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2008年，我国诞生第一笔线上外卖，外卖行业从此突飞崛起，至今热度不减。今年初的一项统计显示，我国有骑手超1000万名，日均配送超8000万单，相关联的消费超万亿元。包括外卖骑手在内的新就业形态人员，已有8400万人。
近段时间，美团、京东等多家平台宣布，为外卖骑手缴纳社保。为外卖小哥上社保，在平台企业渐成趋势。
2008年，我国诞生第一笔线上外卖，外卖行业从此突飞崛起，至今热度不减。今年初的一项统计显示，我国有骑手超1000万名，日均配送超8000万单，相关联的消费超万亿元。包括外卖骑手在内的新就业形态人员，已有8400万人。
两位骑手在北京市朝阳区望京街道的驿站里休息。新华社记者 李欣 摄
走街串巷、穿堂过户，骑手在蒸腾人间烟火、便捷大众生活的同时，也为平台企业创造价值。然而，囿于对劳动关系的认定争议，以及自身的缴费意愿等诸多因素，骑手的社保覆盖率明显偏低，工作性质和养老保障有明显的“过渡”性质。
业内认为，在政府、平台企业等多方共商之下，此次平台企业相继官宣上社保，或意味着呼吁多年的骑手社保缴纳问题迎来更优解。从“临时工”到“正规军”，外卖骑手迈出关键一步；外卖行业也告别价格内卷，迎来系统升级的正向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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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态化：以保障促灵活
鼓点密集、你追我赶。
2月19日，美团、饿了么、京东等多家平台纷纷宣布要为骑手缴纳社保。如京东为全职外卖骑手上“五险一金”，美团为全职和稳定兼职骑手缴纳社保，饿了么将继续落实政策倡导要求的各项新就业群体社保方案等。
4月3日，美团在福建泉州、江苏南通两城开启养老保险补贴试点，向区域内全部骑手开放，后续逐步覆盖至全国。根据灵活就业人员参保政策，对当月收入达到就业地相关缴费基数下限，且近6个月有3个月满足该条件的骑手，美团以相关缴费基数为基准，补贴50%的费用。此外，为了让骑手理解试点方案，美团还与泉州、南通当地人社部门的工作人员开设了咨询台，召开10多场宣导交流会，与数百名骑手一对一沟通。
5月8日下午，泉州和南通首批参与美团养老保险试点的骑手，收到了补贴到账的消息，“原以为要7个工作日，没想到假期刚过就到账了。”
全职、兼职，这是骑手的主要分类，其中更多的外卖骑手属于兼职。
就业形态多样，按照劳动时间和形态的不同，中国社会科学院新闻与传播研究所孙萍在其最新著作《过渡劳动》中表明，外卖骑手分为直营、外包、众包、自营等模式。
直接受雇于外卖平台的全职劳动者是“自营”，这部分骑手与平台企业签订劳动合同，享有养老保险、工伤保险等社保。外包，是受雇于劳务派遣公司的全职劳动者，法律上二者需要签订合同。
从2017年8月开始，越来越多平台开始“直营”转“外包”，以“灵活自由、多劳多得”的灵活用工方式给更多骑手带来就业机会，现已成为外卖行业主流用工形式。这是平台企业基于消费者、商户、平台等多边交易市场特点达成的动态平衡，本质上是市场供需的一种自然体现。
随着越来越多农村人口落脚城市，将外卖骑手作为进城第一份工作，“过渡”型劳动的上述特征愈发显现。
在前述著作中，孙萍也有描述——
一方面“细分乃至复杂”：与多层劳务公司合作，平台企业给予骑手越来越多的“自由”选择:从直营、外包（专送）、众包、乐跑（优享）、自营等，骑手分类越来越精细。
另一方面“削减乃至剥离”：更加灵活随机的劳动机制下，骑手的劳动权益和保障被层层削减乃至遗忘。“看似来去自由，轻松掌握”，孙萍认为，“微观赋能、宏观减权”，骑手拥有了足够的自主选择权，可以决定在哪个平台工作以及工作多久，但长期来看，难言稳定，也亟须更多保障。
孙萍2022年调研发现，对于“还会干多久外卖？”，逾40%的骑手表示“不确定”。更让人深思的是，部分骑手抱着“干一段时间试试”的想法投入其中，“一晃三四年过去了”，短暂“过渡”变成长期“过渡”。
即便存在短期微观上的难题，从长期着眼，美团等外卖平台从工伤保险、养老保险等迫切需要的社保险种切入，覆盖百万全职+兼职骑手，让他们老有所养，更好协调带动就业、促进经济发展之效率与解决骑手小哥养老等“过渡”性问题之公平，在推动新就业群体劳动权益保障，推进外卖快递行业等灵活就业群体的社会保障等方面向前走了一大步。
时隔三年，美团在泉州和南通最新的调研显示，自两地有美团外卖以来，持续稳定跑单且已超8年的首批骑手占不小比例。这些“老”骑手们表示，一开始只是试试，后来觉得各方面都还行，就一直跑到现在。
骑手正在逐渐变成一种相对稳定的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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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度化：以“善治”促“良治”
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
从历史来看，美团三年多前已开始探索针对新就业群体的劳动保障方案。2022年7月起，北京、上海、江苏、广东、海南、重庆、四川7省市启动了新业态从业人员职业伤害保障试点，美团作为外卖行业的代表企业，积极参与其中。试点政策针对新业态劳动者的职业特性，创新性地采取了“按单缴费”的方式，为骑手等灵活就业人员提供了全面的职业伤害保险保障。
截至2024年3月底，江苏一省累计将178万名新就业形态就业人员纳入职业伤害保障（类似工伤保险）范围，其中美团骑手占据了相当比例，保障订单数达44.52亿元，征收保费2.67亿元，支出待遇2.49亿元，基本实现应保尽保。
2024年美团开始研究骑手缴纳养老保险等社保方案，在不同区域、不同城市深入调研，并在有关部门指导下形成初步试点方案，针对外卖骑手社保方案，进一步从职业伤害保险扩大到养老保险，探索实现突破。
外卖骑手因其灵活随机的职业特征，在劳动关系认定上存在较大空白。2021年人社部等八部门联合印发《关于维护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劳动保障权益的指导意见》，引入了“不完全符合确立劳动关系情形”的表述，这是此表述首次出现在我国规范性文件中，意味着我国增加了第三种劳动形态，我国由此将进入“劳动三分法”时代。如何在“不完全符合确立劳动关系”的前提下，为外卖骑手缴纳社保，在全球范围皆是前沿课题。
按照现行政策，新就业形态劳动者如果以灵活就业个人身份参保，全部缴费由个人承担，缴费比例近30%（养老保险20%、医疗保险10%），之于外卖骑手而言显然不现实。
“从对骑手需求的调研看，骑手更关注收入、工作时长安排等，此前对于社保的需求没有被完全激发出来。”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劳动经济学院副教授、中国新就业形态研究中心主任张成刚认为，各平台都在加强劳动者权益保障措施，只是力度大小和节奏快慢有区别。整体上在逐步提升，需要一个过程。
从美团试点来看，其针对外卖骑手的权益保障，在改革上也具备连贯性。比如，“防疲劳机制”先是小范围试点，倾听骑手、学者等多方面意见后再逐步改进方案并向全国推广；社保方案也是先从“职伤险”试点，逐步过渡到养老保险等关键险种，进一步扩大保障范围。
这种先局部再全部、先试点再推广的改革方式，容易探索出更好、更合理保障新就业群体权益的方案。从完善国家劳动用工相关法律法规，到加快推进灵活就业市场制度化，这是政策端与市场端协同发力，解决民生、社会问题的生动注脚。
诚然，外卖骑手社保缴纳过程还有不少技术操作细节和“老大难”问题需要探究——
比如，外卖骑手大部分是农村户口，不少在老家交了一份新型农村合作医疗，如果平台为骑手再次缴纳养老保险，骑手也需要承担部分费用，而骑手未必希望再缴纳一份保险。且目前养老金由省级统筹，属于跨区域劳动，又涉及城乡差异和跨区域问题。
更进一步，当前我国城乡基本公共服务差距较大，制度尚未完全接轨，外卖骑手融入城市生活、享受相关公共福利等保障，需要各方从制度层面进一步协同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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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主性：以补贴降门槛
“如果缴社保，我每个月要多出700元，相当于送100个订单。这700元我寄回老家，给我女儿买点玩具不好吗？而且我在老家已经缴了新农合（新型农村合作医疗）。”
据媒体报道，2024年3月25日，在一场议题为“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权益协商协调机制建设”的讨论会上，外卖员、快递员、家政、网约车司机代表参会，相关平台公司代表、多级人大代表等也参与其中。在提及社保缴纳问题时，与会外卖员给出一份简单又实际的账单。
多项调研显示，高费率是阻碍骑手交社保的重要原因。就劳动者支出能力和意愿而言，月支500元或成“个人负担上限”。
江西财经大学党委常委、副校长李春根等学者曾就南昌市外卖骑手养老保险参保情况，对南昌市区范围内约300名外卖骑手进行了问卷调研和访谈。
结论认为，新就业形态劳动者虽然以灵活就业人员身份参加城镇职工基本养老保险，但这意味着他们必须承担20%的缴费比例。以江西省南昌市为例，该市2021年无雇工的个体工商户和灵活就业人员缴纳企业职工养老保险缴费基数为5548元，缴费范围为60%～300%，共九档。此外还有最低档3176元。按照20%的缴费比例，新就业形态劳动者每月最低需缴纳635元。
阿里本地生活公司法律政策研究中心2021年的一项调查也显示，72.3%的外卖骑手“只愿意缴纳500元以下金额”。
外卖骑手中超70%群体为进城务工农民工。如果把国家统计局发布的2024年全国农民工月收入4961元作为平均基数测算，按照20%比例缴纳城镇职工养老保险，外卖骑手每月需缴纳费用992.2元，全年支出需达到11906.4元。
此前，美团披露不同级别城市的高频骑手收入。统计显示，北上广深等高线城市，高频骑手月均收入为7629元至10865元。这意味着外卖骑手每年要支出1.09～1.56个月的净收入用于参保。
结合目前政策和学术界建议来看，更加推崇的共识是“参保补贴”，这也是应对现有复杂局面的一个优解。
美团的方式可见一斑。通过“先缴后补”，美团在部分城市先行试点，鼓励稳定骑手以灵活就业身份在就业地或户籍地参加城镇职工养老保险。试点方案的原则是“自愿参保、平台补贴”，如果符合条件的骑手按照当地灵活就业参与养老保险的基数下限，自愿参保缴费后，平台将以现金形式补贴一半参保费用。
比如，过去半年，某位外卖骑手3个月收入达到就业地灵活就业参保下限（通常为社平工资60%），骑手如果按照当地政策规定参保缴费后，用工平台需向劳动者支付一半现金补贴。
以劳动输出大省云南为例，如果试点区域符合条件的外卖骑手，按照60%的档次缴费，基数为4306元，按照20%的养老保险缴费比例，个人承担部分缴费金额为861.2元。但是按照“先缴后补”的方案，劳动者每月支出成本就降到了430.6元，刚好落入“每月500元”的心理预期线之内。每年个人支出成本也从10334.4元降到5167.2元。
这套“自愿参保、平台补贴”的试点方案，既尊重了劳动者意愿，也通过精准补贴鼓励了劳动者参保意愿，提高了参保积极性。
来源：南阳政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