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遭抄,我借雍菜茎藏进莲花池,毕竟谁会在意来路不明的私生女?

B站影视 日本电影 2025-11-18 14:17 1

摘要:陛下那道诛杀九族的圣旨传下来的时候,我正在后院的狗窝里啃一块没了肉的骨头。

陛下那道诛杀九族的圣旨传下来的时候,我正在后院的狗窝里啃一块没了肉的骨头。

偌大的崔府,这座曾经在京城呼风唤雨的庞然大物,顷刻间便在甲兵的铁蹄下分崩离析。

往日里那些高高在上、此时却如丧家之犬般四处奔逃的贵人们,被身披重甲的士兵像抓小鸡一样一个个拎了出来。

哭喊声、求饶声、刀剑入肉的闷响声,交织成一曲绝望的挽歌。

而我,嘴里叼着一根从狗嘴里抢来的雍菜,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后宅那方深不见底的莲池之中。

冰冷的池水瞬间漫过头顶,隔绝了外面的喧嚣与血腥。

我就像这池底的一尾游鱼,又或是一团被人遗忘的烂泥,借着那根中空的雍菜茎,贪婪地呼吸着那一丝丝续命的空气。

在这个人头滚滚的修罗场里,谁又会分神去在意,崔家少了一个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来路不明的私生女呢?

我是崔邺的女儿,这一身骨血里的确流淌着崔家的血脉,可我却没有半分崔家女郎该有的体面与尊荣。

十岁那年,母亲病榻凄凉,撒手人寰,那个所谓的父亲才想起了还有我这么个孽债,将我接回了那座金碧辉煌却又冷酷无情的崔府。

只不过,他接我回来,并非是为了让我认祖归宗,而是大手一挥,将我指给了崔云做婢女。

崔云,那是他捧在心尖尖上的嫡长女,是尊贵的扶风长公主元季华所出的掌上明珠。

崔邺曾阴鸷地盯着我的脸,警告我要对自己的身世守口如瓶,否则他那把尚方宝剑,第一个斩的就是我的头颅。

可血缘这东西,真是讽刺又顽固,我的眉眼间,总是透着几分他的影子。

府里的老人,甚至是那些眼尖的宾客,几乎个个心知肚明,我就是崔邺那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我深知自己如履薄冰,一直活得像个隐形人,安分守己,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可崔云,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整个崔家,就像是一群陪着她起舞的帮凶。

她命工匠打造了一个精致无比的金项圈,并非为了赏赐,而是强行戴在了我的脖子上,连着一根长长的铁链,把我当成一条狗来豢养。

她甚至剥夺了我做人的名字,只唤我作——“花子”。

起初,我也曾有过属于人的尊严,我拼命反抗,不肯屈服。

崔云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兴奋,她命人将我扔进了放满数十条毒蛇的浴池。

我在水中惊恐地扑腾,水花四溅,那些滑腻冰冷的鳞片擦过我的肌肤,我惊慌失措地驱赶着那些吐着信子的毒物。

当我被毒蛇咬伤,毒气攻心昏死过去的那一刻,耳边最后响起的,是她那故作惊讶却难掩恶意的声音:

“哎呀,花子怎么这么不小心,真是让人心疼呢。”

待我醒来,早已被大夫解了毒,那是她为了能继续折磨我而施舍的仁慈。

为了彻底驯服我这身“野骨头”,她甚至曾想过将我扔进猛兽笼里,去与饿虎搏杀,以此取乐。

至于那个生了我的男人崔邺,他对此视若无睹,只冷冷地对崔云嘱咐了一句:“留她一条贱命即可。”

或许在他那高贵的眼里,我只是下贱如泥,却还罪不至死。

母亲临终前曾拉着我的手说,大丈夫能屈能伸,女子亦当如此。

我在那无数个痛不欲生的夜里,终于参透了这个道理。

为了少挨一顿毒打,为了能在这个吃人的魔窟里活下去,我学会了最卑微的顺从。

她让我学狗叫来取悦那些来访的世家贵戚,我便跪伏在地,放声狂吠,学得惟妙惟肖,直逗得满堂宾客哄然大笑,掌声雷动。

她让我像狗一样蹲在地上便溺,让我四肢着地爬过去,用嘴叼起她随手扔在尘土里的骨头,甚至逼我与真正的疯狗抢夺那一口残羹冷炙……

每当我像条真正的哈巴狗一样对她摇尾乞怜时,她总会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用那种看蝼蚁般的眼神轻蔑地睨着我:

“贱婢果然就是贱婢,骨头这么软,倒是让我怀念起你当初那副宁死不屈的样子了。”

我实在无法理解,她这样一个锦衣玉食、众星捧月的世族女郎,内心究竟扭曲到了何种地步,才会生出这么多令人作呕的低俗趣味。

她把我当狗,崔家上下便也都不把我当人看。

她的那些兄弟姊妹,但凡心中有了郁气,便会将我“借”去发泄一番。

女子力气小,顶多是用尖利的指甲掐我,用滚烫的茶水泼我,我受的不过是些皮肉之苦。

可那些男子便不同了,他们自幼习武,拳脚极重。

一顿拳打脚踢下来,我常常被打得皮开肉绽,几乎要丢掉半条命。

有时候旧伤未愈,新伤又添,还没等我缓过气来,便又被人粗暴地从狗窝里拖出来,成了他们谈笑间的活靶子。

为了讨好这位不可一世的嫡小姐,就连崔家最底层的奴仆,都敢肆无忌惮地踩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

那个平日里给我送饭的婢女,甚至会假意对我流露出几分怜悯。

在我被罚禁食三天,饿得眼冒金星、几欲发疯的时候,她端来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当我满怀感激,颤颤巍巍地伸出满是伤痕的手去接时,她却突然“手滑”,将那饭菜狠狠地打翻在泥地上。

然后,她就那样站在一旁,看着我不顾尊严地伏在地上,像狗一样舔舐着混杂了泥沙的饭粒,笑得花枝乱颤,仿佛看了一场极精彩的猴戏。

他们仿佛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从未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的欺人太甚。

我就这样在泥泞与屈辱中苟延残喘,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好在,苍天有眼。

如今,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神明,终于都从云端坠入了烂泥潭。

而我,这条被他们踩在脚底的“狗”,终于可以抬起头,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了。

抄家的那日,崔云那只名贵的纸鸢断了线,轻飘飘地落到了后宅那偌大的莲池中央。

她习惯性地颐指气使,命我下水去捡,我如往常一般,唯命是从地滑入水中。

就在我游向池心深处时,大门被轰然撞开,甲兵如潮水般涌了进来,杀气腾腾,见人就抓,逢人便砍。

崔云见到这些粗鲁的甲兵,竟还未从她那世家女郎的美梦中醒来,依旧趾高气扬,指着对方的鼻子怒骂,斥责他们竟敢在崔氏的地盘上撒野。

“崔邺谋逆,罪在不赦!本官奉圣上口谕,诛崔氏九族,妨碍公务者,杀无赦!”

为首的甲兵提着还在滴血的长刀,语气冷冽如冰,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已然掠过。

快,太快了。

眨眼之间,崔云那颗平日里高昂着的头颅,便像个皮球一样滚落到了地上。

那颗滚落的头颅上,双眼瞪得溜圆,瞳孔里写满了极致的惊恐与不可置信。

直至死前的那一刻,她恐怕都不敢相信,以她这般尊贵的身份,竟然真的会成为刀下的亡魂。

看着她那凄惨的下场,我心中竟生出一丝快意。

连她这样一个高贵的崔氏女郎都要身首异处,我这样一个卑贱如泥的狗奴,又凭什么能活下来呢?

还好,还好那把刀够快,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否则,以她那疯魔的性子,临死前一定会指着水中的我,拉着我一起下地狱。

我屏住呼吸,默不作声地目睹了这一场屠杀。

趁着岸上乱作一团,无人注意这边的动静,我从湿透的衣襟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今天中午从那只大黑狗嘴里抢下来的一把雍菜。

真是老天助我,这雍菜的茎是中空的,正如我这空荡荡却又渴望活着的胸膛。

这一刻,我竟有些想要感谢崔云,若不是她常年逼我与狗抢食,我也练不出这身本事,更得不到这救命的稻草。

是她,亲手把活命的机会递到了我手里。

我将身子沉入水底,只留雍菜茎的一端露出水面呼吸。

待到后宅的喊杀声渐渐稀疏,我才敢悄悄游向岸边,扶着池壁上的怪石支撑着早已麻木的身体。

我就这样在水中,谨慎地潜伏了整整两个时辰。

夜幕降临,虽是盛崔时节,但在水里泡得太久,寒气早已侵入骨髓,我只觉得冷得牙齿都在止不住地打战。

手脚几次抽筋剧痛,我咬破了嘴唇,生生忍了过去,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比起这五年来我在崔家受的那些非人的折磨,这点痛楚,根本算不得什么。

直到整个府邸都陷入了一片死寂,只剩下阵阵野风吹过,卷起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四散飘荡。

我才终于敢爬上岸来。

我出来的时候,浑身的皮肤都泡得发白起皱,长发湿淋淋地披散在脸前,活像个从水底爬出来的索命恶鬼。

我借着清冷的月色,像只猫一样摸进了崔云的闺房。

本想着再搜刮些值钱的细软,好作为日后逃命的盘缠。

结果屋内早已被洗劫一空,宛如雁过拔毛,连个像样的摆件都没剩下。

而崔云的身躯,正衣裳凌乱、姿势扭曲地躺在床上。

她都已经身首异处了,竟然还有畜生趁热玷污了她的身子。

其实若是按照律法,虽是诛九族的大罪,但女眷通常尚有一线生机,或是充入掖庭为奴,或是罚作官妓。

只怪她平日里太过嚣张,藐视天威,甲兵奉皇命而来,杀气正盛,她却还不改那跋扈之风,她不死谁死?

既然她“无微不至”地照顾了我整整五年,这份恩情,我自然是要还的。

就让我送她最后一程吧。

后院犬舍里的那些恶犬都还活着,因为被关在笼子里,反而躲过了一劫。

我与它们可是老熟人了,准确来说,它们都怕我这个比它们还狠的“狗王”。

府里的人死绝了,也没人喂它们,它们早已饿红了眼,空空的肚子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喉咙里发出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低吼。

我打开了笼子,将它们引到了崔云的房中。

顷刻之后,一阵阴冷的穿堂风吹过,清冷的月光洒下。

那张曾经挂着绫罗绸缎的拔步床上,只剩下一片狼藉的血肉与碎骨。

崔家金库已空,浮财尽散。

如今我身上最值钱的物件,竟然就是我脖子上这个象征着耻辱的金项圈。

这项圈内里衬着柔软的皮革,表面却裹着厚厚的一层金片,听说打造这东西,崔云足足耗费了十多两黄金。

她曾笑着对我说,这是主子对狗的恩赐。

她说我好歹是她崔云养的狗,走出去要对得起她的脸面,不能显得太寒酸。

对于这些世家大族来说,豪奢无度乃是常态,十几两黄金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指缝里漏点灰罢了。

可对于普通百姓来说,这可是一辈子都花不完的泼天富贵。

这项圈早在我脖子上锁死,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

我找了一把不知是谁遗落的剪刀,咬着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直接将项圈剪断。

然后我耐心地将上面的金片一点点拆了下来,再用剪刀剪成大小均匀的碎片,方便携带和使用。

做完这一切,我从死人堆里扒了一身男人的衣服换上,将那些金片贴身藏好。

又去厨房搜刮了些还没被糟蹋的干粮,连夜离开了这个埋葬了我五年青春与尊严的地狱。

外面是陌生而空旷的长街,凉津津的夜色笼罩着大地,我就像一只孤独的游魂,飘荡在这死寂的城中。

夜间宵禁森严,为了避免遇到巡逻的执金吾惹上麻烦,我只能像只老鼠一样,缩在一处摊贩桌下的阴影里,蜷缩着身子凑合了一晚。

我望着天边那一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心中暗暗盘算。

等天一亮,城门一开,我就立刻出城。

如今这世道,哪里都不太平,烽烟四起。

唯有去往天子脚下的洛阳,或许还能求得几分安稳,安度些时日。

许是因着我脸上那块骇人的朱红印迹,又或者是我的打扮实在太过穷酸普通。

这一路行来,我并未遇到什么官兵盘查的大麻烦。

至多也就是遇到几个饿红了眼的流民,企图从我手里抢夺那点干粮。

他们仗着自己身强力壮,又是个男人,便以为我这个瘦弱的小子好欺负。

可他们也不打听打听,我是什么人?

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崔府,连最凶猛的疯狗都抢不过我,他们这些软脚虾又怎么能是我的对手?

我面无表情地摸出怀里那把早已磨得锋利的匕首,眼神都不带眨一下,一不做二不休,手起刀落便将人给抹了脖子。

处理完尸体,我便将他们扔进了路边的山坳里。

从此以后,他们也不过就是一堆被野兽啃食的白骨,在这乱世之中,连个名字都不会留下。

一日,我在河边取水解渴。

浑浊的河水忽然一阵翻涌,猛地将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冲到了我的面前。

我只当是上游漂下来的死尸,正觉得晦气,皱了皱眉,转身便要换个地方打水。

突然,一只苍白得毫无血色、骨节却分明有力的手,猛地破水而出,死死攥住了我的衣袖。

那力道大得惊人,竟反将毫无防备的我一把带倒进了冰冷的河里。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我瞬间反手摸出腰间的匕首,带着一股决绝的杀意,狠狠地往那人的脖颈大动脉刺去。

那一刻,我周身暴涨的杀气,连我自己都觉得心惊。

“救我……我许你千金……”

那人的长发湿淋淋地覆在面上,如水鬼般狰狞,声音虽然低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断气,但我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动作在半空中顿了一顿。

千金?

哼,我摸了摸胸口,我身上藏着的金子,省吃俭用足够我活好几辈子了。

钱财于现在的我而言,并非最紧迫之物。

我的目光落在他腰间那枚在阳光折射下闪着耀眼金光的鱼符袋上。

那是三品以上的大员才有资格佩戴的身份象征。

我缓缓收回了匕首,眼神变得幽深而贪婪。

“我不要钱,我要权。”

在这乱世之中,金钱从来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唯有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是最坚硬的护身符。

我一个孤身女子,在这世道活着尚且艰难万分,若是再带上他这么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重伤患,无异于自陷险境。

既然要让我豁出性命来救他,这代价,自然不能小。

见我语气幽冷而坚定,眼底尽是毫不掩饰的野心,再看我刚才行事那般狠辣利落,他抓着我衣袖的手,反而攥得更紧了。

“好,成交。”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我有所图反而是好事,这意味着只要利益足够,我就绝不会轻易抛下他。

“送我去洛阳,待我脱困,我自会许你想要的一切。”

“没问题,只是——”

我飞快地伸手,一把扯下了他腰带上的鱼符袋。

“在你兑现承诺之前,这东西,我替你保管。”

他很识时务,并没有反抗。

“那便将它当作信物吧。”

当着他的面,我毫无顾忌地打开了鱼符,查看上面的身份信息。

做生意,总要先验验货,看看他到底给不给得起我想要的价码。

“原来你是广陵王,萧昪。”

虽然我被困在崔家那个笼子里整整五年,但他们从未把我当人看,只当我是条听不懂人话的狗奴。

所以他们商谈密事时并不避讳我,加之世族之间无不沾亲带故,来往繁多,各路消息自然也多。

哪怕是蹲在狗窝里,这天下的大事,我也尚知晓几分。

这萧昪,乃是当今皇帝萧莽的第六子。

传闻他天资聪慧,为人机敏过人,又善于谋略,极受皇帝宠爱。

若非碍于立嫡立长的祖训,这太子之位,怕是早就非萧昪莫属了。

听我一口道破他的身份,他苦笑一声,笑容里满是自嘲。

“有时候,有个好身份,未必就有好命去受。”

我没接他的话茬,费力将他从水中捞起,像晾咸鱼一样把他扔在河边的草地里。

检查一番才发现,他伤得极重。

腿上中了一支断箭,腹部还有一个被利剑贯穿的血洞,正被一块撕下来的长长衣摆紧紧缠住,已经被血浸透。

除此之外,身上还有诸多皮肉伤,深可见骨,情状骇人。

想来,他定是经历了一场惨烈至极的搏杀,伤成这样竟还能活下来,这命简直硬得离谱,真是老天爷都在眷顾他。

不过,连我这种人都能在崔家那种地狱里熬过五年不死,兴许我们是一类人。

命硬,克不死。

我从随身带的背囊里找了一身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干净衣裳给他换上,又去附近挖了些草药,嚼碎了替他重新处理了伤口。

初时,见我一个姑娘家面无表情地看他的身子,他还有些世家公子的羞怯,脸涨得通红。

见我面不改色,视若无物,手法娴熟得像个杀猪匠,他才慢慢缓解了几分尴尬。

他一个大男人这般扭捏,我只觉得他矫情得要命。

事实证明,皇族奢养长大的男人,同那些娇滴滴的世族女郎也没什么两样,一样麻烦得让人头疼。

吃干粮的时候,萧昪觉得口涩难咽,想用水送服。

我将水囊里刚打来的泉水递给他,他却眉头紧锁,目露迟疑。

一开口,竟然是问我能不能明早晨起为他去采集露水。

我简直被气笑了。

风餐露宿,能有口吃的喝的保命,已经是祖坟冒青烟的幸事了,他还敢在这儿挑三拣四?

我不惯他这锦衣玉食养出来的臭毛病,直接将水囊重重地怼进他怀里,故意撞到了他的伤口。

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五官都扭曲了。

“你——”

“你什么你!只有这个,爱喝不喝,不喝拉倒!我是救你,图你的权势,可不是来给你当伺候洗脚的奴婢!”

管他是什么王爷皇子,如今沦落到我手里,是龙得给我盘着,是虎得给我卧着。

一切都得按我的规矩来。

见我目光冷冽如刀,态度强硬得没有半分回旋余地,大有他再废话一句就立马翻脸走人的架势,萧昪终于还是退让了。

“算你狠!”

他咬牙切齿地拔开塞子,举起水囊猛灌了几口水,大概是渴极了,喝完随即又发出一声疑惑的低语。

“欸?怎么还有点甜?”

我强忍住了想翻白眼的冲动,无视了他这副没见过世面的傻样,继续拉起那辆简陋的板车,埋头赶路。

此去洛阳,千里迢迢,关山阻隔。

萧昪又不良于行,我只能用板车拉着他,一步一个脚印。

我们就这样一路走了一个多月,却仍未走出这雍州的地界。

眼见着路上的流民愈发多了起来。

放眼望去,皆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行尸走肉。

为了哪怕一口发霉的粮食,当街大打出手、甚至拔刀相向者不在少数。

为了避免被人盯上抢劫,我和萧昪不得不改变策略,通常选择在夜间赶路,白日里则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休养生息。

早在刚见到流民苗头的时候,我就未雨绸缪,花大价钱囤了些粮食和干货。

但随后所经过的郡县,粮食匮乏的程度简直超乎想象,已经夸张到谷米一斛值万钱的天价。

越靠近雍州腹地,情况就越是糟糕。

三年大旱,颗粒无收,又逢战乱兵祸,雍州已然成了人间炼狱。

这里严重饥馑,没有粮食,你就是金山银山堆在面前也毫无用处。

沿途能吃的山货、树皮、草根,早已被饥民们吃得干干净净。

估摸着如今那城墙之内,正是活人相食、生葬于肠的恐怖当口。

雍州饥荒,流民四散奔逃。

与其接壤的秦州,也是同样的惨状,闹着饥荒。

而往南的富庶蜀地、往北的凉州重镇,都为了自保,早早地紧闭城门,设下重卡,将流民无情地拒之门外,甚至连朝廷的诏令也置之不理。

我们要去洛阳,只能硬着头皮从雍、秦二州穿过去,根本无法从蜀地和凉州绕道。

我曾问过萧昪,为何不就近投奔可信的地方官员,亮出身份,由朝廷的人马护送前往洛阳,总比我这么个弱女子送去来得安全省事。

然而萧昪只是面色凝重地悻悻摇头,直言这西北、西南之地,早已没有可信的人脉。

若非如此,他堂堂一个皇子,也不会在代天子赈灾的路上遭遇劫杀,沦落至此。

虽然明知前方是刀山火海,危险重重,一着不慎就会丢掉性命。

但我看着前方那茫茫的荒野,也只能把心一横,带着萧昪继续往前走。

就让我用这条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贱命搏一搏。

如果连老天爷都不收我,那么将来有一天,我也能凭借这份从龙之功,狠狠地踩在那些倨傲的世族头上,一雪前耻。

在外人看来,我和萧昪,一个瘦弱不堪的女子,一个细皮嫩肉的病秧子,仿佛就是两只行走的待宰牛羊。

为了不去雍秦二州城内自投罗网,我们一路小心翼翼,绕到了秦州与蜀地相接的边境山路走。

快到秦州时,萧昪的腿伤终于好了许多,勉强可以让我搀扶着走了。

为了不引人注目,那辆显眼的板车早就被我弃了。

只是由于绕路太远,山路崎岖难行,等到秦州边境时,我们的干粮即便是一顿只敢吃一口,也已经彻底消耗殆尽。

饿,太饿了。

那种无止境的饥饿感,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手,死死地攥着你的胃,刺激得肠胃不住地痉挛抽搐。

除了不断地吞咽口水来缓解那种灼烧感,我们别无他法。

萧昪这种金枝玉叶,从出生起就没挨过这样的饿。

以前有干粮吃的时候,他都眉头紧锁,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如今到了绝境,连干硬苦涩的树皮,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闭着眼啃下去。

这回他也终于知道了事态的严峻,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再也生不出半点矫情的心思。

只可惜,就连这树皮也没啃几天,就彻底没得吃了。

大地龟裂如龟背,草木焦枯似焚烧,蓬草不见踪影,树皮被人食尽。

白日里我们躲在土坑里休息时,风中总能闻到四处飘来的那种奇异的肉香气。

那气味每多闻一息,都能将人的理智逼至崩溃的边缘。

夜里赶路,借着惨白的月光,也能瞧见路边白骨露野,尸骸遍地。

所以我和萧昪都心知肚明,那空气中飘荡的,究竟是什么味道。

走了三天,也整整饿了三天。

萧昪原本挺拔的身躯迅速消瘦,双颊深深凹陷,眼神涣散,终于无力地栽倒在了路边。

他处于半昏迷状态,本能地抓起一把地上的黄土,就要往嘴里塞。

我眼疾手快,毫不留情地一把将他手中的土打落。

“你疯了?这观音土吃了,不过数日便会腹胀如鼓,活活憋死!”

这一路走来,我看过太多腹部鼓胀如球、因食土而痛苦惨死的人。

“可我不行了……总好过……做个饿死鬼……”

萧昪目光惨淡地望着头顶灰白的天空,眼角绝望地流出了两行清泪。

他泣不成声,那孱弱的声音从干枯的喉腔里呜咽出来,听得人心里发慌。

我知道,他已经到了身体的极限,再不进食,很快就会真的饿死在这里。

虽然我从小饿习惯了,比常人更能扛饿,可这一路拖着他走来,我也是强弩之末,力不从心了。

若非心底仅存的那一点礼义廉耻,还在死死地压制着心底不断滋生的邪恶妄念,也许我也早就冲出去,像那些野兽一样杀人吃肉了。

不行,我们必须得吃点东西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看着萧昪这副奄奄一息的样子,我心一狠,从怀中摸出了那把匕首。

刀锋在阳光下闪过一丝冷厉的寒芒。

我深吸一口气,死死咬紧牙关,手上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噗嗤——

刀刃入肉的声音在寂静的荒野里显得格外刺耳。

眨眼间,我的额头便生生沁出了一片豆大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你……”

萧昪听到了动静,费力地睁开眼,看着我手中的东西,咋舌不已,灰败的眼里满是惊愕与恐惧。

我死死抑制住剧痛激起的全身颤抖,快速撕下一块衣襟,紧紧缠住大腿上那深可见骨的伤口,将其隐藏在宽大的衣袍之下。

做完这一切,我才将那两片还在滴血、浸透了鲜红的雪白肉块,递到了萧昪那干裂的嘴边。

“聊胜于无,总比没有吃的强。”

“可这是……你的肉……”

他本能地抗拒,胃里一阵翻涌,皱着眉偏开了头,不肯张嘴。

剧痛让我变得有些暴躁易怒,我猛地伸出手,死死钳住他的下巴,强迫他转过头来同我对视。

“萧昪,你必须给我活下去!你答应我的权势富贵,还没有兑现!你想赖账不成?”

事已至此,我耗费了如此多的心血,绝不可能在这里半途而废。

至于萧昪,他想活下去,就没得选。

他不忍直视那血淋淋的肉块,神色变幻莫测,痛苦、愧疚、渴望交织在一起,可见他内心亦在经历着怎样惨烈的天人交战。

良久,求生的本能终究战胜了一切。

他终于闭上眼,下定了决心。

见状,我松开了钳住他下巴的手,声音沙哑:

“你记着,这是你欠我的。这笔债,你这辈子都还不清。”

如果有得选,我也不愿做那个割股饲君的介子推。

我比谁都更清楚,在这荒野之中,大腿上有伤意味着什么。

一旦伤口溃烂发作,或是血腥味引来野兽甚至流民的捕杀,我会死得比谁都快。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我们撑不了多久。

萧昪垂眸咀嚼着,那天灾人祸的残酷,已经彻底碾碎了他曾为王者的傲骨和意气。

“我知道。”

他吞咽着带着血腥气的肉,声音低沉得仿佛来自地狱。

割股取肉不过两日。

白日里,我们躲在一处荒废破败的村落残垣中休息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骚乱声。

我强忍着腿上的剧痛,悄悄摸出去探查。

只见一群全副武装的甲兵,正像赶牲口一样,到处抓捕路上落单的流民。

风中隐约传来他们肆无忌惮的谈笑声。

听他们说,以往军中缺粮,饿得只能盯着军犬和战马流口水,如今朝廷下了令,终于可以“开荤”了。

我心中一沉,那“两脚羊”的传闻,竟是真的。

我掩下心中的惊骇,不动声色地潜回角落去找萧昪。

萧昪听完我的描述,脸色煞白。

他说,这里的军队都是秦王萧龑的私兵。

而那秦王萧龑,与他素来不和,乃是死对头。

若是被萧龑的人抓到,那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下场只有死路一条,甚至可能比死更惨。

那些甲兵还在四处搜寻抓人,只要我们还在这地界上逗留,迟早会被这地毯式的搜捕抓到。

萧昪当即挣扎着想要起身,拉着我立刻逃跑。

我却一把反拽住他,按住了他的肩膀,神色在昏暗中陡然变得凌厉如狼。

“粮草已尽,我的腿也伤了,能逃到哪里去?既然已经到了如此绝境,不如殊死一搏,且看鹿死谁手!”

萧昪大惊失色,看着我眼中的寒光:

“你想先下手为强,诱杀甲兵?”

我断然摇头,冷静得可怕:

“非也。杀人容易,善后难。”

冬季还好,可如今正是酷暑盛崔,尸体腐烂得极快,若是处理不当,恐遭疫症。

而且若是留他们性命,活人势必极力反抗,动静太大。

届时不仅难以带着战利品赶路,一旦行踪暴露,只会被更多闻讯而来的甲兵像疯狗一样追杀。

“我要的,不是他们的命,是他们的战马和随身携带的干粮。”

我将心中那个疯狂而大胆的计划和盘托出,告诉了萧昪。

他虽听得心惊肉跳,觉得太过冒险,但看着我们现在这副鬼样子,也知道除了拿命搏一搏,别无他法。

“若是天黑之前等不到我回来,你就自行离开吧,别回头。”

我整理了一下衣襟,准备出发。

萧昪闻言,神色变得肃然起敬。

他不顾腿上的伤痛,强撑着站了起来,朝着我深深地作了一个长揖,行了一个大礼。

“姑娘大恩,萧昪没齿难忘,大恩不言谢。同行一路,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姓名?

曾经,我母亲怀着美好的期许给我取名崔暄。

因我诞于初崔晨曦微露之时,她愿我一生明媚温暖,如初阳和煦照人。

后来,我成了崔府的一条狗,被人唤作“花子”,再也不配拥有姓名。

如今,我该叫什么?

我早已不屑冠那个冷血肮脏的崔姓。

那便随我那个苦命的母亲姓谢吧。

我回过头,看着萧昪,目光清亮而坚定:

“我叫,谢暄。”

我离开时,并未回头,只给身后的萧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宛如孤注一掷的赌徒。

外头的脚步声杂乱且沉重,那是两个身形魁梧的甲兵,搜寻的动静正一步步逼近我们藏身的这间破败屋舍。

为了给萧昪争取那一线生机,我深吸一口气,在那破屋门前的枯草堆旁,假意脚下踉跄,重重地跌了下去。

紧接着,喉咙里挤出一声恰到好处的、充满惊恐的尖叫。

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他们果然闻声而动。

在那双充血且浑浊的眼球捕捉到我身影的瞬间,我看见了名为“贪婪”的兽性在疯狂跳动——那是发现了新猎物的狂喜。

我手脚并用,惊慌失措地从地上爬起,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没命地奔逃。

身后的脚步声紧追不舍,沉重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边。

没跑多远,我便因“体力不支”而颓然倒地,还没等挣扎,就被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按在地上。

那是一个眉眼生得极为粗犷的甲兵,他钳住我的下颌,粗鲁地将我的脸抬起来,那目光像挑牲口一样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

得益于我早早便有囤粮的先见之明,这段逃亡的日子里,我和萧昪虽算不上锦衣玉食,倒也没饿得皮包骨头,身段仍算得上匀称。

那甲兵一把扯开我略显凌乱的衣襟,眼底的狂热几乎要溢出来。

然而,当他的视线触及我脸上那块醒目的朱红胎记时,那股子热切明显冷却了几分,化作了一丝遗憾。

“身段倒是挺丰腴,可惜了这张脸,姿色实在差了点火候。”

他嘴里嘟囔着,但我心里却如明镜高悬。

我很清楚接下来等待我的命运将会是什么。

在这人如草芥的乱世,女子先是沦为他们发泄兽欲的玩物,待到玩腻了,便是铁锅里翻滚的“菜人”。

我垂下眼帘,暗自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忍耐住心头的恶心与杀意。

见他们押着我往回走,却并未再去搜查萧昪藏身的那间破屋,我一直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悄悄落回了肚子里。

他们并没有急着将我带回军营邀功,而是就在附近寻了一间尚有片瓦遮蔽的空屋。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分好了工:一个推搡着我进屋,另一个则抱着刀守在门外放风。

那算盘打得噼啪作响,我若是连这都看不懂,怕是早就在逃亡路上死了八百回。

但我发誓,哪怕是死,我也绝不会让他们如愿以偿。

一个看似饿得连站都站不稳的弱女子,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我的顺从和颤抖,更是像一剂迷魂汤,让他们对我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只是,这些被欲望冲昏头脑的畜生大概从未想过,这看似温顺的皮囊下,藏着的可能是一匹饿疯了的孤狼。

在生与死的一线之间,所爆发出的血性与力量,足以在猎人最松懈的时刻,反口咬断他们的喉咙。

没错,我就是那匹在此刻露齿的饿狼。

那甲兵进屋后便急不可耐,我没有做无谓的反抗,任由他那双粗糙的大手在我身上游走,甚至假意迎合,借着身体的接触,悄无声息地控制住了他腰身的重心。

就在他意乱情迷,将那颗硕大的头颅埋在我胸前的一刹那。

我眼神骤冷,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入靴筒,拔出了那把早已被体温捂热的匕首。

寒光一闪,一击即中!

匕首精准地送进了他的后心,他那双充血的眼睛猛地瞪大,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我。

我面无表情,双手紧紧握住刀柄,发了狠地将利刃在他的血肉中搅转了几圈,硬生生捅出一个喷血的窟窿。

他张大了嘴巴,似乎想要呼喊,却被我眼疾手快地死死捂住。

所有的惨叫都被堵回了喉咙里,只剩下几声微弱如游丝的呜咽。

不过短短几息功夫,他原本紧绷的身子便如烂泥般软了下去,瞬间瘫倒在我身上。

温热腥臭的鲜血喷了我一脸,浸透了我的衣襟,黏腻得令人作呕。

一击毙命,干脆利落。

我嫌恶地一把将这具尸体推开,弯腰捡起他因嫌碍事而随手丢在一旁的佩刀。

刀尖在空中乱舞,寒光闪烁间,我发泄般地在他已经不再动弹的躯体和四肢上又补了几刀。

外头守着的那个甲兵听着屋内动静突然没了,反倒传出些奇怪的切肉声,终于按捺不住冲了进来。

“老三,你搞什……”

话音未落,他便愣在了原地。

只见昏暗的屋内,那个原本柔弱的女子此刻正如恶鬼般提着刀,披头散发,满脸是血。

见他进来,我咧开那张沾满鲜血的嘴,冲他露出了一个阴森至极的微笑。

那一瞬间,他仿佛大白天见了活鬼,吓得魂飞魄散,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没等他那迟钝的脑子反应过来,我已经如猎豹般扑了上去,冰冷的刀锋稳稳地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我身高五尺有余,虽是女子,却只比他稍矮半分,此刻与他对峙,气势上竟丝毫不落下风。

“说,你们的营帐在何处?”

我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宛如来自九幽地狱。

他不答话,眼神闪烁着还想动手反抗。

我丝毫不惧,手腕猛地施力,刀刃径直切入他的皮肉,鲜血瞬间沿着刀身蜿蜒而下。

“告诉我,我留你一命,决不食言。”

见我眼神愈发阴鸷,而脖颈间的痛感又是如此真实,死亡的恐惧终于击碎了他的心理防线。

“在……在村子往东两里处便是!女郎饶命!求女郎高抬贵手!”

我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作势就要撤刀。

“好,多谢。”

那甲兵眼底闪过一丝狂喜,以为逃过一劫,如蒙大赦。

可就在电光石火之间,我手腕翻转,刀光如练。

他那颗满是惊恐的头颅,便被我一刀斩落,骨碌碌地滚到了脚边。

假意屈服,这一向是我最擅长的伎俩。

这乱世之中,我又怎么会天真地轻信于人?

方才他眼底那转瞬即逝的诡诈虽快,却没逃过我的眼睛,更别提他那只紧紧握住刀柄、蓄势待发的手,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杀意。

处理完这两个祸害,我背起用他们里衣做成的简易包袱,迅速回到了萧昪藏身的破屋。

事不宜迟,我同他连夜转移了藏身之处。

在新的落脚点稍微吃了点东西果腹后,我将那个浸满了血水的包袱和防身的匕首统统留给了萧昪。

随后,我换了一身还算干净的衣服,独自一人,踏着夜色,朝着萧龑的军营方向出发。

夜半三更,正是人身心最为疲懒困顿之时。

可萧龑的军营却因为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瞬间变得肃杀警戒起来。

几个凶神恶煞的甲兵不由分说,将我五花大绑,像拖死狗一样带到了萧龑的主帐。

此时的萧龑只披着一件外衣坐在床榻之上,居高临下地睨着我。

而在他身后,锦被之下,躺着一个上身赤裸、姿态妖娆的女人,正用一种看戏的眼神打量着我。

与萧昪那副清俊儒雅的模样截然不同,这萧龑生得粗犷而刚毅,一双虎目森冷如刀,眉宇间透着一股子戾气,一看便知绝非善类。

“便是你说,知道那废太子萧昪的下落?”

他那充满压迫感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地在营帐内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人心头的重锤。

那打量的眼神犀利锋锐,仿佛要将我的皮肉剥开,看穿我的五脏六腑。

我做出恭敬而怯懦的模样,整个人卑微地伏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双手将那只装有萧昪鱼符的鱼袋高举过头顶。

“是……他腹部和腿部皆受了重伤,是草民无意间救了他。听说他与王爷不合,草民……草民实在是饥饿难耐,这才斗胆前来,希望能用他的下落换些粮食活命……有他随身的鱼袋为证,请王爷过目。”

萧龑突然起身,几步跨到我面前,一把夺走了鱼袋。

验过真伪之后,他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紧接着,他猛地蹲下身子,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狠狠捏住了我的下颚,迫使我抬起头来。

他那犀利的目光肆无忌惮地落在我脖颈之下,那里,有几处无论我怎么擦洗也洗不干净的血迹。

我知道,他看到了。

“你能孤身一人找到这儿来,昨日我营中在外巡逻的两个甲兵离奇身死,是你做的?”

我装作惊恐万状的样子,慌张地看着他,眼眶瞬间就红了,泪水在眼底打转。

“草民……草民也是不堪受辱,一时激愤才失手杀了人!还请王爷看在草民献上广陵王下落的份上,饶恕草民一命!”

“呵,你倒是坦诚。”

萧龑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玩味。

“心思够毒,手段也够狠,难怪为了活命能毫不犹豫地出卖萧昪。”

话音未落,他突然发狠,五指收拢,死死掐住了我的喉咙!

强烈的窒息感瞬间袭来,我本能地抠着他如同钢铁般坚硬的手背,双腿在地上胡乱蹬踏,眼前阵阵发黑,几欲断气。

“萧……萧昪……”

我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提醒他——我尚有活着的价值。

他面色冷酷,似乎并不为所动。

就在我满脸涨红,即将昏死过去的那一瞬间,他却又像丢垃圾一样,猛地撤开了手,将我重重地摔在地上。

随后,他若无其事地转身回到榻上,随手捉住了那女人从锦被中伸出、故意搭在他腿上的玉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且给你个小小的教训,让你知道谁才是主子。若是真能抓到萧昪,本王宽恕你也无妨。”

我脑袋发蒙地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喘了半晌,肺部像是火烧一般疼痛,好不容易才缓过这口气来。

“谢……谢王爷开恩。”

他倒也爽快,按我的要求让人给我备了一袋干粮和一匹马,只是并未直接给我,而是承诺待他的人抓到萧昪后,再将这两样东西一并交于我。

在这哀鸿遍野的世道,一袋粮和一匹马,便是堂堂广陵王萧昪的人头价值。

大约是知道萧昪身受重伤,又缺粮少水,如今已是半死不活的状态,萧龑并未亲自出马,只派了一队精锐甲兵押着我出了军营。

路过营地一处燃得正旺的火堆时,我瞥见那火堆上架着一口大锅,沸腾的水里正炖着两个圆滚滚的东西。

远远瞧去,那形状竟有些眼熟,令人不寒而栗。

而在另一边,立着一个精铁打造的巨大铁笼,里面关着几十个被抓来的流民。

他们衣衫褴褛,满脸惊恐和绝望,眼神空洞地望着那口大锅。

同情?怜悯?

那又如何。

在这人间炼狱里,谁也救不了谁,能自保已是万幸。

我强迫自己错开视线,埋头跟着甲兵快速离开,再不敢回头多看一眼。

萧昪啊萧昪,能否成事,这一局,就全看你了。

我带着这队甲兵七拐八绕,终于来到了一处荒僻的密林前。

月光惨白,照得林中那些干枯的树枝密密麻麻,活像无数只从地狱伸出的扭曲鬼爪,狰狞可怖。

为首的甲兵勒住缰绳,停在林子边缘。

他一手牵着那匹许诺给我的马,一手提着明晃晃的钢刀,面色凶悍地逼问我。

“你确定广陵王人就在里面?”

“千真万确,军爷。”

我极力让自己看起来诚惶诚恐。

“昨日我杀了人,他担心被大规模搜捕,便带着我一路躲进了这林子深处。夜里我趁他不备走的时候,特意打晕了他,将他严严实实地绑在了一棵大树上,你们进去一搜便知。”

为了取信于他,我举起那双仍被绳索捆住的手,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军爷,我这小命都捏在您手里,总不能拿自个儿的脑袋开玩笑,您说是吧?”

那领头甲兵冷哼一声,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神色轻蔑至极。

“量你也没那个狗胆。”

说完,他便大手一挥,下令让身后的甲兵入林搜人,而他自己则大马金刀地留在外面,看守着我和那一袋粮食马匹。

那一队甲兵入林不过片刻功夫,原本安静的树林里突然惊起几只飞鸟。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那领头的甲兵突然毫无征兆地回身,手中钢刀带着破风之声朝我猛劈而来!

我早有防备,当即向后一个踉跄,堪堪避过了那抹从我脖颈间险险划过的冰冷刀锋。

好险!

刀尖虽然避开了要害,却还是锋利地割破了我脖颈表层的皮肤,渗出一丝血线。

如今饥馑严重,连军营都要四处抓捕流民充当“军粮”,萧龑那样狠毒的人,怎会真心将珍贵的马匹和粮食给我这么一个卑贱的贫民?

在他眼中,我从来就是砧板上的鱼肉,待宰的羔羊。

无论找不找得到萧昪,我的下场都只有死路一条。

那领头的甲兵一击未中,顿时怒目圆睁,嘴里骂了一句脏话,举起刀便准备挥下第二刀,彻底结果了我。

就在这时,一把锋利的匕首带着尖锐的啸声,如流星般从昏暗的林中飞射而出!

“噗嗤”一声闷响。

匕首精准地直插那甲兵的后背,巨大的力道直接贯穿了他的心口!

他疼得浑身一颤,手中的刀哐当落地,整个人弓身捂着胸口,如同煮熟的虾米般痛苦地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萧昪正提着一把还在滴血的刀,从林子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他面色虽有些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

走到那还在抽搐的甲兵身前,他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斩下了那颗人头。

做完这一切,他像个刚干了一件大事的少年郎,得意地抬头朝我挑了挑眉。

“这回我表现不错吧?不夸夸我?”

许是被我嫌弃惯了,这一路逃亡,他不是受伤就是生病,难得做了件如此中用的事,竟像个孩子般讨要起夸奖来了。

一直以来,他在我眼里就是个身娇肉贵的拖油瓶,伤势刚好些又被饿废了。

如今吃饱了肚子,倒是有了力气杀人,还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我心里竟也生出几分欣慰来。

“流民煽动得不错,身手也不负所望,看来你也不是完全的废物。”

听到我的评价,他不可抑制地翘了翘嘴角,显然对这并不算多动听的赞扬很是受用。

紧接着,林中深处爆发出了阵阵凄厉的惨叫声。

那里面,可是埋伏着数十个饿极了、眼冒绿光的流民。

进林子的那九个甲兵,只怕此刻已经成了那群饿狼口中的肉食,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们该走了,否则里面的流民尝到了甜头,也不会放过我们。”

我冷静地提醒道。

萧昪点了点头,收起脸上的笑意,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

他伸手一把将我拽了上去,我紧紧贴着他的后背,感受到少年单薄却坚韧的体温。

趁着茫茫夜色,我们策马扬鞭,扬长而去。

幸好萧龑此人极度自负,自以为稳操胜券,又贪图帐中那个美人的温柔乡,没有亲自带兵前来,否则今夜之事绝不会这般顺利。

但也托了他的福,今夜林中那些可怜的流民,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

靠着从萧龑那里算计来的那一袋珍贵粮食和那匹快马,我们一路风餐露宿,快马加鞭赶到了长安。

到了这里,萧昪的鱼符终于派上了大用场。

守城卫验过身份后,不但恭敬放行,还一路将我们护送到了府尹李昶的府上。

李昶是萧昪的心腹旧部,见主子归来,不仅给我们准备了丰盛得让人想哭的吃食,还特意请了名医替我们诊治伤势。

在李府短暂歇息了三日,等到体力稍稍恢复,我们便在李昶人马的重重护送下,启程前往洛阳。

抵达洛阳时,已是隆冬时节。

朔风冷冽如刀,漫天风雪将这座古城裹进了一片银装素裹之中。

萧昪将我安置在他那座气派的府邸之中,便匆匆换上朝服,前往宫中复命。

本以为到了这里,终于可以放松紧绷已久的神经,好好休整一番。

却不想,麻烦很快就找上门来。

萧昪的未婚妻——司马婻,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司马婻乃是当朝太傅之女,家世显赫,但这名声在士族门阀中却是出了名的难听。

此人为人极其恶毒泼辣,手段之残忍,连我那个疯子妹妹崔云都要自叹不如。

坊间传闻,她曾因厌恶其父新纳的小妾,竟亲手提刀划伤了那小妾的脸。

一声惨绝人寰的哀号过后,骨肉随血崩落地,最终一尸两命,遍地殷红。

而此刻,这样一个疯女人,正指挥着手下将我按倒在地。

她穿着一身华贵的织锦冬衣,抬起脚,毫不留情地狠狠踩在我的脸上,居高临下地睨着我,神情倨傲得像是在看一只蝼蚁。

“你就是萧昪带回来的那个野女人?”

我捂着被打得剧痛的五脏六腑,心中暗自无奈。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女郎误会了,我只是路途中救了他一命,与他之间一清二白。”

“清白?”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冷笑一声,脚下愈发用力。

那坚硬的鞋底在我脸上重重地碾了一遍,仿佛要将我的尊严碾进泥土里,然后才嫌弃地松开脚。

她衣袖一拂,姿态优雅地落了座。

一旁伺候我的侍女吓得瑟瑟发抖,立即低眉顺眼地给她奉上了热茶,恭敬地立在她身旁,好似这司马婻才是府中真正的当家主母。

她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氤氲的热气中,她抬眸看我,那眼神仿佛淬了最剧烈的毒药。

“朝夕相处已是死罪。”

果真又是个是非不分的疯婆子。

“女郎何必与我一个下人计较,若觉得我碍眼,让我走便是。”

“走?”

她抬起手,轻轻吹了吹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那颜色红得刺眼,像极了刚刚流出的鲜血。

随后,她偏头望向身侧那个瑟缩的侍女,语气幽冷如冰。

“我是那么好心的人吗?”

那侍女面色瞬间煞白,扑通一声直直跪了下去,在她面前俯首帖耳,身子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奴婢不敢置喙女郎!”

司马婻挑了挑眉,漫不经心地抬起手边的茶盏,掀开盖子,将那滚烫的茶水从那侍女头顶一点点淋了下去。

“啊——!”

侍女不敢躲闪,只能咬牙忍受着头皮被烫伤的剧痛。

“瞧你,真是失了广陵王的体面。”

待茶水倒完,她随手将茶盅扔到了地上,“啪”的一声,碎瓷飞溅。

“滚下去吧。”

侍女大气都不敢出,闻言如蒙大赦,提起裙子,连滚带爬地仓皇退了出去。

处理完碍眼的人,司马婻的视线重新落回到我身上。

“你死了,萧昪才不会寻你。但你要怎么死,才有趣呢?”

她莫名其妙地问我,语气中竟然夹杂着显而易见的兴奋,这种变态的目光令我熟悉得想要当场作呕。

“且送你去军中关照一番,待你回来,再封入坛中,做成‘人彘’送去给哥哥解乏,陪他说说话也好。”

一旦落到这个疯女人手上,等待我的不是极尽羞辱就是残酷虐杀。

看来是等不到萧昪回来兑现承诺了。

但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女郎可想知道,我是如何伺候王爷的?”

我的目光不再退让,取而代之的是明目张胆、赤裸裸的挑衅。

“他受伤动弹不得时,我替他宽衣解带,擦拭身体每一寸肌肤;回洛阳的路上他伤好了,我便夜夜替他暖床同寝,肌肤之亲,唇齿交缠……不知女郎可曾同他这般亲密过?”

这一番话果然戳中了她的痛处。

司马婻的脸色蓦地阴沉下来,如同黑云压城,即将落下狂风暴雨。

“大概女郎从未见过王爷动情的模样吧……”

她柳眉倒竖,猛然起身,快步走到我面前,扬起手以雷霆之势就要甩下一巴掌。

“住口!”

可惜,这巴掌并没有落到我脸上。

就在她靠近的那一瞬间,我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探出,拔出靴子里的匕首,一把扣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死死挟持在身前!

即便看着凶如罗刹,但这锦衣玉食娇养出来的贵女,终究还是娇弱不堪的。

被我禁锢住双手、动弹不得的司马婻,嘴却没闲着。

“你们愣着作死?还不给我拿下这贱蹄子!”

她怒斥着带来的那几个侍卫,即便刀架在脖子上,依然丝毫不惧,神情张狂而自得。

“你敢动我?若杀了我,你也得给我全家陪葬!”

话音刚落,没等那些侍卫动手,我手腕一抖,匕首锋利的尖端直接在她脸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啊——!”

她吃痛尖叫出声,咬牙切齿地又骂了我。

“女郎还是老实些,免得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彻底毁了,甚至伤了性命。”

她说得没错,若不是在萧昪的府邸,若她不是太傅之女,我也许早就一刀结果了她。

我的手里早就沾了太多血,真把我逼急了,我也是会狗急跳墙,拉着她玉石俱焚的。

司马婻疯起来连自己都不顾,哪怕是伤了脸,她仍声嘶力竭地叫嚣着让侍卫杀了我。

可她的侍卫们毕竟不是疯子,见我目露凶光,下手毫不留情,知道我绝不是在虚张声势。

若是司马婻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有个好歹,他们这些护卫全家老小也都别想活了。

清楚这点,他们便投鼠忌器,不再敢贸然上前,只是拿着剑将我团团围住,紧张地与我对峙。

至于萧昪,哪怕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但我也不敢将赌注押在他是否会为了我而得罪太傅府上。

毕竟她是权倾朝野的太傅之女,而我只是一介无名草民。

谁知道他那样的人会如何权衡利弊?

反正萧昪的鱼符还在我手中,等这阵风头过了,再找他讨这笔债也不迟。

“备车!若不想她死,立刻给我备车!”

我厉声喝道。

我要了辆马车,一路挟持着司马婻离开了广陵王府。

马车一路狂奔,路过喧闹的菜市口时,我看准时机,将司马婻狠狠一脚踹出了马车。

“啊——!”

随着一声尖叫,她滚落在地,瞬间惊起一阵混乱。

她的侍卫们大惊失色,忙着去救自家主子,只分出两人来追我。

而广陵王府的侍卫们虽然迫于司马婻的威慑,浩浩荡荡跟了一群,但他们深知我是萧昪带回来的贵客,而今日之事纯属司马婻无理取闹。

于是,他们极有默契地冲在前面,看似追赶,实则不着痕迹地挡住了司马婻侍卫的视线和路线。

借助这场混乱,马车行至一处偏僻的民居小巷时,我果断弃车而逃。

在迷宫般的巷弄里穿梭许久,确认甩掉了追兵,我找了个无人的破败院落躲了进去。

院中有一口积满雨水的大水缸,水面映出我此刻狼狈的模样。

我从贴身处取出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瓶解药,小心翼翼地倒出粉末,混在水中。

随后,我捧起那冰冷的水,用力地洗搓着脸上的朱红印记。

这印迹并非生来就有。

六岁那年,因为容貌生得过于出众,差点遭了权贵的毒手。

我母亲怕我沦为那些人的禁脔,这才千辛万苦寻来“朱颜褪”这一奇药。

只要抹在脸上,肌肤便会生出丑陋如鬼魅的朱色印记,若无特制解药,终身不能消退。

这吃人的世道,若无自保的能力,惊人的美貌只会带来无尽的不幸。

我能在这乱世苟活至今,除了手中的刀,有这一半的功劳都要归功于这朱颜褪。

但现在,为了躲过司马婻那铺天盖地的追杀,为了换个身份活下去,我不得不洗去它。

随着清水的冲刷,那块丑陋的印记逐渐褪去,露出了原本光洁如玉的肌肤。

从屋里翻出一身粗布衣服换上,出于愧疚,我在桌上留下了一锭碎银作为补偿。

随后,我顶着这张陌生的脸,匆匆地出了城。

只是腿上的旧伤在奔波中崩裂,早已发炎化脓。

我忍着几乎要将人烧干的高热,踉踉跄跄地走到护城河边。

眼前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脚下一软,我便如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进了冰冷的河水中。

冰冷的河水瞬间灌入口鼻,意识消散前,我隐约听见有人在岸边惊呼。

“快!有人落水了!”

随后便是“扑通”一声有人下水的声响。

这一次,命运究竟会将我推向何处?是生门,还是死路?

我已无力去想,彻底陷入了黑暗。

救我的人,是礼部尚书家的嫡女,苏沅沅的侍卫。

我落水的那一刻,她的马车正好回城经过河边。

她是个心地极其善良的姑娘,见我昏迷不醒,便收留我在府中养伤。

这一养,便是半个月。

这期间,太傅府的人手仍在城内四处搜捕那个“脸上有红斑的丑女”,而听说萧昪也在发了疯似的派人寻我。

我不知道他是为了救我,还是为了给司马婻一个交代,所以我不敢赌,更不敢轻易去见他。

伤好后,苏沅沅坐在窗边绣花,轻声问我有何打算。

我跪在她面前,诚恳地请求道:

“请女郎将我留在府中做个粗使婢女,等偿还了药钱和您的救命之恩,我再行离去。”

她放下手中的针线,看着孤身一人、无处可去的我,眼中闪过一丝怜惜,欣然答应了我的请求。

“不过是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你若想留下,便留在我身边做伴吧,不必做什么粗活。”

由此,我成了苏沅沅的贴身婢女。

说是婢女,但她待我却并无半分主仆之别,反倒情同姊妹。

我从未尝过的手足亲情,她毫不吝啬地全都给了我。

她给我裁制新衣,与我分享平日里只有主子才能享用的精美吃食,带我游山玩水,甚至在夜里让我与她同寝,像闺中密友般向我倾诉她的少女心事。

见我笨手笨脚不会绾发,她也不恼,只是恬淡地笑着,亲自拿起梳子替我绾发。

为了羞辱我,我的长发曾被崔云恶意剪得只到耳后。

有一次她觉得滑稽有趣,甚至命人剃光了我的头发,让我顶着那颗光秃秃、参差不齐的脑袋,活像只没人要的癞皮狗。

五年了,离开母亲整整五年。

这五年里,我无发可绾,也再未有人温柔地替我梳过一次头。

当她纤细的手指穿过我刚养长些许的发丝摆弄时,我本能地浑身僵硬,有些紧张。

见我局促不安地端坐着,她只是温柔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从身后轻轻拥住了我。

那一刻,长久以来,我那根时刻紧绷着、随时准备拼命的神经,竟然奇迹般地慢慢缓和了下来。

“阿暄,从前的日子一定很苦吧?”

来源:财财是个故事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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