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十点四十。仪式十一点。陈远今早还握着我的手说:"今天我盯着所有流程,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后门到化妆间的路我闭着眼都能走——可此刻我盯着手机上的时间,鬼使神差把它塞进手包,对小芸扯出个笑:"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
镜子里的头纱被空调风掀起一角,像片颤巍巍的云。我盯着发间那朵珍珠花,它是陈远上周在珠宝店挑的,说"配你笑起来的酒窝"。
"小满姐!"小芸举着口红扑过来,"陈哥又催了,说吉时只剩二十分钟。"她的指尖蹭过我手背,我才发现自己的手凉得像块玉。
化妆台的手机突然震动,第三次亮起时,我瞥见屏幕上"周明"两个字,心跳漏了一拍。消息是:"在酒店后门,带着你考研时丢的笔记。最后一面,见完飞澳洲。"
十点四十。仪式十一点。陈远今早还握着我的手说:"今天我盯着所有流程,你只需要站在我身边。"后门到化妆间的路我闭着眼都能走——可此刻我盯着手机上的时间,鬼使神差把它塞进手包,对小芸扯出个笑:"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
酒店后门的梧桐叶沙沙响。穿灰衬衫的男人背对着我,风掀起他额前碎发,像大二那年他在图书馆门口等我时的模样。听见脚步声,他转身,指节习惯性蹭了蹭鼻尖——这个动作没变,那时他总说"紧张时蹭蹭就好了"。
"给。"他递来个牛皮纸包,边角磨得发毛,"你说这笔记比命金贵,我搬三次家都没扔。"我接过时触到封皮上熟悉的荧光笔痕迹,"必胜"两个字被我描了三遍,像极了跨年夜他租的隔断间里,我裹着他旧毛衣背政治题的模样。那时他煮的姜茶在电陶炉上咕嘟冒泡,蒸汽模糊了贴满便利贴的墙。
"澳洲的枫叶和南京不一样。"他突然说,从口袋里掏出条酒红色围巾,针脚歪歪扭扭,"我妈收拾老房子翻到的,藏在我大学课本里。"我接过围巾,毛线扎得指尖发疼——那是我大二冬天织的,织错三次重拆,他还笑我"比考研题还难"。
远处传来婚礼进行曲前奏。我抬头看表,十一点整。周明也看了眼表,喉结动了动:"陈远人挺好的,上次同学会听说你们要结婚......"他低头笑,眼角细纹里泛着光,"我喝了半瓶白酒,醉到在KTV唱《后来》。"
我转身往酒店跑时,婚纱裙角勾住台阶。大理石地面冰凉的触感窜上膝盖,小芸的声音从走廊飘来:"你跑哪儿去了?陈哥刚才来化妆间找你,脸白得像张纸!"
推开宴会厅大门的瞬间,所有声音都静了。主婚人举着话筒僵在台上,二姨的红毛衣在宾客席格外刺眼。陈远站在香槟塔前,我送他的捧花攥在手里,玫瑰花瓣碎了一地,像被揉皱的血。
"小满。"他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走到我面前时,指尖轻轻碰了碰我发间的珍珠花,"婚庆说你手机落化妆间,我帮你接了个电话。"
血"轰"地冲上头顶。
"是周明。"他从西装内袋掏出我手机,屏幕停在通话记录界面,"他说'围巾还给你了,祝你幸福'。"他的拇指摩挲着手机壳上的合照——去年迪士尼,我骑在他脖子上举米妮耳朵,他笑得眼睛眯成缝,说"要把这张当结婚照"。
"我只是......"
"上个月你说加班,其实是去医院帮周明他妈办出院?"他打断我,眼尾红得像要滴血,"你说阿姨当年对我们好,现在没人照顾。我信了,我甚至觉得......"他喉结滚动,"觉得自己捡到宝了,找了个这么善良的姑娘。"
水晶灯在眼前晃成一片。上周三我确实骗了他——周明妈妈糖尿病并发症住院,他在深圳赶不回,我去送过两次饭。可那是阿姨啊,她总在我去周明租处时煮酒酿圆子,说"小满这么瘦,得补补"。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提前任吗?"陈远突然把捧花摔在我脚边,玫瑰刺扎破我鞋尖,"我高中时,我妈也总说'老周是同事,帮个忙应该的'。后来老周女儿管她叫干妈,再后来......"他突然哽住,"我爸在他们单位楼下撞了老周的车,进了派出所。"
我猛地想起他提过父母离婚,却总说"都过去了"。此刻他盯着我,眼里是我从未见过的冷:"我等了你二十分钟。从十点四十到十一点,站在后台看监控,看你和周明在梧桐树下说话,他给你围巾,你抱了他一下。"
"不是抱!"我急得去拉他袖子,"我要走时被台阶绊了,他扶了我一把......"
"扶一把?"他扯松领带,声音突然拔高,"那我加班给你挑婚纱时,你在给别的男人妈妈擦身子算什么?我凌晨三点帮你改婚礼流程表时,你和别的男人聊考研笔记算什么?"他抓起桌上的喜糖盒砸向墙,巧克力滚得到处都是,"你总说我脾气好,不计较。可你知道吗?昨天我翻你手机,看到周明三个月前发的'晚安',你回'早点睡'。我整夜没睡,想是不是我太小气,是不是该信你......"
"小满你疯了!"我妈冲过来拽我胳膊,"快跟小陈道歉!"
陈远后退两步,撞翻了签到台。他左手的婚戒闪着光,那是我们挑了半个月的对戒,内壁刻着"远满"——他说"远是我,满是你,合起来就是圆满"。
"对不起。"他突然说,声音哑得像砂纸,"我以为能当好那个脾气好的陈远。可刚才看你跑回来时,我突然想......"他盯着我发间的珍珠花,"要是以后你们还有事,我是不是得永远当那个'没关系,你去忙'的人?"
他摘下婚戒放在我手心,戒壁上的刻痕硌得生疼:"买戒指时sales说'这是一辈子的承诺'。可现在......"他转身走向大门,西装后背被穿堂风吹得鼓起来,"我没勇气了。"
门"砰"地关上。我的头纱被吹起来罩住脸,闻到上面淡淡的玫瑰香——是陈远上周喷的,说"要和捧花一个味道"。
宾客开始收拾东西,我妈抹着眼泪骂我不懂事,小芸蹲在地上捡玫瑰花瓣。我低头看手心的戒指,内壁的"远满"两个字刺得我指尖发颤。
后来婚庆来拆背景板,我蹲在香槟塔前,看气泡在剩酒里往上冒。手机在包里震动,是周明的消息:"看到新闻了,对不起。其实我妈早有护工,我就是......想见你一面。"
原来那二十分钟,是他精心策划的告别。
下午三点,酒店只剩我和满地狼藉。窗外梧桐叶沙沙响,像大二那年的秋天。那时周明说"等我工作稳定就接你过来",后来他去了上海,我留在南京考研;后来陈远出现,每天给我带热豆浆,在我背书背到哭时说"考不上就回家,我养你"。
我以为过去翻篇了,以为陈远的好是永远烧不完的暖炉。可原来他的脾气,藏在每次我晚归时煮的醒酒汤里,藏在我忘记他生日时依然订的蛋糕里,藏在他说"没关系"时发红的眼眶里。
我摸着无名指上的戒痕,突然想起去年冬天我发烧,陈远守了我整夜,清晨给我递温水时说:"我妈说,男人的脾气要像冬天的炉子,暖但不烫。"
他说"没勇气"的时候,是不是和我当年等周明电话时一样,心里早就在下雪了?
而我,直到头纱被风吹散,才读懂他藏了三年的雪。
来源:拼图趣味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