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凌晨两点,我对着屏幕上那行红色的“FATAL ERROR”,感觉自己的眼球也要跟着一起爆掉。
凌晨两点,我对着屏幕上那行红色的“FATAL ERROR”,感觉自己的眼球也要跟着一起爆掉。
这已经是连续加班的第三个通宵。
“星辉计划”是我们公司今年最大的项目,客户是行业巨头,预算给得阔绰,要求也自然是离谱。
我作为这个项目的技术负责人,从立项开始,就差没把床搬到公司了。
手机在旁边“嗡”地一震,是工作群的消息。
王总,我们的项目总监,发了一张他凌晨一点还在办公室的自拍,配文:“为梦想奋斗的夜晚,总是格外迷人。兄弟们,加油!”
照片里,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脸,配上精心梳理过的发型,显得格外精神。
背景里,他的办公桌干净得像个展品,只有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和他那台崭新的MacBook。
而我们这群真正的“兄弟们”,正在隔壁的开发区里,蓬头垢面,与代码和bug厮杀。
我没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迷人?迷人你妈。
小李,王总最忠实的拥趸,秒回:“王总辛苦了!有您掌舵,我们心里就踏实!”
后面跟着一长串整齐划一的“王总辛苦了”。
我把手机倒扣在桌上,不想再看这些恶心的东西。
问题出在哪,我心里一清二楚。
三周前,在项目架构评审会上,我就明确指出,现在的数据库连接池配置方案在高并发场景下存在巨大风险,很容易导致资源耗尽,系统雪崩。
当时王总怎么说的?
他挥了挥手,打断我的话,然后转向PPT上那个他亲手画的、花里胡哨的架构图。
“小林啊,你的技术钻研精神是好的,但我们也要有大局观。”
他指着屏幕,唾沫横飞:“这个架构,是我结合了‘中台化’‘服务化’‘数据闭环’等一系列先进理念,打造出的完美闭环。我们要看的是整体,是生态,不要总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
我当时就想问他,服务器都崩了,还谈个屁的生态。
但我忍住了。
因为我知道,跟王总这种人争论,是毫无意义的。他根本不懂技术,他只懂PPT和那些听起来高大上的名词。
他唯一关心的,就是PPT做得够不够“大气”,汇报的时候能不能镇住客户和高层。
现在,我预言的一切都应验了。
距离项目正式上线交付,只剩下不到六个小时。
我深吸一口气,把注意力重新拉回到代码上。
骂人解决不了问题,但代码可以。
追根溯源,定位到出问题的模块,重写配置,优化连接池参数,建立熔断机制……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凌晨五点,我提交了最后一行代码,按下了编译键。
绿色的“BUILD SUCCESSFUL”跳出来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的噪音都消失了。
我靠在椅背上,浑身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连抬起手指的欲望都没有。
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我给团队成员发了条消息:“问题已解决,大家先眯一会儿,八点准备上线。”
然后,我关掉电脑,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
我抬起头,眼睛干涩得发痛。
办公室里已经人声鼎沸,王总正站在会议室门口,意气风发地接受着众人的吹捧。
“王总牛逼啊!这么大的危机,一个晚上就搞定了!”
“是啊,昨晚看王总发的照片,就知道这事儿稳了!”
“这就是大将风范!”
王总满面红光,摆摆手,故作谦虚:“哪里哪里,主要还是团队给力,大家辛苦了。当然,作为项目的掌舵人,关键时刻,我必须顶上去。”
我揉了揉眼睛,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搞定的?
我他妈熬了一整个通宵,把命都快搭进去了,怎么就成了他“顶上去”了?
这时,小李眼尖,看到了我。
他大声喊道:“哎,林岚醒了!林岚也辛苦了,昨晚一直陪着王总。”
陪着?
我感觉一股火直冲天灵盖。
王总也顺着目光看过来,脸上带着那种施舍般的笑容。
“哦,小林啊,醒了。辛苦了,昨晚你主要负责一些辅助性的排查工作,也算有功劳。年轻人,多跟前辈学习,以后有的是机会。”
辅助性工作?
我看着他那张理所当然的脸,突然就笑了。
笑得有点停不下来。
周围的人都用一种看的眼神看着我。
王总的脸色也沉了下来:“林岚,你笑什么?”
我止住笑,站起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王总,你知道昨晚那个bug,是哪个模块的什么参数配置错误导致的吗?”
他愣住了,眼神开始闪躲。
“这个……技术细节嘛,我们宏观上把控就行了。”
“那你总该知道,为了修复它,我重写了多少行代码,新建了几个类,又改动了哪些核心逻辑吧?”
王-总的额头开始冒汗,嘴唇翕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周围的吹捧声也渐渐消失了,空气安静得可怕。
所有人都看着我们,眼神里充满了八卦和惊愕。
我继续逼近一步,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每个人都听清楚。
“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在办公室里摆拍,发朋友圈,然后等别人把问题解决了,再把功劳全部揽到自己身上。”
“你……”王总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我,手指都在发抖,“林岚,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对上级的污蔑!”
“污蔑?”我冷笑一声,“要不要我现在就把代码提交记录、服务器操作日志全都调出来,让全公司的人都看看,昨晚到底是谁在‘掌舵’,谁在做‘辅助性工作’?”
王总彻底慌了。
他知道我手里有所有的证据。
“好了好了,”他立刻换上一副和事佬的嘴脸,过来拍我的肩膀,“小林啊,我知道你辛苦,开个玩笑嘛,那么较真干什么。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
我侧身躲开他的手,感觉一阵恶心。
“我没跟你开玩笑。”
我回到自己的工位,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走到他面前,拍在他胸口。
“我不干了。”
整个办公室,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我这套连招给干蒙了。
王总拿着那封薄薄的辞职信,像是拿着一块烫手的山芋。
他的表情在震惊、愤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之间飞快切换。
“林岚,你可想清楚了!现在是项目最关键的时候,你撂挑子走人,这是不负责任!”他开始给我扣帽子。
“负责?”我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我对这个项目怎么负责的,你心里没数吗?倒是你,除了会抢功和画大饼,你负过什么责?”
“你别以为公司离了你就不转了!我告诉你,想干你这个位置的人,多的是!”
“那太好了。”我微笑着说,“祝你们好运。”
说完,我不再看他,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一个用了五年的键盘,一个颈枕,还有一盆快被我养死的多肉。
同事们都远远地看着,没人敢上来说一句话。
我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有人觉得我太冲动,有人觉得我活该,但更多的人,可能是在心里默默地给我点了个赞。
这个压抑得像坟墓一样的地方,太需要有人来砸开一道裂缝了。
收拾完东西,我抱着纸箱,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走到门口时,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王总还站在原地,脸色铁青。
小李正凑在他耳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其他人则迅速地低下头,假装在忙碌。
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跟这群人,这家公司,我到底在耗什么呢?
我推开门,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
但我知道,我自由了。
回家的路上,我把工作群、公司大群、项目小群,所有跟工作相关的群聊,一个个退得干干净净。
世界清静了。
我睡了一个昏天黑地的觉,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手机上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是公司同事的。
还有几十条微信消息。
我点开看了看。
有劝我别冲动的。
有问我交接文档在哪的。
还有几个平时关系还不错的同事,小心翼翼地问我:“岚姐,那个客户数据同步的脚本,你放在哪个服务器上了?”
我一个都没回。
交接文档?我离职前花了两天时间,写了一份长达五十页的、堪称保姆级的交-接文档,详细到每个模块的负责人、代码逻辑、注意事项、甚至可能遇到的坑。
我发给了王总,也抄送了整个项目组。
他们但凡有一个人点开看过,都不会来问我这种弱智问题。
至于现在来找我?
晚了。
我不是菩萨,没义务普渡众生。
更何况,我现在的身份,是“前同事”。
我慢悠悠地起床,给自己煮了碗泡面,加了两个蛋一根火腿肠。
这是我这几个月来,吃得最舒心的一顿饭。
吃完饭,我打开电脑,开始更新我的简历。
其实也不用怎么更新。
“星辉计划”这个项目,足够让我的简历金光闪闪。
虽然过程很恶心,但结果是好的。项目成功上线,并且稳定运行——至少在我离开前是这样。
我把简历挂到招聘网站上,不到半小时,就接到了猎头的电话。
“林女士您好,我是XX猎头公司的顾问,看到您的简历,觉得非常优秀。请问您现在是看机会的状态吗?”
“是的,我刚离职。”
“太好了!”猎头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我们这边正好有一个非常匹配您的职位,是国内领先的SaaS服务商‘远航科技’,他们正在招高级技术专家,负责核心业务线的架构设计,您有兴趣了解一下吗?”
远航科技?
我心里一动。
这家公司在业内的名声很好,技术氛围浓厚,而且从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办公室政治。
是我的理想型。
“有兴趣。”
接下来的几天,我进入了高速面试模式。
一面,技术面。对方是个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技术总监,我们聊了一个多-小时,从分布式架构聊到微服务治理,从性能优化聊到源码实现,酣畅淋漓。
二面,业务面。对方是事业部的负责人,一个干练利落的女性,后来我知道她就是张姐。她没有问我太多技术细节,而是更关注我对业务的理解,以及解决问题的思路。
三面,HR面。聊薪资,聊职业规划,聊企业文化。
整个过程下来,我感觉非常舒服。
每个人都很专业,也很尊重我。
他们是真的在“招聘”一个能解决问题的人,而不是在“招揽”一个能背锅的劳动力。
周五下午,我收到了远航科技的正式Offer。
薪资比我上一家公司,涨了百分之六十。
职位是高级技术专家,虚线汇报给技术委员会,有很大的自主权。
我看着邮件里的每一个字,感觉像是在做梦。
原来,我真的值这个价钱。
原来,不是我不好,只是我待错了地方。
我毫不犹豫地点击了“接受”。
入职新公司的第一天,一切都是新鲜的。
干净明亮的办公环境,每个人都步履匆匆但面带微笑。
没有人在工位上摸鱼聊天,也没有人围着领导说奉承话。
我的直属领导,就是二面时的张姐。
她把我带到工位,简单介绍了团队成员,然后递给我一份项目资料。
“林岚,欢迎加入。这是我们接下来要攻克的一个项目,‘灯塔计划’,目标是重构我们现有的用户中心。资料你先看着,有什么问题随时找我。不用急,先花一周时间熟悉环境和代码。”
我点点头,接过资料。
这种被人信任和尊重的感觉,真好。
我花了两天时间,把整个项目的代码和文档都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大公司的技术沉淀就是不一样。
代码规范,注释清晰,文档齐全。
虽然也有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但整体的架构非常扎实。
周三下午,我正在研究一个模块的逻辑,手机突然疯狂地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随手挂断,以为是推销电话。
结果对方又打了过来,锲而不舍。
我有点不耐烦,走到茶水间,接起电话。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又让我恶心的声音。
“小林啊,是我,王总。”
我愣了一下,差点没把手机扔出去。
他怎么会有我私人号码的?估计又是从哪个同事那里要的。
“有事?”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哎呀,小林,你还在生我的气呢?”王总的语气谄媚得让我起鸡皮疙瘩,“之前都是误会,是我不对,我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说重点。”我没工夫跟他废话。
“是这样的,”王总的语气变得急切起来,“‘星辉计划’出问题了,出了个大问题!”
我心里“咯噔”一下。
但随即,一种意料之中的平静感笼罩了我。
“哦?是吗?”
“是啊!客户那边投诉,说我们系统每天下午三点到四点,订单数据就会大面积丢失!我们查了两天了,一点头绪都没有!客户已经发火了,说要终止合作,还要我们赔偿损失!小林啊,你之前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你肯定知道问题出在哪,你快帮帮忙啊!”
我靠在墙上,差点笑出声。
下午三点到四点?
那不就是他们公司下午茶的时间吗?
我离职前就发现,他们有一个定时任务脚本,是用来每天清理测试环境的垃圾数据的。
写那个脚本的实习生,脑子一抽,把执行时间定在了下午三点半。
而且,他没有区分测试环境和生产环境的配置。
我当时就发现了这个问题,并且在交接文档里,用红色加粗字体,整整写了一页纸来强调这个风险点,还给出了修改方案。
我甚至口头跟小李交接过,让他务必在-我走后第一时间修正。
结果呢?
很显然,没人看我的文档,也没人听我的话。
他们可能觉得,一个清理垃圾数据-的脚本,能出多大问题?
现在,报应来了。
“小-林,你在听吗?小林?”王总的声音带着哭腔。
“在听。”
“那你快告诉我们该怎么解决啊!公司快被你害死了!”
听到这句话,我刚刚升起的一丝丝同情,瞬间烟消云散。
害死了?
我他妈提醒了八百遍,是你们自己把耳朵堵上,现在怪我?
“王总,”我淡淡地说,“首先,我已经离职了,那家公司怎么样,跟我没关系。”
“其次,我不是你们公司的员工,没有义务为你们解决问题。”
“最后,别再说什么‘公司快被我害死了’这种话。当初是谁拍着胸脯说,公司离了谁都照样转的?”
我一口气说完,感觉无比畅快。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王总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小林,林姐,林姑奶奶!算我求你了行不行?这次你一定要帮帮公司!只要你肯帮忙,条件你开!”
“条件我开?”
“对!你开!”
我笑了。
“好啊。”我说,“想让我帮忙可以。第一,我只远程提供技术支持,不去你们公司。”
“没问题!”
“第二,我的工作时间由我定,我不接受任何人的催促和指挥。”
“行!都听你的!”
“第三,”我顿了顿,说出了最关键的一条,“按小时收费,每小时五千。不足一小时按一小时算。先打款,后干活。”
电话那头,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甚至能听到王总粗重的呼吸声。
每小时五-千?
这比我之前一个月的工资还高。
我以为他会骂我趁火打劫。
结果,他只犹豫了不到十秒钟。
“好!我答应你!我马上让财务给你打款!你把卡号发给我!”
他的果断,反而让我有点意外。
看来,这次的窟窿,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挂了电话,我把卡号发了过去。
不到五分钟,手机短信提示,两万元到账。
应该是预付四个小时的费用。
我看着那串数字,心情有点复杂。
这钱,挣得可真讽刺。
我回到工位,跟张姐说了一声,家里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一下。
张姐很爽快地批了:“去吧,需要帮忙就开口。”
我抱着笔记本电脑,找了个没人的会议室。
连上VPN,登录前公司的服务器。
熟悉的界面,熟悉的代码。
但是,整个后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操作日志里,全是各种胡乱的尝试和修改记录。
小李,小王,小张……几乎项目组所有人都上去动过手了。
结果就是,问题没解决,反而引出了更多的新bug。
我摇了摇头。
一群猪队友。
我甚至不用去细查,直接定位到那个定时任务脚本。
果然,还挂在那里,忠实地每天下午三-点半执行一次。
我把脚本停掉。
然后花了大概半个小时,写了一个数据恢复脚本,把这几天丢失的订单数据,从数据库的备份日志里捞了回来。
做完这一切,我看了一眼时间。
总共用时,四十分钟。
我打开跟王总的聊天框,发了条消息。
“问题已解决。定时任务脚本被误删了生产数据,我已经停掉,并且恢复了丢失的订单。具体原因和解决方案,参考我离职前发的交接文档,第32页。”
我特意强调了文档的页码。
就是要告诉他,我早就知道会出事,也早就给过你们解决方案。
是你们自己蠢,不看。
发完消息,我截了个图,记录下开始和结束的时间。
然后,我给王总发了第二条消息。
“本次技术支持,总用时40分钟,按一小时计费,费用5000元。预付款两万,剩余一万五,请在24小时内退还至我账户。合作愉快。”
然后,我关掉VPN,退出了所有连接。
仿佛做了一场荒诞的梦。
第二天早上,我刚到公司,就收到了银行的退款短信。
一万五千元,分文不少。
看来,他们是真的怕了。
这件事,就像一个小插曲,很快就被我抛在了脑后。
新公司的工作很充-实,也很有挑战性。
张姐给了我很大的发挥空间,“灯塔计划”的核心架构,几乎是由我一手主导设计的。
在这里,我的每一份努力,都能被看到,被认可。
我的每一个建议,都会被认真地讨论,被采纳。
我再也不用跟一个不懂装懂的领导费尽口舌,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功劳被别人抢走。
这种感觉,就像一直在黑暗的隧道里爬行的人,终于看到了光。
我以为,我和前公司的纠葛,到此就结束了。
没想到,两周后,我又接到了王总的电话。
这次,他的语气比上次还要谦卑,甚至带着一丝讨好。
“林大师,林顾问!最近还好吗?”
这个称呼让我一阵恶寒。
“有话直说。”
“是这样的,”他搓着手,即使隔着电话,我都能想象出他那副谄媚的样子,“‘星辉计划’二期马上要启动了,客户那边提了很多新的需求,我们这边……技术力量有点跟不上。”
我心想,何止是跟不上,你们那根本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核心技术人员就我一个,现在我走了,剩下的不是只会拍马屁的,就是刚毕业的愣头青,能跟上才怪。
“所以呢?”
“所以,公司高层研究决定,想……想正式聘请您,担任我们‘星辉计划’的外部技术顾问。”
我挑了挑眉,没说话,等着他的下文。
“您放心!薪资绝对好说!我们给您开……开您之前工资的三倍!不,四倍!”王总像是怕我挂电话,急忙加码。
我之前在那家公司,月薪是两万五。
四倍,就是十万。
一个月十万,只当一个外部顾问。
“而且您不用来公司坐班,每周只需要参加两次线上会议,给我们把把关,指导一下方向就行。平时有什么紧急问题,我们再按小时向您付费,价格就按上次的来,您看怎么样?”
我得承认,我心动了。
这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
这是一种极致的讽刺,和一种迟来的正义。
当初你对我爱答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
小说里才敢这么写的剧情,居然真实地发生在了我身上。
“我需要考虑一下。”我没有立刻答应。
姿态要做足。
“别啊,林顾问!您再考虑,我们项目就要黄了!”王总都快哭了,“您有什么条件,都可以提!只要我们能做到的,一定满足!”
“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说,“第一,我只负责技术方向和架构评审,不负责具体的代码实现和项目管理。出了问题,锅我不背。”
“没问题!绝对不让您背锅!”
“第二,我只对你们公司的CEO或者CTO汇报。我不想再跟一些不懂技术的人浪费时间。”
这句话,就是指名道姓地骂王总了。
电话那头的王总,沉默了一下,然后用一种壮士断腕的语气说:“好!我跟上面申请!以后您直接跟刘总(CEO)汇报!”
为了保住项目,他连自己的脸都不要了。
“第三,合同签一年,按月支付顾问费。如果你们单方面违约,需要支付剩余全部费用。”
“可以!完全可以!”
我把能想到的所有“霸王条款”都提了一遍。
王总全盘接受,毫无二话。
挂了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感觉比写了一天代码还累。
但心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爽快。
这不仅仅是钱,更是一种价值的回归。
我终于用他们能听懂的方式,证明了我的价值。
那就是,白纸黑字的合同,和一长串零的数字。
周五,我收到了前公司法务发来的电子合同。
所有的条款,都和我要求的一模一样。
乙方:林岚。
顾问费:每月十万元整。
我签下自己的名字,把合同发了回去。
从那以后,我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奇妙的模式。
白天,我是远航科技的高级技术专家,和一群聪明人一起,攻克着“灯塔计划”的技术难关。
晚上,或者周末,我摇身一变,成了前公司的“林顾问”。
每周一和周四的晚上,我会雷打不动地花一个小时,接入他们的线上会议。
会议的参会人,除了项目组的全体成员,还有王总,以及公司的CEO刘总。
这大概是刘总第一次如此深入地参与到一个具体项目的会议中来。
会议的画风,也变得非常诡异。
王总不再像以前那样夸夸其谈,而是变得异常沉默和谦卑。
他会先把项目这几天的进展,用最朴实的语言陈述一遍。
然后,小李或者其他技术人员,会开始汇报他们遇到的问题。
“林顾问,我们想增加一个用户标签系统,但是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技术选型,是基于关系型数据库做扩展,还是引入Elasticsearch?”
“林顾问,这个模块的QPS(每秒查询率)上不去,我们加了缓存,但效果不明显,您能帮忙看看吗?”
“林顾问……”
他们每个人在向我提问时,都用上了敬语“您”。
而我,就靠在舒服的电竞椅上,喝着可乐,听着他们一个个地汇报。
等他们都说完了,我才会开口。
我的回答通常都很简短,直击要害。
“用户标签系统,用ES。你们的数据量和查询复杂度,用MySQL硬撑,后期维护成本会高到你们哭。具体的技术方案,去看一下我之前在公司内部分享过的《基于ELK构建用户画像系统》那篇文档。”
“QPS上不去,不是缓存的问题,是你们的SQL写得太烂了。一个简单的查询,做了三层嵌套,还搞全表扫描。回去把执行计划打出来看看,索引都加到狗身上去了吗?”
“这个需求,逻辑上就有问题。你们没跟客户确认清楚吗?现在这样做,上线就是个bug。让王总重新去跟客户沟通,明确业务边界。”
我每说一句,对面就是一片寂静。
然后就是疯狂的键盘敲击声,他们在做笔记。
王总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CEO刘总的目光,好几次都落在了王总身上。
那种目光,意味深长。
有一次,小李提的一个方案,被我批得体无完肤。
“你这个方案,简直就是为了炫技而炫技。引入这么多新技术栈,你们团队有几个人能hold住?项目周期和维护成本考虑过吗?做技术,不是玩玩具,要的是稳定、可靠、易于维护。你这是在给项目埋雷。”
小李的脸瞬间就白了。
王总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那个……林顾问,小-李也是想把事情做好,思路比较开阔……”
我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
“王总,你是项目总监,你应该负责把控技术选型的风险。这种明显不合理的方案,在内部评审的时候,就应该被你毙掉,而不是拿到我这里来浪费大家的时间。”
我看着视频里,王总那张瞬间变得尴尬无比的脸,继续说:
“还是说,你根本就判断不出来,这个方案到底合不合理?”
这句话,就差指着他鼻子骂他草包了。
王总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会议室里,CEO刘总的脸色,已经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林顾问说得对。王总,你作为项目负责人,要承担起你的职责。技术团队需要的是引导,不是放任。”
王总的头,埋得更低了。
“是,刘总,我记住了。”
那次会议之后,我明显感觉到,王总在项目组里的威信,已经彻底崩塌了。
再也没有人吹捧他,甚至在讨论问题时,大家都会下意识地绕开他,直接在群里@我。
而我,也懒得再顾及他的面子。
他提的任何“宏观”“生态”层面的意见,我都会直接怼回去。
“这个‘赋能’具体是指什么?是改动了哪个接口,还是优化了哪个算法?请用程序员能听懂的语言描述。”
“不要跟我谈‘闭环’,我只想知道数据流转的路径,以及每个节点的性能指标。”
几次下来,王总在技术会议上,就彻底成了一个哑巴。
他只能坐在那里,听着我跟他的下属们讨论着他完全听不懂的东西,脸上还要努力挤出“我虽然听不懂但我觉得很牛逼”的微笑。
我知道,他在CEO心里的分量,已经一落千丈。
他的位子,坐不久了。
但我不在乎。
我拿钱办事,提供专业的咨询。至于他们内部的人事斗争,与我无关。
我只是在纠正一个错误。
一个让外行领导内行的错误。
这种顾问生活,持续了大概三个月。
“星辉计划”二期,在我的“遥控”下,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虽然团队成员的技术水平参差不齐,但好在方向没走偏,大的技术决策都由我来拍板,所以没出什么乱子。
而我自己的生活,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天,我在远航科技拿着高薪,做着自己喜欢且擅长的工作,技术能力和行业视野都在飞速提升。
业余时间,我动动嘴皮子,就能从前公司那里,拿到一份比我本职工作还要高的收入。
我用这笔“意外之财”,在市中心一个很好的地段,付了一套小公寓的首付。
签下购房合同的那天,我站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突然有点感慨。
几个月前,我还是那个在深夜里对着bug崩溃,被领导P-UA,对未来感到迷茫的社畜。
而现在,我有了自己的房子,有了两份可观的收入,更重要的是,我找回了自信和尊严。
这一切的转折点,就是那封我拍在王总胸口的辞职信。
有时候,人真的需要一点掀桌子的勇气。
世界那么大,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而且,当你真的有价值时,那个当初不留你的地方,还会哭着喊着求你回来。
又过了一个月,我听说了一个消息。
王总被调岗了。
从核心的项目总监,调去了一个无关紧t要的边缘部门,做什么“企业文化建设”。
接替他位置的,是之前项目组里一个技术还算扎实,做事也比较踏实的老员工。
这个消息,我一点也不意外。
CEO刘总不是傻子。
这几个月的会议,他全程参与,谁是真材实料,谁是滥竽充数,他看得一清二楚。
花着几十万的顾问费请我回来,如果只是为了解决技术问题,那成本太高了。
他更深层的目的,恐怕就是借我这把“刀”,来“清理门户”。
王总的下台,意味着我的“历史使命”也基本完成了。
果然,没过多久,新上任的项目总监就给我发来消息,言辞恳切地表示,项目已经走上正轨,为了节省成本,公司决定不再续签我的顾问合同。
我回了句“好的,祝顺利”。
然后,我删掉了和前公司有关的所有人的联系方式。
这一次,是真正的,一刀两断。
又是一个周五的下午。
我坐在远航科技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为“灯塔计划”的下一次迭代做着技术评审。
张姐坐在我对面,一边听我讲,一边点头。
“林岚,你这个关于数据异构同步的方案,考虑得很周全,我觉得可行。”
我们团队的几个年轻同事,围在会议桌旁,认真地做着笔记,时不时提出一些有价值的问题。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给每个人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一切都显得那么专业、高效、且充满希望。
我的手机震了一下。
我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一条银行的转账信息。
是前公司打来的,最后一个月的顾问费。
十万元整。
我看着那串数字,嘴角微微上扬,然后把手机锁屏,放回桌上。
这笔钱,对我来说,已经不再是简单的薪水。
它像一枚勋章。
一枚奖励我当初的勇敢、清醒和决绝的勋章。
它时刻提醒我,永远不要低估自己的价值,也永远不要在一个消耗你的地方,浪费你的人生。
会议结束,张姐叫住了我。
“林岚,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好啊。”我笑着答应。
“对了,”张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听猎头说,你之前待的那家公司,最近人事变动挺大的?”
“是吗?不清楚,早就不关注了。”我耸耸肩,一脸的云淡风轻。
张姐笑了笑,没再多问。
我们并肩走出会议室,聊着晚上去吃日料还是火锅。
窗外,夕阳正缓缓落下,将整个城市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我知道,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来源:惦念星为友一点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