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厨房的抽油烟机嗡嗡响得人脑仁疼，我踮着脚把最后一碟糖醋排骨端上桌，锅沿的热度“滋啦”烫得手背冒起小红点。我倒抽一口气，用嘴轻轻吹了吹——这是小阳从小就馋的菜，他总说妈做的糖醋排骨，肉里都浸着蜜。

厨房的抽油烟机嗡嗡响得人脑仁疼，我踮着脚把最后一碟糖醋排骨端上桌，锅沿的热度“滋啦”烫得手背冒起小红点。我倒抽一口气，用嘴轻轻吹了吹——这是小阳从小就馋的菜，他总说妈做的糖醋排骨，肉里都浸着蜜。

"妈，敏敏说今天不吃剩菜。"儿子陈阳站在厨房门口，手机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眼眶发青，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衬衫下摆，眼睛始终盯着地砖缝。

我低头看了眼刚热好的番茄炒蛋，瓷盘边沿还凝着层薄油，温乎得刚好。周敏最近总说剩菜有毒，可小阳小时候家里穷，哪顿不是前晚的菜热了又热？他蹲在灶边扒饭的样子，我现在闭着眼都能描出来。

"那我再炒个青菜。"我转身去拿菠菜，后领突然被拽得一紧。周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酒红色的指甲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陈阳，你妈耳朵塞棉花了？我说不吃隔夜菜，她偏摆这盘恶心谁？"

"敏敏，妈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上周刚扔了半冰箱烂苹果，今天又来这套！"她的高跟鞋跟敲在瓷砖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心上，"我怀二胎吐得厉害，她就给我吃这个？"

我慌忙去端番茄炒蛋，玻璃盘磕在灶台上"当啷"响。其实周敏根本没怀孕，前天倒垃圾时，我在楼梯间听见她打电话："骗我婆婆呢，不然她能天天早起做饭？"尾音里的笑刺得我耳膜发疼。

"妈，敏敏最近情绪不好。"陈阳跟进厨房，声音轻得像片羽毛，"你...先去客房住两天？"

客房？那是我带小乐睡了三年的地儿。上个月小乐上小学，周敏说要改成阅读角，我的铺盖卷被塞在储物间，现在里面堆着小乐的旧玩具，硬纸板箱压得我枕头都变了形。

"不用，我睡沙发就行。"我低头择菠菜，指甲掐掉菜叶上的虫眼，"沙发软和。"

"沙发？"周敏举着小乐的校服冲进来，布料被她扯得变形，"你看看你洗的！小乐说同学笑他衣服有黄渍！"

我接过校服，袖口那块黄渍是小乐上周吃巧克力蹭的，我泡了半宿，搓得手指肚都发白了。"我再用衣领净......"

"够了！"风带着腥气扑过来，左脸突然火辣辣的。我偏头躲了躲，可周敏的指甲还是刮破了嘴角，咸腥的血涌进嘴里。她胸口的金镯子闪得我眼花——那是小阳结婚时，我咬着牙卖掉陪嫁银镯换的，银镯内侧还刻着我妈名字的首字母。

"滚！现在就滚！"她抓起我晾在阳台的秋衣秋裤，往门口扔，"别等我把你东西扔下楼喂狗！"

陈阳站在原地，喉结动了动。他高中住校时，每周六回家，我蹲在井边给他搓校服，冬天水冰得手通红。有次他看见，把围巾一圈圈绕在我脖子上，哈着气说："妈，等我挣钱了，给你买个全自动洗衣机，手就不冻了。"

可现在他说："妈，你先去 Aunt 家暂住，等敏敏消气了......"

我没应，转身去储物间。藤箱还是小阳上大学时买的，边角磨得发白，锁扣是他自己装的，说怕我装他的旧课本不结实。里面除了换洗衣物，还躺着他小时候的照片：百日宴攥着拨浪鼓笑，小学毕业戴红领巾，还有张他13岁时的——他爸走那晚，他给我煮面烫了手背，却把碗推到我面前说"妈，趁热吃"。

最底层用红布包着的，是今早张叔发来的拆迁协议。三间老房赔六百万，红布边角被我摸得发亮，像摸着小乐小时候的软发。

"妈，你拿那破箱子干吗？"周敏倚在门框冷笑，"别想顺走家里东西。"

我扣上藤箱，锁扣"咔嗒"一声，比心跳还响。

下楼时，周敏的骂声追着风飘下来："老不死的，早该回乡下喂鸡！"

我攥着藤箱把手，指甲陷进掌心。十年前小阳买房差十万，我把攒了二十年的卖早点钱全掏了；小乐出生时我在医院守了七天七夜，护士说我眼睛红得像兔子；去年我摔裂膝盖骨，周敏说请保姆贵，我就杵着拐杖做饭，膝盖肿得像发面馒头......

"奶奶！"小乐背着书包从电梯里冲出来，红领巾歪在脖子上，"你要去哪儿？"

我蹲下来帮他理红领巾，摸到他校服口袋里硬邦邦的——是半块巧克力，上周我偷偷塞给他的。"奶奶去乡下住几天，小乐要听妈妈的话。"

"我不要！"他抱着我胳膊哭，眼泪滴在我手背上，"妈妈昨天说你是老麻烦，我跟她说你不是！我还说奶奶煮的鸡蛋最香，奶奶织的手套比加绒的暖......"

周敏冲过来拽他，指甲掐得小乐胳膊发红："哭什么！再闹不去游乐园了！"

小乐被拖走时，手里还攥着我织的毛线手套。指根处的线头勾着他的小拇指，那是我走前没来得及缝的。

公交站的风卷着枯叶往裤管里钻，我抱着藤箱坐在塑料椅上，膝盖疼得直打颤。手机"叮"地响了，是张叔的短信："李姐，拆迁款下周三到账，啥时候回来签个字？"

屏幕光映着脸上的泪，我突然想起小阳说要给我买洗衣机的话。那时候他的手多暖啊，现在怎么就凉了呢？

三天后，我在老槐树下择白菜，霜花还沾在菜叶上。陈阳的影子突然罩过来，他头发乱得像鸟窝，眼睛肿得像两颗核桃，见了我就扑通跪下："妈，我错了。"

"错哪儿了？"我继续择菜，白菜帮子上的泥沾了满手。

"敏敏翻到小乐的日记本......"他声音哽咽，"上面写着'奶奶的糖醋排骨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奶奶的手比暖水袋还暖'......"

我没接话，把择好的白菜码齐。菜筐里的白菜是今早去地里拔的，带着土腥气，比城里的水灵。

"妈，跟我回家吧。"他蹲下来，手抚过我沾泥的手背，"敏敏买了你爱吃的糖炒栗子，小乐把储物间收拾干净了，说要给你铺新褥子......"

"你媳妇不是嫌我老麻烦吗？"我把菜筐塞给他，"我在这儿挺好，张叔天天来帮我修房子。"

陈阳手机突然响了，他接完电话脸色煞白："妈，敏敏说她怀孕了，吐得厉害，非让你回去......"

我把菜筐往他怀里一推："你告诉她，我这儿有六百万，够请十个保姆。"

菜筐"啪嗒"掉在地上，陈阳蹲在那儿发愣。

傍晚时分，周敏带着小乐来了。她没涂指甲油，指甲盖泛着粉白，手里的稻香村点心盒边角都压皱了。"妈，我错了。"她声音发颤，"那天是孕期反应大，脑子糊涂......"

小乐拽着我衣角，手套指根处的线头还勾着："奶奶，妈妈说以后你睡主卧，我跟她睡儿童房！"

我摸着小乐的头，他的手还是暖的，像小时候我哄他睡觉那样。"拆迁款是我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从藤箱里拿出红布包，"但我不会给你们，除非......"

周敏眼睛亮了："除非什么？我改，我都改！"

"除非你们能记起，我不是保姆，是你们的家人。"我把协议收回去，"我在这儿住段时间，想通了再回去。"

周敏张了张嘴没说话，陈阳蹲在地上捡白菜，仔细擦着菜叶上的泥。夕阳把老槐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望着远处冒炊烟的房子，想起小阳13岁那晚，他攥着我手说"妈，我以后养你"，手背上还沾着煮面时烫的泡。

风又起了，小乐把我的手揣进他怀里暖着："奶奶，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我摸着他软乎乎的脸蛋笑："因为等了太久，没等来暖手的人啊。"

现在他们来了，可这双手还能暖得过来吗？要是你，会带着拆迁款回家吗？

来源：亲子沟通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