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人声鼎沸的烧烤店里,炭火上的油脂滋滋作響,浓郁的香气和喧嚣的划拳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烟火气的夏夜图景。然而,一个尖锐刻薄的声音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这片火热。我拿着烤串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面前这位满脸鄙夷的中年男人——我最好朋友的父亲。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我缓缓放下烤串,平静地站起身,迎着他轻蔑的眼神,淡淡地开口:“把卡退了。另外,你这铺面,下月该交租金了。”这家名为“兄弟烧烤”的店,老板是我的发小赵磊。从光着屁股玩泥巴到一起大学毕业,我俩的交情快二十年了。当赵磊决定
人声鼎沸的烧烤店里,炭火上的油脂滋滋作響,浓郁的香气和喧嚣的划拳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烟火气的夏夜图景。
然而,一个尖锐刻薄的声音却像一把冰锥,瞬间刺穿了这片火热。
“你别总来占便宜,我们家开店是做生意,不是搞慈善!”
我拿着烤串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面前这位满脸鄙夷的中年男人——我最好朋友的父亲。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我缓缓放下烤串,平静地站起身,迎着他轻蔑的眼神,淡淡地开口:“把卡退了。另外,你这铺面,下月该交租金了。”
01
这家名为“兄弟烧烤”的店,老板是我的发小赵磊。
从光着屁股玩泥巴到一起大学毕业,我俩的交情快二十年了。
当赵磊决定辞掉工作,拿出所有积蓄创业时,我二话不说,把自己一套临街的黄金铺面,以远低于市场的价格租给了他。
为了不让他有心理负担,我特意委托了中介去跟他签合同,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
我告诉他,我就是个普通的上班族,没钱投资入股,但可以贡献一个永远填不饱的肚子,来支持他的事业。
开业那天,我第一个到场,直接办了一张一万块的储值卡。
此后的一个月,我几乎天天都来。
有时自己来,点几串烤腰子,配一瓶冰啤酒,静静地坐在角落;有时会拉上一大帮同事朋友,浩浩荡荡地坐满三四张桌子,为他撑场面,冲业绩。
赵磊的烧烤手艺确实不错,加上铺面位置好,人流量大,生意很快就火爆起来。
看着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脸上却洋溢着充实的笑容,我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峰子,又来了啊!”赵磊从后厨探出满是汗水的脑袋,咧嘴一笑,“老样子?”
“老样子,再加两份烤茄子,给你爸也来一份,我看他最近挺辛苦。”我指了指正在前台算账的中年男人。
那就是赵磊的父亲,赵德贵。
自从烧烤店生意走上正轨,他就从老家过来帮忙,主要负责收银和一些杂事。
他看我的眼神,总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和挑剔。
起初我没在意,以为长辈都是这样。
可渐渐地,我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我每次用储值卡消费,他都会死死盯着pos机上的余额,嘴里念念有词,像是在计算我到底“白吃”了多少。
我带朋友来消费,花了好几千,他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打个招呼,眼神里却像是在说“打肿脸充胖子”。
我穿的衣服都是些基础款,舒服自在,加起来也没几个钱。
这在赵德贵眼里,显然成了“穷酸”的铁证。
他不止一次当着其他客人的面,明里暗里地“提醒”赵磊:“小磊啊,交朋友要擦亮眼睛,别什么人都当兄弟。有些人就是看你老实,爱占小便宜。”
赵磊每次都尴尬地打圆场:“爸,你说什么呢!这是我最好的哥们儿林峰!”
而我,只是笑笑,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影响我和赵磊的感情。
我理解老一辈人的思维,他们吃过苦,节俭惯了,看不得别人“铺张浪费”。
或许在他眼里,我每天来“消费”,花的都是他儿子的血汗钱。
直到今天,这种长久以来积压的鄙夷和不满,终于在烧烤店的客流高峰期,彻底爆发了。
当时我正和一个重要的客户谈完合作,路过烧烤店,就想着进来吃点东西。
我穿的还是那身休闲装,因为谈事情没开车,是坐地铁过来的。
或许是这副“落魄”的样子,彻底点燃了赵德贵的怒火。
他直接从吧台后面冲出来,指着我的鼻子,说出了那句让我永生难忘的话:“你别总来占便宜,我们家开店是做生意,不是搞慈善!”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食客们的咀嚼声、谈笑声、碰杯声,全都消失了。
几十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打在我身上,有同情,有好奇,但更多的是看热闹的戏谑。
我看到赵磊端着满满一盘烤串从后厨出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手里的盘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肉串和酱料洒了一地。
“爸!你胡说什么!”他惊慌失措地跑过来。
而我,在最初的错愕之后,心里涌起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深的悲哀和失望。
我失望的不是赵德贵,而是我自己,我高估了人心,也低估了偏见的力量。
我平静地看着赵德贵那张因激动而涨红的脸,缓缓开口:“赵叔,第一,我卡里有一万块钱,每次消费都结了账,谈不上占便宜。第二,就算我天天来,吃的也是我跟赵磊的交情,跟你无关。”
“交情?什么交情值几个钱?”赵德贵冷笑一声,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我脸上,“我儿子开店累死累活,你倒好,天天来白吃白喝,还领着一帮狐朋狗友!那一万块钱够你吃多久的?你心里没数吗?”
周围响起了几声压抑的窃笑。
在他们眼中,我成了一个打着朋友旗号,死皮赖脸蹭吃蹭喝的无赖。
我深吸一口气,不再看他,而是转向手足无措的赵磊。
“磊子,我们这么多年的兄弟,我怎么对你的,你心里清楚。”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今天这事,我不想让你为难。”
说完,我从钱包里拿出那张储值卡,轻轻放在桌上。
“把卡退了吧。”
02
“别!峰子,你别这样!”赵磊的脸瞬间白了,他一把抢过我手里的卡,像是捧着一块烫手的山芋,“我爸他……他喝多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他转头冲着赵德贵怒吼:“爸!你赶紧给峰子道歉!你知道他帮了我多少吗?开店的铺面都是他……”
“你给我闭嘴!”赵德贵一把推开赵磊,双眼通红地瞪着我,仿佛我才是那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我没喝多!我清醒得很!我今天就是要撕下他这种人的虚伪面具!儿子,你别被他骗了!这种人我见多了,没本事还爱装大方,专门坑朋友!”
“你……”赵磊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烧烤店里的气氛已经降到了冰点。
那些食客们也不吃了,全都津津有味地看着这场家庭伦理与兄弟情义的年度大戏。
我不想再跟赵德贵争辩。
跟一个被偏见蒙蔽了双眼的人,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我只是平静地看着赵磊,重复了一遍:“磊子,退卡吧。不然,我们兄弟都没得做。”
我的语气很淡,但赵磊听出了里面的决绝。
他知道,我的底线被触碰了。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最终还是颓然地松开了手。
他拿着那张储值卡,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慢慢走向收银台。
赵德贵见状,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得意笑容。
他挺直了腰板,仿佛自己是捍卫了家族财产的英雄。
他大声对收银员说:“退给他!把他卡里剩下的钱,一分不少地退给他!我们开门做生意,不差这点钱,但也不欢迎爱占小便宜的人!”
收银员是个刚来的小姑娘,被这阵仗吓得手足无措,哆哆嗦嗦地在电脑上操作了半天。
很快,九千三百六十四块五毛的现金,被装在一个信封里,递到了我面前。
我接过来,看都没看,直接揣进了兜里。
“很好。”我点了点头,目光扫过赵德贵那张得意的脸,然后落在他身后的那块金字招牌——“兄弟烧烤”上,觉得无比讽刺。
我转身准备离开,这个地方,我一秒钟都不想再多待。
“慢走不送啊!以后别再来了!”赵德贵在我身后洋洋得意地喊道。
我走到门口,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对了,赵叔。”我的声音不大,但在嘈杂的环境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提醒你一下,这个铺面,下个月一号,该交下半年的租金了。”
赵德贵的笑声戛然而止。
“下半年租金是三十万,麻烦提前准备好,我这人不喜欢拖欠。哦,还有,我只收现金。”
说完,我顿了顿,终于回过头,迎着他错愕的目光,补充了最后一句话。
“因为,我就是你口中那个‘没本事’的房东。”
整个烧烤店,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我。
赵德贵的脸上,那得意的笑容还僵在嘴角,显得无比滑稽。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巴张成了“O”型,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
“你……你说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声音都在发颤。
“我说,我是这间铺面的房东。”我淡淡地重复道,“这间店,是我的。下个月,该交租金了。”
我没再理会他那张从涨红瞬间变得惨白的脸,也没再看赵磊那副震惊到失魂落魄的表情,径直拉开门,走进了外面的夜色里。
背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我决裂的友情。
03
我离开后,烧烤店里的死寂持续了将近一分钟。
然后,像是热水倒进了油锅,瞬间炸裂开来。
“我的天!原来他才是房东啊?”
“这下搞笑了,当着房东的面骂人家占便宜,这老板的爹是个人才啊!”
“三十万租金……这铺面位置这么好,一年六十万,真不贵。但这下,人家还愿意租给他们吗?”
“快看那老头的脸,都绿了!哈哈哈,真是年度大反转!”
食客们的议论声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在赵德贵和赵磊的心上。
赵德贵的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他死死抓住吧台的边缘,指甲因为用力而变得惨白。
“不……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他喃喃自语,脸色灰败,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他在撒谎!他肯定是在吹牛!他一个穷小子,怎么可能是这里的房东!”
相比于父亲的自欺欺人,赵磊的心却已经沉入了谷底。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峰不是一个爱吹牛的人。
他说出口的话,九成九都是真的。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悔恨瞬间攫住了他。
他踉踉跄跄地冲到吧台,手忙脚乱地从抽屉里翻找着什么。
“磊子,你找什么?你别信他的鬼话!”赵德贵还在嘴硬。
赵磊没有理他,他很快就翻出了那份半年前签订的房屋租赁合同。
他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捏不住那几张纸。
他飞快地翻到最后一页,在“出租方”那一栏里,他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签名。
字迹龙飞凤舞,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那是林峰的签名。
上学的时候,林峰就嫌自己的名字太普通,特意设计了这个艺术签名,他还嘲笑过林峰好几次。
而在签名旁边,出租方联系人的电话,赫然就是当初那个和他联系的中介。
一切都对上了。
赵磊手里的合同“哗啦”一声掉在地上,他的最后一丝侥幸也随之摔得粉碎。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愤怒:“爸,你现在满意了?”
“什么……什么意思?”赵德贵的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你自己看!”赵磊捡起合同,狠狠地摔在赵德贵面前,“房东的名字,叫林峰!就是你刚才赶走的,我最好的兄弟!”
赵德贵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僵在原地。
他颤颤巍巍地拿起合同,戴上老花镜,凑近了仔细地看。
当他清晰地看到“林峰”那两个字时,他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整个人瘫软在了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他失魂落魄地重复着,“他怎么可能是房东……他不是个穷上班的吗……”
“穷上班的?”赵磊惨笑一声,眼泪都快下来了,“爸!我早就跟你说过,峰子他不是一般人!他大学的时候就开始玩股票,捣鼓各种投资,他毕业的时候,就已经在北京二环买了套房了!他只是低调,不喜欢张扬!他穿的T恤,你看是几十块的破烂,其实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一件就上万!他手上戴的表,你看是普通的电子表,其实是限量版的运动表,能买一辆宝马!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从来没说过,因为他说,他不想因为这些东西影响我们的感情!”
“他把这么好的铺面,用一半的市场价租给我,连面都不露,就是怕我心里有疙瘩!他天天来捧场,不是占便宜,是怕我生意不好,给我拉人气!那一万块钱,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他是在用他的方式,支持我这个兄弟啊!”
“可是你呢!爸!你都做了什么!”赵磊越说越激动,声音嘶哑地吼道,“你用你那套可笑的、狭隘的眼光去审视他,去侮辱他!你把我们家唯一的恩人,当成仇人一样赶了出去!你现在满意了?开心了?!”
赵德贵被儿子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张着嘴,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紫,最后“噗”的一声,一口气没上来,眼睛一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整个烧烤店,再次陷入一片混乱。
04
赵德贵被掐了人中,又灌了几口水,才悠悠转醒。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抓住赵磊的手,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磊子……快……快给林峰打电话!快给他道歉!求他原谅我们!”
到了这个时候,他终于知道害怕了。
他害怕的不仅仅是那三十万的租金,更是害怕失去这个日进斗金的店铺。
这一个月来,烧烤店的火爆生意让他看到了发家致富的希望,他甚至已经开始规划着开分店,做连锁,打造一个属于他们赵家的餐饮帝国。
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泡影。
他亲手把这份希望给打碎了。
赵磊看着父亲惊慌失措的样子,心里五味杂陈。
他没有去拿手机,而是默默地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
“打啊!你快打电话啊!”赵德贵急得直拍大腿。
“打什么?”赵磊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觉得,他现在还会接我的电话吗?”
赵磊拿出手机,当着赵德贵的面,拨通了林峰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一遍,两遍,三遍……听筒里传来的,永远是这句冰冷的提示音。
赵磊知道,林峰不是正在通话中,他只是不想接自己的电话。
他被拉黑了。
他又打开微信,给林峰发消息。
“峰子,对不起,我爸他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们的气。”
“峰子,你在哪?我们谈谈好吗?”
“求你了,回个消息吧!”
消息发出去,无一例外,都在前面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赵磊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知道,林峰这次是真的被伤透了。
二十年的兄弟情,可能就因为他父亲那几句刻薄的话,走到了尽头。
店里的客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光了。
偌大的烧烤店,只剩下他们父子俩,和几个手足无措的店员。
刚才还热火朝天的气氛,此刻只剩下冷清和尴尬。
炭火已经渐渐熄灭,只剩下余温,就像他和林峰的友情。
赵德贵看着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肠子都悔青了。
他这辈子都好面子,自视甚高,总觉得自己的判断不会错。
没想到,这次却看走了眼,而且是看走了这么大一尊神。
他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的响声在空旷的店里回荡。
“都怪我!都怪我这张臭嘴!都怪我有眼无珠!”他老泪纵横,悔不当初,“磊子,爸对不起你,爸把你的前程给毁了!”
赵磊看着他,没有说话。
事到如今,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不能就这么算了!”赵德贵猛地站起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我们去找他!去他家!当面给他跪下道歉!只要他肯原谅我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去他家?”赵磊苦笑一声,“我们甚至都不知道他现在住在哪。”
自从毕业后,林峰就从家里搬了出来。
赵磊只知道他大概住在哪个区,却从来没去过他的新家。
林峰也从来没邀请过他。
以前赵磊觉得是林峰低调,现在想来,或许从那个时候起,林峰就在有意无意地和自己保持一种距离了。
真正的有钱人,和他们这种普通人,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
“那……那问问我们的同学朋友!总有人知道的!”赵德贵不死心。
赵磊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这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不管是为了生意,还是为了挽回那段岌岌可危的友情,他都必须找到林峰。
他开始疯狂地给大学同学、共同的朋友打电话,一个一个地询问林峰的住址。
然而,得到的答案却出奇地一致。
“林峰?他好像发财了,早就跟我们不怎么联系了。”
“不知道啊,那家伙神神秘秘的。”
“听说他住的是高档小区,我们这种人哪进得去。”
打了一圈电话,问了十几个人,没有一个人知道林峰的确切住址。
夜深了,烧烤店里一片狼藉,父子俩坐在冰冷的椅子上,脸上写满了绝望。
就在这时,赵磊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清冷的男声。
“请问是赵磊先生吗?我是林峰先生的律师。受林先生委托,正式通知您,他将单方面终止与您的房屋租赁合同。请您在下个月一号前,将店铺清空,并结清所有费用。”
05
律师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冰冷声音,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赵磊的胸口。
“终止合同?为什么?!”赵磊的声音都在颤抖,“合同上写了,我们签了三年!现在才过去半年!他这是违约!”
“根据合同第十二条第三款,若承租方对出租方本人或其亲属,造成名誉上或人身上的伤害,出租方有权单方面无条件终止合同,且不承担任何违约责任。”律师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赵先生,我想,令尊今天的行为,已经足够构成这一条款的触发条件了。”
赵磊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想起来了。
当初签合同的时候,中介确实提醒过他,说房东加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条款,让他务必遵守。
当时他没在意,觉得房东远在天边,怎么可能产生交集,更别提什么“造成伤害”了。
没想到,一语成谶。
原来林峰从一开始,就给自己留好了所有的退路。
“不……不能这样……律师,我求求你,你帮我跟峰子……跟林先生说说情,我们知道错了,我们愿意补偿,多少钱都行!”赵磊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已经彻底放下了所有的尊严。
“对不起,林先生交代过,除了公事,其他一概不谈。他不想再跟你们有任何形式的接触。”律师冷漠地拒绝了,“另外,林先生还让我提醒您,店铺里的一切装修和固定设备,根据合同约定,都归他所有。请你们离开时,不要损坏。”
“什么?!”这次尖叫出声的是赵德贵。
他为了这个烧烤店,几乎投进了半辈子的积蓄。
光是装修和设备,就花掉了七八十万!
现在林峰一句话,就要把这些全都收走?
这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你们这是欺负人!我要告你们!”赵德贵抢过电话,歇斯底里地吼道。
电话那头的律师轻笑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不屑:“随时欢迎。不过我建议您在起诉前,最好先找个懂法的人,把合同从头到尾看一遍。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再见。”
说完,对方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赵德贵和赵磊父子俩,如坠冰窟。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不仅店没了,几十万的投资也打了水漂,最重要的是,还得罪了一个他们绝对得罪不起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父子俩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度日如年。
烧烤店也无心经营了,每天开着门,却没什么生意。
那晚的事情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街区。
周围的商户和老顾客们,看他们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和嘲讽。
赵磊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
他去林峰父母的老房子找过,结果早已人去楼空;他去林峰大学时的社交平台留言,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林峰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消失在了他的世界里。
赵德贵整个人都垮了,几天之内,头发白了一半,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他不再叫嚣,也不再抱怨,只是终日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眼神空洞。
距离律师通知的最后期限,越来越近了。
就在赵磊几乎要绝望的时候,一个共同的朋友,终于给他提供了一条线索。
“我昨天好像在城南的‘巅峰车汇’看到林峰了,他不就是开了一辆黑色的保时捷嘛,错不了!”
“巅峰车汇”是本市最顶级的一个超跑俱乐部,会员非富即贵,里面的豪车更是数不胜数。
这个消息让赵磊父子俩看到了一丝曙光。
虽然赵德贵依旧不相信林峰能跟那种地方扯上关系,但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们还是决定去碰碰运气。
他们打车来到“巅峰车汇”,那极具科幻感的建筑和门口停着的一排排炫目的跑车,让他们自惭形秽,连大门都不敢靠近。
他们像两个做贼的乡下人,在马路对面鬼鬼祟祟地张望着。
终于,他们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林峰正靠在一辆火红色的法拉利旁边,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谈笑风生。
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头发也精心打理过,整个人看起来意气风发,和那个天天穿着T恤来吃烧烤的“穷小子”,判若两人。
赵磊的心猛地一揪,他想冲过去,却被门口的保安拦住了。
就在他急得满头大汗的时候,他看到那个西装男人,恭敬地将一个文件夹和一把车钥匙递给了林峰。
林峰接过,随意地翻了翻,然后点了点头。
他没有开那辆法拉利,而是转身走向了旁边一辆更为低调奢华的宾利,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朝大门这边看一眼。
赵磊的心凉了半截。
眼看着宾利就要启动,他再也顾不上什么了,拼命地拍打着俱乐部的玻璃门,大喊着林峰的名字。
车里的林峰似乎听到了,他微微侧过头,冰冷的目光隔着车窗,与赵磊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一秒。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转回头,一脚油门,黑色的宾利如一道闪电,悄无声息地汇入车流,消失不见。
那个西装男人,也就是林峰的律师,注意到了门口的骚动。
他皱了皱眉,迈步走了过来。
他隔着玻璃门,看着面如死灰的赵磊父子,脸上露出了一丝公式化的微笑,用口型对他们说出了那句,足以将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的话:
“林先生让我转告二位,合同到期,店铺准备收回,下个月之前,立刻搬走。”
06
律师的话,像是一道最后的审判,彻底击碎了赵磊心中残存的所有幻想。
他颓然地松开拍打玻璃门的手,身体顺着冰冷的门框滑落在地。
绝望,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赵德贵更是面如金纸,他冲着律师的背影,语无伦次地嘶吼着:“凭什么!我们不搬!那店我们投了血本的!你们不能这么做!”
律师连头都懒得回,只是轻蔑地摆了摆手,径直走进了俱乐部深处。
门口的保安像看两个小丑一样看着他们,眼神里充满了鄙夷。
回到烧烤店,赵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员工都召集起来。
“对不起大家,”他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沙哑,“这家店,开不下去了。这个月的工资,我会双倍发给大家,算是遣散费。感谢大家这段时间的辛苦付出。”
员工们面面相觑,虽然早有预感,但亲耳听到这个消息,还是不免一阵唏嘘。
遣散了员工,偌大的店铺里,只剩下父子俩。
“磊子……”赵德贵的声音充满了恐惧和不安,“我们……我们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赵磊缓缓地抬起头,双眼布满血丝,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你现在问我怎么办?当初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占便宜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怎么办?当初你把他二十年的情分踩在脚底下,肆意践踏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怎么办?!”
“我早就跟你说过,林峰是我的兄弟,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人之一!我求你对他尊重一点,你听了吗?你没有!你只相信你那双势利眼的判断!你觉得他穿得普通,就是穷鬼!你觉得他天天来,就是蹭吃蹭喝!你用你那套自以为是的标准,毁了我的事业,也毁了我的友情!”
“爸,我恨你!”
最后三个字,赵磊几乎是吼出来的。
吼完之后,他再也支撑不住,蹲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对父亲说出“恨”这个字。
赵德贵被儿子的怒吼和眼泪彻底击垮了。
他张着嘴,想要辩解,却发现任何语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他知道,儿子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是他,亲手把儿子推向了深渊。
悔恨的泪水,顺着他苍老的脸颊滑落。
他走到儿子身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却被赵磊一把甩开。
“别碰我!”
父子之间的关系,在这一刻,降至冰点。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开始默默地收拾东西。
按照合同,店里的装修和设备都不能动,他们能带走的,只有一些锅碗瓢盆和个人用品。
每收拾一件东西,都像是在剜他们的心。
这里的一桌一椅,一砖一瓦,都曾承载着他们的梦想和希望。
而现在,他们要亲手将这些埋葬。
最后清算的日子到了。
律师带着专业的评估团队,来到了店里。
他们面无表情地清点着店里的资产,计算着折旧,核对着账目。
赵磊和赵德贵,就像两个等待判决的犯人,麻木地站在一旁。
最终,律师将一份清单递给了他们。
“根据评估,店铺现有设备及装修,总价值为八十三万元。扣除你们最后一个月拖欠的房租、水电、以及违约造成的损失,你们还需要向林先生赔偿二十七万元。这是银行账号,请在三天内将款项打入。”
“什么?!”赵德过眼前一黑,差点又晕过去,“我们不光血本无归,还要倒赔给他二十七万?你们这是敲诈!”
律师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所有款项,都有合同和发票作为依据。如果你对结果有异议,可以随时提起诉讼。不过我提醒你,诉讼期间,你们名下的所有财产,都将被冻结。”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浇灭了赵德贵最后的挣扎。
他们已经山穷水尽,哪里还有钱请律师打官司。
看着清单上那一个个冰冷的数字,赵磊惨然一笑。
他知道,林峰这是要跟他们算总账,要把所有情分,都用最冷酷的方式,清算得干干净净。
07
背负着二十七万的债务,从自己曾经的梦想之地狼狈退出,赵磊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跌入了谷底。
他和父亲的关系也降到了冰点。
回到临时租住的狭小屋子里,两人相对无言,空气中充满了窒息的压抑。
赵德贵几次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到儿子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赵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两天没有出门。
他一遍遍地回想着和林峰从小到大的点点滴滴。
一起逃课去网吧,一起在球场上挥洒汗水,一起憧憬未来……那些曾经无比清晰的画面,如今却变得模糊而遥远。
他想不通,二十年的感情,为什么会脆弱到不堪一击。
难道,在林峰眼里,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穷朋友”吗?
当阶级出现差异,所谓的友情,是不是就注定会变质?
就在他胡思乱想,几乎要被绝望吞噬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他看着却有些眼熟。
他鬼使神差地接了起来。
“喂,是小磊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温柔和蔼的女声。
赵磊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阿姨?您是林峰的妈妈?”
这个声音,他太熟悉了。
小时候,他没少去林峰家蹭饭,林妈妈做的红烧肉,是他记忆里最美味的食物。
“是我,孩子。”林妈妈的声音带着一丝叹息,“我听说了你们的事。你……还好吗?”
一句话,瞬间击溃了赵磊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握着电话,眼泪无声地滑落,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好孩子,别哭。”林妈妈在电话那头温言安慰道,“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也知道你爸他……唉,事情弄成这样,我们谁也不想看到。”
“阿姨,我对不起你们,我爸他……”
“别说了,我都明白。”林妈妈打断了他,“你现在在哪?我们见一面吧,有些话,我想当面跟你说说。”
半小时后,在一家安静的茶馆里,赵磊见到了林妈妈。
她看起来和几年前没什么变化,依旧是那么温婉慈祥。
她给赵磊倒了一杯热茶,轻声说:“小峰他……其实这几天也不好过。”
赵磊愣住了。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见。我知道,他心里比谁都难受。”林-妈妈看着窗外,眼神悠远,“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份感情,不是说断就能断的。他这次之所以这么决绝,不是因为恨你,而是因为太失望了。”
“他失望的不是你父亲的势利,而是你的沉默。小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父亲那样侮辱他,你作为他最好的兄弟,却没有站出来,为他说一句话。你知道这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赵磊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无法呼吸。
他想起来了,当时的他,确实被吓傻了,脑子里一片空白,除了拉着父亲,说一些苍白无力的“别说了”,他什么都没做。
他没有第一时间坚定地站在朋友身边,维护他的尊严。
“小峰这孩子,从小就内向,不爱说话,但是心里比谁都重感情。”林妈妈继续说道,“他大学毕业后,靠着自己琢磨,在投资上赚了些钱。但他从来不跟外人说,也不敢让你们知道。他怕,怕钱会改变你们之间纯粹的友谊。他宁愿继续装成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每天跟你们嘻嘻哈哈,也不愿意让你们知道,他其实已经拥有了你们无法想象的财富。”
“他把那间铺子用那么低的价格租给你,帮你找人装修,给你介绍客源,做了那么多,却从来没想过要让你知道。他只是单纯地,想帮你这个兄弟一把。”
“可是那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所有的坚持,都变成了一个笑话。他发现,原来在你们眼里,他还是那个可以被随意轻视、被践踏尊严的穷小子。这道坎,他过不去。”
听着林妈妈的话,赵磊羞愧得无地自容。
他一直以为,是林峰变了,是金钱让他们之间产生了隔阂。
到头来,原来一直没有改变过的,是林峰那颗赤诚的心。
而变的,是他们这些被世俗偏见蒙蔽了双眼的人。
08
从茶馆出来,赵磊感觉自己像是被剥了一层皮,虽然痛苦,却也获得了新生。
林妈妈的话,让他彻底看清了自己的懦弱和愚蠢。
他知道,现在再去谈论店铺、谈论金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他唯一要做的,就是找回那份被自己亲手弄丢的,最重要的东西——友情。
他没有再试图通过电话或者微信联系林峰,因为他知道,有些道歉,必须当面说,才显得有诚意。
他开始用最笨的办法,去“偶遇”林峰。
他打听到林峰有晨跑的习惯,便每天早上五点,守在他家小区门口。
那个他曾经觉得高不可攀的小区,如今他却可以坦然地站在门外,只为了等一个人。
他知道林峰喜欢去一家私人图书馆看书,便办了张昂贵的会员卡,每天下午都泡在里面,假装看书,眼睛却时刻在人群中搜索。
他还去了那个“巅峰车汇”,虽然进不去,但他就在马路对面的咖啡馆,一坐就是一天,希望能再次看到那辆黑色的宾利。
整整一个星期,他像个游魂一样,在城市的各个角落,追寻着林峰的踪迹,却一无所获。
赵德贵看着儿子每天早出晚归,日渐消瘦,心疼不已,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资格再对儿子的人生指手画脚。
他只能默默地做好饭,等儿子回来。
就在赵磊快要放弃的时候,机会,却意外地降临了。
那天晚上,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路过市中心的广场时,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峰正一个人坐在喷泉边的长椅上,看着远处的大屏幕,神情有些落寞。
他没有开车,穿的也不是什么名牌,就是一件普通的白T恤和牛仔裤,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邻家男孩。
赵磊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在冒汗。
他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艰难地朝那个身影走去。
“峰子。”
听到声音,林峰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到站在身后的赵磊,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戒备,但更多的是一种化不开的冰冷。
“有事吗?”他的声音,客气又疏离。
“我……我想跟你谈谈。”赵磊的声音有些干涩。
林峰沉默了片刻,站起身,似乎准备离开。
“给我十分钟,就十分钟!”赵磊急了,上前一步拦住了他,“如果你听完,还是觉得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林峰看着他,那双曾经无比熟悉的眼睛里,此刻却充满了陌生和审视。
最终,他点了点头,重新坐了回去,但身体却刻意和赵磊保持着一段距离。
“说吧。”
夜风微凉,吹在赵磊的脸上,他却感觉不到。
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朋友,酝酿了许久的话,终于说了出口。
“峰子,对不起。”
他没有为父亲辩解,也没有为自己开脱,只是简单,却又无比沉重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我知道,一句对不起,弥补不了什么。那天,我爸说那些话的时候,我应该第一时间站出来,狠狠地反驳他,哪怕是跟他吵一架,也应该让你知道,我跟你是一边的。但是我没有,我当时……我当时被吓傻了,我懦弱了,我让你一个人,面对了所有的羞辱和嘲笑。”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想的不是那家店,也不是那些钱,我想的是我们以前。我们一起爬树掏鸟窝,一起凑钱买游戏机,一起在高考的考场外互相打气……我发现,我生命里每一个重要的时刻,都有你的影子。”
“对我来说,你不是什么房东,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你就是林峰,是我赵磊这辈子,最好的兄弟。这份感情,比任何东西都重要。”
“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求你把店还给我,也不是求你原谅我。我只是想告诉你,我错了。错得离谱。如果你觉得,我这个兄弟不值得交,我认。但请你,不要因为我和我爸这两个蠢货,就对‘友情’这两个字,感到失望。”
说完,赵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林峰,九十度,鞠了一躬。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广场上的音乐声,喷泉的水声,孩子们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无限长。
许久,林峰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upid的松动。
“赵磊,你知道吗?我最生气的,不是你爸骂我,而是他说,我是你的‘狐朋狗友’。”
“我当时就在想,在你心里,我是不是真的,就只是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狐朋狗友。”
09
林峰的话,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了赵磊的心里。
“不是!当然不是!”他急切地抬起头,直视着林峰的眼睛,“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永远都是!”
林峰看着他焦急的样子,紧绷的嘴角,似乎微微柔和了一些。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递给赵磊一根,自己也点上了一根。
这是他们大学时的习惯,每次有了烦心事,就会找个没人的地方,一人一根烟,什么都不说,但彼此都懂。
青白的烟雾在两人之间缭绕,也似乎冲淡了那份尴尬和疏离。
“店里的损失,还有那二十七万的赔偿,你打算怎么办?”林峰突然问道。
赵磊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还能怎么办,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爸已经把老家的房子挂出去卖了,应该能凑个差不多。剩下的,我再慢慢想办法打工还你。”
他说的很坦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
林峰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
“我给你一个机会。”他掐灭了烟头,看着赵磊,一字一句地说道。
“店铺,我可以继续租给你。”
赵磊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但是,”林峰的话锋一转,变得无比严肃,“我有几个条件。”
“你说!别说几个,就是几百个,我都答应!”赵磊激动地说道。
“第一,”林峰伸出一根手指,“这家店,从今以后,只能由你一个人经营管理。你父亲,赵德贵先生,永远不许再踏进店门半步,更不许插手店里任何事务。你能做到吗?”
赵磊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能!”
他知道,这是林峰在保护他,也是在给他父亲一个深刻的教训。
“第二,”林峰伸出第二根手指,“我们重新签一份合同,法人代表只能是你赵磊一个人的名字。租金按照市场价来算,一年六十万,一分钱不能少。我不会再给你任何折扣和帮助,这家店是死是活,全看你自己的本事。”
“没问题!”赵磊握紧了拳头。
他知道,林峰这是要逼他真正地独立起来,摆脱父亲的控制,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男人。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林峰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那二十七万的赔偿,我不要了。但是,你要用这笔钱,在店里成立一个‘爱心基金’。
以后每个月,都要拿出店里10%的利润注入这个基金,用来帮助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遇到困难的顾客。
并且,你要在店门口最显眼的位置,挂上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尊重,是送给每一位顾客最好的礼物’。”
听到这个条件,赵磊彻底愣住了。
他原以为林峰会提出一些苛刻的,甚至带有报复性的要求。
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充满善意的条件。
他看着林峰,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终于明白,林峰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过真正的恨意。
他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教育”。
他要用这种方式,教会自己,也教会自己的父亲,什么叫做真正的“尊重”。
“我答应!我全部答应!”赵磊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用力地点着头,像是在宣誓。
林峰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淡淡的微笑。
他站起身,拍了拍赵磊的肩膀。
“磊子,友情就像一件瓷器,碎了,就算粘起来,也会有裂痕。我们之间,回不到过去了。”
赵磊的心,沉了下去。
“但是,”林峰看着他,眼神真诚,“我们可以创造一个新的未来。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发小,不再是兄弟。”
他伸出手。
“你好,我叫林峰,是你的房东。以后,请多关照。”
赵磊看着那只伸在自己面前的手,愣了足足有十几秒。
然后,他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也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那只手。
“你好,林峰。我叫赵磊,是你的租客。以后,也请你,多多关照。”
10
一个星期后,“兄弟烧烤”重新开业了。
店名没改,但里面的一切,都悄然发生了变化。
赵德贵回了老家。
临走前,他郑重地向儿子道了歉,并把老家房子卖掉的钱,全部交给了赵磊,只留下了一点养老钱。
他说,他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用自己狭隘的眼光,去评价一个远比他高尚的人。
他以后,再也不会干涉儿子的任何决定。
赵磊成了烧烤店唯一的老板。
他按照和林峰的约定,重新签订了租赁合同,并迅速成立了“爱心基金”,在门口挂上了那块醒目的牌子。
这些举动,很快就吸引了周围许多人的关注和称赞。
烧烤店的生意,不仅没有因为之前的风波而一蹶不振,反而比以前更加火爆了。
赵磊比以前更忙了,但也更充实了。
他每天亲自在前厅后厨忙碌,对每一位进店的客人,都报以最真诚的微笑和最热情的服务。
他用自己的行动,践行着那句“尊重,是送给每一位顾客最好的礼物”的承诺。
偶尔,他也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店里,看着那块“兄弟烧烤”的招牌发呆。
他知道,他和林峰的关系,变了。
他们之间多了一份契约,一份距离,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勾肩搭背,无话不谈的状态。
但他并不觉得失落。
因为他明白,有些成长,注定要以失去为代价。
而他,失去的是一份不成熟的依赖,得到的,却是一个全新的,更强大的自己。
这天晚上,店里即将打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店里。
还是那件普通的白T恤,还是那条普通的牛仔裤。
“还有吃的吗?”林峰看着正在擦桌子的赵磊,笑着问道。
赵磊也笑了,他从后厨端出一盘刚烤好的肉串,和两瓶冰啤酒,放在林峰面前。
“给你留着呢。”
两人没有多余的客套,就像多年的老朋友一样,碰了一下酒瓶,开始撸串喝酒。
“最近怎么样?”林峰问道。
“挺好的,生意不错,人也踏实。”赵磊说,“爱心基金已经收到了好几笔客人的主动捐款,我们用这笔钱,刚资助了一个家里困难的大学生。”
林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那就好。”
两人又陷入了沉默,只是静静地喝酒,吃串。
但这一次,沉默不再是尴尬,而是一种难得的默契和安宁。
“对了,”赵磊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推到林峰面前,“这是这个月的房租,还有,多出来的五万,是赔偿金的第一笔。虽然你说了不要,但这是我该给的。我会分期,慢慢还清。”
林峰看着那张卡,没有去拿。
他只是看着赵磊,看了很久,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说了不要,就不要了。”
他拿起一串烤腰子,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与其给我,不如……多请我吃几顿烧烤吧。你这新研究的酱料,味道还真不错。”
赵磊愣住了,他看着林峰脸上那熟悉的,带着一丝痞气的笑容,感觉眼前这个人,和记忆里那个陪他一起逃课的少年,渐渐重合了。
他知道,那道曾经碎裂的裂痕,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更加坚固的方式,慢慢愈合。
他拿起酒瓶,再次和林峰碰了一下。
“没问题!”他笑着说,眼角有些湿润,“只要你想吃,我这家店,永远为你开着。”
窗外,月色如水,温柔地洒在这座充满烟火气的城市里。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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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武林研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