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油锅里的土豆丝滋啦作响，我捏着手机的手被溅起的油星烫得一缩。父亲的声音从听筒里钻出来，混着抽油烟机的嗡鸣："小满啊，下周六你妈整六十，无论如何得回家。"
油锅里的土豆丝滋啦作响，我捏着手机的手被溅起的油星烫得一缩。父亲的声音从听筒里钻出来，混着抽油烟机的嗡鸣："小满啊，下周六你妈整六十，无论如何得回家。"
"爸，我上周刚打了五千块。"我抄起锅铲翻动土豆丝，手腕上的灼痛顺着血管往上窜，"订酒店买蛋糕足够了。"
电话那头突然静了。我听见抽油烟机"咔"地关掉，接着是母亲尖细的嗓音："老林，跟她说这些干啥？爱来不来，我还不稀罕！"
油锅的热气糊住了玻璃窗，我盯着锅里逐渐金黄的土豆丝，喉咙突然发紧。去年拆迁款下来那天，我特意请了假回江城。客厅茶几上摊着红色的补偿协议，608万那串数字像根细针，扎得我眼睛生疼。
"小满啊，你弟谈了女朋友，要市中心的房。"母亲把协议往弟弟林阳怀里推了推，"你嫁去省城五年，户口早迁了，这钱......"
"妈，我不是来要钱的。"我打断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年阳阳上大学，我把攒了三年的嫁妆钱都给他交学费。现在分我十万八万，过分吗？"
弟弟的手指绞着协议边角，指节泛白："姐，我......"
"过分！"母亲拍得茶几直颤，"你弟要传宗接代，嫁出去的闺女哪能分娘家产业？再说你公婆家条件不差，还差这俩钱？"
那天我是哭着离开的。回家路上，手机震了震，是弟弟发来的"姐，对不起"。我盯着屏幕看了半小时，最后把"妈偏心不是你的错"几个字删了又删，终究没发出去。
厨房蒸汽模糊了窗，我突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母亲总把煮好的鸡蛋塞给弟弟，我只能喝玉米糊糊。那天我蹲在院角抹眼泪，弟弟踮着脚凑过来，手心捂着半块还热乎的鸡蛋："姐，我不饿，你吃。"蛋清上还沾着他的口水，我含着那半块蛋，咸得直抽鼻子。
"叮——"微信提示音惊得我手一抖。是弟弟发来的："姐，下周六真不来？妈今早五点就去菜市场了，说要挑最大的鲤鱼，给你做糖醋鱼。"
我盯着手机，眼眶热得发涨。上周三值大夜班，凌晨三点接到母亲电话，声音抖得像筛糠："小满，你爸摔了......"我连夜开了三小时车回江城，在急诊室守了三天。母亲只在第二天送了顿饭，把保温桶往桌上一墩就走："守着有啥用，不如回家给阳阳洗两件衣裳。"
可弟弟说，那三天母亲每天半夜起来热粥，不敢送进病房，就悄悄放在护士站："我闺女胃不好，凉粥喝了该疼。"
婚礼定在母亲大寿后一周。选日子时母亲嫌"双日子挤"，是弟弟翻了半本黄历，红笔圈出那天："姐，宜嫁娶。"
酒店大堂人来人往，我穿着婚纱站在签到处，裙角的珍珠蹭得皮肤发痒。远远看见弟弟穿着黑西装挤过来，额角挂着汗，手里攥着个深褐色牛皮袋，边角都被手心的汗浸软了。
"姐。"他把袋子往我手里塞，指尖还带着点凉，"给你的。"
婆婆笑着挽住我胳膊："小满，亲家母找你呢。"等我应酬完宾客回到化妆间，牛皮袋还在我口袋里，带着体温。
撕开袋口的双面胶，"刺啦"一声响。首先掉出的是本泛黄的笔记本——是我高中时的日记本！最后一页上有行歪歪扭扭的字，是弟弟的笔迹："1998年3月12日，姐把早饭钱给我买练习册，她自己啃了个冷馒头。"
本子里夹着张纸，是拆迁补偿分配表的复印件。弟弟名字后面，手写着"自愿赠予姐姐林小满伍拾万元整"，签名处的红手印还带着湿气。
银行卡下压着封信，字迹是弟弟熟悉的潦草："姐，拆迁款下来那天，我想把这张纸拍在妈面前。可她哭着说，你弟要是分了钱给你，以后娶媳妇该被嫌胳膊肘往外拐。我知道妈偏心，可她是我妈，我狠不下心跟她闹......"
"这张卡是我工作五年存的钱，加上从拆迁款里扣的二十万，一共五十万。密码是你生日。"
"上周你在医院守爸那三天，妈每天半夜起来给你热粥，她不敢送进去，就放在护士站。她说'我闺女胃不好，凉粥喝了该疼了'。"
"姐，你结婚那天，我看见妈躲在后台抹眼泪。她嘴上硬，可你是她十月怀胎生的，哪能不疼？"
窗外突然落下雨点。我摸着日记本上自己的字迹，想起母亲年轻时的模样——她总说"嫁出去的女儿是外人"，可我上大学时，她每个月坐两小时公交，把腌好的萝卜干塞进我行李箱；我生孩子难产那天，她在手术室外跪了三小时，膝盖青得像块紫茄子。
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消息："蛋糕买了你爱吃的芒果味，你爸非说要等你切第一刀。"
雨丝敲在玻璃上，我翻出昨天收拾衣柜时找到的旧毛衣——是母亲织的，针脚歪歪扭扭，袖口磨得发亮。那年冬天我抱怨手冷，她连夜拆了自己的毛裤，说"闺女的手冻不得"。
银行卡还在我手心，带着弟弟的体温。窗外的雨雾里，我好像又看见十六岁的弟弟，举着半块鸡蛋凑过来："姐，你吃。"又看见母亲蹲在院角洗我的校服，肥皂泡溅在她花白的发间。
锅里的土豆丝快糊了，我关了火。手机屏幕亮着，母亲的消息还在跳："路上慢点开，雨大。"
我抹了把脸上的水，不知道是雨还是泪。拎起外套往玄关走时，瞥见茶几上的牛皮袋，里面的日记本被我翻得卷了边。
你说，带着这张卡回江城的路，是不是该现在就出发？
来源：情定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