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在这个关乎家族生死存亡的节点上,一向与我相敬如宾的夫君却突然变得不对劲。
成婚的第三个年头,我终于要下完一盘筹谋多年的大棋。
在这个关乎家族生死存亡的节点上,一向与我相敬如宾的夫君却突然变得不对劲。
我在书房写信,他敲门要送茶;我去酒楼谈事,他偷偷跟来一起;就连我被特许进宫,探望身为贵妃的亲姐姐,他也要来问上一句,让不让带家眷去。
我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拿着和离书冲进他的房间,却看见他抱着酒坛喃喃自语。
「……夫人要是当了女帝,我还能做她唯一的夫君吗?」
「算了,算了,男人要大度,我做资历最深的男宠也行。」
1
我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我怀疑,我正在秘密协助二皇子谋反篡位这件事,被我的夫君孟仲季知道了。
说实话,解决这件事并不难。我与孟仲季本就是表面夫妻,他图我是将军府的千金小姐,荣华富贵,助力无数;我图他有才又有貌,但出身寒门,能让当今圣上放松警惕。
按正常的流程,是他发现端倪、找寻证据,我约他详谈、威逼利诱。要么封住他的嘴,要么收买他上船,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当个寡妇,这事儿就这么解决了。
但难就难在,他好像发现了端倪,却不愿意承认,还在和我打哑谜。
比如今天。
这是他第三次敲门进我的书房,只为给我送一碗莲子银耳羹。
「我亲手熬的。」孟仲季温声道,贴心地将汤匙递到我的右手边,「你喜甜,我多放了些冰糖,尝尝合不合胃口。」
我心不在焉地「嗯」一声,一边把汤羹往嘴里送,一边用余光注意着他的动作。
孟仲季站在对面,微微低头,阳光在他的脸上打下好看的侧影。他今日穿了一身云水青的宽袖长衫,一眼看去宽肩窄腰,明眉朗目,属实不负京城「寒门第一公子」的盛名。
放在从前,我还有闲心欣赏欣赏,但现在,他的目光每在我的书卷笔墨上停留一下,我的心就咯噔一响。
太煎熬了。
我食不知味,没喝两口就放下,琢磨着找借口送客。
「你今日不当值吗?」
孟仲季眼睛一亮,好像有些惊喜。他摇摇头:「我找同僚换了班。」
「为什么要换班?」
孟仲季眼神一黯,声音也随之落寞下来:「……你不记得了吗?三年前的今日,是我们成婚的日子。」
这是实打实的借口了。
前两年也没见他关心过这个啊!
孟仲季好像看出来我在想什么。
「第一年,你说约了友人吃饭,聚到深夜才归,一回来便睡了。」
……骗你的,那是去拉拢朝臣了。
「第二年,你说要去寺中祈福,谁想一去就是七日,就错过了。」
……也是骗你的,那是去偷偷募集兵马粮草了。
「夫人,」他眼含期许,「今日能不能不忙公务了?」
看吧,狐狸尾巴在这儿呢。
我不忙公务,不在书房,他就可以偷偷潜进来翻找证据。要是再吃个饭喝个酒,就能把我灌醉,趁机套话。最重要的是,谋逆在即,耽误一天时间,就多一天危险。
于是我说:「不行。」
孟仲季肉眼可见地失落下来。他似乎还想挣扎一下。
「是太忙了吗?我可以帮你一起……」
「那更不行。」我断然拒绝。
他不再说话了。眉眼间露出哀伤的神色,像一只被抛弃的小狗,无措地站在原地。
我只觉得发愁。
孟仲季到底发现了什么?想找到什么?
平心而论,我自认为这两年和他相敬如宾,没闹过什么矛盾,他就不能放我一马,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最烦这些弯弯绕绕,索性站起身,拉着他的胳膊就走。他倒是听话,顺着我的力道踉跄出门,站到门外的台阶下。
「有话在这儿说。」
我自己站在门内,从空间上隔绝了他偷看到密函的可能性,顿时舒坦不少。
孟仲季声音有些喑哑,看向我的目光深沉,艰难地吐出三个字:「……为什么?」
「我还要问你为什么?」居高临下地站在台阶上,我莫名有了气势,「孟仲季,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孟仲季一怔。他的睫毛轻颤,半晌,像下了莫大的决心。
「也没有知道什么……就是,就是我那天看到,你和一个男子独乘画舫,举止亲密,所以,我怕你……」
他停顿了,眼神躲闪,耳根泛红,越说声音越小,仿佛难以启齿。
我皱眉想了一想,画舫?好像是有一日和二皇子约见,为了避人耳目,上了一艘画舫。孟仲季在朝中有官职,自然是认得二皇子的,他说得这样委婉,大概是顾念着几分旧情,不愿意让我难堪。
不过,事已至此,我也没必要强行隐瞒。
我大方承认:「是,你猜得没错。」
孟仲季好像完全没料到我会如此回答,脸色瞬间煞白,惶然地看向我。
我猜他是不相信我一个女子也敢参与朝廷政事,于是补充道:「我筹谋这件事在前,与你成婚在后。这件事确实瞒你良久,是我不对。」
孟仲季连嘴唇也白了。他身形晃了晃,几乎要站不稳。
我有些心疼。任谁知道自己名义上的妻子要参与谋逆,都得觉得天要塌了。不过我当务之急却不是安慰他,而是拉拢他。
「孟大人,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一起。」我循循善诱,「毕竟你我是拜过堂的夫妻,本就在一条船上。我保证,此事事成之后,绝不会亏待你。」
「……一起?你是说,让我和他一起?」
孟仲季的嗓音沙哑,仿佛被粗糙的沙砾磨过一遭,泛着密密麻麻的酸涩。
和他一起?我直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转念一想,若孟仲季加入进来,我和孟仲季都是为二皇子做事,二皇子是君,我和孟仲季是臣,这样讲也没什么不对。
于是我点头肯定。但同时又警惕道:「你不愿意吗?」
如果他不愿意上我们这艘贼船,共同参与谋逆一事,恐怕,我也没办法留他了。
「……我需要想一想。」孟仲季扭过头,躲开我的目光,像是在经历着痛苦的挣扎,「给我一点时间。」
合理的,任谁都得想一想。
只要肯想,就有机会。
我悄悄松了一口气,一边心想这画舫都在河中央,他到底是怎么看到的,一边伸出手,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时间不等人,孟大人最好快些想。」
2
我带着婢女阿桃,沿着河边来来回回走了两个时辰,才发现纰漏出在哪里。
画舫下游的河岸有一处拐角,拐角上新建了一栋二层小楼,专做糕点生意。从小楼二层向外看,刚好能看见上游的画舫。只要极目远眺,仔细端详,就能将画舫上的人辨认个七七八八。
我问阿桃:「这楼是何时建成的?」
「大概一个月前。不过,这家店上周刚搬过来,三日前才开门迎客。」
还好,还好。
我又问阿桃:「卖糕点一般都是门面生意,为什么会有客人上二楼去?」
「是那些每日都订货的老主顾。店家提前把糕点做好了,客人来了只需上二楼去取。」
「孟大人也是常客?」
「那当然。」阿桃想起什么,忍不住抿着唇笑,「小姐,姑爷每日都来买松黄饼的。」
「他也爱吃松黄饼?」我诧异道。
松黄饼可是我的最爱,每天的下午茶可以没有茶,但不能没有它。京城里做松黄饼的店家很多,但我最爱的还是城东巷子口的那家,饼皮细腻,松香清雅,蜂蜜还加得多,最是甜蜜可口。
只可惜这家店每日限量,可难抢了。
我咽了咽口水,但想起先前的事,忍痛挥挥手:「那,往后的松黄饼,分一半去他屋里吧。」
「啊?」阿桃眨了眨眼,「小姐,咱屋里的松黄饼都是姑爷买回来的。」
「他买的?」我懵了,「我不是吩咐你每日去买吗?」
阿桃有些羞愧地低下头:「本来是我,但姑爷说他上值刚好顺路,所以就……」
「所以他每日都来我院里,观察了这么久?!」我心下一骇,脱口而出。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我院子里的人都是跟了将军府几十年的忠仆,不担心会泄密,所以我素日里行事没有刻意隐瞒过。成婚三年,我一直与孟仲季各住各的院子,各吃各的饭菜,始终相敬如宾,没什么交集,便也没有注意过他的一举一动,谁成想,竟遗漏了这样一桩事。
「阿桃啊阿桃,」我痛心疾首,「要是因此坏了大事,你可难辞其咎啊。」
阿桃听完我的猜测,一时茫然:「不能吧?姑爷若是想揭发您,大可以直接说,怎么会瞒到现在?」
「他在等一个时机。」我笃定道,「原因很简单,顺路是假的。这家店在城南,他官署在城北,如果不是为了进我房中打探,何苦每日这样跑?」
「可是这家店之前开在城东。」
「那更不对了啊!」我一拍大腿,「他官署在西边!」
阿桃迟疑了。她捏着袖子踌躇半晌,忍不住小声试探道:「小姐,您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姑爷对您情根深种,在默默付出……」
我果断摇头:「不可能。」
「阿桃,我和孟大人在成婚前都没有见过,何来情字?更何况,听说孟大人之所以年及弱冠还没娶妻,不仅是因为家贫,还是因为他已经心有所属,不愿将就。」
谈及此事,我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尖:「……所以我给媒人塞了一大笔钱。既然他注定娶不了心上人,还不如用婚姻做一笔交易。」
阿桃被我说服了,有些慌神:「小姐,那现在该怎么办啊?」
我叹口气:「当务之急,是要将此事告知二皇子。」
酒楼的包厢里。
二皇子听完我的一番叙述,慢悠悠地摇着折扇,神色轻松:「你说的火烧眉毛的大事,就这个?」
我疯狂点头。
「知道了。我认为……」
我竖起耳朵。
「……不用管,按原计划进行。」
我瞪大双眼:「这怎么行!」
我噌地一下站起身,坐到二皇子身边,右手拉着他的衣袖,语重心长。
「承安啊,不是小姨我故意要拿长辈架子,但是这件事,你姥爷、你母妃、还有你小姨我,一大家子人谋划了四五年,一旦失败,那可是要杀头的,怎么容得半点闪失?」
「小姨,」二皇子笑着拿折扇拍了下我的手,「这孟大人按辈分论,还是我小姨夫呢。」
「那能一样吗?」我正色道。
担心隔墙有耳,我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
「照我说,要做好两手准备。如果他不能为我们所用,就得想尽一切办法让他闭嘴。但这件事情难就难在他是孤儿,没有亲人能要挟,身上还有官职,不方便下手……」
二皇子向后撤了撤,拉开与我的距离:「小姨,不用那么麻烦,其实我还有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二皇子侧头看一眼窗外楼下,哗啦一声摇开折扇,似笑非笑。
「美人计。你要不要亲自试试?」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孟仲季独自一人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抬着头与我对视。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眼里写满了悲伤与绝望。
3
成婚三年,这是我第一次走进孟仲季的院子。
虽然这都是我将军府的地盘,但是本着彼此尊重的原则,我一直没有打扰过他。可现在,我心里琢磨着二皇子的建议,总得找个合适的地方。
首先,不能是我那儿,万一没成功,还让他顺势发现了什么,得不偿失。
其次,得足够私密,万一没成功,我不至于太丢脸。
思来想去,还是他这里最合适。
我屏退了孟仲季院子里的下人。他对此没提出什么意见,心不在焉地倒了一杯茶,用手背试了试温度,才递给我。
「……不是什么好茶,喝不惯别硬喝。」
我尝了一口。味道是差了些,但温度刚好。
该怎么开始呢?
我清清嗓子,尽可能温柔道:「孟大人,您先坐。」
他坐是坐下了,但离我有些距离。
我挪了挪,坐到他身边,衣袖挨着衣袖。
他的指尖颤了一下,但没有躲。
我在心里松口气。不反感,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孟大人,你觉得……我怎么样?」
「你很好。」孟仲季几乎是下意识开口,声音又低下去,「……是我不够好。」
我皱皱眉头。这是觉得自己没有利用价值,不愿意参与的意思吗?那可不行。
我心一横,伸手覆上他搭在膝上的手:「别这样说。」
他颤了一下,呼吸一窒。
我没察觉。一边回想着之前闲暇时看的市井话本,一边有样学样,用指尖慢慢滑过他的一个个指节,溜进他滚烫的掌心里,轻轻握住。
「在我心里,你一直很好。你有容貌,有才情,出身寒门不是你的错,甚至还会成为很好的掩护。所以,你始终是我最好的掩护——」
我感受到手指被他回握住,不由地暗叹二皇子神机妙算,这计谋还是管用的。
我再接再厉,另一只手攀上他的肩膀,贴在他耳边,轻声道。
「——也会是我们最好的掩护。」
孟仲季倏地转过头。近在咫尺的距离,我看到他的眼尾泛红,深深地凝视着我,里面有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但好像最多的是酸涩。
「……他到底是谁?」他哑着嗓子,像害怕会打碎梦境似的,很轻很轻地问,「能让你为他做到这个程度?」
我有种做坏事被识破的尴尬。想后退,但手还被他握着,只好保持着这个姿势,如实回答。
「二皇子。」
原来他连我辅佐的主君是谁都不知道啊。
孟仲季连眼睛都红了:「所以,是因为他身份显赫,能许你荣华富贵吗?」
那肯定不是啊,当今圣上那么多皇子,哪个不是身份显赫的主儿?
「他母妃是我亲姐姐。」我耐心解释,「虽然我俩年纪相差不大,但按辈分,他算是我大外甥。」
既然我大外甥想做皇帝,一家人没理由不帮他。
孟仲季眼底漫起水雾,盈在眼眶里,仿佛下一秒就会忍不住落下泪来:「所以,你们是自幼相识,青梅竹马?」
「呃,对啊。」
这话倒是没错,但是和这件事有关系吗?
孟仲季盘问这几个回合,把我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和自信都击散了。我正要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他忽然又开口。
「……我如果不愿意,你会怎样?」
孟仲季没有落泪,但那双盈着泪的眼委实有些惹人怜惜,看向我的目光温柔又落寞,仿佛是濒死之人在做着最后的确认。
我忽然犹豫了。
如果他不愿意加入,我真的忍心除掉他,永绝后患吗?
平心而论,他确实长在我的审美点上,平常也听话温顺,除了这件事上不愿意妥协,其他时候都是个不错的婚姻搭子。
如果没有他……
我目光躲闪,半晌,决定退一步:「只要你保证不说出去……」
孟仲季忽然欺身上来,吻上我的唇。
我懵了。
他伸手揽住我的腰,力道很大,几乎要将我揉进身体里,另一只手仍然抓着我的,力道却很轻,似乎是怕弄疼了我。
「……夫人,」
他闭着眼贴紧我,有一滴泪从他泛红的眼角滚落,淹没入交叠的衣袖中。他的肩膀在发抖,却执着地不肯松手。
「我答应你,我不说出去,也可以接受你和他……但我不要和他一起。」
我一片空白的大脑慢慢开始运转,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就是,这出美人计,是起作用了吗?
我试探性地伸手回抱住孟仲季,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好,那就不一起。」
反正该筹备的也都筹备得差不多了,不差他一个,他不说出去就行。
孟仲季在我的安抚中渐渐平静下来,耳根慢慢泛起红色。四下寂静,风轻轻地吹动窗纱,气氛好似变得微妙起来。
「夫人,」他睁开双眼,酸涩又温柔地凝视着我,眼角的泪痕仍在,分外惹人怜惜,「能不能告诉我,你们到哪一步了?」
这怎么能告诉他呢?!
我心中顿生警惕。
可是,如果我不告诉他,他觉得我诚意不够,再突然反悔,岂不是前功尽弃?
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孟仲季的目光一寸寸黯下来。他垂下头,正要松手,忽然被我拉回来。
我一咬牙,一狠心,上前吻住他的双唇。
他整个人僵住了,然后忽然反客为主,伸手按住我的后脑,闭眼加深这个吻。
他用舌头撬开我的齿关,没怎么费力就勾上我的,急促又温柔地由浅入深。我仿佛被他溺在水里,几乎要喘不过气,但总能在快要窒息的下一秒被救起,又再次陷入意乱情迷的漩涡里。
孟仲季的身体滚烫,指尖也热得吓人,慢条斯理地抚过我的后颈,激起一阵密密麻麻的战栗。我忍不住将他的衣襟攥出褶皱,想逃,但双腿竟然发软,挪动不了一点。
他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急促的呼吸停在我的锁骨上方,耳根一片潮红。
「……夫人,你可怜可怜我。」
不等我回答,我身体一轻,被打横抱起,三两步后就陷进柔软的被褥里。
床帐落下。他的声音喃喃,带着卑微与渴求——
「让我也服侍一次你。」
4
宫里太监到府中传旨的时候,我还在孟仲季的房中睡得昏天黑地。
等我被阿桃叫醒,匆忙梳洗一番,登上入宫的马车,孟仲季仍不肯离去,望着我的目光尽是担忧。
「你还好吗?要不要我陪你……」
「外男不得擅入后宫。」
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忍着浑身酸痛,愤愤地撂了帘子。
要不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呢。他既不用上贼船,又占了大便宜,自己偷偷乐就行了,还非得凑到我面前来卖乖。
生气。
还是生气。
阿桃倒是很开心,一边从怀里摸出松黄饼递给我,一边凑到我耳边促狭道。
「小姐,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什么对不对?」
我没心情猜她的哑谜,狼吞虎咽地咬了几口松黄饼,赶在进宫前垫垫肚子。
算算日子,这是起兵前我最后一次入宫探望姐姐了。
虽然姐姐在我四岁时就已经入宫为妃,但娘亲走得早,父亲又常年驻边,是姐姐带我熬过了最稚嫩的年岁。后来,她在宫中艰难维系着皇权和家族之间的平衡,我慢慢接过整个将军府的运转,成为她和外界沟通的纽带。
可以说,在整个计划中,姐姐才是最重要的谋士。
我与姐姐在宫中长谈了两个时辰,到最后所有细节都被敲定,唯独一事没有万全之策,就是姐姐在宫中的安危。
我看着姐姐已然生出细纹的眼角,心中酸涩:「要是你能出宫躲一躲就好了。」
「我不能躲。」姐姐摇了摇头,神色温柔,「越躲,陛下越会怀疑。我好好在这儿,他才放心。」
「可是他如果要拿你威胁——」
「那我就先他下手。」姐姐目光坚定。那一刻,她像极了在沙场上驰骋的父亲。
临走前,姐姐拿出一个木盒给我。
「下个月你生辰,我提前备了礼给你。」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我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里面躺着一根做工精细的马鞭。
阿桃凑过来:「这有什么寓意吗?」
我抚摸着马鞭的手柄,想起我从前在路都走不稳的年纪,她就教我拿起马鞭,狠狠教训那些不听话的畜生。
「武皇驯马,一用鞭,二用棍,三用匕首。她是在告诉我,要有勇气,有志气,不要被任何事吓垮了心神。」
后来的几天我分外忙碌,几乎没怎么回过将军府。中间有几次回去拿东西,远远地看见过孟仲季,他似乎想和我说什么,但大事在即,我无暇理会。
直到七月初六这一日深夜,月明星稀,满城寂静。
守城将士在无声中被放倒,城门打开,千万兵马直捣宫门。
领头的除了二皇子,还有我多年未见的父亲。他的鬓发已然苍白,边疆的风沙在他脸上深深烙下岁月的痕迹。
我在城门旁与父亲匆匆见了一眼,只一眼。时间宝贵,来不及寒暄,他骑马与我擦肩而过时,只说了一句。
「留下,别去。」
但我怎么可能不去。
我匆匆回家取马鞭,又匆匆出门,却有一个身影闪现,堵住了我的去路。
是孟仲季。
他显然一夜未眠,身上仍穿戴整齐,薄唇抿成一条线,却看不出情绪。
我很是着急,担忧事态发展,伸手去推他:「你让开!」
他没动,目光偶然瞥见我手里的马鞭,呼吸一窒。
「外面的兵,是你家的?」
马蹄声这样成片成群,兵戈不断,他显然听见了,也知道正在发生什么。
「不然呢!」我推不动他,后悔把侍卫都留在了府外帮忙,现在只能急得跳脚,「你别耽误我大事,赶紧让开!」
孟仲季还是不动。他盯着我手里的马鞭,神色复杂,脑中似乎有两种情绪在打架。
但我等不了他想明白,一咬牙。
「你要是怕我拖累你,我们现在就和离!」
「孟仲季,你写好和离书,我立马签字画押,事成事败和你都没有关系!」
孟仲季愣住了。
他脸色瞬间煞白,喃喃自语:「马鞭……所以你真的要学她……你看好了那个位置吗?那我算什么……」
外面兵戈相交的声音太大,我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但时间不等人,管他三七二十一。
「你听到没有!我说和……」
孟仲季身形一颤,忽然将路让开了。
深沉的夜色里,他垂着眼,独自站在墙下,宽大的袖袍遮住了他颤抖的手,呼啸的冷风稀释了他沙哑的嗓音。
「……夫人,保重。」
5
我一路策马。
还是晚了一步。
在大殿上,我没看见皇帝的身影,只看见——坐在龙椅上指挥来指挥去的二皇子。
「呦,你来了?」
二皇子右边的袖子少了一片,但不影响他摇那把不离身的折扇。他带着
来源:桔子书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