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当总监王海把那段剪辑过的、只有我一个人出现在张曼工位旁的视频甩在我面前时,我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了。
监控探头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也是最操蛋的发明之一。
伟大在于它能记录真相。
操蛋在于,它想让你看见的,才是真相。
我们公司的监控,就属于后者。
当总监王海把那段剪辑过的、只有我一个人出现在张曼工位旁的视频甩在我面前时,我就知道,这事儿没那么简单了。
“林薇,解释一下。”
王海的声音没什么温度,食指在红木办公桌上笃笃地敲着,像是在给我倒计时。
我看着屏幕上那个鬼鬼祟祟的我,自己都觉得可疑。
画面里,办公室空无一人,我走过去,在张曼桌上停留了大概十几秒,然后离开。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完美得像是排练过。
“我能说什么?”我笑了,有点想抽烟,“王总,这视频什么时候拍的?”
“昨天下午六点半,所有人都下班之后。”
“六点半?”我脑子飞快地转,“我昨天六点就走了,打卡记录能查。”
王海推了推他的金丝眼镜,镜片后是洞悉一切又懒得戳穿的眼神。
“打卡机坏了,人事今天早上刚报修。”
真巧。
巧得像是有人算好了日子给我下套。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
“王总,张曼丢了什么?”
“给大客户准备的礼物,一块表。”他顿了顿,补上一个足以压死我的分量,“百达翡丽。”
我听见了自己倒吸冷气的声音。
行啊,张曼。
为了搞我,真是下了血本。
我跟张曼的梁子,结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她是销售部的红人,能说会道,业绩常年第一。
我是设计部的,一个靠作品说话的老实人。
本来井水不犯河水。
坏就坏在,她为了签单,总喜欢对客户夸下海口,承诺一些根本实现不了的设计效果。
然后把烂摊子甩给我们设计部。
“林薇,客户爸爸就想要这个五彩斑斓的黑,你给想想办法嘛。”
“林薇啊,logo再大一点,再大一点,客户觉得不够大气!”
“亲爱的,我知道这不符合规范,但客户是上帝啊,我们得伺候好不是?”
每一次,我都得顶着压力,在她的“上帝”和我的专业底线之间走钢丝。
有几次我实在忍不了,直接在项目会上怼了回去。
“张曼,这个需求不合理,实现不了。你要是懂设计,就该知道这是常识。”
她当场就下了不来台,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从那以后,我们的关系就从“表面和平”降到了冰点。
她会在茶水间跟别人阴阳怪气地说:“哎,有些人啊,就是死脑筋,不知道变通,难怪干了这么多年还是个小设计。”
我听见了,也只当是狗叫。
没想到,她这次玩了这么大一出。
一块百达翡丽,市场价至少几十万。
这个罪名要是坐实了,我不止是丢工作,下半辈子都得在牢里过。
“王总,我没拿。”我的声音很平静,但攥紧的拳头出卖了我。
“我知道你没拿。”
王海的回答让我意外。
我抬起头,看到他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arle的复杂神情。
“但是,”他话锋一转,“现在所有证据都指向你。张曼已经闹到要去报警了,我好不容易才压下来。”
我冷笑:“压下来?是想让我私了?”
“林薇,公司培养你这么多年,我不希望看到你走上绝路。”他开始打感情牌了,“你想想,这件事闹大了,对谁有好处?公司的声誉,你的前途,全都毁了。”
“所以呢?王总的意思是,让我承认我没做过的事,然后背上这个黑锅?”
“不是让你背锅。”王海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你先把东西‘交’出来,就说是你一时糊涂,我再从中调停,让张曼写个谅解书。这件事,咱们内部消化。”
我简直要被他这套逻辑气笑了。
“王总,我再说一遍,我没拿。我交不出来。”
王海的耐心似乎耗尽了。
“林薇,别给脸不要脸。”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早上,我要么看到东西,要么看到你的辞职信。不然,我们就只能法庭上见了。”
我从王海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慢动作。
所有人都假装在忙自己手头的工作,但每一双耳朵都竖着,每一道余光都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幸灾乐祸的甜腻味道。
我径直走回自己的工位。
桌上的绿萝还是那么精神,电脑屏幕上是我熬了好几个通宵才做完的设计稿。
一切如常。
又好像什么都不对了。
张曼踩着她那双十厘米的高跟鞋,嗒嗒嗒地走了过来。
她身后跟着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事。
“林薇,考虑得怎么样了?”她在我桌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嘴角挂着胜利者的微笑。
“考虑什么?”我头也没抬。
“当然是把东西交出来啊。”她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哎呀,你不会真的想进局子吧?我可听说了,女监里可不好过哦。”
她身后的几个人发出一阵压抑的窃笑。
我缓缓抬起头,目光直视着她。
“张曼,你演得累不累?”
她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那副得意的嘴脸。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的东西丢了,而监控显示,只有你碰过。”
“监控?”我站起身,身高上终于能和她平视,“那段剪辑过的监控吗?为什么不把完整的放出来?昨天六点我离开公司的时候,你不是还在吗?你怎么不把那段也放出来?”
张曼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你胡说什么!我早就走了!”
“是吗?”我步步紧逼,“那你敢不敢现在就去保安室,把昨天下午五点到晚上八点的完整监控调出来,我们当着全公司的面,一帧一帧地看?”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听见。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齐刷刷地看向我们。
张MAN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你少在这里转移话题!现在是你说不清楚你的嫌疑,而不是我!”她提高了音量,试图用气势压倒我,“大家也都看到了,监控里就是她!”
“对啊,视频里就是林薇啊。”
“是啊,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哎,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周围的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每一句都像一把刀子,割在我的心上。
我环顾四周。
那些平时和我称兄道弟的,那些我帮他们改过图、救过急的,那些前几天还和我一起吃饭聊天的“好同事”。
此刻,他们全都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他们的眼神里,有好奇,有鄙夷,有怜悯,但没有一个是信任。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
我在这个公司待了五年。
五年,我自问兢兢业业,与人为善。
到头来,换来的就是这个。
一盘精心设计的脏水,和一群落井下石的看客。
我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冷得像一块冰。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那个……我觉得,林薇姐不是那样的人。”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声音的来源。
角落里,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看起来还有些学生气的男生站了起来。
是新来的实习生,叫什么来着?
好像姓徐。
徐辰。
对,叫徐辰。
他来了一个月,平时不怎么说话,总是默默地埋头干活,没什么存在感。
我只知道他是我们设计部的,带他的那个老员工前两天休年假去了,就把他暂时丢给了我。
我忙得焦头烂额,也没怎么顾得上他,只是偶尔指点他几句。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唯一站出来为我说话的,竟然是他。
张曼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哟,小弟弟,你才来几天啊?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英雄救美也不是这么个救法吧?”
徐辰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我……我只是觉得,在没有确切证据之前,不能这么冤枉一个人。”他鼓起勇气,迎上张曼的目光,“而且,监控视频是可以剪辑的,这并不能作为唯一的证据。”
“证据?”张曼冷笑,“他妈的,我的表不见了,这就是最大的证据!不是她拿的,难道是鬼拿的?”
她开始撒泼了。
这是她的拿手好戏。
我拉了拉徐辰的衣角,示意他别再说了。
没用的。
跟这群人讲道理,等于对牛弹琴。
“谢谢你。”我低声对他说。
他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担忧。
“林薇姐……”
“行了行了,都别在这儿杵着了,该干嘛干嘛去!”王海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一脸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林薇,你跟我再进来一下。”
我又被叫进了那间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林薇,你看看你,把公司搞得乌烟瘴气!”王海一坐下就开始兴师问罪。
我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那个实习生,怎么回事?你让他给你出头的?”
“王总,你觉得我有那个闲心?”
他噎了一下。
“总之,你别把他牵扯进来。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别毁了人家的前途。”
我心里一阵冷笑。
现在开始装好人了?
“我的前途就不是前途了?”
“你跟他不一样!”王海敲了敲桌子,“你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么交东西,要么滚蛋。你自己选。”
“我选第三条路。”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会证明我的清白。”
王海愣住了,随即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我。
“证明?你怎么证明?全世界都觉得是你拿的,你拿什么证明?”
“我拿真相证明。”
说完,我没再看他,转身走出了办公室。
回到工位,我开始收拾东西。
不是辞职。
是准备战斗。
既然没人相信我,那我就自己做自己的证人。
既然没人帮我找真相,那我就自己把真相挖出来。
我把这几年做过的所有项目文件、设计稿、聊天记录,全都拷进了一个移动硬盘。
这是我的武器。
也是我的底牌。
周围的同事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精神病人。
大概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是破罐子破摔,准备卷铺盖滚蛋了。
只有徐辰,他默默地走过来,递给我一杯热水。
“林薇姐,需要我帮忙吗?”
我看着他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杂质。
在这个冰冷得像停尸房一样的办公室里,这双眼睛是唯一的光。
“好。”我说,“帮我个忙。”
我让他帮我盯着张曼。
盯梢这种事,我一个目标这么大的人,肯定做不了。
只能靠他这个不起眼的“小透明”。
“盯住她的一举一动,跟什么人接触,去了哪里,说了什么,越详细越好。”我压低声音嘱咐他,“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别被发现了。”
徐辰重重地点了点头。
“放心吧,林薇姐。”
下午,公司的人事找我谈话,给了我一份“停职反省”的通知书。
明着是反省,实际上就是让我滚蛋。
我拿着那张纸,连一个标点符号都懒得看,直接签了字。
走的时候,我没有跟任何人告别。
我抱着我的纸箱子,像一个打了败仗的士兵,走出了这栋我奋斗了五年的写字楼。
回头看了一眼。
阳光下,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光。
的晃眼。
我以为我会哭。
但我没有。
我只是觉得饿。
特别饿。
我在楼下的便利店买了一个三明治和一瓶可乐,坐在马路牙子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不是委屈。
是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我辛辛苦苦工作,却要被这么侮辱?
凭什么她张曼颠倒黑白,却能逍遥法外?
凭什么这群人,可以这么心安理得地,毁掉另外一个人?
我不服。
我把最后一口三明治塞进嘴里,狠狠地嚼着,像是在嚼碎那些人的骨头。
手机响了。
是徐辰发来的微信。
【林薇姐,你还好吗?】
我擦了擦眼泪,回他。
【死不了。】
【姐,我刚才看到张曼偷偷摸摸地在后楼梯打电话,好像很急的样子,提到了什么“尾款”、“风声紧”。】
我的心猛地一跳。
尾款?
风声紧?
这几个词连在一起,信息量有点大。
【能听到具体内容吗?】
【听不太清,她声音很小,很警惕。不过我用手机录了一小段,但是杂音很大。】
【发给我。】
很快,一段音频文件传了过来。
我点开播放,把手机音量调到最大,贴在耳朵上。
电流的嘶嘶声里,夹杂着张曼刻意压低的声音。
“……跟你说了最近风声紧……那笔尾款……再等等……对……等事情平息了……放心……少不了你的……”
录音很短,也很模糊。
但足够了。
这至少证明,张曼在跟某个人进行着不可告人的交易。
而这个交易,很可能就跟那块消失的百达翡丽有关。
我的脑子里瞬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贼喊捉贼。
那块表,根本就不是丢了。
而是被张曼自己拿去卖了。
然后,她再嫁祸给我,一箭双雕。
既能处理掉我这个眼中钉,又能把卖表的钱洗白成“找回来的失物”。
好一招金蝉脱壳。
这个女人,比我想象的还要狠毒。
但光有猜测没用。
我需要证据。
能一锤定音的,把她钉死在耻辱柱上的证据。
我给徐辰回了消息。
【干得漂亮。继续盯着她,尤其是她跟谁联系,去了什么地方。】
【好。】
接下来的一天,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哪儿也没去。
我把那段模糊的录音,用软件降噪处理了十几遍。
终于,我从里面分辨出了一个关键信息。
张曼在电话里,提到了一个地方。
“潘家园。”
北京的潘家园,全国最大的旧货市场。
鱼龙混杂,什么都有。
奢侈品,尤其是二手奢侈品交易,很多都是在那里进行的。
她去那里干什么?
销赃?还是接头?
我感觉自己离真相又近了一步。
第二天一早,我就打车去了潘家园。
我没抱太大希望。
潘家园那么大,几千个摊位,想找一个特定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我只是想来碰碰运气。
顺便,了解一下二手奢侈品表的行情和交易渠道。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在市场里逛了一整天,腿都快走断了。
跟无数个摊主搭讪,假装自己是个想“出货”的小白。
“老板,问一下,像百达翡丽这种表,你们这儿收吗?”
“什么型号的?有票吗?盒子保卡都在吗?”
“没……没票,朋友送的,不喜欢,想出了。”
“没票啊……那价格可就得大打折扣了。”
“大概能给多少?”
“得看货。成色、机芯、有没有划痕,都影响价格。”
……
一圈聊下来,我大概摸清了这里的门道。
像张曼那种来路不明的“赃物”,想要在这里出手,必须得找信得过的“中间人”。
这种人,通常不会自己摆摊,而是隐藏在各个角落,靠人脉和信誉吃饭。
想找到他们,很难。
天快黑的时候,我准备回去了。
一无所获,有点沮丧。
就在我走到市场出口的时候,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曼。
她戴着帽子和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正跟一个瘦高的男人在角落里说话。
那个男人,我有点印象。
好像是之前在公司附近见过,一个专门上门收快递的。
他们看起来很熟络。
张曼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那个男人,男人接过后,迅速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然后两人没再多说,很快就分开了。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
我的心跳瞬间加速。
直觉告诉我,这里面有猫腻。
我没有声张,悄悄地跟上了那个瘦高男人。
他警惕性很高,在市场里绕了好几圈,确定没人跟踪后,才走进了一条偏僻的小胡同。
胡同尽头,是一家不起眼的手机维修店。
男人推门进去,就再也没出来。
我不敢靠得太近,在胡同口找了个地方蹲守。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店里走出来另一个人。
一个胖子,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
他出来后,左右看了一眼,然后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金杯车。
我立刻记下了车牌号。
直觉告诉我,我可能抓到了一条大鱼。
我没有再等那个瘦高男人,而是立刻打车,跟上了那辆金杯车。
车子在市区里七拐八拐,最后开进了一个老旧的小区。
胖子提着塑料袋下了车,走进了一栋居民楼。
我不敢跟得太近,只能在楼下等着。
这一等,就是两个小时。
天已经完全黑了。
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又不敢离开。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那个胖子终于下来了。
他换了一身衣服,手里空着,嘴里哼着小曲,看起来心情不错。
他走后,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上楼看看。
我不知道我要找什么,也不知道我能找到什么。
我只是不甘心。
我根据他刚才进去的时间和脚步声,大概判断出他住的楼层。
四楼。
我一层一层地往上爬,心跳得像打鼓。
四楼有两户人家。
一户门上贴着“福”字,看起来是正经人家。
另一户,门上光秃秃的,猫眼里还塞着一团纸。
就是这里了。
我把耳朵贴在门上,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我试着拧了一下门把手。
门,竟然没锁。
我的肾上腺素瞬间飙升。
进去,还是不进去?
理智告诉我,这是私闯民宅,是犯法的。
但另一个声音在嘶吼:真相就在里面,进去!
我只犹豫了三秒钟。
然后,我推开了那扇门。
屋里一股浓重的烟味和泡面味。
很乱。
地上到处是烟头和外卖盒子。
典型的单身男人住所。
我不敢开灯,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开始在屋里翻找。
客厅,卧室,厨房……
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难道我猜错了?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在床底下的一个鞋盒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一块表。
一块女式腕表。
不是百达翡-丽。
是一款我没见过的牌子,但做工很精致,表盘上镶着一圈碎钻。
在表的背面,刻着两个字母。
L.W.
林薇。
是我的名字缩写。
我的脑子“嗡”地一下,一片空白。
这块表,我认识。
这是我大学毕业时,我爸送给我的礼物。
虽然不贵,但对我意义非凡。
三年前,公司搬家的时候,这块表不见了。
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以为是弄丢了,为此难过了好久。
没想到,它会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
为什么我的表,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男人的家里?
一个可怕的念头,像闪电一样击中了我。
我立刻拿出手机,打开了之前保存的,公司搬家时的人员安排表。
我在负责打包和搬运的人员名单里,找到了一个名字。
李强。
我又打开了公司的内部通讯录,找到了李强的照片。
就是刚才那个从手机维修店出来的胖子!
他是我们公司之前的后勤部员工,负责水电维修和杂物搬运。
一年前,他因为偷盗公司的办公用品被开除了。
所有线索,在这一刻,全都串联了起来。
三年前,李强在搬家时,偷了我的表。
今天,张曼找到了他,让他帮忙“处理”那块百得翡-丽。
而张曼给那个瘦高快递员的信封,里面装的,很可能就是给李强的“封口费”。
那个瘦高快递员,就是他们之间的联络人。
至于那个手机维修店,恐怕只是一个幌子,一个他们用来交易和藏匿赃物的窝点。
而张曼之所以找上李强,很可能是因为李强手上有她的把柄。
或者,他们本来就是一丘之貉。
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我找到了。
我终于找到了!
我把我的那块表小心翼翼地放回口袋,然后用手机拍下了这个房间里的一切。
我没有动任何东西。
我要让警察来处理这一切。
我刚准备离开,门口突然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我心里一惊,立刻闪身躲进了旁边的衣柜里。
衣柜里一股浓重的樟脑丸味,呛得我差点打喷嚏。
我死死地捂住嘴,连大气都不敢出。
门开了。
进来的,是李强。
他好像喝了酒,走路摇摇晃晃的。
他一进门,就把自己摔在了沙发上,嘴里骂骂咧咧的。
“妈的,张曼那个臭娘们,会算计。”
“给那么点钱,就想让我把嘴闭严实了?”
“做梦!”
“等风声过了,老子不把你那点破事全抖出来,老子就不姓李!”
我躲在衣柜里,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果然知道张曼的秘密。
李强骂了一会儿,好像累了,就没声音了。
我以为他睡着了,刚想松口气。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接起电话,语气瞬间变得谄媚起来。
“喂,曼姐,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是张曼打来的。
“……放心吧,东西都处理好了,天衣无缝。”
“……那小子?哦,那个快递员啊,他是我表弟,嘴严得很,您放心。”
“……钱是收到了,但是曼姐,这事儿风险太大了,您看是不是……”
电话那头的张曼不知道说了什么,李强的脸色瞬间变了。
“别啊曼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
“好好好,我懂,我懂。您放心,我绝对不会乱说话的。”
“那块表啊,我找了个老师傅,给拆了,零件分批出,绝对查不出来。”
“对,对,您就擎好吧。”
挂了电话,李强长出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狠狠地吸了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的脸显得格外狰狞。
“臭娘们,跟我玩这套。”他自言自语道,“你以为老子是傻子吗?”
他站起身,走到床边,从床垫底下摸出了一个U盘。
他把U盘插在电脑上,打开了一个加密的文件夹。
里面,全都是视频和照片。
主角,是张曼。
有她跟客户在KTV里的亲密照片。
有她收受回扣的转账记录。
还有一段视频,是她跟一个中年男人在酒店房间里……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个中年男人,我认识。
是之前跟我们公司合作的一个大客户方的老总。
而视频的拍摄时间,正好是张曼签下那个大单的前一天。
原来,她的业绩第一,是这么来的。
我终于明白了。
李强手里握着张曼的这些把柄。
所以张曼才不得不找他合作。
而张曼之所以要费尽心机地把那块百达翡-丽“处理”掉,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嫁祸给我。
更大的可能,是那块表本身就有问题。
也许,那块表,就是她从那个客户老总那里“拿”来的。
她怕事情败露,所以才急着销毁证据,顺便再拉我下水。
好一出连环计。
我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部悬疑电影,而我,就是那个一步步接近真相的侦探。
我用手机,隔着衣柜的缝隙,把电脑屏幕上的内容,全都录了下来。
这些,就是给张曼的,最后的判决书。
李强看了一会儿,似乎很满意,然后就把U盘拔了下来,重新藏回了床垫底下。
他打了个哈欠,准备去洗澡。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他的目光,扫过了我藏身的衣柜。
我的心,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发现我了?
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衣柜走来。
我的手心里全是汗,后背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我甚至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完了。
我脑子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衣柜门的时候。
他的手机,又响了。
他“操”了一声,不耐烦地转身回去接电话。
我趁着这个空档,猛地拉开衣柜门,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李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举着手机愣在原地。
我没有丝毫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撞开他,冲出了那扇门。
我没命地往楼下跑。
身后,传来了李强气急败坏的怒吼。
“站住!你他妈给我站住!”
我不敢回头,一口气冲出了居民楼,冲到了大马路上。
我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跳了上去。
“师傅,快开车!快!”
司机被我吓了一跳,但还是立刻发动了车子。
车子汇入车流,我回头看了一眼。
李强追到了小区门口,正叉着腰,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瘫在后座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那几分钟,比我这辈子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要惊险。
但我活下来了。
而且,我带着真相,活下来了。
回到家,我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
直到现在,我的腿还是软的。
我拿出手机,看着里面录下的那些视频和照片。
我的手在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
是激动。
我赢了。
我给徐辰发了一条消息。
【明天,有好戏看了。】
第二天,我没有去公司。
我先去了一趟派出所。
我把我找到的所有证据,包括那段录音,我在李强家里拍到的照片和视频,以及我自己的那块表,全都交给了警察。
我把我被诬陷,以及我如何找到线索,如何潜入李强家,如何死里逃生的过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接待我的那位民警同志,听完之后,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姑娘,你可以啊。”他说,“不去当刑警可惜了。”
我苦笑了一下。
“被逼的。”
从派出所出来,我感觉阳光都明媚了许多。
我抬头看了一眼天,蓝得像水洗过一样。
真好。
下午,我接到了徐辰的电话。
他的声音很激动。
“林薇姐!警察来公司了!”
“张曼和王海,都被带走了!”
“还有,那个后勤部的李强,今天早上在家里被抓了!”
“姐,你太牛了!”
我笑了。
“不是我牛,是正义牛。”
“对了,姐,”徐辰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公司里现在都传开了,说你是被冤枉的。好多人都在说,想跟你道歉。”
“道歉?”我冷笑一声,“不必了。”
“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当他们选择袖手旁观,选择落井下石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没有资格说这两个字了。”
挂了电话,我删掉了手机里所有关于那家公司的联系方式。
一个不留。
几天后,事情的结果出来了。
张曼,以职务侵占罪、盗窃罪、诬告陷害罪,数罪并罚,被判了十年。
她那些靠出卖身体换来的业绩,和那些见不得光的交易,也全都被抖了出来,成了整个行业的笑柄。
李强,因为有前科,再加上窝藏赃物、敲诈勒索,被判了五年。
王海,作为公司高管,在知情的情况下,包庇下属,协同诬陷,虽然罪不至坐牢,但也丢了工作,并且在行业内声名狼藉,基本上是社会性死亡了。
而那块百达翡-丽,也被警察从零件贩子手里追了回来,物归原主。
原来,那块表,真的是张曼从那个客户老总那里“顺”来的。
那个老总的老婆找上门来,张曼怕事情闹大,就想出了这么一招毒计,企图销毁证据,顺便除掉我。
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公司也因为这件丑闻,声誉大跌,流失了好几个大客户,听说正在准备裁员。
真是大快人心。
我把这些消息,当成下饭菜,多吃了两碗米饭。
又过了一周,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那个被张曼“顺”了表的老总打来的。
他不知道从哪里要到了我的电话。
他在电话里,先是表达了歉意,然后,又表达了……欣赏。
“林小姐,你的事迹,我听说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诚恳,“你不仅专业能力过硬,而且有勇有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我最近正在筹备一个新的项目,想成立自己的品牌,正缺一个像你这样的设计总监。”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我愣住了。
这算什么?
因祸得福?
我没有立刻答应,只说考虑一下。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
楼下的小花园里,几个孩子在追逐打闹,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年轻人,坐在长椅上,正在安静地画着速写。
是徐辰。
我搬家后,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我的新地址,隔三差五地就跑来看我。
有时候带点水果,有时候带几本新出的设计杂志。
更多的时候,他只是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楼下,也不打扰我。
他说,怕我一个人胡思乱想。
我披了件外套,下了楼。
“画什么呢?”我走到他身后。
他吓了一跳,赶紧把画板藏到身后,脸又红了。
“没……没什么。”
我抢过来看了一眼。
画的是一只猫。
一只正在打哈欠的,懒洋洋的猫。
画得还挺传神。
“画得不错。”我把画板还给他。
他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薇姐,你……找到新工作了吗?”
“还没。”我说,“不过,有个机会。”
我把那个老总的邀请告诉了他。
他听完,眼睛都亮了。
“这是好事啊!姐,你应该去!”
“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多好!”
我看着他充满朝气的脸,忽然觉得,或许,他说的对。
是时候,重新开始了。
“那你呢?”我问他,“实习期快结束了吧?有什么打算?”
“我……”他低下头,声音小了下去,“我还没想好。可能……回老家吧。”
“回老家干嘛?你不是喜欢设计吗?”
“喜欢……但是……”他欲言又止。
我明白他的顾虑。
经过这次的事情,他大概也看透了职场的肮脏和复杂。
对于一个还没踏入社会的年轻人来说,这确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别想那么多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跟我干吧。”
他猛地抬起头,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我。
“跟……跟你干?”
“对啊。”我笑了,“我要是真去了那家新公司,当了设计总监,手底下总得有自己人吧?”
“我第一个,就要你。”
他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了巨大的光彩。
那光,比那天在派出所门口看到的阳光,还要耀眼。
“我……我可以吗?”他还是有点不自信。
“我说你行,你就行。”
我看着他,认真地说:“徐辰,谢谢你。”
“谢谢你在所有人都放弃我的时候,选择相信我。”
“这份信任,比任何东西都珍贵。”
他没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眼圈却红了。
后来,我接受了那位老总的邀请,成了他新公司的设计总监。
公司从零开始,一切都百废待兴。
很累,但是很充实。
徐辰成了我的第一个员工,也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他很有天赋,进步飞快,很快就能独当一面了。
我们一起熬夜加班,一起为了一个创意争得面红耳赤,也一起在项目成功后,去路边摊喝啤酒,撸串。
有时候,我会想起在原来那家公司的日子。
想起那些虚伪的面孔,和那场荒唐的闹剧。
但我已经不会再愤怒了。
我只会觉得庆幸。
庆幸自己,在那场风暴里,没有被打倒。
庆幸自己,看清了人性的丑恶,也收获了最真挚的善意。
有一天,徐辰突然问我。
“姐,当初,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相信你?”
我想了想,说:
“因为你的眼神。”
“什么眼神?”
“干净。”
我说,“在这个乌七八糟的世界里,一个眼神干净的人,他的心,也一定不会脏。”
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笑了笑,没再多说。
有些事情,经历过,就懂了。
就像有些路,走过,才知道哪条是通往阳光的。
而我,很庆幸,我找到了我的那条路。
而且,路上有你。
真好。
来源:情浓雪为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