在楼下的教培机构兼职打工,而他则在楼上从事平面模特的工作。
我们知晓彼此的存在,却从未打过招呼。
毕竟,已经三年未曾联系,能有多熟悉呢。
他返回学校,需要横跨整座城市。
乘坐公交车需要整整三个半小时。
而我则在这附近临时租了一间小屋。
在暑热最为浓烈的那个夜晚,恰好是个台风天。
我是最后一个锁门离开的。
目睹楼上一群人有说有笑地走过。
程迹又长高了。
即便走在队伍后面,也格外引人注目。
然而,他一次都没有看向我。
等我走到电梯间时,他们早已下楼,那里空荡荡的。
其实,打个招呼也无妨。
毕竟曾经是校友。
我背着包往楼下走去。
台风来临的夜晚,通常是不会下雨的。
原本应该如泼墨一般的天空,被染成了异常深邃的粉色。
程迹就站在那里。
身着宽大的黑色卫衣,额前的碎发乖巧地垂落着。
他的眼神毫无防备,在前廊灯光的映照下,那双眼睛宛如夏夜般清澈。
好似一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学姐,公交车停运了。”
当晚,我带他回到了我花八百块临时租下的单间出租屋。
床小得可怜。
后来,当他站上最高级别奖项的领奖舞台,被赞誉为天才型影帝,受到众人追捧的时候,我还在这间出租屋里吃着泡面。
脑海中唯一闪过的念头便是。
他十八岁的初次经历,挤在我这张小床上。
真是委屈他了。
我有些不解。
许多媒体对他的描述都是桀骜不驯、天赋高得有些狂妄无畏。
但在我的印象里,那个暑假的他,一直都很听话。
他特别乖巧。
主动承担所有家务,还会煮一日三餐。
始终称呼我为学姐。
唯有在床上的时候。
他有些蔫坏,会变着声调唤我:“宋冬宜。”
做出越界的举动。
不管说什么他都不听。
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他的天赋都体现在演技上了。
而且,我打工所在的楼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模特公司。
他花费三个半小时。
只为了看我一眼又一眼。
目送我平安到家。
送这一次,仿佛就要送千千万万次。
周延希并没有动怒。
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情绪,在短短几秒钟内认清了一个事实。
我的初恋并非是他。
而是一个和他有七分相像的男人。
一个他梦寐以求却未能拿到的奖项,对方十九岁就已经收入囊中的男人。
从出道的那一天起,他就一直被当作对方的替代品。
周延希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没有多说什么。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轻蔑地冷笑一声:“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能说明什么呢?”
说完便转身准备离开,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然而,就在走到门口的时候。
他突然直直地晕倒在了地上。
正如他经纪人所期望的那样,这一期周延希惨极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因为爱情而伤心过度才住院的,此事还直接登上了热搜。
周延希醒来的时候,我正在酒店收拾东西。
他环顾了一圈四周。
看到温凝守在他身旁,却唯独不见我的身影。
“我老婆呢?”
他向温凝问道。
温凝气得双手发抖,狠狠扇了他好几个耳光。
综艺的录制就此暂停,并且无限期延长。
温凝曾经来找过我一次。
她明明已经拥有了他。
却依旧三番五次地在我面前刷存在感。
仿佛只有有我的掺和。
他和她的爱情才能有个支撑点。
他开始对她的情绪感到厌烦。
她也开始无法忍受他的漠视。
这一切愈发像极了,当初我和周延希的模样。
激情褪去后,他们也会面临和我同样的问题。
爱上周延希这样的人,温凝天真地觉得,自己可以是个例外。
但她错了。
她也渐渐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以早在之前,不管是在综艺上还是在现实生活中。
她只能通过打压我来获得满足感。
比如,第一次在飞机上对毫无防备的我发起攻击。
然后,一次又一次地从我的受伤神情中获取优越感。
以此来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可如今,她坐在我对面。
情绪激动过后,只剩下冷漠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双手。
“为什么,你不生气了?”
我没有回应她,起身准备离开。
她突然笑出声来。
她说:“我跟你说个秘密。”
和程迹结婚,是她使诈促成的。
她以为自己终究能够捂热他的心。
毕竟他家受过她父亲那么大的恩惠。
若不是她父亲将他从那间八百块的出租屋里拉出来,他至今或许还是社会底层的小人物。
她以为他至少会对她着迷。
毕竟程迹一生都在为了成功而努力拼搏,而温凝生来就含着金汤匙。
但他并没有。
“我原以为像他这样的人,不懂如何去爱别人。
“但你知道我婚后发现了什么吗?
“他所有的密码,全都是 207。
“我一开始还以为那是谁的生日,后来才发现那是那间破出租屋的房门号。
“原来他心里一直惦记着的,始终是那段处于低谷时期爱过的人,多么可笑啊。”
我因此多了一段假期。
我办好签证,提着行李赶赴机场,坐在候机室看剧时,身旁坐下了一个人。
正是全副武装的周延希。
“我们谈一谈吧。”
在机场那宽敞的玻璃窗前,映照着湛蓝的天空。
他身着一袭黑衣,身形清瘦了许多。
额前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疤痕,尚未完全愈合。
“你参加综艺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他自问自答。
“不是为了挽回我,是为了见他吧?
“甚至,你和我结婚,也只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对不对?”
我没有作声,只是默默地计算着登机的时间。
“宋冬宜,骗人很好玩吗?
“把我的感情当成儿戏很有趣是吗?”
我打断他说道:“你哪来的真感情?
“出轨的是你,说爱惨了温凝的也是你,骗我上综艺实际上想抹黑我的还是你。
“我不过是以牙还牙,怎么你就把自己当成受害者了呢?
“要是我只是那个深爱你的宋冬宜,当我像你这样质问你的时候,你会耐心听我说完吗?
“周延希,这可是你自己说过的话。”
我一字一顿地把这话还给了他。
“有些人,活该被背叛。”
登机时间到了,我转身走向登机口。
就在手机关机的那一刻,我收到了周延希的短信。
【我一定会毁了你们。】
只有当伤害降临到自己头上时,才会真切地体会到疼痛。
周延希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如果程迹和我的名声被毁了,我就会回到他身边。
但周延希分辨不清,这场即将展开的报复行动,究竟是因为我的离去……
还是因为这些年来,圈内人一见到他就会提及程迹。
那种被长期打压而滋生的摧毁欲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他让人把这档离婚综艺从头到尾重新剪辑,制作出了完整版的直播全集。
他特意挑选程迹上台领奖的那天发布。
周延希在微博上只发了一句话。
【出轨的是她,已离婚。】
一时间,舆论一片哗然。
周延希和他的经纪人都以为,这次先发制人,他们稳赢了。
“宋冬宜不过是个素人,程迹又没有什么资源,他们的团队根本跟不上节奏。”
一夜过去。
周延希激动得双手颤抖,还没来得及打开微博庆祝胜利。
房门就被敲响了。
他被抓走了。
他的经纪人也没能逃脱。
在协议离婚的那天。
他以为我悲伤到难以自持。
我看他的手机,只是为了确认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
却不知道,我是在收集证据。
在温凝在飞机上主动找我的那天。
飞机一落地。
我第一个电话打给了我的闺蜜。
“我之前就一直怀疑周延希存在偷税漏税的行为。”
闺蜜教我如何收集证据,如何进行举报。
随后,她又提醒了我一句。
“收集证据的过程比较漫长,你最好把这场戏演全套,他不是想让你参加那个破综艺吗?
“你就陪他玩玩,降低他的戒备心。”
我听从了她的建议。
本意是为了报复。
没想到会遇见程迹,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周延希发布的完整版综艺全集,在某站被各路 UP 主反复剖析。
经过网友们的智慧分析和各家营销号的对比炒作,最后真相大白,出轨的其实是周延希和温凝。
日期、时间和地点都一一对应。
而我与程迹的重逢。
是在两人都离婚之后。
纯粹是概率极低的巧合。
飞机降落在国外的那天,我凭借程迹助理给我的工作证,潜入了后台。
庆功宴已然开始。
一位法国导演一时兴起,问程迹:“敢不敢打个赌?”
音乐震耳欲聋,他低下头捂住耳朵,问道:“赌什么?”
对方用法语对他说了些什么。
“我赌。”他坚定地说道。
结果他输了,只能接受惩罚。
被他的一群朋友围着弹脑门。
在那紫冷色调的晚会上,金色的箔片纷纷扬扬地飘落。
程迹逆光朝我走来。
眼中蒙着一层淡淡的泪花。
他的朋友调侃他道。
“不是吧,这位大哥,”朋友没好气地说,“你当初拍戏被马一脚踹进医院,都没吭一声,现在被我们弹个脑门就眼睛红了?你是在演戏吧。”
程迹扭过头去:“你少管闲事。”
有人挑了挑眉,指了指站在门口的我,对那位朋友说:
“会心疼他的人来了,他当然要多演演啦。”
程迹拨开众人。
穿过人群。
我们四目相对,他一步一步地向我靠近。
“你刚才赌的是什么呀,怎么会输呢?
“他们说,要赌明天能不能见到自己心爱的人。
“我说不能,所以我输了。”
他走到我跟前,紧紧地将我拥入怀中。
“我今天就要见到她。”
“乖?”
多年以后,闺蜜听到我用这个词形容程迹,足足笑了十分钟之久。
“宝贝,这怎么可能呢?”
她说,要是程迹还单纯善良,根本不可能走到现在。
网上所说的那种艰难开局。
对别人而言或许是玩笑话,但对于程迹来说却是残酷的现实。
他真的是在公厕里出生的。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
他一直跟着母亲生活。
七岁的时候,他就已经学会了买菜做饭。
眼睁睁地看着母亲醉酒,看着母亲一次又一次被男人殴打,却又舍不得离开那些男人。
小时候,每次母亲受伤,他都会为她擦拭伤口。
蜷缩在母亲身边,握住她的手,试图让它暖和起来。
他深爱着母亲。
没有任何条件,只因为她是自己的妈妈。
上了高中之后,他才知道母亲一直在破坏别人的家庭。
他顺着线索,从学校一路找到那个人的家里。
他不敢靠近。
屋里,女人无止境地歇斯底里,而男人却始终冷漠相待。
蹲在门外石阶上的他,只能在沙地上随意涂鸦,试图让自己变得透明。
那一刻,程迹恨不得能替母亲承受所有的痛苦。
就像后来,温凝的父亲给了他成名的机会,和他签订了长达十年的合约。
他演艺生涯中最为宝贵的十年所创造的财富,一分都没留给他自己,全都进了温凝父亲的口袋。
他根本无法脱身。
只能没日没夜地拼命赚钱。
十几亿的赔偿金,他这辈子都难以偿还。
没有人知道他内心有多痛苦,在最难熬的那一年,他甚至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
反正从生到死,他都觉得自己是在赎罪。
他在房间里,对着那部狭小的老式翻盖手机,输入了无数次——207。
痛苦到了极点。
他心想,等什么时候不再想她了,他就彻底解脱了。
但这样的时刻始终没有到来。
每时每刻,他都在想念着她。
那年,温凝追求他的消息霸占了热搜,我以为他再也不会回来找我了。
鬼使神差之下,我答应了周延希。
毕竟,我需要金钱和资源。
我不想再一个人待在那间八百块的出租屋里。
而程迹在时隔一年后,也在热搜上看到了我被官宣结婚的消息。
当时,温凝的父亲病重,那个对他有恩却也带给他无尽痛苦的男人,在被病魔反复折磨之后,终于答应放他自由。
“只要,你和温凝结婚。
“帮温凝拿到股权,你就可以离婚,我放你走。”
他答应了,结了婚,又离了婚,到最后。
温凝想让他参加一档综艺。
他看到了我的名字。
我按照她的要求,只用了半个小时就搬离了家。
温泉酒店。
久别重逢,我拿着检测心跳的手表,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得把这个戴上。”
糟了。
骗不过她了,程迹暗自心想。
他不清楚,亲情要偿还到何种程度,才能算是解脱。
他也不明白,恩情要回报到什么时候,才能算是还清。
他觉得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无条件的爱。
但宋冬宜不一样,她只希望他能快乐。
那年,我上山祈福。
我闭上眼睛。
心中藏着一个隐秘的、不能对他人言说的心愿。
愿,程迹能够快乐。
愿,大家都能与自己想见的人重逢。
无论经过多少年。
来源:一遍真命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