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摄政王迎娶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之人那日,十里红妆宛如绚烂多姿的云霞,浩浩荡荡、气势磅礴地铺满了整条长街。那场面,仿佛是上天用最绚丽的色彩勾勒出的盛景,引得无数路人驻足观望,眼中满是惊叹与艳羡。
摄政王迎娶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之人那日,十里红妆宛如绚烂多姿的云霞,浩浩荡荡、气势磅礴地铺满了整条长街。那场面,仿佛是上天用最绚丽的色彩勾勒出的盛景,引得无数路人驻足观望,眼中满是惊叹与艳羡。
那锦绣华灯璀璨耀眼、光彩夺目,将满城的喜庆氛围映照得愈发浓烈醇厚,仿佛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丝丝缕缕的甜蜜与欢喜,让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我静静地站在角落,望着这热闹非凡的场景,心中五味杂陈,那股酸涩的感觉如潮水般在心底翻涌。
洞房之中,花烛高燃,那跳跃的火焰欢快地舞动着,似在诉说着新人间的浓情蜜意、缠绵悱恻。每一朵火苗的闪烁,都仿佛是他们爱情的见证,让人不禁心生羡慕。
合卺交杯之时,外面锣鼓喧天,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要冲破云霄,震得人耳膜生疼。宾客如云,纷纷前来道贺,欢声笑语回荡在府邸的每一个角落,那热闹的景象,仿佛要将整个府邸都掀翻。而我,身为这摄政王府堂堂正正的正牌王妃,却被一道冰冷无情、毫无温度的命令罚跪于祠堂那幽深、寂静之处。那一刻,我的心仿佛坠入了冰窖,寒冷与绝望如影随形。
整夜,我都只能在那冰冷坚硬的青石地面上,伴着昏暗摇曳的烛光,一遍又一遍地抄写着那繁琐冗长、令人头疼的家规。那青石地面冰冷刺骨,仿佛能将人的骨髓都冻住,每一寸肌肤与之接触,都传来阵阵寒意,如针般刺痛着我的身体。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中满是不甘与委屈,可却只能默默忍受。
烛火在风中摇曳不定,忽明忽暗,投下我孤影单薄、落寞寂寥的轮廓,好似一幅被岁月遗忘、无人问津的凄凉画卷。我望着自己的影子,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凉,仿佛自己就是这世间最孤独的人。墨迹在宣纸上缓缓晕开,如同我心头无声滴落的血痕,每一滴都饱含着无尽的委屈与哀伤。我咬着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倔强地不肯落下。
第二日清晨,晨雾还未完全散去,如一层轻柔、缥缈的薄纱,笼罩着整个府邸。那雾气朦胧而神秘,仿佛隐藏着无数的秘密。露水凝在檐角,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宛如一颗颗璀璨的珍珠,在微光的映照下闪烁着清冷的光芒。我望着那些露珠,心中不禁感叹,它们虽美丽,却如此短暂,就如同我的命运一般。
摄政王迈着闲适、从容的步伐踱步而来,他的眼神淡漠疏离、冷若冰霜,仿佛眼前之人与他并无丝毫关联,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语气冰冷地问道:“昨夜,她可曾闹?”那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让人听了心生寒意。
身旁的人赶忙躬身回道:“回王爷,王妃一整夜都跪在祠堂,未曾起身,安静得很。”那声音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一个字。
他闻言,微微一怔,那原本冷漠的脸上随即唇角轻扬,似有几分满意之色。那微微上扬的嘴角,仿佛是他对这一切的认可。声音转柔,带着一丝久违的、如同春日微风般轻柔的温存:“我已经向陛下请了旨意,你这摄政王妃的位置暂且让给依依。等她顺利诞下世子,你依旧是我的妻。”那话语,看似温柔,却如同一把利刃,刺痛着我的心。
我低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指尖也微微颤了一下,似是在做着最后的挣扎。我的内心犹如翻江倒海一般,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可最终却始终未发一言。我害怕一旦开口,所有的情绪都会如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出来。
听罢他的话,我只觉心湖如一潭死水,死寂沉沉,连一丝波澜都懒得泛起,仿佛所有的情感都已被岁月消磨殆尽。我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可那股绝望的情绪却如影随形,怎么也挥之不去。
当夜,月色惨白如霜,寒风如一把把锋利、冰冷的刀刃,穿窗而入,吹得帷帐轻轻晃动,发出沙沙的声响。那声音,仿佛是命运在对我无情的嘲笑。我独自一人,双手轻轻抚摸着尚不明显的腹部,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小小的生命,可如今却面临如此残酷的命运。我的心中充满了无奈与痛苦,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始终没有落下。
我悄然寻到了府中的医馆,医馆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那味道,苦涩而又熟悉。昏暗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斑驳的影子,仿佛是岁月留下的痕迹。药炉上煨着一碗浓黑的汤药,那苦香弥漫在狭小的屋内,让人闻之便觉心生苦涩。我望着那碗药,心中充满了挣扎与矛盾,我知道,这一碗药下去,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我颤抖着双手,缓缓捧起药碗,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仿佛在抗拒着这残酷的现实。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落在碗沿,融进那苦涩的药汁里,分不清是泪还是药,只觉满心都是绝望与无奈。
“娘没用……护不住你……来生记得寻个好人家……”我哽咽着,声音低沉而哀伤,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的心中充满了自责与愧疚,觉得自己没有能力保护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
“可要睁大眼睛,莫再看错人,误了一辈子。”我喃喃自语,仿佛在对着腹中的孩子诉说着无尽的叮嘱。我的眼神中充满了担忧与不舍,害怕孩子在未来会受到伤害。
苏瑾萱咬紧牙关,将药碗举至唇边,紧闭双眼,欲一饮而尽,结束这还未开始便已注定的悲剧。那一刻,我的心中充满了决绝,仿佛要与这残酷的命运做最后的抗争。
就在此刻——“砰”的一声巨响!那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房门被人一脚狠狠踹开,木屑飞溅,如雪花般在空中飞舞,冷风裹挟着夜气灌入室内,吹得人浑身发冷。我猛地睁开眼睛,心中充满了惊恐与疑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季寒舟伫立在那扇古朴的门口,身形略显狼狈。他的衣袍杂乱无章,像是被狂风肆意拉扯过一般,那凌乱的衣衫,仿佛是他此刻慌乱心情的写照。发丝也微微湿润,几缕碎发贴在脸颊,显然是顶着茫茫夜色,一路疾行匆匆赶来。他的脸上满是焦急与疲惫,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慌乱。
他那双眼睛赤红如血,仿佛燃烧着熊熊怒火,那怒火,仿佛要将一切都燃烧殆尽。眉宇间紧紧皱起,满是怒意与惊痛交织的复杂神情。他的眉头紧锁,仿佛有一道解不开的愁绪。
不等我从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中做出反应,他已迈开大步,如一阵疾风般冲上前来,猛地用力挥动衣袖,狠狠掀翻了那盛着药汁的药碗!那动作,充满了愤怒与决绝,仿佛要将所有的不满都发泄出来。
滚烫的药汁如决堤的洪水般泼洒而出,毫无保留地尽数倾泻在我弯曲的膝上。那带着温度的药汁迅速浸透了布料,皮肉上传来的灼痛感如针刺般尖锐,可我却好似置身于另一个世界,恍若未觉。我的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
只是冷冷地凝视着他,嗓音冷得如同寒冬里的冰凌:“你既然早已知晓一切,又何必匆匆赶来,做这多此一举之事?”我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与不屑,觉得他的出现不过是一种虚伪的表演。
她的沉默宛如一把钝刀,一下又一下,缓慢而沉重地割在他的心尖,让他的心仿佛被无数细小的针尖反复刺痛。季寒舟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好似有无数只小虫在啃噬,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仿佛有一头困兽在其中挣扎。他的脸色涨得通红,眼神中充满了痛苦与无奈。
“苏瑾萱!你竟真的如此狠心绝情?平日里任性妄为、胡搅蛮缠也就罢了,可你腹中的孩儿何其无辜,他还没有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啊!”又是“任性”,又是“胡闹”,这两个词如同魔咒一般。在他眼里,我的悲恸如同决堤的洪水,我的挣扎好似困兽的搏斗,不过是一场无理取闹、荒唐可笑的小脾气罢了。他的话语,如同一把把利刃,刺痛着我的心。
苏瑾萱忽然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倦意如潮水般涌来,倦到连心中那股恨意都提不起一丝力气去支撑。她的身体软绵绵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她的目光缓缓地、缓缓地移向他腰间——一只绣工精致细腻的香囊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摆动,香囊上绣着一个“楚”字,针脚细密得如同蚂蚁的队伍,色泽鲜亮得如同春日里盛开的花朵。那香囊,仿佛是一根刺,刺痛着她的眼睛。
喉间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苦涩,如同吞下了黄连一般,最终化作一声冷笑,那笑声中满是嘲讽与不屑。“我再狠心绝情,又怎及得上季大人这般决绝?当年那‘永结同心’的誓言,如今怕是早已被你抛到九霄云外了吧……”我的声音充满了悲愤,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倾诉出来。
他曾亲手精心雕琢一对玉佩,那玉佩质地温润如羊脂,纹路相互交织、紧密相扣,仿佛是命运的丝线将两人紧紧相连。一枚被他小心翼翼地塞进她掌心,那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另一枚则被他郑重其事地系于自己腰间,仿佛系住了他们的一生。那时的他,眼神中充满了深情与坚定,仿佛认定了彼此就是一生的伴侣。
那时他紧紧执起她的手,目光灼灼如星辰,深情地说道:“有此同心佩,便如婳儿常伴我身侧,我必定终生佩戴,永不离弃,哪怕海枯石烂。”那誓言,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可如今,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
可如今,那枚原本属于他的玉佩早已不见踪影,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我的心中充满了失落与绝望,仿佛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季寒舟顺着她的视线缓缓低头,神色骤然一滞,仿佛被人当众揭穿了秘密一般,慌乱地伸手拉过外袍下摆,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试图遮住那只显眼的香囊。“这香囊不过是替人所戴,只为帮她解忧排愁,你莫要误会了。改日我便换回玉佩,绝不食言,你且相信我。”他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中充满了慌乱与不安。
苏瑾萱静静地看着他这拙劣的掩饰,心中早已波澜不惊,仿佛一潭死水,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她那瘦弱纤细的身子,无力地倚靠在矮凳的边缘处。整个人好似一片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凛冽的风无情地卷走,消失在这茫茫天地之间。她的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毫无血色的纸张,嘴唇也失去了应有的红润,干裂且没有一丝血色。
然而,在她那深邃的眼底,却隐藏着一汪深不见底的哀伤与悲凉,仿佛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故事和痛苦。那哀伤,如同夜空中的寒星,孤独而又寂寞。
季寒舟只觉呼吸一滞,心脏猛地一紧,胸口好似被一股无形却又强大的莫名恐慌紧紧攥住。刹那间,他竟鬼使神差地生出一种错觉——她仿佛即将化作一缕轻烟,离他而去,永远地消失在这纷繁复杂的世间,再也不会回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与不舍,仿佛害怕失去最珍贵的东西。
不!这绝不可能!她是他的妻子啊,是怀着他骨肉的女人,怎么可以就这样离开呢?她只能留在他的身边,无论是今生,还是来世,亦或是永生永世,都只能与他相伴相依!愤怒与不甘的情绪,在瞬间被那如潮水般涌来的恐惧所取代。
他下意识地放柔了语气,声音近乎带着一丝祈求的意味:“孕期最忌讳的就是思虑过重,你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啊。这几日我会一直守在你的身边,寸步不离,等你平安顺利地产下孩子,往后咱们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想尽办法给你。”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希望我能原谅他。
苏瑾萱缓缓地抬起眼眸,那幽深的眸光中仿佛藏着无尽的秘密,映着他那有些模糊的倒影。她脸上的神情复杂得难以用言语形容,像是饱含着无尽的悲伤,又像是对这世间种种的嘲讽,又好似是一种彻底放下后的释然。“若是想要一生都不再与你相见……这也可以吗?”
她真的不想再被困在这座看似金玉其外,实则冷漠无情的王府之中了。也不想再面对这张曾经熟悉无比,如今却变得如此陌生的脸庞。曾经,她以为一生一世太过短暂,甚至愿意以自己的魂魄为契约,换取千世的姻缘,只愿与他长相厮守。可如今,她却唯恐那曾经的痴愿成真,害怕生生世世都与他纠缠不休,无法解脱。
八月已然步入深处,夏日的暑气渐渐消散,空气中弥漫着一丝凉爽的气息。那凉爽,仿佛是大自然对人们的馈赠。望舒居前那株历经岁月沧桑的老梧桐树,早早地褪尽了满树的绿叶。那光秃秃的树枝,仿佛是一位老人干枯的手臂,在风中颤抖着。
枯黄的叶片如同一只只失去生命的蝴蝶,纷纷扬扬地堆积在石阶之上。那落叶,仿佛是岁月的痕迹,记录着时光的流逝。偶尔有一阵微风吹过,那些枯黄的叶片便随风翻卷起来,沙沙作响,却始终不见有人前来清扫,任由它们肆意地铺满石阶。那场景,显得格外凄凉。
季府门第显赫,那朱红色的大门高大而宽阔,彰显着家族的尊贵与威严。那大门,仿佛是一道屏障,隔开了两个不同的世界。京中往来于季府的宾客络绎不绝,车水马龙,热闹非凡。那热闹的景象,与望舒居的冷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唯独望舒居门前冷冷清清,一片寂寥之景,连一个负责洒扫庭院的粗使丫鬟都未曾见到身影。那寂静,仿佛是被人遗忘的角落,充满了孤独与落寞。
“老爷心疼楚姨娘因为家中突遭变故而悲痛难安,特意将圣上赏赐下来的珍宝尽数送往朝露院,由此可见老爷对她当真是体贴入微啊。”
“不过是暂居养伤,半年光景便抬为姨娘,这般福分,可比某些年华老去、两年无所出的人强上百倍。”两名小丫鬟抱着一只杂木匣子,脚步轻佻地朝院门走来,言语间毫无忌惮。她们的脸上洋溢着得意与嘲讽,仿佛在炫耀着什么。
兰草横身拦在门外,双颊涨红:“你们是哪个院子的?竟敢如此议论主母,岂有此理!”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不满,仿佛要为自家主母讨回公道。
二人斜眼一瞥,毫不怯场,只将手中木盒往她怀里一塞,转身便走。“这是楚姨娘念着您们清苦,特意赏下来的物件。”
“望舒居多久没添新饰了?好好收着吧,别辜负人家一番‘好意’。”她们的话语中充满了讽刺与挖苦,仿佛在故意挑衅。
兰草怒不可遏,正欲追上前去理论,却被屋内一声低柔唤声叫住。她咬牙回头,眼底已蒙上一层薄雾。“奴婢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您瞧瞧送的是什么——分明就是存心羞辱!”她愤然掀开盒盖,只见一只杂色玉镯断裂成两截,静静躺在匣中。
玉碎人离,福气断绝。
这份“厚礼”所暗藏的讥讽之意,简直就像那刺眼的烈日,昭然若揭,让人无法忽视。
“由她去吧。”苏瑾萱在心底默默念叨着,神色平静如水。她只是轻轻淡淡地扫了一眼那所谓的“厚礼”,便迅速收回了目光,重新将注意力落在了手中尚未编织完成的络子上。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无奈,有失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
那络子,承载着一段特殊的回忆。去年生辰的时候,他满脸恳切,软语相求,她才答应亲手为他编织这个络子。她心里其实有些犹豫,毕竟她向来不信那些天命之说,可面对他那执拗又期待的眼神,她还是心软了。
一个向来不信天命之人,在那一天却表现得异常执拗。他非要她剪下一缕青丝,还执意要把自己的发也剪下一缕,与她的青丝一同织入络中。她当时虽然觉得有些荒唐,但还是照做了。后来她才从旁人的闲谈中知晓,他不知从何处听来了一个古方:结发为信,同心即为婚盟。原来,他心里一直盼着能与她白首不离,携手走过一生。为了这份期盼,他还亲自动手,精心雕刻了一对同心玉佩,然后将属于自己的那一枚,郑重地交到了她的手中。她接过玉佩的那一刻,心里满是感动,仿佛看到了他们美好的未来。
如今,那枚原本温润如玉的玉佩,就静静地躺在断玉的旁边,显得那么孤独,那么凄凉。苏瑾萱看着那枚玉佩,眸光微微黯淡了下来,心里一阵刺痛。她想起了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那些美好的回忆就像电影一样在她脑海中一一闪过。
兰草站在一旁,看到苏瑾萱的神情,鼻尖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心疼自家夫人,忍不住抱怨道:“宫中赏赐本就应该由夫人统一分派,她一个人独占也就算了,竟然还拿这些来折辱您……奴婢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不甘心啊!”
“老爷游猎的时候不小心误伤了她,留她在府中调养身体,这已经是老爷仁至义尽了。她不过是一个山野猎户之女,凭什么这般欺凌您啊……”兰草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话音还未落下,屋外突然传来一声重响,仿佛是什么东西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季寒舟未及卸下朝服,就大步流星地跨入了院中。他的目光一触及桌上的断镯,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乌云密布。
“依依怕你心中不悦我将赏物全数赐她,特地将出嫁前最珍爱的首饰送来给你,你就是这样对待她的诚意的?”季寒舟的声音低沉而愤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自幼锦衣玉食,什么稀罕物没见过,偏要争这几根簪子、几副耳坠?”他的眼神中充满了责备和不满,仿佛苏瑾萱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苏瑾萱被他的话怔住了,整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许久才恍然明白过来——他竟然是为了别的女子,来责问她。她的心里一阵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她还是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流下来。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络子,竭力压住嗓中的哽咽,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主母用侍妾挑剩之物,是否还该焚香叩楚?”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倔强和不甘,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为什么却要受到这样的屈辱。
季寒舟被她眼中那份疏离刺得心头火起,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掐住她的下颌。他的力气很大,苏瑾萱感觉自己的下巴都要被捏碎了。她吃痛挣扎着,白皙的肌肤上立时浮起了两道红痕,就像两条红色的蚯蚓,格外刺眼。
季寒舟这才惊觉自己用力过猛,心头刚泛起一丝歉意,却被她下一句话狠狠地堵了回来。“是妾身不懂事,一切但凭老爷做主。”苏瑾萱的语气温淡,竟然用敬称相待,仿佛真成了一个失宠多年、形同虚设的主母。她的心里充满了绝望,她知道,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出现了裂痕,而且这道裂痕越来越深,越来越难以弥补。
季寒舟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他的眼神中没有了往日的温柔和深情,只剩下冷漠和疏离。两人默然对峙着,屋外的秋风穿廊而过,卷起落叶簌簌作响,吹动帷帐轻轻晃动,寒意悄然渗入骨髓。苏瑾萱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就像置身于冰窖之中。
许久,季寒舟终是长叹一声,语气略缓。“婳儿,我已说过多少遍,因我一时疏忽致她落下病根,心中愧疚难安,才纳她入门以作补偿。你我夫妻本当同心同德,可成婚不过两年,你对我竟无半分信任?”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期待,他希望苏瑾萱能够理解他的苦衷。
苏瑾萱听过太多次这般说辞,此刻只觉通体冰凉。她心里想着,所以,他所谓的补偿,便是游猎归来怀抱陌生女子穿街而过,引得满城非议?是不顾宗族反对,执意迎娶山野孤女,半年来夜夜相伴、形影不离?他可还记得,新婚那夜,他亲自提笔写下“望舒居”三字。他当时执她的手,轻声说道:“婳儿所在之处,便是吾心归处。”那温柔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可自从楚依依入府,他有多久未曾踏足这望舒居了?
苏瑾萱望着窗外飘零的枯叶,强忍着泪水不让它滑落。她的心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奈,她不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既是如此珍重之物,自己留下便是,何必费尽心思编排戏码,来污蔑我清白?”她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愤怒和不甘。
心中有愧也好,早有私情也罢。这半年,她哭过、争过、求过,早已筋疲力尽。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儿,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束缚。季寒舟却将她的沉默视作傲慢,怒意再度翻涌。
“呵,是我忘了,苏家最小的女儿,自小被人捧在掌心,怎会看得上别人一片心意?既然如此,今后你的月例减半,衣裳首饰你也够用了,索性全都分给依依。”男人的眸底再无温情,昔日深情似水,如今只剩冷漠如霜。他的眼神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刺痛了苏瑾萱的心。
分不清是心痛多些,还是失望更深,苏瑾萱默默攥紧手中络子。她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络子也被她攥得有些变形。见她依旧不肯低头,季寒舟眉头紧锁,眼中唯余失望。
“你好自为之。”他来得匆匆,怒意未熄,又拂袖而去,背影决绝。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苏瑾萱感觉自己的心也随着他的脚步声一点点地破碎。
桌角那只同心玉佩被衣袖带落,跌在地上。苏瑾萱尚未来得及拾起,玉已碎裂成数片。她看着那破碎的玉佩,就像看着他们之间破碎的感情,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那玉佩,曾经是他们爱情的见证,如今却变得如此不堪一击。
一如她与他之间的情分,再也无法弥合。她轻轻一叹,弯腰拾起一块残片,紧紧握入掌心。那残片的棱角刺得她的手生疼,但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因为她的心更疼。不过刹那,碧玉已被鲜血染红。
“夫人!”兰草惊呼出声,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惊恐和担忧。
苏瑾萱却握得更紧,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失去了灵魂。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兰草吓得慌忙要去请府医。
苏瑾萱却只是呆呆望着血迹落在同心络上,晕开一片猩红。她的心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心口空荡荡的,眼泪无声滑下,混着血痕模糊成一片。
“不过短短两年,到底是谁变了?”她喃喃自语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她想起了他们曾经的誓言,想起了他们曾经的美好时光,可如今,一切都变了。他可还记得,当初她曾一字一句地说过——若有背叛,她必从此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第二章
八梨十五,中秋月圆。这本应是一个阖家团聚、共赏明月的良辰佳节,可望舒居却已沉寂了整整三日。庭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生气,仿佛被一层无形的阴霾笼罩着。
院中青石小径上偶有杂役匆匆走过,他们脚步匆匆,低声议论着楚姨娘腿疾复发,老爷日夜守在她房中,寸步未离,连茶饭都顾不上用。他们的声音虽然很低,但还是传入了兰草的耳中。兰草站在窗前,听着那些闲言碎语,只觉心头如压重石,沉甸甸的,却无力反驳这般轻慢之语。她的心里充满了愤怒和委屈,她不明白,为什么夫人要受到这样的对待。
“夫人,不如还是请府里的大夫来瞧瞧吧。”她轻声劝道,声音里满是担忧。她看着苏瑾萱日渐憔悴的面容,心里十分心疼。
苏瑾萱微微摇头,强撑起虚弱的身子,伸手去够搁在案几上的针线匣子。她的动作有些迟缓,身体摇摇欲坠,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秋意渐深,庭院萧索,落叶随风打着旋儿飘进廊下。这几日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原本合身的衣裙如今竟松垮得晃荡起来。她感觉自己就像一朵枯萎的花朵,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她体弱多病早已不是秘密,从前尚能每日由府医登门请脉,开些温补调理的方子。可自打楚依依宣称旧伤复发,所有医者皆被召至她的院落,再无人踏足望舒居一步。她感觉自己就像被世界遗忘了一样,孤独又无助。
她并非未曾尝试过,在季寒舟偶尔经过时委婉提起自己的不适。她心里期待着季寒舟能够关心她,能够为她请个大夫来看看。然而他总是心不在焉,眉宇间透着倦意与不耐。他的眼神总是匆匆地从她身上扫过,仿佛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听闻苏瑾萱的话语,他仅是略顿了顿脚步,眼底闪过一丝厌烦。“别总跟依依争这些虚名浮利,她腿上留了陈年旧患,多些人照应也是应当。”他的声音冷漠而无情,仿佛苏婩梨的痛苦在他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你的身子我还不清楚?不过是养尊处优惯了的小毛病,熬一熬便过去了。”他的话就像一把刀,刺痛了苏瑾萱的心。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可以如此轻易地忽视她的感受。
风不能受,寒不敢近,夜夜咳得撕心裂肺,他说只需熬一熬便会无事。苏瑾萱问了两次,便再也不肯开口。她知道,就算她再怎么解释,他也不会相信她。既然不信,难道真要剖开心肺给他看?她心里充满了绝望,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困在黑暗中的鸟儿,找不到出路。
今日清晨,竟还有小厮奉命前来传话:“值此中秋团圆之夜,老爷为宽慰楚姨娘郁结之心,特于拂露台设宴饮酒,专程邀夫人前往作陪。”小厮的声音尖细而刺耳,苏瑾萱听了,胸口闷痛难当,接连咳嗽数声。她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吹倒。
手中绣帕展开时,赫然染上了点点猩红。兰草瞧见,眼圈霎时泛红,泪水在眸中打转,几乎要夺眶而出。她心疼地看着苏瑾萱,说道:“楚依依哪里就那么金贵?奴婢今早分明看见她在花园里谈笑风生,哪有什么病根,又何来郁结?分明是装模作样!”
“夫人您都病成这样了,哪还有力气去陪她演戏?最好她自己病得爬不起来,甚至就此断气,也省得日日折磨您……”兰草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冷风忽地从窗外灌入,吹得烛火摇曳不定。那摇曳的烛火就像苏瑾萱此刻的心情,飘忽不定,充满了不安。
兰草正欲上前关窗,骤然一声巨响——房门被人狠狠推开!寒风裹挟着夜露冲入屋内,吹得帷帐乱舞,烛影凌乱。苏瑾萱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意激得头晕目眩,勉强抬眼望去,只见季寒舟立于门口,目光幽深似潭,冷冷盯着屋内二人。他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剑,刺得苏瑾萱心里一阵刺痛。
“怪不得三番五次相请都不见你现身,原是主仆二人躲在屋里嚼舌根子,背地非议他人!”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怒意,“你可知依依亲自前来请你赴宴,途中因情绪激动,腿上伤口崩裂,此刻正在紧急施救!”
“苏瑾萱,恃宠而骄也要有个分寸,莫要一再试探我的忍耐底线。”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敲打着苏瑾萱的心。苏瑾萱想要解释,张口却是一阵剧烈咳嗽,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季寒舟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作失望,继而转为讥讽。“堂堂季家嫡妻,竟连装病欺瞒这种卑劣手段都使得出来。”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屑和厌恶,仿佛苏瑾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兰草吓得浑身发抖,跪倒在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很快渗出血痕。“求老爷明察!夫人自入夏以来便日渐憔悴,夜里咳得整宿无法安眠,药汤喝了无数也不见好转!”兰草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希望季寒舟能够相信她的话,能够关心一下苏瑾萱。
“老爷眼中只有楚姨娘一人,可曾留意过夫人心中的苦楚?还记得当年迎娶夫人时,您亲口许诺‘夫妻一体’,如今却为何视若陌路?真病人连个大夫都请不到,假病人反倒有您日夜相陪,这也叫夫妻一体吗?”兰草越说越激动,她为苏瑾萱感到不值,她不明白,为什么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起初,季寒舟脸上尚有一丝动容与疑虑,但听到最后几句,脸色骤然阴沉。“好一个贱婢!竟敢挑拨离间,蛊惑主母与我生嫌隙!”他的声音愤怒而威严,仿佛要把兰草生吞活剥了一样。
“来人!将这丫头拖出去,杖责三十!”他的命令一下,屋外的杂役立刻冲了进来。行刑的板子粗厚沉重,近乎一人高,一击落下足以皮开肉绽。三十杖,形同死罪。苏瑾萱拼尽全力扑上前去,瘦弱的身躯挡在兰草身前,死死攥住她的手臂,泪如雨下。
“寒舟,不要……我求你,兰草从小跟着我长大,性子虽莽撞了些,却从未有过二心。”苏瑾萱的声音颤抖着,她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兰草,就像保护着自己最后的希望。“我日后定会严加管束,绝不让她再妄言……求你饶她一命,求你放过她……”她的泪水不停地流下来,打湿了她的衣襟。
季寒舟俯下身,神情冷静得近乎冷漠,一根一根掰开她紧扣的手指。“正是这丫头挑唆你在先,才让你我之间生出嫌隙,此等人,我断不能留。”他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怜悯,仿佛兰草的生死与他无关。
兰草被粗壮的杂役强行拖出院门。远处传来沉闷而规律的击打声,一下,又一下,敲在人心上。苏瑾萱嘶哑着嗓子哭喊,声音早已破碎不堪,却始终唤不回半分怜悯。她只能听着院外那熟悉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微弱,直至渐渐消弭。终归,归于死寂。
片刻后,杂役低头进来复命,凉风吹动门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气息。那血腥气息就像一个无形的恶魔,笼罩着整个屋子。“老爷,那丫鬟……不行了。”杂役的声音低沉而颤抖,他不敢抬头看季寒舟和苏瑾萱。
苏瑾萱睁大双眼,瞳孔失焦,整个人仿佛坠入深渊。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筋骨,她缓缓瘫倒在冰冷的地砖之上。死了?怎么会死了?她的心里充满了震惊和痛苦,她不敢相信兰草就这样离开了她。院外弥漫的血味钻入鼻腔,令人作呕,却又真实得无法否认。她喃喃念着那个陪伴了十几年的名字,唇瓣颤抖,语不成句。
季寒舟见她如此模样,神色微动,语气稍稍缓和。“你也算得了教训。一个丫鬟罢了,改日我为你另选更懂事伶俐的便是。”他向前走了两步,宽厚的手掌伸向她,似有意将她扶起。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愧疚,但那愧疚只是一闪而过。
苏瑾萱却恍若未见,任那手掌悬于半空,目光越过他肩头,投向窗外那一方狭窄的夜空。她的眼神空洞而迷茫,仿佛失去了灵魂。季寒舟眸光一凝,最后一点温情也随之熄灭。
“既然你要装病,那就装到底。”他的声音冷漠而无情,“你们好好看着大少奶奶,无事不准她踏出这扇门。”他的命令一下,屋外的杂役立刻应声而入,守在了门口。
第三章
苏瑾萱的手指紧扣着梳妆台的边缘,指尖泛白,仿佛那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东西。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心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木纹冰凉,映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庞,镜中倒影模糊不清,像是被泪水浸透的宣纸。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感觉
可她根本顾不上抬手擦拭,泪水早已干涸,然而温热的液体依旧不断地从眼眶中滑落,混着殷红的血水,在青灰色的砖地上汇聚成一片触目惊心的痕迹。
秋风如一把锋利的刀刃,从窗户缝隙中猛地灌入,带着深秋特有的刺骨寒意,吹得她那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衣袖被吹得猎猎作响,好似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
往昔的记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兰草满脸泪痕地跪在她面前,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小姐,若是有朝一日我嫁人,一定要您亲自为我说媒。”
她当时笑得如春花般灿烂,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说一定会为她挑选一个忠厚老实的好郎君。
可如今呢,兰草却已魂归九泉之下。仅仅因为对楚依依说了一句微词,便被季寒舟亲手在院中斩杀。
那剑光一闪而过,头颅瞬间落地,连一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生命便戛然而止。
苏瑾萱缓缓闭上双眼,心口仿佛被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绞动,疼痛难忍。
她曾经天真地以为,自己是这府中最受庇护的人。
季寒舟曾在皎洁的月色下,紧紧握着她的手,郑重起誓:“此生唯你一人,永不相负。”
可如今呢?他却在温柔乡中缠绵悱恻,而她却被囚禁在望舒居,形同被废弃的妃子。
守卫的身影如两座铁塔般立在院门两侧,身上的铁甲散发着森冷的气息,目光冷硬如冰,如同石雕一般纹丝不动。
她心里清楚,那是他的命令——不准她踏出院门半步。
心头猛地一沉,仿佛坠入了无底的寒潭之中,寒冷彻骨。
午时的钟声即将敲响,屋内的炭火已经十分微弱,那微弱的热度根本敌不过屋外凛冽的寒意。
她额头滚烫如火,意识昏昏沉沉,四肢百骸仿佛被重锤狠狠碾过,疼痛难忍。
小丫鬟坐在角落里,手中的彩线如灵动的蝴蝶般翻飞,正在打着一个精致的络子,嘴角挂着一抹讥诮的笑容。
“这会儿在这儿装什么虚弱?季大人如今整天都守在楚姨娘身边,连眼都没空往这边瞟一下,您就算再怎么咳血也没用。”
她的语气轻佻至极,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根尖锐的针,狠狠地扎进苏瑾萱的耳膜。
苏瑾萱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梁上那已经褪色的雕花,任由那些话语如风一般从耳边掠过。
忽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闹声。
“小姐!求您救救夫人啊!”
那声音凄厉悲切,带着浓浓的哭腔,穿透了层层风雪,直直地传入苏瑾萱的耳中。
苏瑾萱挣扎着起身,扶着墙壁,脚步踉跄地前行,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锋利的刀尖之上,疼痛钻心。
院门口,一名老仆妇跪在地上,额头磕得通红,眼中泪水纵横,如决堤的洪水一般。
“夫人旧疾突然发作,郎中说……怕是撑不过今夜了,唯有千年山参才能吊住性命,才有一线生机!”
她双手颤抖着捧出一张药方,那纸页早已被汗水浸湿,变得软塌塌的。
苏瑾萱的瞳孔微微收缩。
千年山参,这可是稀世难寻的宝贝,整个京城唯有季府的库藏中有一株。
昔日,她只需轻轻说一句话,便可取来救人。
可如今,她却连踏出院门的权利都被无情地剥夺了。
她低头看着掌心那半枚还未织完的同心络,那红线缠绕在一起,象征着曾经海誓山盟的情意。
可如今,只剩下了残缺不全,就如同她那破碎的婚姻。
“把这个交给季寒舟,”她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石摩擦,“就说……我想见他一面。看在过去夫妻一场的情分上,请他来一趟。”
她将络子递向守卫,指尖冰凉如霜,几乎握不住那缕红绳。
守卫接过络子,转身离去。
苏瑾萱倚门而立,目光死死地盯着长廊的尽头。
从晨曦初露一直等到暮色四合,天边最后一抹绚丽的霞光也渐渐消散殆尽。
夜风呼啸着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扑打在窗棂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终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月洞门外。
季寒舟迈着从容的步伐缓缓而来,眉宇间不见一丝焦急的神色,反倒透着几分轻松自在。
想必是刚从楚依依的房中出来,身上还残留着淡淡的熏香气息。
“你想通了?”他语气平淡如水,甚至带着一丝欣慰,“新换的丫鬟可还顺心?”
苏瑾萱垂眸不语,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用那钻心的疼痛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她缓缓屈膝,端端正正地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脊背挺得笔直,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石摩擦。
“婳儿知错了……只求夫君赐下千年山参,救我母亲一命。”
话音落下,四周一片寂静,静得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无人回应。
她抬头,直直地撞进季寒舟的眼眸——那双曾经盛满柔情的眼睛,此刻竟如寒潭中的死水一般,不见一丝波澜。
“昨日依依因为你的言语冲撞,腿伤复发,府医诊断气血亏虚,需以千年山参调养方可痊愈。方才药方才刚刚定下来,你还未出两个时辰,便也来讨药。”
他冷笑一声,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
“苏瑾萱,你就这般容不下她?连她病痛都要争抢?”
那一句句质问如冰锥一般刺骨,冻得她呼吸都停滞了。
“我们成婚两年,你在心里……竟将我看作如此善妒之人?”
她嗓音哽咽,鼻尖泛酸,泪水无声地滑落,砸在地砖上碎成几瓣。
季寒舟沉默片刻,薄唇紧紧抿着,眉间掠过一丝复杂之色,似痛,又似厌倦。
“我也想知道,你是如何变成今日这般模样。”
话音未落,望舒居外骤然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不好了!楚姨娘晕过去了——老爷快去看看吧!”
季寒舟的身形猛地一震,脸色瞬间转为焦灼,转身欲走。
“你不许走!”
苏瑾萱嘶声喊出,声音撕裂了寂静的夜空,带着绝望的执拗。
季寒舟脚步一顿,侧首回望,眼中满是冷漠与失望。
“她因你受罪,你还有脸拦我?”
两人对视,风卷残云,天地仿佛都凝滞了一般。
苏瑾萱咬牙,眼中燃起倔强的火焰。
“那株千年山参,是宋丞相亲赠,作为我与你的新婚贺礼。说到底,那是我的陪嫁之物!”
季寒舟瞳孔骤缩,震惊地看着她,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这个女子。
苏瑾萱昂首直视,唇线紧绷,不肯退让半分。
“只要你把药给我,日后楚依依想要金银珠宝,想要主母名分,我都——答应!”
“锵”的一声脆响,金属钥匙落在青石板上,滚了几圈才停下。
季寒舟没有回头,大步冲出望舒居,背影决绝而坚定。
苏瑾萱拾起钥匙,踉跄着奔向府库,一路跌跌撞撞,几次险些摔倒。
途经朝露苑时,恰逢季寒舟抱着一人匆匆而出。
那人娇小玲珑,一身素白的衣裙,脸颊苍白如纸,正是楚依依。
季寒舟的目光自始至终未曾落在苏瑾萱身上,仿佛她不过是路边的一株枯草,毫无存在感。
他低头轻抚楚依依的发丝,语气温柔得令人心碎:“别怕,太医院的御医马上就到,定会治好你。”
楚依依微微侧头,眼角余光扫过苏瑾萱,唇角悄然扬起一抹隐秘的弧度。
那笑容虽浅,却如毒蛇吐信一般,狠狠地噬咬着苏瑾萱的心脏。
她猛地偏过脸,不敢再看。
那些曾经的山盟海誓,那些举案齐眉的恩爱时光,终究敌不过新人的一笑。
他曾许诺一生一世一双人,如今却将所有的温情都倾注于他人怀中。
她站在风中,衣袂翻飞,像极了一尊即将崩塌的泥塑。
曾经的信任与依恋,如今只剩下一堆灰烬。
寒舟,她真的爱累了……
第四章
苏瑾萱几乎撑不到望舒居的门槛。
晨雾尚未完全散尽,灰白的天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她踉跄的身影。
刚望见那扇熟悉的院门,她的双腿便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如断线的木偶一般跌落在地。
守卫倚着廊柱冷笑,丫鬟们站在檐下交头接耳,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他们冷眼看着她挣扎着爬起,衣裙沾满尘土,一步一挪地往屋内蹭去。
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没有一丝怜悯,只有毫不掩饰的讥诮与鄙夷。
季家主母为夺药而谋害妾室的流言,在短短半刻钟内便如野火燎原一般,烧遍了整个府邸。
紧随其后的是另一则消息:老爷为救楚姨娘,不惜向圣上请恩,连太医令都被亲自派遣入府诊治。
又是一个被疼痛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夜晚,那些闲言碎语却自顾自地钻进她的耳朵里。
可此刻的苏瑾萱已无力再感到悲戚,只觉全身筋骨仿佛被利刃寸寸割裂,疼痛难忍。
她用一方素绢捂住口鼻,每一次咳嗽都似五脏六腑翻腾倒转,震得经脉欲裂。
稍有喘息之际,那原本雪白的绢布早已被猩红浸透,斑驳如残梅落雪。
她在屋中呼吸艰难,几近窒息,而门外值守的丫鬟却悠然闲坐。
“真是倒霉透顶,偏叫咱们来值这晦气的夜。你可别靠得太近,万一沾上她的霉头,往后也难有好命。若是能去楚姨娘那边当差才叫福气呢——听说老爷心疼她,新拨了南苑的精舍给她住,那里的油水,闭着眼都能捞到手软。”
“可不是嘛!这主母装模作样咳成这样,也咳不回老爷的心。人家楚姨娘一个眼神、一根手指勾一勾,老爷就巴巴地赶过去,她算什么?连牙都咬碎了也抢不来的东西,还敢使阴招陷害人,真是天生的贱命!”
骂到兴起处,两人掩嘴窃笑,窸窣声如同毒蛇吐信一般,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屋内的苏瑾萱十指死死地扣住床沿,指甲崩裂,血珠从指尖渗出,倒刺扎进掌心也不知痛。
漫漫长夜,就这样一分一秒地熬过,每一息都像是从刀尖上滚过。
直到破晓时分,剧痛才稍稍退去,她才能在昏沉中短暂合眼。
该说命运弄人吗?那些清醒时对她冷眼相待的人,梦里竟全然换了模样。
梦中的寒舟坐在灯下,眯着眼细细雕琢一块玉佩,案前堆满了废弃的玉石碎屑。
他亲手熬煮暖胃的米粥,拦着她不许靠近厨房,怕她看见满地狼藉会心疼。
他凑近耳边唤她的小名,“婳儿”“婳儿”,声音低柔缠绵,惹得她耳根发烫。
那样真挚温存的笑容,如今却渐渐模糊不清,只剩下一双冷漠的眼睛,冷冷地质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苏瑾萱猛然惊醒,胸口一阵剧烈抽搐,仿佛有无形之手攥紧了她的心脏。
她头晕目眩,喉咙干涩得如同沙砾摩擦。
勉强开口唤人伺候,许久才有个丫鬟板着脸走进来,将一碗水重重地摔在床头柜上。
水泛着淡淡的霉味,碗边裂开一道细缝,像极了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命运。
楚依依有太医院众医官轮番诊治,而她,连一口洁净的饮水都成了奢望。
苏瑾萱颤抖着手端起粗瓷碗,十个指印赫然留在碗沿,鲜红刺目。
这时她才看清自己的双手——皮肉磨破,指节处隐约可见森森白骨。
指尖一颤,破碗落地,碎成数片,溅起的水渍如同泪痕四散。
她的心口仿佛也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碎得无法拼凑。
苏瑾萱蜷缩着抱住膝盖,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屋里冷得厉害,寒意顺着砖缝爬上脊背,直透骨髓。
她害怕,怕自己撑不过下一个黑夜。
府医请不来,又被严令禁足,苏瑾萱只能像贼一般偷偷溜出院子。
她换上兰草旧日穿过的粗布衣裳,低垂着头,侥幸蒙混过关卡守卫。
刚踏出季府大门,一辆金漆雕花的华贵马车缓缓驶来,蹄声清脆。
苏瑾萱慌忙躲至门侧阴影之中,屏住呼吸。
只见季寒舟亲自扶着楚依依踏上车阶,手掌稳稳托住她纤细的腰肢,动作熟稔亲昵。
楚依依脸颊飞起两抹红晕,侧首贴着他耳畔轻语几句。
不知说了什么,季寒舟唇角顿时漾开一抹温柔笑意。
他抬手替她拂去鬓边碎发,又笑着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二人旁若无人,情意绵绵,仿佛天地之间唯余彼此。
苏瑾萱再也看不下去,佝偻着身子仓皇逃离季府,心头一片冰凉。
他的深情厚意,早已尽数倾注于楚依依一人。
这偌大的季府,早已没有她立锥之地。
她想回家。
想做回那个任性倔强的苏家四小姐。
再也不要做这个委屈求全、处处忍让的季家主母。
这个念头支撑着她压下身心剧痛,拖着病体一步步朝苏府走去。
迎接她的,却是门前高悬的两只白灯笼,在晨风中轻轻摇晃。
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头顶,她刚刚回暖的心瞬间坠入冰窟。
“这……这是怎么回事?谁……是谁……”
后半句话竟哽在喉间,不敢出口。
一身素服的小厮并未认出她,只是沉重地摇了摇头。
“夫人今日清晨走了……”
“不可能!”
苏瑾萱脑中一片空白,连思索的余地都没有,脱口而出质问。
“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季府不是送来了药吗?她明明应该好转才是!”
提到季府二字,小厮脸上骤然浮现怒色。
“季府?他们说千年山参早就用完了,送来几根参须敷衍了事……”
苏瑾萱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她强撑着扶住门框,泪水夺眶而出。原来,她拼尽全力,甚至不惜放下尊严去求季寒舟,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母亲终究还是没能等到真正的救命药,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
她失魂落魄地走进苏府,府内一片素白,哀乐声声,刺痛着她的耳膜。她一步一步地走向灵堂,每一步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看到母亲安详地躺在棺木中,她的心仿佛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
“母亲……”她扑倒在棺木前,泣不成声,“是女儿不孝,没能救您……”
在母亲的灵前,苏瑾萱暗暗发誓,一定要为自己和母亲讨回公道。她不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季家主母,也不是那个只会默默忍受的苏家四小姐。
安葬好母亲后,苏瑾萱开始收集季寒舟和楚依依的罪证。她发现楚依依并非表面那般单纯善良,而是心机深沉,为了上位不择手段。而季寒舟,在权力和美色的诱惑下,早已忘记了曾经的誓言和责任。
苏瑾萱带着证据找到了宋丞相,宋丞相对她曾经的遭遇深感同情,决定帮她讨回公道。在宋丞相的支持下,苏瑾萱将季寒舟和楚依依的恶行公之于众。一时间,舆论哗然,季寒舟的名声一落千丈,楚依依也成了众人唾弃的对象。
皇帝为了平息民愤,下旨剥夺了季寒舟的官职,将他贬为庶民。楚依依也被赶出了季府,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而苏瑾萱,在经历了这一切后,变得坚强而独立。她离开了那个伤心之地,开始了新的生活。她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闯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她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但她已经不再害怕,因为她已经学会了如何保护自己,如何面对生活的挑战。
来源:英姐写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