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在雁门关外追剿匈奴残部三天三夜,终于在天山脚下斩下了左贤王的头颅。
我等了三年,在边塞砍了无数匈奴,只为回京与他成亲。
可等我回来,等到的却是一纸冰冷的退婚书。
他们说,他一介状元郎,怎能配我这种只会打打杀杀的粗鄙武将?
他们说,他已另娶淑女,夫妻恩爱,儿孙满堂。
我信了,也差点就放弃了。
直到我发现,这一切都是谎言。
01
我在雁门关外追剿匈奴残部三天三夜,终于在天山脚下斩下了左贤王的头颅。
鲜血溅在皑皑白雪上,像极了三年前离京时,苏云卿别在我衣襟上的那朵红梅。
“恭喜将军!”副将秦风打马上前,声音里带着久战之后的疲惫与欣喜,“此战之后,北境至少能安定十年。”
我抹去脸上凝固的血污,抬头望向南方。
三年了。
三年前我离京时,曾对苏云卿许诺:“待我平定北疆,必以军功为聘,风风光光成亲。”
那时他是新科状元,我是即将出征的女将。他在长亭送我,递上一方绣着云纹的丝帕:“我等你回来。”
如今我终于可以兑现诺言。
“收拾行装,明日返京。”我下令道,声音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全军欢呼雀跃,唯有参军陆明远微微皱眉:“将军,太子前日来信,说京中局势复杂,请将军务必小心。”
我不以为意地摆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诡计都不足为惧。”
我沈清歌十七岁独领一军,十九岁被封为镇北将军,如今二十二岁平定北境,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
然而我万万没想到,等待我的不是苏云卿温柔的笑脸,而是一封八百里加急的退婚书。
信送到我手中时,我已行至离京城不足百里的驿站。
那封信措辞文雅,字迹工整,一如苏云卿平日为人。可字里行间的冷酷,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直插我心口。
“卿本武将,吾乃文臣,文武殊途,实难相配... ...现已觅得淑女,不日成婚,望将军另择良配,各自安好。”
我捏着信纸,指节泛白。
“不可能。”我喃喃自语,“这绝不是苏云卿会说的话。”
三年前那个在梅树下红着脸对我说“我等你”的少年,怎么会写出如此绝情的文字?
“将军,还有一封信。”亲兵又递上一封火漆封口的信,“是长公主府送来的,送信的人说务必亲交将军。”
我拆开信,长公主龙飞凤舞的字迹跃然纸上:
「清歌吾友:此事我本不该多言,但思虑再三,实在不能瞒你。近日我在南风馆数次见到一个极似苏云卿的身影,虽不敢确定,但... ...你回京后,务必先来我府上一趟。」
南风馆?
那个京城最有名的小倌馆?
我猛地站起身,面前的桌案应声而裂。
“将军!”帐外守卫的亲兵闻声冲入,手按剑柄,“有何变故?”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怒火与不安。
“点齐亲兵,随我轻装简行,先行返京。”我沉声下令。
“将军,这是为何?”秦风不解。
“去抢个人。”我咬牙道。
众将面面相觑,陆明远轻咳一声:“将军,可是为了苏状元?”
“是又如何?”
“末将以为,若苏状元真已变心,强求无益。”
我冷笑一声:“他变没变心,我要亲眼见了才知道。若是有人逼他... ...”
我没有说完,但眼中杀气已说明一切。
我们连夜启程,在天亮时分抵达京城。
令我意外的是,太子竟亲自在城门口迎接。
“沈将军一路辛苦,”太子笑容温和,“孤在府中备下宴席,为将军接风洗尘。”
我急于寻找苏云卿,哪有心思应付他:“殿下美意,末将心领。只是末将尚有要事在身,改日再登门谢罪。”
太子却不退让:“将军可是要去寻苏状元?”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孤知将军心急,但此事牵涉甚广,不如先至府中一叙,孤自有消息相告。”
我眯起眼,打量着这位以仁厚著称的储君。
他知道了什么?
“既然如此,末将恭敬不如从命。”
我命秦风带亲兵在城外驻扎,只带陆明远和几个贴身侍卫随太子入城。
京城街道依旧繁华,可我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路人们见到我的队伍,纷纷避让,眼神闪烁。
更奇怪的是,当我问起苏云卿的住处时,太子面露难色:“苏状元数月前就已搬出旧宅,如今下落... ...孤也不甚清楚。”
我心中疑云更甚。
辞别太子后,我直奔苏府旧宅,果然见大门紧闭,门前落叶堆积,显然已久无人居。
我敲开隔壁府门,那家人一见是我,脸色顿变,连连摆手说不知情,随即重重关上门。
这不对劲。
苏云卿在京中人缘极好,邻里对他评价极高,怎会如此避之不及?
“将军,现在去哪?”陆明远问。
我攥紧缰绳,脑海中浮现长公主信中所言。
“去南风馆。”
陆明远倒吸一口凉气:“将军,那地方... ...”
“正因那不是他该在的地方,我才更要去看看。”
南风馆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街市,白日里门庭冷落。我径直闯入,惊得老鸨连滚带爬地迎上来。
“这位... ...将军,咱们这儿白日不接待客人...”
“我找个人。”我冷冷道,“苏云卿可在你这儿?”
老鸨脸色骤变:“将军说笑了,苏状元何等人物,怎会在我这种地方...”
我懒得与她废话,直接带人搜查。然而找遍整个南风馆,也不见苏云卿踪影。
就在我准备离开时,在回廊拐角处撞见一个被人纠缠的清倌。
那身影,与苏云卿有七分相似。
我心头一紧,快步上前:“住手!”
那几个纨绔子弟见是我,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了。
那清倌转过身,向我行礼:“多谢将军相助。”
他不是苏云卿,虽容貌清秀,却少了几分苏云卿特有的书卷气。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小人墨书。”
他举止得体,不卑不亢,让我不由得想起当年的苏云卿。
“为何在此?”
他苦笑道:“家道中落,欠下巨债,不得已沦落至此。”
我心生怜悯,取出银票为他赎身,又安排他暂住客栈。
“将军大恩,墨书没齿难忘。”他深深一揖。
我摆摆手,心思早已飞向别处。
苏云卿,你到底在哪里?
当夜,太子府宴席。
我本不想出席,但太子派人传话,说有关苏云卿的消息相告。
宴席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太子与宾客言笑晏晏,我却如坐针毡。
“殿下,您说有关苏云卿的消息...”我忍不住开口。
太子笑了笑,摆手示意乐师上前:“将军稍安勿躁,先欣赏一曲。”
帘幕后人影晃动,一名抱着古琴的男子缓步走出。
他身着素白长衫,面容被半张银面具遮盖,只露出紧抿的唇和线条优美的下颌。
然而只一眼,我就认出了他。
苏云卿。
即便遮住了面容,即便他周身气质已变得冷寂疏离,我也绝不会认错。
那是刻在我骨子里的人。
他席地而坐,修长手指轻拨琴弦。乐声流淌而出,凄清婉转,如泣如诉。
我怔怔地望着他,几乎无法呼吸。
三年前,他也是这样在御前抚琴,一曲《凤求凰》惊艳四座。先帝大悦,亲点他为状元。
那时的他,眉目如画,意气风发,何等耀眼。
怎会... ...怎会沦为权贵宴席上的乐伎?
一曲终了,满堂喝彩。
太子抚掌笑道:“好!玉郎琴艺越发精进了。”
玉郎?
我心头一刺。
座上宾客开始向苏云卿掷赏钱,金银落在琴旁,他却恍若未闻,只静静抱着琴。
吏部尚书之子刘文昌摇摇晃晃地起身,端着酒杯走向苏云卿:“玉郎,给小爷斟酒。”
苏云卿不动。
“聋了吗?”刘文昌伸手欲抓他衣领。
电光火石间,我已拔剑出鞘。
剑尖直指刘文昌咽喉,再进半寸就能取他性命。
满堂寂静。
我盯着苏云卿,声音嘶哑:“你... ...为何在此?”
他缓缓抬头,面具下的眼睛空洞无物:“这位将军,认错人了吧?”
“苏云卿!”我几乎咬碎银牙。
他轻轻笑了:“小人玉郎,不是什么苏状元。”说着,他弯腰拾起地上的金银,动作熟练得令人心疼,“将军若愿意,也可赏小人几分银钱。”
我认识的苏云卿,是那个宁可饿死也不食嗟来之食的傲骨书生。
是什么样的折磨,将他的铮铮铁骨尽数打断?
刘文昌趁我分神,突然发难,一把扯下苏云卿的面具。
面具落地,发出清脆声响。
露出那张我朝思暮想的脸。
只是原本温润的眉眼如今写满沧桑,左颊上一道狰狞伤疤从眼角延伸至下颌。
满座哗然。
“真是苏状元!”
“啧啧,可惜了这张脸...”
“听说得罪了二皇子,才落得这般下场...”
我怔怔地看着他脸上的伤疤,心如刀绞。
苏云卿却浑不在意,继续低头捡钱,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羞辱。
刘文昌得寸进尺,伸手捏住苏云卿的下巴:“既然摘了面具,就别端着了,给爷笑一个...”
话音未落,我的剑已抵在他颈间,划出一道血痕。
“太子的宴席,本不该见血。”我冷冷道,目光扫过全场,“但谁再敢碰他一下,我不介意让这喜庆宴席变丧礼。”
满堂宾客噤若寒蝉。
太子这才起身打圆场:“沈将军息怒,刘公子喝多了。”他转向苏云卿,“玉郎,你先退下。”
苏云卿躬身行礼,抱起琴准备离开。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跟我走。”
他试图挣脱,奈何力气不济。
“将军请放手,”他声音平静无波,“小人卑贱之躯,不敢玷污将军。”
我手上力道加重,一字一顿:“苏、云、卿,你看清楚,我是沈清歌!我回来了!”
他终于抬眼看我,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情绪,快得让我几乎以为是错觉。
“将军认错人了。”
他仍是这句话。
太子走上前,低声道:“沈将军,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若真在意他,孤可安排你们单独相见。”
我盯着苏云卿,他垂眸不语,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良久,我缓缓松开手。
“好。”
我倒要看看,这京城之中,究竟是谁敢动我沈清歌的人。
又是谁,将他逼至如此境地。
无论是谁,我必让他付出代价。
夜已深,太子府的偏殿内烛火摇曳。
我坐在窗前,望着窗外那轮明月,脑海中全是三年前的画面。
那时的苏云卿,还是那个名动京城的状元郎。
那年春闱放榜,新科进士游街。我正巧从边关回京述职,骑着马在人群中穿行。
“快看!那就是苏状元!”人群中爆发出欢呼。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红袍的年轻男子骑在马上,面容清俊,眉眼含笑。春风拂过,吹起他鬓边碎发,也吹动了不知多少闺中少女的芳心。
我向来不喜这些文弱书生,正欲策马离开,却听他在人群中高声说道:“诸位谬赞了,云卿不过侥幸。真正该受敬重的,是那些戍守边关、保家卫国的将士。”
这话让我不由得驻足。
那夜宫中设宴,我因军功受封镇北将军,奉命出席。
宴席上,一群老臣对我这个女将指指点点,说什么“女子领兵有违祖制”。
我正要发作,却见苏云卿站起身,向皇上行礼:“陛下,臣以为不然。沈将军十三岁随父戍边,十五岁独守孤城七日不退,十七岁率三千铁骑破敌三万。此等将才,岂因男女之别而弃之?”
他引经据典,从妇好说到平阳昭公主,说得那些老臣哑口无言。
我端着酒杯走到他面前:“苏状元方才一番话,沈清歌铭记于心。”
他微微一笑,眉眼如画:“苏某不过实话实说。”
后来我们溜出宴席,在御花园的梅林中散步。
“将军似乎不喜这样的场合?”他问。
“虚与委蛇,不如在战场上痛快。”我摘下一朵红梅把玩,“倒是苏状元,方才在殿上为我说话,不怕得罪那些老臣?”
“真理在前,何惧之有?”他神色坦然,“况且...”
“况且什么?”
他耳根微红,别开脸:“况且苏某觉得,将军这样的女子,比那些只会吟风弄月的闺秀有趣得多。”
我忍不住笑出声,将手中的红梅别在他衣襟上:“苏状元也很是有趣。”
月光下,他的脸更红了。
那之后我们时常相约,有时在城郊骑马,有时在茶楼听书。他总说想听边关的故事,我便讲给他听。
“等我这次平定北境,就回京向皇上请旨...”有一次,我握着他的手说。
他却轻轻摇头:“不必请旨。若你愿意,等我攒够聘礼,自会上门提亲。”
出征前夜,我翻墙进了状元府。
他正在书房读书,见我来了,又惊又喜:“清歌?你怎么...”
“明日就要出征了,来跟你道别。”我凑近他,“苏云卿,等我回来,你就娶我好不好?”
他怔住了,烛光下眼眸明亮如星。
“好。”他轻声应道,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放入我手中,“这是我娘留下的,说要给未来的儿媳。”
我接过玉佩,触手温润。
“等我回来。”
第二日大军出征,我在城下等了许久,都不见他来。
就在我失望之际,忽然听见有人喊:“将军,回头看!”
我回头望去,只见他一身红衣站在城楼上,朝我挥手。
后来我才知道,那夜我离开后,他激动得一夜未眠,天没亮就去了城楼,在那里等了整整三个时辰。
“将军?”陆明远的声音将我从回忆中拉回。
“查到了吗?”我收敛心神。
“苏府确实出事了。”陆明远神色凝重,“三个月前,苏大人因卷入科举舞弊案被罢官,苏府被查抄。苏状元他...据说在狱中受了刑,脸上留了疤。”
我攥紧拳头:“谁做的?”
“表面上是吏部刘尚书主审,但背后...似乎有二皇子的影子。”
二皇子。
那个与太子争储多年的贵妃之子。
“还有,”陆明远压低声音,“太子府上的眼线传来消息,苏状元不是自愿留在太子府的。”
我猛地站起身:“备马。”
“将军要去哪?”
“太子府。”
太子府的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个小太监引我入内。
“将军请随我来,殿下在书房等候。”
书房内,太子正在批阅奏折,见我来了,屏退左右。
“孤知道将军会来。”他放下笔,“是为了苏状元的事吧?”
“殿下明知故问。”我在他对面坐下,“苏云卿为何会在太子府?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太子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
据太子所说,苏云卿因父亲卷入科举舞弊案受到牵连,在狱中受尽折磨。是太子偶然得知此事,将他救出。
“那他脸上的伤...”
“是在狱中留下的。”太子摇头叹息,“孤找到他时,他已是奄奄一息。太医说,他身上的伤能治好,但心里的伤...”
“所以他真的...失了记忆?”
“倒也不是完全失忆。”太子斟酌着用词,“他似乎记得一些事,但又很混乱。而且...他似乎很抗拒想起过去。”
我沉默片刻:“我要带他走。”
“不可。”太子立即反对,“将军刚回京,不知如今朝中局势。二皇子一直想拉拢你,若他知道你在意苏状元,必定会加以利用。”
“我沈清歌从不怕这些。”
“但苏状元怕。”太子直视我的眼睛,“将军可知道,他为何甘愿留在孤这里做一个乐师?”
我怔住了。
“因为他知道,只有孤这里,二皇子不敢轻易动他。”太子缓缓道,“他也知道,若他跟你走,必定会成为你的软肋。”
我的心猛地一沉。
原来他不是不愿相认,而是不能。
“让...让我见见他。”我的声音有些沙哑,“单独见一面。”
太子沉吟片刻,终是点头:“好,但请将军记住,切莫冲动。”
我在偏厅等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门被轻轻推开。
苏云卿站在门口,依旧穿着那身素白长衫,脸上戴着面具。
“将军找我?”他的声音平静无波。
我走上前,伸手想碰触他的面具,却被他避开。
“将军请自重。”
“苏云卿,这里没有外人。”我盯着他的眼睛,“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他垂下眼眸:“小人不知将军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我从怀中取出那枚玉佩,“那这个呢?你说这是你娘留给未来儿媳的,你也不记得了?”
他身形微颤,却仍不抬头。
“苏云卿!”我忍不住提高声音,“看着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终于抬起头,面具下的眼睛闪过一丝痛楚。
“将军何必执着于一个已死之人?”
“你明明还活着!”
“苏云卿已经死了。”他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死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现在的我,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
我心头剧痛,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肩膀:“是谁?是谁把你害成这样?”
他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清歌,放手吧。”
这一声“清歌”,让我瞬间红了眼眶。
“三年了,我每天都在想你。”我声音哽咽,“你说过会等我回来,你说过要娶我的...”
他闭上眼,长叹一声:“那时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如今的你我,早已不是当年那般模样。”
“在我心里,你从未变过。”
他苦笑着摇头:“你看到的只是表象。清歌,有些事...不知道反而是一种幸福。”
我还想再问,他却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太子殿下仁厚,给我安身之所。将军若是念及旧情,就请...忘了我吧。”
说罢,他转身离去,背影决绝。
我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现在将军明白了?”太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不,我更不明白了。”
“什么意思?”
“若他真的心灰意冷,为何还要戴着面具?”我缓缓道,“若他真的想让我死心,为何不彻底装作不认识我?”
太子怔住了。
“他在隐瞒什么。”我笃定道,“而我要查清楚真相。”
是夜,我换上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潜入太子府。
白日的谈话让我更加确信,苏云卿一定在隐瞒什么。而真相,很可能就藏在他的住处。
凭着记忆,我找到了太子府后院的乐师居所。这里很是僻静,只有几间简陋的屋舍。
苏云卿的屋子还亮着灯。
我伏在屋顶,轻轻掀开一片瓦。
屋内,苏云卿正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本书,却久久没有翻页。
烛光下,他没有戴面具,那道伤疤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放下书,走到窗边。
“既然来了,就进来吧。”
我一惊,以为被他发现了。正要现身,却见另一个身影从暗处走出。
那人穿着斗篷,遮住了面容。
“东西带来了吗?”苏云卿问。
那人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这是你要的。主人让我提醒你,别忘了约定。”
苏云卿接过信封,声音冰冷:“告诉你的主人,我自有分寸。”
“最好如此。”那人冷笑一声,“别忘了,你的父亲还在我们手上。”
我心中一震。
苏大人还活着?
那人离开后,苏云卿在窗前站了许久。月光照在他脸上,我看到他眼中深沉的痛楚与挣扎。
终于,他转身回到桌前,提笔写信。
写完后,他将信折好,塞进窗缝的一个暗格里。
我默默记下位置,继续观察。
他吹灭蜡烛,和衣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显然无法入眠。
后半夜,我悄悄潜入他的房间,取走了那封信。
回到住处,我迫不及待地展开信纸。
上面只有寥寥数语:
「父亲安好?清歌已归,望勿伤她。科举案证据在城南旧宅,若我死,必公之于众。」
信没有署名,也没有收信人。
但意思再明白不过:有人用苏大人的性命威胁苏云卿,而苏云卿手中握有对方的把柄。
这个“对方”,极有可能就是二皇子。
因为科举案的主审,正是二皇子的亲信刘尚书。
我将信纸凑到灯下仔细查看,在纸张边缘发现一个极小的印记——一朵梅花。
这是...长公主府的标记?
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妹妹,也是我自幼的挚友。她向来不参与朝政,怎会卷入此事?
天刚蒙蒙亮,我就策马直奔长公主府。
长公主见到我,屏退左右,拉着我的手急切地问:“见到他了?他怎么样?”
我看着她,忽然明白了什么:“你早就知道?”
她叹了口气:“清歌,此事牵连甚广,我本不想将你卷进来...”
“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长公主一直在暗中调查科举舞弊案。她发现此案背后牵扯到二皇子结党营私、买卖官职的勾当。
“苏大人是无意中发现了证据,才被陷害入狱。”长公主道,“苏云卿为了救父亲,不得不配合二皇子。但他在入狱前,将关键证据交给了我保管。”
“那他现在为何在太子府?”
“是我安排的。”长公主压低声音,“太子与二皇子势同水火,只有太子能护他周全。但二皇子用苏大人的性命相要挟,苏云卿不得不假装失忆,配合他们演戏。”
我恍然大悟:“所以他故意对我冷漠,是怕二皇子对我不利?”
“正是。”长公主点头,“二皇子一直想拉拢你,若知道你在意苏云卿,必定会加以利用。”
我握紧拳头,心中既痛又暖。
这个傻子,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想着一个人扛下所有。
“证据在哪里?”我问。
“在城南的一处隐秘宅院。”长公主取出一把钥匙,“但我的人发现,那里近日有不明身份的人出入,怕是已经暴露了。”
我接过钥匙,眼神坚定:“我去取。”
“太危险了!”
“再危险,也比不上他在狱中受的苦。”我站起身,“况且,我沈清歌什么时候怕过危险?”
正要离开,长公主忽然叫住我:“清歌,还有一事...”
“什么?”
她神色复杂:“苏云卿脸上的伤...不是二皇子的人做的。”
我愣住:“那是谁?”
“是他自己。”长公主轻声道,“他说...这样你就不会认出他了。”
我怔在原地,心如刀割。
那个曾经连衣裳沾了灰尘都要立即换下的贵公子,竟然亲手毁了自己的容貌。
只是为了保护我。
“这个傻子...”我喃喃道,眼中已有泪意。
但我很快擦干眼泪,目光重新变得坚毅。
既然知道了真相,我就绝不会再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一切。
二皇子,刘尚书...所有伤害过他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城南旧宅隐在一条僻静小巷深处,青苔爬满墙垣,朱漆大门斑驳脱落。
我换上便装,绕到宅院后墙。长公主说得没错,这里确实有人暗中监视。两个穿着寻常布衣的汉子守在巷口,眼神锐利,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兵器。
翻身入院,宅内积满灰尘,却有几处脚印清晰可见——有人先我一步来过了。
按照长公主给的线索,我在书房找到暗格。机关启动的瞬间,我侧身闪到门后——果然,三支淬毒的短箭从暗格中射出,钉在对面的墙上。
暗格里空空如也。
证据已经被取走了。
我心头一沉,正欲离开,忽然瞥见墙角有一片不起眼的碎布。捡起来细看,是官服的料子,上面还沾着些许墨迹。
回到将军府,我立即召来陆明远。
“查查最近有哪些官员去过城南一带,特别是与二皇子走得近的。”
陆明远领命而去,我则对着那块碎布出神。墨迹很新,带着特有的松烟墨香气——这是翰林院专用的墨。
翰林院...苏云卿曾经任职的地方。
“将军,”秦风快步进来,“太子府送来请帖,说是明日赏花宴,请务必出席。”
我接过烫金请帖,心中冷笑。这赏花宴是假,试探是真。
次日,太子府花园内百花争艳,宾客如云。我一眼就看见坐在角落的苏云卿,他依旧戴着面具,独自抚琴。
二皇子也在场,端着酒杯向我走来:“沈将军,久仰大名。”
我淡淡回礼:“殿下谬赞。”
“将军可知,”他压低声音,“苏状元在狱中时,可是受了不少苦。若不是太子殿下‘及时’相救,恐怕...”
我握紧酒杯,面上不动声色:“殿下想说什么?”
“孤只是为将军不值。”二皇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云卿,“为了一个背信弃义之人,何必呢?”
这时,刘尚书之子刘文昌端着酒晃过来,故意撞向苏云卿。酒水泼了他一身,琴也摔在地上。
“哎呀,不好意思。”刘文昌假意道歉,脚下却狠狠踩在琴上。
苏云卿垂眸不语,默默捡起摔坏的琴。
我正要上前,却见二皇子抢先一步:“刘公子,何必与一个乐师计较?”
他扶起苏云卿,动作看似温和,手指却暗中用力,掐得苏云卿微微蹙眉。
这一幕让我瞬间明白了——二皇子是在演戏,演一出仁慈主子的戏码给众人看。而苏云卿,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
“殿下真是仁厚。”我缓步上前,故意提高声音,“不过臣听说,苏状元脸上的伤,是在狱中留下的。不知是哪个狱吏如此大胆,敢对朝廷命官用刑?”
二皇子脸色微变:“此事孤定会彻查。”
“何须彻查?”我轻笑,“臣这里刚好有些线索。”
我取出那块碎布:“这是在城南旧宅找到的,应该是某个官员不慎留下的。看这料子和墨迹,像是翰林院的人。”
二皇子眼神骤冷,刘文昌更是面色惨白。
宴会不欢而散。
当晚,陆明远带回消息:“查到了,是翰林院侍讲李大人。他是刘尚书的门生,最近常去城南。”
“备马,去李府。”
李府书房灯火通明,李大人正在焚毁文书。见我们闯入,他吓得瘫软在地。
“将军饶命!下官...下官都是奉命行事!”
“奉谁的命?”我剑尖直指他咽喉。
“是、是刘尚书!他让下官去城南旧宅取一样东西,说事关重大...”
“东西呢?”
“已经交给刘尚书了...”李大人瑟瑟发抖,“不过下官留了个心眼,抄录了一份副本。”
他颤巍巍地从书架暗格中取出一本账册:“这上面记录着科举买卖官职的明细,还有...还有二皇子收受的贿赂。”
我翻看账册,越看越心惊。不仅科举舞弊,连军粮采买、边境贸易都有染指。
“将军,”李大人突然跪地磕头,“下官愿作证,只求将军保下官全家性命!”
我收起账册,心中已有计较。
二皇子,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第六章:生死相随
带着账册和李大人的供词,我连夜求见皇上。
养心殿内,皇上看着账册,脸色越来越沉。
“这些都是真的?”
“人证物证俱在。”我跪地禀报,“儿臣恳请父皇严查此案,还苏家一个清白。”
皇上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朕知道了。你先退下,朕自有主张。”
三日后,圣旨下:刘尚书罢官下狱,二皇子禁足府中。苏大人官复原职,苏云卿...却依旧没有消息。
我再次来到太子府,却被告知苏云卿已经离开。
“他去哪了?”
太子摇头:“孤也不知。他只说有事要办,留下一封信给你。”
信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城南梅林,不见不散。」
那是我们曾经最爱去的地方。
我策马出城,心中隐隐不安。这一切太顺利了,顺利得反常。
梅林依旧,落英缤纷。苏云卿站在梅树下,没有戴面具。
见到我,他微微一笑:“你来了。”
“你的脸...”我注意到他脸上的伤疤淡了许多。
“易容而已。”他轻声道,“为了瞒过二皇子的眼线。”
原来他早就与长公主设下此局,假意投诚,实则收集证据。脸上的伤是假的,失忆是假的,连那份退婚书...也是假的。
“为什么瞒着我?”我又气又心疼。
“二皇子在军中也有眼线,若你知情,必定露出破绽。”他握住我的手,“清歌,对不起...”
就在这时,破空之声骤响。
“小心!”苏云卿猛地推开我,一支弩箭擦着他的手臂飞过。
数十个黑衣人从林中冲出,刀光凛冽。
“是二皇子的死士!”我拔剑迎敌,“他狗急跳墙了!”
刀剑相交,血光飞溅。我护着苏云卿边战边退,奈何对方人数太多,渐渐被逼到悬崖边。
“沈清歌,”为首的黑衣人冷笑,“放下兵器,或许能留个全尸。”
我将苏云卿护在身后:“做梦。”
混战中,一支冷箭直取我后心。苏云卿眼疾手快,转身替我挡下这一箭。
“云卿!”
鲜血从他胸口涌出,染红了素白衣衫。
“走...”他推我,“别管我...”
我红了眼,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杀出一条血路。正当我以为脱险时,地面突然塌陷——是陷阱!
坠落的那一刻,我紧紧抱住苏云卿,用身体护住他。
再醒来时,我们在一个山洞里。苏云卿躺在我身边,脸色苍白,箭还插在胸口。
“清歌...”他虚弱地睁开眼,“你没事吧...”
“别说话。”我撕下衣襟为他包扎,“撑住,援军很快就到。”
他握住我的手,指尖冰凉:“有句话...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不许胡说!”我声音哽咽,“你答应过要娶我的,不能反悔...”
他微微一笑,眼中星光点点:“好...不反悔...”
洞外传来脚步声,我握紧剑,却听见秦风的声音:“将军!你们在哪?”
得救了。
苏云卿伤得很重,太医说箭尖离心脏只有一寸。
我在他床前守了三天三夜,直到他脱离危险。
这期间,朝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二皇子谋反证据确凿,被废为庶人,终身圈禁。刘尚书等一干党羽问斩的问斩,流放的流放。太子监国,励精图治。
苏大人官复原职的那天,亲自来将军府道谢。
“沈将军,”他老泪纵横,“若不是你,苏家就要蒙受不白之冤啊...”
我看着床上仍在昏睡的苏云卿,轻声道:“这是我该做的。”
一个月后,苏云卿伤势渐愈。皇上特意在宫中设宴,为我们赐婚。
宴席上,皇上亲自举杯:“沈将军平定北境,又揭发逆党,功在社稷。苏状元忍辱负重,忠贞不渝。今日朕为你们赐婚,成就一段佳话。”
群臣纷纷道贺,唯有太子神色复杂。
散席后,太子单独找到我:“清歌,你可想好了?”
我点头:“三年前就想好了。”
他长叹一声:“孤原本...也罢,祝你幸福。”
大婚当日,十里红妆。我凤冠霞帔,他红衣骏马,一如三年前初见时的模样。
洞房花烛夜,他轻轻掀开我的盖头,眼中满是温柔。
“清歌,我终于娶到你了。”
我笑着取出那枚玉佩:“物归原主。”
他却将玉佩重新系在我腰间:“这是我娘的遗物,说要给苏家的媳妇。现在,它是你的了。”
红烛摇曳,他低头吻住我,气息交融。
“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他在我耳边轻语。
我环住他的脖颈,眼角有泪,嘴角却带着笑:“值得。”
窗外明月皎洁,一如三年前那个定情的夜晚。
这一次,我们再也不会分离。
大婚后的日子平静而美好。我们在京城置办了宅院,苏云卿重回翰林院任职,我则接手了京畿卫戍的职务。
表面上,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多年的军旅生涯让我保持着警惕——朝堂上的风波从未真正平息。
这日下朝后,皇上单独留下我。
“清歌,北境传来消息,匈奴新单于即位,有意与我朝修好。”皇上将一封密奏推到我面前,“朕想派使团前往,你可有人选推荐?”
我仔细阅读密奏,心中盘算。匈奴内部主战派与主和派争斗激烈,此时出使风险极大。
“臣以为,苏云卿可担此任。”我沉吟道,“他精通匈奴语言习俗,又曾参与边境贸易谈判,是最合适的人选。”
皇上颔首:“朕也如此认为。只是...此行凶险,你可舍得?”
“为国效力,义不容辞。”我坦然道,“况且,臣相信他的能力。”
回到府中,我将此事告知苏云卿。他沉思片刻,握住我的手:“你举荐我,可是另有打算?”
我微微一笑:“果然瞒不过你。匈奴内部不稳,我收到密报,二皇子的余孽可能借机生事。明面上是议和,实则需要你暗中调查。”
他点头:“我明白了。”
三日后,使团出发。我亲自送他到城外,将一枚特制的信号弹塞入他手中:“若有危险,立即发射。北境驻军见信号,会即刻救援。”
他轻吻我的额头:“放心,等我回来。”
然而一个月后,使团传回的消息却令人不安——议和进展顺利,但苏云卿在信中暗示,发现了二皇子旧部与匈奴勾结的证据。
“将军,”陆明远匆匆来报,“我们在边境的暗哨发现一队形迹可疑的人马,正在往匈奴王庭方向移动。”
我展开地图,手指划过边境线:“传令北境驻军,加强巡逻。再派一队精锐,暗中保护使团。”
又过了半月,匈奴王庭突然传来急报:使团遇袭,苏云卿下落不明。
我当即请命:“臣愿率兵前往救援。”
皇上准奏,但提醒道:“清歌,你如今是京畿守将,不可擅离。朕另派他人...”
“陛下,”我跪地恳求,“苏云卿不仅是朝廷命官,更是臣的夫君。于公于私,臣都必须亲自前往。”
皇上长叹一声:“准。”
我带着三千轻骑,日夜兼程赶往北境。
边关的风沙依旧,却比三年前更加肃杀。匈奴各部表面臣服,暗地里却蠢蠢欲动。
“将军,前方就是使团遇袭的地点。”秦风指着远处的山谷。
山谷中一片狼藉,车马残骸散落四处,却不见一具尸体。
“清理得很干净。”我蹲下身,捡起一片染血的碎布,“是云卿衣袖的料子。”
陆明远从废墟中找到一个腰牌:“是二皇子府上的令牌。”
果然是他们!
“将军,发现一个幸存者!”士兵押着一个受伤的匈奴人过来。
那人惊恐地看着我们,用生硬的汉语说:“是、是你们中原人自己内斗...不关我们的事...”
“说清楚!”我剑尖抵住他咽喉。
“那晚来了两队中原人,一队保护使团,一队要杀人...他们打起来的时候,有个白衣文官趁乱跑了...”
白衣文官...是云卿!
“往哪个方向跑了?”
“北、北面的死亡沙漠...”
我倒吸一口凉气。死亡沙漠环境恶劣,无人能独自穿越。
“整顿兵马,立即出发!”
我们在沙漠边缘找到了苏云卿留下的记号——一枚系在枯树上的玉佩,正是我送他的那一枚。
“他还在等我们。”我握紧玉佩,心中升起希望。
深入沙漠第三天,我们终于在一处绿洲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苏云卿。他浑身是伤,却紧紧护着一个木匣。
“清歌...”见到我,他虚弱地笑了,“我知道你会来...”
随行军医赶紧为他诊治。我打开木匣,里面是二皇子余党与匈奴勾结的密信,还有一份名单。
“他们想借匈奴之手复辟。”苏云卿气息微弱,“我在使团中发现了内奸...”
话音未落,营地外突然响起警哨。
“敌袭!”
夜色中,无数黑影从沙丘后涌出,将我们团团围住。
“是匈奴骑兵和...中原士兵!”秦风惊呼。
我拔剑出鞘,护在苏云卿身前:“果然有内奸。”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敌阵中响起:“沈将军,别来无恙?”
刘文昌骑着马缓缓走出,他身后是黑压压的匈奴骑兵。
“没想到吧?”他得意地笑,“二殿下虽然倒了,但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
我冷笑:“就凭你们这些乌合之众?”
“当然不止。”他挥手,几个士兵押着被绑的使团成员走出,“若不想他们死,就交出名单。”
苏云卿挣扎着站起身:“名单在我这里,放他们走。”
“云卿!”我急道,“不可!”
他对我使了个眼色,缓缓向前走去。就在接近刘文昌的瞬间,他突然发难,夺过身旁匈奴士兵的刀,架在刘文昌脖子上。
“都别动!”他厉声喝道。
场面顿时混乱。我趁机下令进攻,两军混战在一起。
沙尘飞扬,血染黄沙。我护在苏云卿身边,与他背对背迎敌。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并肩作战吗?”他忽然问。
我笑了:“当然记得。”
那是三年前的一个夜晚,我们遭遇匈奴偷袭。那时他还是个文弱书生,却执意要与我共同抗敌。
“这次我不会再拖你后腿了。”他手中长剑舞动,招式凌厉。
原来这三年来,他一直在暗中习武。
激战正酣,远处突然传来号角声——北境驻军的援兵到了!
刘文昌见大势已去,想要逃跑,被我一箭射中大腿,生擒活捉。
战后清点,我们损失了五百将士,但全歼了叛军和匈奴骑兵。
“这份名单上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苏云卿将木匣交给我。
我点头,望向京城方向:“是时候彻底清算了。”
我们押着俘虏返回京城,朝野震动。
皇上亲自审理此案,名单上的官员一个个落网。牵涉之广,令人咋舌。
“真没想到,连兵部侍郎都是二皇子的人。”长公主叹息道。
我看着牢房中神情癫狂的刘文昌,心中并无快意,只有沉重。
这场权力斗争,牺牲了太多无辜的人。
苏云卿的伤势渐渐好转,但留下了咳疾的毛病。太医说是沙漠中受了风寒,需要好生调养。
这日下朝,皇上将我们召至御书房。
“此次平定叛乱,你们夫妻功不可没。”皇上欣慰地看着我们,“想要什么赏赐?”
我与苏云卿对视一眼,齐齐跪地:“臣别无他求,只愿边境永固,百姓安康。”
皇上大笑:“好!好!不过赏还是要赏的。苏爱卿升任礼部尚书,沈将军晋封镇国公,世袭罔替。”
封赏的消息传出,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但我们都以苏云卿需要静养为由,婉拒了大部分宴请。
夜深人静时,苏云卿常从噩梦中惊醒,浑身冷汗。我知道,那些经历给他留下了太深的阴影。
“又梦见了?”我轻拍他的背。
他靠在我肩上,声音沙哑:“清歌,有时候我在想,若是当年没有那些变故,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我握住他的手:“无论经历什么,我们终究在一起了。”
他沉默片刻,忽然道:“我想辞官。”
我怔住了:“为什么?你刚升任尚书...”
“经过这些事,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名利权位都是过眼云烟,我只想与你平静相守。”
我理解他的选择。朝堂纷争让我们都疲惫不堪。
三日后,苏云卿上书请辞。皇上再三挽留,见他心意已决,最终准奏,但仍保留了他翰林院学士的虚衔,以便随时咨询。
离开京城那日,长公主来送我们。
“真舍不得你们走。”她红着眼圈。
我笑着拥抱她:“随时欢迎你来江南做客。”
是的,我们决定定居江南。那里没有边关的风沙,没有朝堂的纷争,只有小桥流水,杏花春雨。
江南的春天来得特别早。桃花盛开的时候,我诊出了身孕。
苏云卿欣喜若狂,整日围着我转,生怕有半点闪失。
“我又不是瓷娃娃。”我哭笑不得。
他却认真道:“在我心里,你比瓷娃娃还要珍贵。”
我们住在太湖边的一个小院里,推开窗就能看见烟波浩渺的湖面。苏云卿在院子里种满了梅花,说是要弥补错过的那些年。
偶尔有故人来访,带来京城的消息。太子顺利继位,推行新政,国泰民安。北境匈奴内乱,数年内无力南侵。
一切都很好。
深秋时节,我们的孩子出生了,是个漂亮的女儿。苏云卿抱着她,笑得像个孩子。
“给她取个名字吧。”我说。
他想了想:“叫安宁如何?愿她一世安宁。”
我点头:“好。”
小安宁满月那天,长公主特意从京城赶来,还带来了皇上御笔亲书的匾额——「一世长安」。
“这是皇兄对你们的祝福。”长公主笑着说。
夕阳西下,宾客散去。我靠在苏云卿肩头,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儿。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他忽然问。
“当然。”我微笑,“那时你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状元郎。”
“而你已经是战功赫赫的女将军了。”他轻抚我的发丝,“那时我就想,这个女子真特别。”
“特别在哪里?”
“特别到让我一见倾心,特别到让我愿意放弃一切。”
我抬头看他,在他眼中看到了完整的自己。
岁月静好,莫过如此。
窗外,最后一抹晚霞染红了天际。太湖上渔歌唱晚,炊烟袅袅。
我们相视一笑,十指相扣。
这一生,风雨过后,终见彩虹。
来源:橘子看故事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