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小巷和林荫道上弥漫着愤怒的能量。一个小女孩试图与心不在焉的母亲建立联系。一群工人阶级妇女维系着家庭生活。巧妙的剪辑展现了女性角色的情感跨度。幽默跨越了细微的阶级鸿沟。在一场大规模的对峙中,女性不甘示弱。
作者:Ritesh Mehta
译者:易二三
校对:覃天
来源:Indiewire(2025年5月14日)
小巷和林荫道上弥漫着愤怒的能量。一个小女孩试图与心不在焉的母亲建立联系。一群工人阶级妇女维系着家庭生活。巧妙的剪辑展现了女性角色的情感跨度。幽默跨越了细微的阶级鸿沟。在一场大规模的对峙中,女性不甘示弱。
基于以上信息,如果你猜测本篇文章的主题是肖恩·贝克的作品和电影风格,其实也差不离了。因为虽然我们将讨论的邹时擎的作品,但她曾是贝克的长期合作者、从电影学院开始的老友、后者的名作《待绽蔷薇》、《佛罗里达乐园》和《橘色》的制片人,也是《外卖》的联合编剧和联合导演——该片是贝克2004年拍摄的一部相对鲜为人知的影片,讲述了一个纽约中餐送餐员的故事。本周,邹时擎独立执导的首部作品将在戛纳电影节影评人周单元首映,这部由她与贝克联合编剧、联合制片、联合剪辑的电影不可避免地带上了贝克的烙印。
在飞往戛纳的前几天,邹时擎通过Zoom接受了本刊的访谈,她坦率地谈到了自己的童年生活,即本片的灵感来源——讲述了一位母亲和她的两个女儿回到台北,并在台北的一个标志性夜市摆摊的故事。关于她与贝克的关系,邹时擎也坦陈与贝克长达20年的合作经历深深影响了她执导一部以家乡为背景的电影的想法:「与肖恩合作让我学到了很多东西,因为他对待自己的电影全是亲力亲为。因此,我在片场也做了方方面面的事情,从学习研究过程到与社区居民交谈。我们试图尽可能真实地讲述这个故事。」
关于时隔20年重执导筒,她说:「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关于《左撇子女孩》的故事雏形。我第一次把这个想法告诉肖恩时,他觉得非常有趣。于是我们开始一起写草稿。后续每完成一部电影,我们都会回到这部电影上来。不幸的是,(拍摄这部电影的)时机一直不合适。我们花了一段时间才凑齐资金,让投资方对这部电影感兴趣。我认为这一切都与时机有关。现在就是《左撇子女孩》亮相的时机。现在就是我重回导演位置的时机。」
影片的核心冲突之一始于五岁的可爱女儿伊静(叶子绮饰),她因为是左撇子而受到了冷漠的外公的训斥。外公警告她左手是魔鬼之手,并质问她的母亲为什么不强迫她学会用右手。这让伊静笼罩在恐惧之中——她已经被忙于工作的母亲忽视了,而自顾不暇的姐姐伊安也不理她,后者对母亲怀恨在心,并在一个黑心的槟榔摊工作以示反抗——这引发了一连串揭开秘密的事件。可以说,偏爱右撇子的文化偏见是一个颇为引人入胜的迷思和主题。
不出所料,邹时擎本人就是个左撇子。「我母亲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纠正』过我。那时候每个人都要用右手。你不会想同坐一桌时撞到别人的手,或者在写书法时弄脏手,」她说。这种迷信是台湾还是大陆的文化信仰?抑或是80年代的某种陋习?邹时擎回答说:「这很有趣。事实上,我问过很多人。关于左撇子的偏见其实是跨文化的:在日本、印度、德国以及犹太的文化中,他们都认为左手是魔鬼之手。我爷爷也如此告诫过我。这是为了吓唬孩子们不要用左手,但也有一定的宗教依据。它不一定是基督教认知里的魔鬼。但总归是邪恶的东西。」
因此,当伊静开始认为自己可能就是魔鬼时,她开始自暴自弃地进行偷窃,在夜市上偷饰品。在影片令人震惊的中心部分,邹时擎的视觉语言——鲜活、万花筒般的色彩和低位镜头——非常突出,展示了三个女人,尤其是两姐妹是如何误入歧途的。
谈到这些技术方面的问题,邹时擎说:「我们肯定希望观众能够对伊静所处的夜市身临其境。孩子们可能比成年人看到更多的色彩,因为她们更习惯于观察色彩。」相比之下,伊安工作的槟榔摊更霓虹、更绿、更暗。「到了母亲经营的面摊,颜色又不一样了。颜色的不同展现了三位女性不同的内心世界和气质。」
对邹时擎来说,夜市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一一》是我非常喜欢的台湾电影之一。我在台北长大,所以那部电影中的很多地方我都认得。我想以同样的方式描绘台湾,展现那些能唤起记忆的地方——与《一一》不同的一些地方。夜市是混乱的,非常公共化。它不仅仅是一个背景或场景。它实际上可以被置于画面的前景。尤其是在纽约生活了这么久之后,当我回到台湾时,我实际上重新发现了台湾。我看到了(当地人)认为理所当然的一切。这就是我回到台北所带来的灵感。我想把它展示给全世界。」
邹时擎最爱的另一部电影是迈克·李的《秘密与谎言》,在片尾,一群人聚在一起开派对,流言一股脑地倾吐了出来。同样,《左撇子女孩》结尾的高潮场景发生在一家高级餐厅,一家人聚集在这里庆祝奶奶的生日。
鉴于影片中段流畅的摄影和巧妙、高能量的剪辑,镜头停留在一个固定的地点反而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邹时擎同意这一观点,并将这种双节奏策略归功于贝克对剪辑的设想,也归功于剧本的反复构思——这一过程始于2012年,当时她和肖恩来到台湾,考察了最终出现在影片中的夜市,还试镜了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并与她一起拍摄了第一支预告片。贝克亲眼目睹了台湾的风土人情后,故事便水到渠成了。
「我们一直在观察人物的日常生活,对她们进行比较,看她们如何度过每一天,如何面对她们所处的环境,以及忙碌的外部世界如何影响她们的内心世界。小女孩其实什么都不懂,但你可以看出她在努力理解大人谈话的含义。」
因此,影片中有意安排的机位、人物的内心历程以及流动的摄影机捕捉到的夜市活力,都成为了贝克可以依仗的最佳素材。在实际拍摄过程中,贝克由于难以获得赴台签证,无法亲临现场。但他仍然是一个重要的存在。邹时擎说:「在进行摄影机测试时,我与肖恩进行了电话会议,并且邀请了摄影师与会,告诉他们我们应该如何拍摄这部电影。我们希望夜市是流动的。在餐厅里,我们希望看到每个人的面部反应。我们通力合作,最终达到了肖恩的要求。」
演员对于影片的成功同样至关重要。「我在与肖恩合作的中学会了选角,从《待绽蔷薇》开始,我在洛杉矶的一间更衣室里找到了那个老太太。至于《左撇子女孩》,我在Instagram上找到了扮演伊安的演员。因为我不住在台湾,所以我不想做很多街头选角的工作,转而尝试了很多其他方式,比如上网或询问朋友。我也试了传统的选角,但最后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扮演小女孩的演员是一位选角导演推荐的,她已经在台湾拍了很多广告,所以很上镜。」
考虑到选角过程中出现的波折和挑战,最让邹时擎惊喜的是在Instagram上发现的饰演大女儿的马士媛。「她以前从未演过戏。所以当她给我们带来如此精彩的表演时,我真的很惊讶。尤其是她在马桶上哭的那场戏,她一开机就嚎啕大哭。拍完第一条之后,她甚至说,等等,我能再演一遍吗?我想换一种方式。第二遍她也演得很好。我当时就想,哇,她真是个天生的演员。」
谈及她两部相隔20年的电影(《外卖》和《左撇子女孩》)在主题上的相似性,邹时擎说:「我的母亲有六姐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家室,而家庭之间难免有贫富差距,所以当我们聚在一起时,关系会略显奇怪。有时候,你需要独自处理所有事情。当然,你希望家人能帮助你,但最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问题。因此,我认为在银幕上看到我们如何维系既怪异又极为真实的家庭关系,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
邹时擎希望台湾观众能够体认到这种关系。该片已受邀参加台北金马影展。她说:「这对我们的电影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助推平台。」不过,在即将前往的海滨大道上,她或许仍然会受益于人们对贝克的新作的好奇心,一年前,《阿诺拉》曾在此问鼎金棕榈奖,之后又斩获多项奥斯卡奖。当然,恶魔之手完全是神话传说,不会影响这部电影顺利的戛纳之旅。
来源:虹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