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军五指山,辨真假“孔雀”、看鹰击长空 |徐龙辉:为生灵呐喊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05-19 16:53 1

摘要:海湿编者按历史的长河奔涌不息,自然的法则亘古不变。在岁月更迭中,一代代科学家以青春和热血为笔,书写了探索自然、守护生命的壮丽篇章。徐龙辉教授与团队深入海南岛考察,采集标本、研究物种,成果丰硕,背后深藏许多动人故事。受徐龙辉教授委托,“海洋与湿地”(OceanW

本文来源于“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

文 | 徐光辉

海湿

历史的长河奔涌不息,自然的法则亘古不变。在岁月更迭中,一代代科学家以青春和热血为笔,书写了探索自然、守护生命的壮丽篇章。徐龙辉教授与团队深入海南岛考察,采集标本、研究物种,成果丰硕,背后深藏许多动人故事。受徐龙辉教授委托,“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将逐篇发布其《为生灵呐喊:海南岛动物考察散记》,既向老一辈科学家的奉献致敬,也呼吁更多人关注生态保护:唯有铭记人与自然共生共荣的真理,方能守护地球家园的生机与希望。此文为第七篇。(编者按:Yanjun)

本文约9000字,阅读约20分钟

海洋与湿地·往期相关报道

徐龙辉教授。南方都市报记者摄影

一根扁担进军五指山

1963年春节过后不久,考察队又开赴海南岛,进驻五指山。

五指山是海南岛的心脏,海南岛的屋脊,是著名的万泉河发源地。

当时,要进五指山必须先与通什自治州林业局联系。大家知道,州比县大一级,可那时的通什(现在的五指山市)根本不像一座城市,除州府办公楼及街道上一些百货公司、供销社之类有砖瓦建筑外,城内居民大多数都住茅草屋。就连我们住进去的州府招待所都是以茅草搭建的木房。

记得到自治州的第一天晚上九时左右,一些同志肚饿上街寻食,走遍所有街道都无法找到食物,几乎所有商店都已关门,只好懒洋洋地回去喝水充饥。

第二天到自治州林业局联系。他们十分重视我们这次的动物考察工作,不但热情地接待我们,详细介绍当地野生动物的情况,还决定派一位干部陪我们进五指山。

进五指山公社必须先乘汽车到什运,然后从什运步行30公里山路进去,如果是现在,对中国科学院下来的动物考察队,市府必定会派车送行,可那时一个州府都派不出一部车来表示表示。我们只好到车站去搭公交车前往。

通什地处群山包围之中的底层,就像座落在一口大锅的底部。要去什运必须翻过几座大山。公路就在山上左弯右拐地盘绕山体上升、前进。远望这条盘山公路,俨如一条赤龙在山上翻腾。

©Linda Wong | 绿会融媒·“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CC BY-SA 4.0)(图文无关)

汽车在日出前就离开了通什,缓慢地在高耸入云的崎岖山路上爬行。因为四周高山层叠,所以太阳迟迟难以升上山头。春天潮湿的空气,在层层叠叠的山峦之间形成许多云雾,那些倏来倏去的云、扑朔迷离的雾,在初升的阳光映照下,显出绮丽多彩的霞光。汽车在吃力地沿着盘山公路缓缓移动,蒸汽机炭煤炉顶上的烟囱突!突!突!有规律地喷出一阵阵黑烟,像在向我们诉说它爬山付出的艰辛,有时甚至连黑烟也无力喷出,便瘫软在公路上。此时,司机就会叫乘客下车,让汽车休息,或到附近打水,加进沸腾的水箱中降温。

幸好,今天的汽车没有在半山瘫痪,尽管行进得十分缓慢,最终还是到达山顶才停下来休息。十多公里的山路汽车足足走了一个多小时。

下车休息的旅客,纷纷向各处寻找“方便”的地方。我选了一处视野开阔却又背掩众人的矮灌木丛旁解决问题。然后深情地向通什挥手告别。俯视下去,通什自治州的房屋如同被风吹落到谷底的松果子似的,它们聚在一处,卷成一团。只有自治州府上升起的一面红旗在风中漫卷,才使我坚信那里就是通什自治州所在地。脚下半山处一阵白浪滚滚而来,那是云海;云海遮住了我的视线,白云像海涛那样拍击山峰,那些大大小小的山头时被吞没,时露巅峰,沉浮其中。

车到什运时,太阳已升至头顶。什运虽是海南主干公路上的一处名镇,却只有几间小商店孤零零地立在路边,仅有的一间小客店却容不下我们这十多人的夜宿,只有暂时借一间小学的教室,自己开铺解决住宿问题。

要进五指山,必须在这里买足油、盐和各种副食品(如咸萝卜、腐乳、蒜头、豆豉、羌之类),还要请几位当地人帮我们挑行李。为此,在这里准备了一天。

从什运进五指山公社没有公路,连牛车都无法行走,只有步行前往。由于里面人烟稀少,尽管有路行走,路上却荆棘横生,茅草交错。我们除所带的棉胎交公家请的脚夫挑外,其他自用东西如枪支、弹药、水壶、饭盒、电筒和衣服鞋袜等,一律自己携带。每人用公家发的一根扁担,挑起30多斤的“行囊”前进。

我从来没有走过几十公里的山路,加上当时有风湿骨痛和痔疮出血两病缠身,要负重走进五指山确实给我很大的压力。章哥(吴锡章)和毕哥(黄璧棠)当时是从农村来的壮汉,深知我此行十分吃力,都坚持给我减负,把我的猎枪和子弹拿走了。减去这两样东西就轻了三分之一。同志们的关心和爱护,又给我增添了无穷的力量。

第三天早上饱餐后,每人带上半斤肉菜包子,挑上行李向五指山进发。一行近20人的队伍浩浩荡荡经过什运街时,引得镇上人家蜂涌而出,站在路两旁观看。可惜这个小镇人口远不及万人,不然用“万人空巷”来形容这次盛况亦不失恰当。

我们的队伍迎着初升的太阳,在缓慢地然而却是坚定地向高耸入云的五指山峰前进。直到夕阳西下,我们才到达目的地——五指山公社。途中的艰辛,身体的疲劳,我无法用笔墨形容。但还必须告诉大家一件事:每当我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人人都会自觉地进行全身的检查,把在颈上、背上、肚子上甚至下部关键部位上吸血的山蚂蝗一条条捉下来,处以极刑(把一条条蚂蝗放在肥皂上面用手去搓,它遇碱即收缩,溢出体液至仅剩一层薄皮)。

到五指山考察,也经常转换地点,每转移一个地方都是靠各人身带的一根扁担。回想当年的艰苦岁月,我深感当时共产党对我们青年人思想教育的成功。日子再艰难,我们只有设法去克服,去解决。没有逃避,没有怨恨,更没有反抗情绪。我还记得我和王耀培同学经常挂在口头上的一句话:“不经一番冰霜苦,那得梅花放清香。” 今天的受苦就是为了明天的幸福。人生好比河流,不可能完全顺流出海,在穿越峡谷或者拐弯时总是不可避免会有撞击,会溅起这样那样的浪花。我们不能像虫儿和花儿那样,来到世上都是匆匆的过客。要雁过留声,马过留痕。为后人多做一些好事。

五指山公社的领导十分热情地接待了我们,为我们准备了丰盛的晚餐。席上公社书记对我们说,去年中山大学有一位教授带几位学生来五指山采集植物标本。有一次到社员家中访问,受到主人热情接待,拿出他家最珍贵的食物招待他们。这种食物是由洗米水、蔬菜、四脚蛇、蛙、盐、米饭-----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在大瓮中浸泡而成。教授不知是什么东西,但主人的盛情难却,只好硬着头皮吃下去,还边吃边称赞此物“好食!好食!”吃完后肚子里就不断翻滚,只好赶快出门到外面去“一吐为快”。

听了这一故事,我们都十分敬佩这位教授。暗下决心向他学习,努力完成五指山区的动物调查任务。

美丽的海南孔雀雉

晚上做标本时,是我们一天最热闹的时间。一张大长条桌上面吊着两盏大煤油灯。我们十多个人围坐两边。有人拿着游标尺在测量标本,有人在记录,有人在剥标本,有人在装标本……后面还围着许多观看的当地群众,他们在指指点点,七嘴八舌说个不停。

图源:pixabay(图文无关)

有一位青年说他在山上见过孔雀。负责研究鸟类的廖维平同志立即警觉起来,问那位年青人:“你说什么?”

“我说这山上有孔雀。”

“是什么样的?”

“身上有孔雀斑”。

“好像大眼睛一样的孔雀斑吗?”老廖开始激动起来了。因为孔雀只在云南有发现。从气候及热带雨林的环境条件来看,海南岛有孔雀也完全可能。可是从来没有人报道过。他立即恳请年青人明天带他上山去寻找。

带路人名叫阿山,他一早就到我们的住地门口等着。他没有带枪,只在腰间插了一把带勾的长刀,在竹篓里放一支缚有盐袋的小木棒。长刀用来劈山开路,盐袋是用来驱赶上身吸血的山蚂蝗。

有如此精彩的探索机会我当然不会放过,也跟着啟华、章哥和老廖他们上山。我们每人都带上午餐,还给向导准备了二份。阿山说有孔雀活动那座山还有一处较大的水潭和较宽阔的河溪,常有水鸭、钓鱼郎之类的水鸟活动。

我们跟着阿山穿丛林,越峻岭,过了一山又一山,汗水早已湿透了内衣,一停下来就会感到体内冷冰冰怪难受,由于忽冷忽热,我就不断地打喷嚏。阿山笑着对我说:“喂,徐同志,你好像在为孔雀通风报信哩!”尽管是笑着对我说,我也知道若如此下去必定会坏事。便对阿山说:“你先带我到有水潭的地方放下我,你们前去找孔雀。”老廖他们也认同我的提议,阿山就把我带向水潭。

潭水清澈如镜,尽管水深将近2米,依然透明见底。各种各样的山溪鱼类在水中自由自在地游来游去;大大小小的石头在水波掩映下不断晃动。水潭下游是一条宽约20多米的山溪,两岸长着浓密的灌木和水草。阿山对我说:“你在这里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不久肯定会有水鸭飞来。”可能啟华生怕我一个人留下会感到寂寞和担惊,主动留下来陪我。

我们选了一处有浓密矮树遮掩,又可以观看到水面的地方坐下休息。身上的枪、弹、猎刀、书包等全部卸下,各人点燃了一支香烟,吞云吐雾起来。

风在微微地吹,平静的水面在微风吹拂下掀起一层层皱纹似的微波。偶然有一两片树叶掉落水面,就在微波上面摇晃,像一只微缩的远航在海河上的小船。身处这如诗如画的山水中,触景生诗,暗自吟哦一首唐诗: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惟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

我正沉浸在这诗情画意中,忽然,一阵绿光像箭一样掠过我的头顶,停在对面一个伸出水面的枯枝上。一只身穿绿衣,嘴巴粗长的小鸟站在那里,拍了几下翅膀就把头朝下,两眼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面。这是吃鱼的小翠鸟。那绿色的羽毛,绿得夺目,绿得醉人,在阳光照耀下闪着金属的光泽。粗长的大嘴,看起来却杀气腾腾。它不是在那里哂太阳,而是在虎视水中的鱼类。你看,它起飞了。飞离枯枝,在河面上十多米处扑打着翅膀悬空停着,头弯曲朝下,突然收翼,向水中直插下去。一翻身,长嘴上便叼了一条小鱼飞回枯枝,站在枝条上把鱼抛起调好吞食的位置后,才仰起脖子把整条鱼囫囵吞下。

这只小翠鸟中名叫普通翠鸟,俗名叫钓鱼郎,属佛法僧目翠鸟科。体重约25克。具高超的捕鱼本领,不时在水面上空扑翅停立,俯视水中动静,见有鱼虾银光闪烁,便立即紧夹双翅,一头插入水中。当它入水中的一瞬间,眼球即能精确地调整由于光线在水中的折射而产生的误差,落嘴即中。

普通翠鸟的标本。摄影:Linda Wong,摄于国家动物博物馆。©️ 绿会融媒·海洋与湿地工作组(图文无关)

我正聚精汇神观看这只美丽的小鸟动态,忽然上空有一只老鹰飞过,翠鸟立即蹲下,脖子上的一小撮白色羽毛猛然竖起,身体处于戒备状态。然后飞离树枝,“叽、叽”几声惊叫,几乎贴近水面向下游飞去,仿佛一架飞机在超低空飞行,姿态十分优美。

我正在婉惜小翠鸟的不辞而别,启华用手肘在我腰部碰了一下,回头朝他指着的水面望去,一对水鸭正在下游斜对面的树荫下游荡,它们不时把头伸进水中寻找食物。不久,它们似乎已经饱餐在双双散步。有时公鸭一头扎入水中,不久又从水里钻出来,拍拍翅膀,理理羽毛,悠闲地在水面上飘浮向着我们划游过来。正是:枝高翠鸟立,水静野鸭游。

水鸭离我们埋伏的地方约有七、八十米。看情形是向我们这边游过来,启华提枪在手。此时,我的心提了起来,暗叫它们别游过来,我真不愿意亲眼看到“棒打鸳鸯”的悲剧在我眼前发生。人们常说:心诚则灵,也许是我的诚心向这对水鸭传递了危险的信息,它们好像听到什么响声或视线中感到有什么危险在威胁它们。忽然从绿色的水面扑翅起飞离去。水面又复平静。

摄影:Yanjun Xu©️ 绿会融媒·海洋与湿地工作组(图文无关)

阿山带着老廖和章哥与我们分手后,直奔他往日发现“孔雀”的山林而去。他们专向密林的沟谷地带寻找。阿山说,这些漂亮的孔雀就喜欢这样的环境,而且在孵卵时很难惊动母鸟离窝。有一次,阿山几乎踩到了孵蛋的鸟,它才蓦地窜出离去,吓了他一大跳。

阿山认定一处山间沟谷极有可能藏有“孔雀”。便嘱咐老廖两人细心在灌木丛和茅草中搜索。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近两个小时的遍地寻找,阿山终于发现了一只正在灌木丛下孵卵的“孔雀”。他小心地用口哨向他们传递消息,招呼他们前来。其实,此鸟早已发现有人。只见它两眼圆睁地望着阿山,身体却静伏不动。因为它腹下有一只宝贝,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意离去。

老廖看后知道不是孔雀,因为它体形小,和家鸡差不多。虽然体羽分布有眼状的孔雀斑,但没有孔雀那样长的尾羽。看见它如此专心地孵卵,估计此鸟必定十分恋窝,便取出相机拍摄,谁知快门按下“拍”的一声,母鸟即刻一跃窜出,并不起飞,快步疾走钻入草丛中。章哥猝不及防无法射击,长叹一声。阿山却安慰他道:“不用愁,我们在附近找个隐蔽的地方埋伏下来。只要不弄出响声惊动它,不久它还会回来孵卵的。”

老廖听罢说:“既然这样,我们明天就带网来捕捉。”

第二天,我们带了套索和网来,见它还在原地专心孵卵,先用手提网去捉,结果网在它巢窝上面碰到一根树枝,”孔雀”受惊窜出,消失在密林中。以后用几条活套索,布放在三条主要通道上,不到一个小时,就把它套住了。带回住地饲养。

知道了孔雀雉在这些山头活动,我们又用网套捉到一只漂亮的雄乌。雄鸟比雌鸟的色泽鲜艳,不单在长长的尾羽上有蓝绿色金属光泽的大型眼状斑,在其背部和两翼也有漂亮的孔雀斑。像贵妇人晚间穿的礼服。

孔雀雉是鸡形目雉科鸟类,我国仅在云南和海南岛上有分布,数量十分稀少,属稀有珍贵鸟类。生活在岛上的山地丘陵树林中,常单独或成对活动,未见集群。多在海拔200---800米的丛林中活动,觅食野果和昆虫。巢窝多筑于密林沟谷地带,结构简单,只是利用凹下的地面铺上一些干草和树叶即成。

性胆怯怕人,不善飞行,除非有猎犬追击才起飞。飞行慢而平隐。一般情况下是从地面快步疾走逃窜。列入国家一级保护。

鹰击长空

某日早餐后,见廖维平身穿草绿色工作服,脚套一双蚂蝗袜,足蹬解放鞋,枪支、子弹和水壶挂满全身,还带了一付望远镜。他那少有的全付武装举动,引起了我的注意。上前问道:“老廖,今天去那里呀?”“上山观察猛禽生态”。

猛禽?我知道是指那些凶猛的食肉鸟类(如隼形目和鹗形目的种类)。我国有猛禽86种,海南岛就有36种,占全国猛禽总数的41.9%。常常在天空盘旋的各种鹰和夜间出来捕鼠的猫头鹰都是凶猛的鸟类。

苍鹰的标本。摄影:Linda Wong,摄于国家动物博物馆。©️ 绿会融媒·海洋与湿地工作组(图文无关)

我从小就对这些鸟类有特殊的兴趣。见老鹰在天空中盘旋,就会放下手中的活计,目不转睛地观望,直到它被村民们的呼喝声赶走,此时,我会噘着嘴嗔怪村民。如果没有人恐吓它,我就可以看到雄鹰如何在天空盘旋搜索地面的猎物,地面的鸡、鸭如何受惊到处躲藏,发出各种惊叫声。若被我看到雄鹰扑击地面的小鸡、小鸭的场面,我更会兴奋得跳起来,拼命鼓掌。旁人看来我好像击掌赶鹰,其实我在欣赏老鹰收翅,像箭一样快速射向鸡群那一刻的雄姿。小鸡被抓走了,在空中不断发出悲鸣,此时又有“声声稚鸡哭,双眼泪横流。”的感觉。我会许久呆立原地,不断问自己,为什么老鹰的视力如此犀利?脚爪如此强劲?……现在, 解答这些问题的机会来了,便赶快整装,跟着老廖上山。

朝雾濛濛,早寒袭沁,我们踏着草上未干的露珠,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向目的地——老鹰崖进发。对老鹰的求知欲,使我一边走一边不断地向老廖请教。

“老廖,今天是专门观察老鹰的生态吗?”

“不一定,见到有未采到的标本也不能放过。”

“我们现在已采到鹰类标本有多少种?”

“已经采到17种,加上过去有记录的10种,目前海南岛共有隼形目的鹰类27种,占全国59种的鹰类的45.1%。”

白腹鹞的标本。摄影:Linda Wong,摄于国家动物博物馆。©️ 绿会融媒·海洋与湿地工作组

“唉呀!海南岛的鹰种类如此之多,真可说是老鹰的故乡!”

“这不奇怪,因为海南岛四季如春,食物(如各种老鼠和昆虫……等小动物)丰富。冬天北方的鹰有不少会飞来这里过冬(冬侯鸟)。”

老鹰崖离我们的住地约有一小时多的路程,山脚下有一苗族村寨,村民们说老鹰崖上有许多崖洞,老鹰常在洞中作窝,繁育小鹰。所以,山崖上空常有几只老鹰在盘旋,有时也飞到村子上空悠转,伺机扑食小鸡。

正行间,忽然天空传来几声鹰啸。抬头望去,有两只鹰在天空中上下盘旋,一只大鹰,一只小鹰,看样子它们不是一家人在玩耍,而是在战斗。小鹰在大鹰上面时,便向下俯冲,袭击大鹰,大鹰见小鹰将近,一翻身呼啸一声向上飞起,如此一上一下翻腾,始终是小鹰占着主动攻击权。我问老廖,为何出现这种以小欺大的现象?

“这是两个不同的种类。”老廖解释:“那只大鹰属鹰科的种类,小鹰属隼科种类。由于隼科鹰的上下嘴甲都有像牙齿一样的缺刻,能有力地切断对方的骨肉,在撕杀的武器上略胜大鹰一筹,尽管鹰比隼的体形大,也怕隼三分,不敢认真撕杀,交手几个回合就会退出战场,远走高飞。”

我们继续在蓊郁的密林中慢步,向目的地前进。眼望四周,耳听八方,不轻意放过任何动物活动的蛛丝马迹。一只松鼠从我身边窜跳而过,引发的响声把我吓了一跳。这只松鼠外形和大小都与赤腹松鼠差不多,但赤腹松鼠很少下地活动。带着疑问跟踪过去细看,但见它脸部两侧颊边各有一片锈红色毛区,腹部灰白色,股部两侧也和颊一样锈红色。它是一只红颊长吻松鼠。难怪它会在地面上活动,因为它较少吃野果,多找地面活动的昆虫和小动物为食。

老廖已走在我前面,在一株大树下用望无镜向树顶观望。我小心地过去问他看到了什么?他小声说:“树顶有一只蛇鵰。”“蛇鵰?是专门吃蛇的鹰吗?”“是的。”“我看看。”他把望远镜递给我。我找到了目标,调好焦距。好家伙,一只像母鸡大的老鹰出现了,整体羽毛褐色,羽毛间有许多淡白色细纹,而且头顶有明显的羽冠。

“你根据什么断定它是一只蛇鵰?”我不解地向。因为鸟类尤其是鹰类外形都差不多,虽然有大小之差别,但鹰类有不少外形和毛色甚至连体重都差不多的不同种类。“是因为它头顶有一摄羽冠吗?”

“不是,在海南岛,头顶上部有羽冠的鹰类还有‘凤头鹰’、和‘鹰鵰’两种,凤头鹰的体型较小,体重不到一公斤,容易区别;鹰鵰的体型和蛇雕差不多,但鹰鵰不是食蛇种类,其脚趾较长,且在附踱上长有羽毛;食蛇鵰脚趾较短,能有力地抓住溜滑的蛇体,无论蛇怎样使劲蜷曲身体挣扎都无法逃脱它的利爪。为了防御毒蛇反咬一口,其腿上还长有坚硬的鳞片,像一面面盾牌,护住脚,再尖利的毒牙也咬不进去。”说到这里,他拿过望远镜对准蛇鵰,调整一会后交给我:“你看看它的脚,是不是有许多发光的鳞片护着。”我尽量把这只老鹰放大,调前来看。正如老廖所说,它的脚杆上无羽毛,却有一片片坚硬的鳞片护着。我想,脚有硬鳞保护,蛇不会转咬其身吗?又问老廖。他说:“你还可以仔细看看它的嘴。一般的鹰嘴甲前端弯曲如钩,有利于撕裂皮肉,而蛇鵰的嘴喙几乎是平直的,它吃蛇不需要撕碎,而是把蛇整条呑下。捉到蛇时,会把蛇头一口咬烂,而且落爪必定是在蛇头附近,不会让蛇有机会去咬鹰的身体。”

“你说得有理,不过从外表来看,各种鹰的体形结构都差不多,只是个体大小不同,很难区分。”我问。

鹰雕的标本。摄影:Linda Wong,摄于国家动物博物馆。©️ 绿会融媒·海洋与湿地工作组(图文无关)

“是的,鹰和隼的外貌都十分相似,用形态分类较难,你想想,全世界的猛禽共约有400多种,中国有86种,要把它们一种种分开来,确实不容易。但由于各种鹰的生活习性不同,身体结构(尤其是嘴和爪)也不相同,所以,分类到种时必需结合其体型大小,毛色,嘴和爪的外形结构等进行鉴别。”

不知道是因为我们谈话声音的惊动,还是蛇鵰发现了猎物,它展翅飞走了,还在空中发出几声鸣啸。

来到老鹰崖,见近山顶处悬崖峭壁,树木稀疏。能在那里生长的树都是不怕干旱,不怕风雨的针叶树。它们顶风冒雨,艰难地生长,形成弯弯曲曲的树干,俨如蟠龙绕柱,顽强地挣扎着生长。仰望蓝天,白云朵朵,却不见雄鹰的踪影,心中不免有点失望。老廖却不慌不忙的把身上的所有东西放下,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学着老鼠不断发出唧唧鼠鸣,鼠叫声在山谷中回响。我疑望着他的举动,不敢打断他正认真去做的行为,坐在地上整理裤脚上粘满的草籽。不久,天空传来长长的鹰鸣。我抬头望去,老鹰崖上飞出1只、2只、3只老鹰,在空中盘旋。此时,我才明白,老鹰在做“鼠叫引鹰出山”的生态实验。

他告诉我,森林中的鹰常靠敏锐的听觉去捕食。角鵰和食猴鹰可以在稠密的森林中凭借听觉去追踪捕捉猴子,鸡鹰可以依靠松鼠的鸣叫和活动时发出的响声准确地接近它们实施抓捕。发出鼠叫声是为了试验这些食老鼠的鹰有何反应。

实验结束后,两人在丛林中转悠。没有新的发现,只好步出山林,来到苗寨附近的小树林中休息。村中茅草屋顶上冒出的炊烟告诉我们,午饭时间快到了。我们取出干粮,和水吞下,以慰饥肠。然后,从书包中取出雨衣,铺在地上准备午休。这里离潮湿的雨林较远,没有山蚂蝗的干扰,只有蚂蚁常在身边爬来爬去,有时也会在手和脚的裸露处咬上一口,痛得我立即跳起来,用巴掌掴去,见它一动不动还不解气,又用手指把它掐得粉碎。

吃饱喝足,摊在地上放松肢体,两眼一闭就入了梦乡。矇眬中耳边似乎传来了鹰鸣,还杂有母鸡的惊叫。睁眼向村子上空望去,一只老鹰正在空中盘旋。我忙请教老廖:“这种常到村中偷鸡的老鹰属那一种?”

“它叫鸢,最喜欢到村子上空盘旋,伺机扑食小鸡。”

“它身在高空,离地面那么远,能看见小鸡吗?”

“基本上可以看到,有时为了弄清位置,它会发出鸣叫,地面的小鸡受惊即四处奔逃,它便乘机收翅,向着目标箭一般飞扑过去,再用长而尖利的爪抓住猎物,飞回深山慢慢进食。像这一类鹰的指和爪都比蛇鵰的指爪长,嘴喙弯钩也甚尖利,以便协助撕裂猎物的皮肉,再一块块吞食。”

“看来。不同种类的鹰,因食物不同,其嘴和爪的形状也有差异。”

“是的,种类不同,其爪的大小、粗细、弯曲程度,趾与跗踱的长度和被羽情况也会不同。海南岛有一种鱼鹰,(中名鹗)主要捕捉江河中的鱼为食,其脚趾构造非常特殊,外趾可以向后翻转,变成两趾向前,两趾向后;趾下还长有许多刺突。这种奇妙的变化是为了适应捕鱼,因鱼体粘滑,有带刺突的前后各两指钳住就可以牢固地把鱼抓稳飞行。”

“原来食肉的猛禽都有置猎物以死地的利害武器装备!”我听了老廖的介绍后不无感慨地说。

“可是,光有利害的嘴和爪两种武器还不能满足它们捕捉猎物的需要,就像我们用导弹对付敌人,尽管导弹射程很远,爆炸威力很大,若没有能发现目标的导航系统装备,就会盲目射击,发挥不了先进武器的作用。鹰眼就是侦察和发现猎物的器官,其视力一般超过人的四、五倍以至十多倍。”

“鹰的眼睛真的是炯炯有神,而且眼露凶光,似乎暗藏杀机。它能看得那么远,但飞到猎物附近时也能看见吗?”我希望他多给我介绍,故意找一些问题问他。

“鹰眼美丽而凶残,有各种不同颜色,激怒时眼露凶光,起到威慑作用。鹰既远视,又能近视,因为它们眼内的睫状肌属横纹肌肉,可以因需要而快速收缩或放松,以便迅速改变眼球内水晶体的形状,随时适应远视和近视的需要。”

我们正在交谈,忽见老鹰突然从高空收翅,箭一般射向地面,钻入草丛,草丛中立即发出群鸡的惊叫,片刻,老鹰抓住一只几乎长齐羽毛的小鸡,飞向山那边隐去。

刚才那一幕发生得如此之快,像闪电般完成飞扑----抓鸡-----飞逃,几个行动,待我回过神来,走前细看那藏鸡的草丛,见草丛上面还有小枯树枝,几条断枝仍挂在草丛上摆动。这明显是老鹰扑鸡时撞断的,这么多枯枝干草遮档就不怕把眼睛撞坏吗?我把想法告诉老廖。他说:“通常猛禽的眼睛周围有高高突出的眉骨护着睛球,就像汽车车头前面安装一条防撞的保险扛一样。”

大多数鹰都会捕食老鼠和昆虫,有些种类还食腐肉,有利于抑制农、林业害虫的大发生,还有净化环境的“清道夫”作用,是人类的益友。它们处在食物链金字塔的顶端,它们的数量与被捕食的动物数量相互制约着。不要随便捕杀它们。在老鹰多的地方,应该尽量不用慢性鼠药毒杀老鼠,因中毒老鼠还可以出洞活动几天,老鹰吃了会连环中毒。

(未完待续,敬请期待第八篇)

“关于徐龙辉”

徐龙辉(1936.6—)研究员,动物学家,资深科普作家。曾担任所学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动物学会理事、《野生动物》编委。长期从事华南地区的野生动物资源调查和保护利用,参与编写中国动物志(兽类)研究工作,协助海南岛当地政府划定霸王岺长臂猿保护区东方大田海南坡鹿保护区陵水南湾半岛弥猴保护区,使这三种珍稀动物得到很好的保护,并为海南岛的坡鹿正名。

《华南虎的数量与分布调查》一文对广东的华南虎保护区的划定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出席安徽合肥举行的“首次中日兽类学学术讨论会”并提交会议论文,主笔出版专著《海南岛的鸟兽》、《广东山区经济动物》、编写《广东野生动物彩色图谱》。参与写作(论文)出版的书籍有十多本。著有“老虎探袐”、“野生动物考察记”、“猎人日记”、“小虎历险记”和“老虎的故事”科普书籍并获多项奖励。获广东省科技成果三等奖1项、广东省科学院科技进步一等奖1项。1993年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专家 | 徐龙辉教授

编辑 | Yanjun

审核 | Linda Wong

排版 | 绿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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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海南岛的鸟兽立传!徐龙辉“为生灵呐喊”系列(3)

千山兽雀跃,万树鸟争鸣!徐龙辉“为生灵呐喊”系列(4)

原始森林鹿树奇观!徐龙辉“为生灵呐喊”系列(5)

第一号长臂猿标本诞生记!徐龙辉“为生灵呐喊”系列(6)

【海洋与湿地·小百科】“海洋与湿地”(OceanWetlands)微信公众平台创立于2022年12月8日,作为“绿会融媒”(CBCGDF Media)旗下的公益与科普传播平台之一,致力于推动生物多样性主流化,聚焦海洋与湿地生态系统保护,提供前沿资讯、支持学术研讨,并推动中国专家参与全球环境治理与科技治理,服务于科研人员、环从业者、科研人员、政策制定者及广大公众‌。平台长期跟进各大环境公约、政府间机构、国际组织的最新动态以及全球重大环境议题(如《湿地公约》、《生物多样性公约》、《保护野生动物迁徙物种公约》、BBNJ、深海采矿等);内容涵盖国际公约和国际组织动态、全球海洋与湿地科学最新研究、国际环境政策解读、科考成果及保护实践,旨在提升公众生态意识并促进跨国合作。平台坚持发布具有创新性、时效性的原创内容,通过服务读者,提供资讯、搭建平台,助力中国专家深度参与全球科技与环境治理。

来源:中国绿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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