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重生回签协议那天,我看着他那双曾被我厌弃的残疾的腿,和他颤抖着要签字的手。
和我离婚的当晚,江辞宴抛下百亿身家,自杀了。
重生回签协议那天,我看着他那双曾被我厌弃的残疾的腿,和他颤抖着要签字的手。
我撕碎了离婚协议。
“江辞宴,我们不离了。”
他红着眼问我:“又在玩什么把戏?”
他不知道,我见过他遗物里那本日记,记载了他对我长达十年的暗恋。
这一次,换我来爱你。
1
手机屏幕亮起,推送了一条爆炸性新闻。
「青年富豪、金融天才江辞宴于昨夜凌晨确认自杀身亡,百亿商业帝国归属成谜。」
配图是他一张模糊的财经会议旧照,照片上的他西装革履,眉眼冷峻。
我怔怔地看着,指尖冰凉,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凝固了。
离婚才一周,他怎么就死了?
我们那段为期一年的婚姻,与其说是夫妻,不如说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我讨厌他那条残疾的腿,更恨他用金钱逼迫我家族就范的手段。
我以为解脱了,正在这座私人海岛上举办派对,庆祝重生。
可他的死讯像一记闷棍,把我砸得头晕目眩。
老管家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风尘仆仆,眼眶深陷,像是瞬间老了十岁。
他递给我一个厚重的文件袋,声音沙哑。
“夫人,这是少爷留给您的。”
我打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股权转让书、不动产清单,还有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日记本。
“少爷把他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留给了您。”
“他说,希望您余生富足,永远快乐。”
我捏着那叠纸,感觉它们烫得灼手。
“为什么?”
我不明白,一场冰冷的交易婚姻,何至于此。
老管家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复杂的怜悯。
“夫人,少爷他……很爱您。”
“和您结婚的这一年,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
“他总觉得自己配不上您,有些话,到死也没敢说出口。”
他顿了顿,几乎是恳求地说。
“您能跟我去一个地方吗?我想,您应该知道。”
2
老管家带我去的,是一套位于我高中母校附近的公寓。
推开门的瞬间,我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
客厅的整面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油画。
画上的我,穿着洁白的婚纱,笑得明媚灿烂,眼里有星光。
我和江辞宴没有婚礼,我也从未在他面前穿过婚纱。
这幅画,是他凭空想象出来的。
画布的右下角,有他清晰的签名,和一行小字:「愿雪意永远开心」。
我的呼吸变得困难。
我环顾四周,这里简直是一个关于我的、无声的博物馆。
玻璃柜里,锁着我高中时代用过的物品:印着我名字的作业本,校庆表演时的照片,甚至还有一个我手工课上做的、歪歪扭扭的丑娃娃。
书架上,整齐排列着我出道以来拍过的所有影视剧碟片,代言过的每一个产品。
最让我心脏骤停的,是一张被精心放大裱起来的老照片。
那是我高中毕业典礼,我作为学生代表在台上发言。
台下的人群里,少年时的江辞宴举着手机,镜头悄悄对准了我。
照片捕捉到了他侧脸看向镜头的那一瞬间,嘴角带着一丝羞涩又满足的笑意。
原来,那么早,那么早以前,他的目光就停留在了我身上。
可我对此一无所知。
领证那天,他拿到结婚证,说的第一句话是:“钱已经打过去了。”
我当时只觉得被羞辱,冷笑着回敬:“江总大方,合作愉快。”
现在想来,他那不是冷漠,而是用笨拙的方式,掩饰内心的惊涛骇浪吧。
巨大的悔恨像潮水般将我吞没。
我扶着额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3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像锤子砸着我的耳膜。
“来来来,都举杯!”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带着几分醉意的兴奋。
“庆祝我们雪意终于恢复单身,脱离苦海!”
“那个瘸子江辞宴,根本配不上我们雪意!”
“今天这离婚派对,不醉不归!”
离婚派对?瘸子?
我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喧闹的人群,炫目的灯光。
我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我和江辞宴签离婚协议的当晚,这个由我那群所谓朋友撺掇举办的、荒唐的派对上。
前世,我就是在这里喝得烂醉,回家后对着在客厅等我的江辞宴,笑着说了一句“离婚快乐”。
然后,一周后,等来了他的死讯。
冰冷的恐惧瞬间攥紧了我的心脏。
不行!
我必须立刻找到他!
我像弹簧一样从沙发上跳起来,推开身边递来的酒杯,不顾一切地往外冲。
“雪意,你去哪儿啊?”
“派对才刚开始呢!”
“别走啊,周淮说他一会儿就过来,我们特意给你俩创造机会呢!”
周淮,我的竹马,在所有人眼里,我们才是该在一起的一对。
我脚步一刻未停,声音斩钉截铁。
“我和江辞宴还没离婚。”
“我也不打算离了。”
“还有,以后谁再叫他瘸子,别怪我翻脸。”
4
我冲出酒吧,晚风一吹,才发觉自己脸上全是冰凉的泪水。
我颤抖着手拿出手机,一遍遍拨打江辞宴的电话。
无人接听。
漫长的忙音每响一声,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他会不会已经……
不敢再想下去。
我强迫自己冷静,回想前世这个时间点他可能会在的地方。
对了,今晚市中心酒店有一个重要的商业晚宴,他应该会在那里。
我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上地址,一路上不停地催促司机快点。
晚宴现场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我顾不得自己一身与场合格格不入的派对装扮,焦急地穿梭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突然,旁边屏风后传来一阵压低的议论声,像毒蛇一样钻进我的耳朵。
“妈的,又被江家那个瘸子抢了先机。”
“他一个无妻无子的残废,挣那么多钱带进棺材吗?”
“听说他结过婚,但没人见过他老婆,估计是哪家拿钱打发的,根本见不得光。”
“呵呵,哪个正常女人会愿意跟一个瘸子过日子?而且我听说,他当年出车祸,不止腿断了,命根子也坏了,根本不算个男人……”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攥紧了拳头,正要冲过去理论。
一抬头,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江辞宴。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
灯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神情是一贯的疏离冷淡。
似乎那些恶毒的话语,丝毫无法触及他。
可我知道,那不是无动于衷,而是用坚硬的外壳,将所有的伤害默默承受。
他还活着。
好好地站在哪里。
这一认知让我的眼眶猛地一热,泪水几乎夺眶而出。
“江辞宴!”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哭腔,响彻在略显嘈杂的大厅里。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那些刚才议论他的人,也露出了看好戏的讥诮表情。
江辞宴闻声转过头。
在与我对视的一刹那,我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闪过一抹难以置信的惊愕。
但紧接着,那惊愕迅速被一种复杂的、近乎慌乱的情绪取代。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身体微微侧转,似乎想将自己那条残疾的腿藏匿起来。
5
我拨开人群,快步走到他面前。
周围的目光和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但我全然不顾。
我的眼里只有他。
他看起来那么疲惫,眼下的乌青在明亮的灯光下无所遁形。
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发慌。
我伸出手,轻轻拉住了他冰凉的衣袖。
这个动作让他身体猛地一僵。
他垂眸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疑惑,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
“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仰头看着他,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尽管我知道自己现在看起来一定很糟糕。
“我来找你。”
“我们回家吧,好吗?”
“回家”这两个字似乎触动了他。
他眼底的困惑更深,像是不明白我为何会突然出现,又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
是丁,在前世,这个时候的我,应该正在派对上狂欢,庆祝即将到来的“解脱”。
他沉默了几秒,周围的气氛几乎凝固。
那些等着看笑话的人,脸上已经露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终于,他微微颔首,用一种听不出情绪的声调说:“好。”
他没有推开我,任由我挽着他的手臂,在众人惊愕、探究、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一步步离开了宴会厅。
他的身体很僵硬,每一步都走得异常沉稳,仿佛在用尽全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
6
车子驶入那栋我无比熟悉的、却冰冷得像样板间的婚房别墅。
客厅里灯火通明,但毫无暖意。
然后,我的目光定格在客厅中央的茶几上。
那份刺眼的白色文件,安静地躺在那里。
封面上,“离婚协议书”几个黑色宋体字,像淬了毒的匕首,扎进我的眼睛。
江辞宴的脚步也顿住了。
他看着那份协议,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缓缓走到茶几旁,拿起那份协议,又拿起放在一旁的钢笔。
他的手修长好看,骨节分明,此刻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他翻到最后一页,笔尖悬在签名处上方,却迟迟没有落下。
我记得前世,我宿醉归来,看到他坐在沙发上,协议已经签好。
我当时还笑着对他说:“手续办完了?恭喜啊,江总,离婚快乐。”
他当时是什么表情呢?
我记不清了,或者说,我从未认真看过。
现在,我看着他那般挣扎痛苦的模样,心痛的几乎无法呼吸。
就在他的笔尖即将触碰到纸面的那一刻,我猛地伸出手,按住了他冰凉的手背。
他浑身一震,愕然抬头看我。
我从他手中抽走那支沉重的钢笔,然后,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拿起那份离婚协议,毫不犹豫地,从中间撕开。
刺耳的撕裂声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
我将撕成两半的协议叠在一起,再次用力,撕成碎片。
雪白的纸屑纷纷扬扬落下,像一场不合时宜的雪。
我抬起头,迎上他震惊、茫然、完全无法理解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
“江辞宴,我们不离婚了。”
“我们……重新开始吧。”
7
客厅里死一般寂静。
只有纸屑缓缓飘落的声音。
江辞宴死死地盯着我,像是第一次认识我这个人。
他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情绪,震惊、怀疑、不解,还有一丝……不敢奢望的微光。
但那光芒只是一闪而过,随即被更深的晦暗所取代。
他猛地抽回手,后退一步,与我拉开距离,语气带着嘲讽的冷意。
“楚雪意,你又在玩什么把戏?”
“是突然发现离婚分到的钱不够多,还是周淮那边出了什么变故,让你改变主意了?”
他的声音像淬了冰,每一个字都扎在我心上。
我知道,我过去的言行,根本无法取信于他。
在我面前,他总是这样,用冷漠和尖刻来伪装自己脆弱的内核。
我压下心口的酸涩,往前走了一步,试图靠近他。
“不是的,江辞宴,跟钱没关系,跟周淮也没关系。”
“我只是……不想离婚了。”
他嗤笑一声,眼神锐利地扫过我身上还没来得及换掉的、参加派对的裙子。
“不想离婚?”
“那你告诉我,你这一身,是去哪里‘不想离婚’了?”
“你那些朋友不是已经为你准备好了离婚派对,不是等着庆祝你重获自由,等着你和你的周淮重修旧好吗?”
他的话像鞭子一样抽过来。
我无法辩解,因为那是事实。
“对不起。”
我低下头,声音哽咽。
“但我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
“江辞宴,给我一个机会,也给我们一个机会,好吗?”
他没有回答。
只是用那种审视的、充满痛苦和不信任的目光看了我很久,然后转身,一言不发地、有些踉跄地朝楼上的书房走去。
关门声并不响,却像一道鸿沟,横亘在我们之间。
8
那一晚,我睡在主卧宽大冰冷的床上,辗转反侧。
江辞宴没有回卧室,他留在了书房。
我知道,我那突如其来的转变,在他眼里,无异于一场充满算计的阴谋。
第二天一早,我顶着浓重的黑眼圈起床。
走到餐厅时,发现江辞宴已经坐在那里用早餐了。
他换上了干净的衬衫,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又变回了那个矜贵疏离的江总。
仿佛昨晚那个失态的他,只是我的幻觉。
他低头看着财经报纸,甚至没有抬眼看一下我。
佣人为我布好餐具,气氛安静得令人窒息。
我深吸一口气,在他对面坐下,试图打破僵局。
“今天……要去公司吗?”
他翻过一页报纸,淡淡地“嗯”了一声,惜字如金。
“晚上……回来吃饭吗?”我又鼓起勇气问。
他终于从报纸上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我。
“有应酬。”
又是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但我没有气馁。
前世我从未关心过他的行程,现在,我只是想弥补。
“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我轻声说。
他拿着报纸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没有任何回应。
早餐在沉默中结束。
他拿起外套准备出门,我送他到门口。
在他换鞋的时候,我注意到他起身的瞬间,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手极快地扶了一下玄关的柜子。
虽然动作细微短暂,但我还是捕捉到了。
是他的腿……
佩戴假肢长时间站立或行走,残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一定会疼痛不适。
前世我厌恶他,连带着厌恶他的一切,从未留意过这些细节。
现在,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想问问他是不是不舒服,需不需要休息。
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现在,大概不会接受我的关心吧。
只能看着他挺直脊背,一步步走向等候的车子,背影孤独而倔强。
9
江辞宴出门后,我独自在家,坐立难安。
重生的激动过后,是巨大的茫然。
我知道要挽回他,却不知从何下手。
我们之间隔着太多的误解和伤害。
这时,老管家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过来,放在我面前。
“夫人,您的脸色不太好,喝点茶安神吧。”
我看着这位前世给我送来江辞宴死讯和日记的老人,心中百感交集。
“陈伯,”我忍不住开口,“您跟在江辞宴身边很多年了吧?”
老管家和蔼地笑了笑。
“是啊,从少爷少年时,我就在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他……他的腿,是不是经常会疼?”
老管家叹了口气,眼神里流露出心疼。
“少爷要强,从来不说。”
“但阴雨天,或者站久了、走多了,肯定是难受的。”
“那假肢看着和真腿一样,可到底是硬邦邦的东西,磨着皮肉骨头呢。”
我的心跟着揪紧。
“他……为什么从来不肯让我知道?”
老管家看着我,目光深邃。
“夫人,少爷在您面前,总是格外……小心翼翼。”
“他怕您嫌弃,更怕您同情。”
我沉默了。
是啊,前世的我,但凡流露出一点点对他的不耐或厌恶,都会让他退避三舍。
他像一只受伤的刺猬,把最柔软的部分紧紧藏起,只露出冰冷的尖刺。
下午,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亲自去了一趟超市,买了很多食材。
然后,我破天荒地钻进了厨房。
前世,我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从未下过厨。
但现在,我想为他做一顿饭。
过程自然是鸡飞狗跳。
我被油溅到,被刀切到手,厨房里烟雾弥漫,差点触发火灾报警器。
佣人们战战兢兢地想要帮忙,都被我拒绝了。
我想亲手为他做点什么。
虽然,最终端上桌的几道菜,卖相实在有些惨不忍睹。
10
晚上七点,江辞宴准时回来了。
我听到车声,心脏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
他走进门,看到站在餐厅门口、系着围裙的我,明显愣了一下。
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不那么美好的油烟味。
他的目光扫过餐桌上那几盘颜色可疑的菜肴,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你这是……”
我有些窘迫,擦了擦手。
“我……我做了饭,你要不要……尝尝?”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像是在审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过了好几秒,他才缓缓走到餐桌旁坐下。
我紧张地看着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看起来还算正常的青菜,送入口中。
他咀嚼的动作很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样?”
他咽下食物,放下筷子,抬眼看我,语气平淡无波。
“还可以。”
只是“还可以”……
虽然知道自己的水平,但还是有些小小的挫败感。
但至少,他吃了。
这算是一个……好的开始吧?
这顿晚餐依旧沉默,但似乎没有早餐时那么冰冷了。
饭后,他起身,似乎又要去书房。
我鼓起勇气叫住他。
“江辞宴!”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
“那个……我放好了洗澡水,你……要不要泡个澡?可能会舒服一点。”
我说得含糊,但他显然明白我指的是他的腿。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而警惕,甚至还带了一丝屈辱。
“楚雪意。”
他声音冷硬。
“你不必这样。”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上了楼。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一阵酸涩。
11
那天晚上之后,江辞宴似乎更忙了。
他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即便在家,也多半把自己关在书房。
我知道他在躲我。
那顿失败的晚餐和我笨拙的关心,像是一道催命符,反而把他推得更远。
我必须做点什么,不能坐以待毙。
我想起了那间公寓,那个装满他十年暗恋的“密室”。
那是打开他心门的唯一钥匙。
我找到老管家,直接说明来意。
“陈伯,我想去那个地方看看,就是……放满我东西的那套房子。”
老管家没有丝毫意外,仿佛早已料到这一天。
他默默地将一把有些年头的黄铜钥匙放在我手心。
“夫人,地址您知道的。”
“少爷他……其实很希望您能看见。”
再次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我的心跳得厉害。
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咔哒”一声,门开了。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进来,空气中的微尘缓缓飞舞。
一切如我记忆中的模样,却又因为心态的不同,而有了全新的感受。
我走到那幅巨大的婚纱油画前,伸手触摸画布上细腻的笔触。
那是我,却又不是我。
画中的我笑容幸福得不真实,那是他想象中,我嫁给他时该有的样子。
我翻开那本厚重的影集,里面是我从高中到出道后的无数瞬间。
很多连我自己都早已遗忘的照片,却被他如此珍而重之地收藏着。
在一个带锁的抽屉里,我找到了那本牛皮封面的日记本。
我深吸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打开了它。
扉页上,是他清瘦有力的字迹:
「关于雪意的所有事。」
12
我一页一页地翻看,泪水模糊了视线。
「今天在校庆典礼上看到她了。她穿着白裙子弹钢琴,像在发光。我不敢靠太近,只敢远远拍了一张照片。」
「听说她考上了电影学院。真好,她应该站在更大的舞台上。」
「她在剧里哭了,演得真好。但我心里很难受,希望她永远笑。」
「父亲提出联姻,对象是她。我几乎不敢相信。可我这样的人……配得上她吗?她会恨我吗?」
「领证那天,我紧张得说不出话。我怕一开口就泄露心事,只能先说钱的事。她笑了,很冷。我知道,她误会了。」
「她搬进了别墅,但离我好远。我不敢回去,怕看见她厌恶的眼神。能和她在一个户口本上,已经是偷来的幸福了。」
「周淮今天又去找她了。他们才是般配的吧。我像个卑劣的小偷,占着不属于我的位置。」
「腿很痛,但比不上心里的痛。如果我能站起来,堂堂正正地走到她面前,该多好。」
「她提出了离婚。也好,放她自由。她值得更好的人,一个完整的人。」
最后一页,只有一行字,墨迹有些晕开:
「雪意,祝你永远快乐。——江辞宴,绝笔。」
我的心痛得无法呼吸。
那些被我忽略的细节,他偶尔失神的目光,他欲言又止的沉默,他所有看似冷漠的举动,都有了答案。
不是不爱,是爱得太深,深到骨子里,也自卑到了尘埃里。
我紧紧抱着那本日记,仿佛抱着他破碎的心。
我不能再等了。
13
我抱着日记本,冲回别墅。
我直接推开了书房的门。
江辞宴坐在书桌后,看到我闯进来,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有事?”他的语气依旧疏离。
我走到他面前,将日记本轻轻放在书桌上。
他的目光触及到那熟悉的牛皮封面,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他猛地抬头看我,眼神里充满了被窥破最深层秘密的震惊和恐慌。
“你……你从哪里拿到的?”他的声音干涩。
“我去了那间公寓。”我直视着他的眼睛,泪水再次涌上,“江辞宴,我都看到了。”
他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向后靠在椅背上,偏过头,不让我看他脸上的狼狈。
“所以呢?”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现在是来可怜我吗?还是觉得我很可笑?”
“不!”我绕过书桌,蹲在他的轮椅前,强迫他看着我的眼睛,“我是来告诉你,我看到了一个傻瓜。”
“一个爱了我十年,却一个字都不敢说的大傻瓜!”
我的眼泪滴落在他的手背上,滚烫。
“毕业典礼那张照片,你笑得真傻。”
“那幅婚纱画,我很喜欢,比我穿过的任何一件戏服都好看。”
“我手工课做的那个娃娃那么丑,你怎么也留着?”
我一桩一件,细数着日记里和公寓里的点点滴滴。
江辞宴怔怔地看着我,眼眶迅速泛红,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还有,”我深吸一口气,说出那个最关键的真相,“那场车祸……是为了赶去看我的钢琴比赛,对不对?”
他浑身剧烈一颤,眼中的堤坝彻底崩塌。
他闭上眼,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
“……你知道了。”
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充满了无尽的疲惫和释然。
14
那层坚硬的冰壳,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
虽然江辞宴依旧沉默寡言,但我能感觉到,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刻意地躲避我。
他开始回家吃晚饭。
尽管餐桌上的话依旧不多,但气氛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我依旧笨拙地学着下厨,手艺渐渐有了一点点起色。
他会默默地吃完,偶尔在我期待的目光中,给出“有进步”这样简短的点评。
我会在他回家后,给他倒一杯温水。
会在他坐在沙发上处理公务时,悄悄把靠垫塞到他腰后。
会在他下意识蹙眉时,轻声问一句:“腿是不是又疼了?”
他不再像刺猬一样立刻竖起尖刺,有时会低低地“嗯”一声。
这细微的回应,对我而言已是莫大的鼓励。
一天夜里,雷雨交加。
我被雷声惊醒,下意识地伸手摸向旁边,依旧是空的。
我起身,发现书房的门缝下透出微光。
我轻轻推开门,看到他坐在窗边的轮椅上(他睡前会卸下假肢),望着窗外的暴雨,背影孤独。
他的侧脸在闪电的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
我走过去,将一条柔软的毛毯盖在他腿上。
他回过头,眼神有些空洞,看到是我,才微微聚焦。
“吵醒你了?”他问。
我摇摇头,在他身边的地毯上坐下,抱着膝盖。
“我睡不着,陪你看会儿雨。”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毛毯分了一半,盖在我身上。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听着窗外的雨声。
过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我听到他低沉的声音。
“那场车祸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很怕打雷。”
“会觉得……自己很没用,像个废物。”
我的心狠狠一疼。
这是第一次,他主动向我袒露他的脆弱。
我没有看他,只是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盖着毛毯的膝盖旁,仿佛那只是无意识的动作。
“没关系,”我轻声说,“怕打雷很正常啊。”
“我小时候也怕,还要抱着娃娃才能睡着。”
他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一只冰凉的手,带着迟疑,轻轻落在了我的头发上。
动作生涩而温柔。
我们没有再说话。
窗外的雷声依旧,但书房里,却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温暖。
15
转折点发生在一个慈善晚宴。
江辞宴作为主要捐赠人,需要出席。
这也是我们“重新开始”后,第一次一起在公开场合露面。
我选了一件低调但得体的礼服,挽着他的手臂入场。
他依旧挺拔矜贵,举止无可挑剔。
但我能感觉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以及周围那些或明或暗投来的目光。
果然,在洗手间补妆时,我听到了隔间外毫不避讳的议论。
“看到没,江辞宴身边那个,就是他那个隐婚老婆楚雪意吧?”
“啧,还真是她。不是说离了吗?怎么又凑一块了?”
“做戏吧?江家要面子呗。不然哪个女明星愿意跟个残废……”
话音未落,我猛地推开隔间的门走了出去。
外面两个打扮入时的女人看到我,脸色瞬间变得尴尬。
我走到洗手池前,慢条斯理地冲洗着手,透过镜子看着她们。
“两位,”我开口,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议论别人的家事和身体缺陷,就是你们所谓的名媛教养?”
其中一个女人强作镇定。
“江太太,我们只是随口聊聊。”
我关上水龙头,抽出一张纸巾擦手,转身面对她们,微微一笑。
“我和我先生感情很好,不劳费心。”
“另外,”我的目光冷了下来,“如果我再听到任何人用‘残废’这种字眼形容我先生,我不介意用法律手段维护他的名誉。”
那两个女人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悻悻地走了。
我整理了一下情绪,走出洗手间,却看到江辞宴就站在不远处的走廊阴影里。
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一切。
他看着我,眼神深邃得像海,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16
晚宴结束后,回家的车上,一路无言。
江辞宴一直看着窗外,侧脸线条冷硬。
我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我方才的举动,是否会让他觉得难堪或冒犯。
车子驶入车库,他率先下车,却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车边,背对着我,声音低沉地传来。
“为什么要那么说?”
我一愣。
“我说……什么?”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你说……我们感情很好。”
“在那种情况下,你没必要为了我,去得罪人。”
他的语气里带着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我走到他面前,仰头看着他。
车库昏暗的灯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但眼神却格外明亮。
“我不是在得罪人,我是在陈述事实。”
“而且,”我深吸一口气,决定把心里的话说出来,“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伤害你,用任何方式。”
“江辞宴,你很好,比他们所有人都好。”
他怔住了,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没能发出声音。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对视着,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氛围。
突然,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腕。
他的掌心很烫,带着薄茧,摩擦着我的皮肤,引起一阵战栗。
这是我重生以来,他第一次主动触碰我。
“楚雪意,”他叫我的全名,声音沙哑得厉害,“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说的这些话,做的这些事,会让我产生不该有的妄想?”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渴望,像在绝望中看到一丝光亮,却又害怕那只是海市蜃楼。
我的心又酸又软。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将他的掌心贴在我的脸颊上。
“那就妄想吧。”
“江辞宴,我不是在可怜你,也不是一时兴起。”
“我是真的,想和你重新开始。”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变得粗重。
下一刻,一股强大的力量将我拉入一个滚烫而坚实的怀抱。
他紧紧地抱着我,手臂箍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我听到他压抑的、带着哽咽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楚雪意,这是你选的。”
“这一次,我死也不会放手了。”
17
那个拥抱,像一道坚固的堤坝,决绝地拦住了我们之间横亘已久的冰冷洪流。
堤坝之后,是迟来十年的春暖花开。
江辞宴似乎卸下了千斤重担,虽然沉默依旧是他的底色,但那沉默不再是隔绝的墙,而是温存的陪伴。
他开始准时回家。
有时我窝在沙发里看剧本,他会默默坐到我身边,处理他的邮件,膝上盖着同一条毛毯。
灯光柔和,只剩下书页翻动和键盘敲击的细微声响,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人心安。
一个周末的午后,阳光很好。
我见他坐在窗边看书,阳光在他睫毛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安静美好。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手机,偷偷拍下了这个瞬间。
轻微的“咔嚓”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抬起头,看向我。
我像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脸颊发烫,下意识想把手机藏到身后。
他却对我伸出手,语气是罕见的温和。
“给我看看。”
我迟疑着,把手机递过去。
他低头看着屏幕上的照片,看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喜欢。
然后,他熟练地操作手机,将那张照片设置成了他的手机屏保。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对上我惊讶的目光,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语气却故作镇定。
“拍得不错。”
我的心像被羽毛轻轻拂过,软成一滩春水。
18
真正的考验,在一个月后不期而至。
我父亲,楚家的掌舵人,亲自登门。
他面色不豫,显然对我单方面宣布“不离婚”且后续与家族沟通甚少的行为极为不满。
“雪意,你到底在胡闹什么?”
父亲声音沉肃,目光锐利地扫过坐在我身旁的江辞宴。
“江家当初答应注资的条件是联姻,现在项目已经稳定,你们好聚好散,对两家都是解脱。”
“周淮那孩子等了你这么多年,你……”
“爸。”我打断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伸出手,在宽大的沙发扶手掩护下,轻轻握住了江辞宴冰凉的手指。
我能感觉到他瞬间的僵硬。
“我没有胡闹。”
“我不离婚,是因为我不想离。”
“我和辞宴,”我顿了顿,侧过头,迎上江辞宴深邃的目光,清晰地吐出后面几个字,“我们相爱了。”
“相爱”两个字,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我心中和江辞宴的眼中同时激起巨大涟漪。
他的手指猛地收紧,反客为主地将我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力道大得几乎让我感到疼痛。
父亲脸上写满了错愕与难以置信。
“雪意,你……”
江辞宴在此刻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沉稳力量。
“楚伯父。”
他改了口,不再生疏地称呼“楚董”。
“之前的合作很愉快。关于新能源板块那个新项目,江氏很感兴趣,希望能与楚氏加深合作,共同开发。”
他抛出的,是一个足以让楚氏更上一层楼的橄榄枝,利益远非当初的“救命钱”可比。
更重要的是,他此刻的姿态,是平等的合作者,是与我并肩的伴侣,而非施舍者或被迫联姻的对象。
父亲的脸色变了又变,从震惊到权衡,最终,化为一声复杂的叹息。
他深深看了我们一眼,尤其是我们紧紧交握的手,终究没再说什么。
19
送走父亲,偌大的客厅只剩下我们两人。
我松了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转身,却撞进江辞宴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他依旧紧紧握着我的手,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
“相爱?”他重复着这两个字,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求证。
我的脸颊微微发烫,勇敢地回视他。
“不然呢?”
“江总以为,我楚雪意是那种为了利益,就能违心说出这种话的人吗?”
他凝视着我,眼底翻涌着惊涛骇浪,有狂喜,有不确定,还有一丝挥之不去的恐惧。
“雪意,”他叫我的名字,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恳求,“不要骗我。”
“我承受不起第二次失去。”
他的话像一根针,轻轻扎在我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我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指尖感受到他肌肤下细微的震颤。
“江辞宴,你听好。”
我一字一句,清晰而郑重。
“我不走,不是因为责任,不是因为怜悯,更不是因为钱。”
“是因为我发现,这个叫江辞宴的傻瓜,爱了我十年,为我付出了那么多,却笨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是因为我发现,看着他会心疼,看不见他会想念。”
“是因为……”
我踮起脚尖,主动吻上他微凉的唇,将最后那句话,融进这个生涩却无比坚定的吻里。
“我爱上你了。”
他浑身剧震,随即,铺天盖地的热情反客为主,将我彻底淹没。
那个吻,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栗,带着十年暗恋得见天光的狂喜,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占有和确认。
20
时近深秋,江辞宴却开始频繁地“出差”,每次回来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神秘。
我问起,他只含糊说是重要项目。
直到某天,老管家送来一个巨大的礼服盒,和一张飞往南法蔚蓝海岸的机票。
“少爷说,请您务必准时抵达。”
飞机降落,专车将我接到一处面朝地中海的私人庄园。
夕阳将海面染成金红,白色的沙滩上,鲜花拱门矗立,长长的餐桌铺着洁白的桌布,水晶杯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而站在拱门下等着我的那个人,正是江辞宴。
他穿着一身极其合体的白色礼服,衬得他愈发长身玉立,英俊得令人屏息。
我看着他,又看看这精心布置的一切,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涌上心头。
我一步步走向他,心跳如擂鼓。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融化的蜜糖,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
等我走到他面前,他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天鹅绒盒子,单膝跪地。
是的,他跪了下来。
那条曾让他自卑、让他承受无数白眼的残腿,此刻稳稳地支撑着他,支撑着他向我献上全部的真心。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设计独特的钻戒,主石旁镶嵌着细小的蓝宝石,如同星辰环绕明月。
“雪意。”
他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却无比清晰。
“我欠你一场婚礼,一次正式的求婚。”
“我知道我不完美,但我想用我的余生,弥补所有的遗憾。”
“嫁给我,好吗?不是联姻,只是因为我爱你。”
海风拂过,带着咸湿的气息和花香。
我看着他那双盛满了全宇宙星光的眼睛,看着这个爱我如生命、给了我第二次机会的男人,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用力点头,伸出颤抖的手。
“好。”
他将那枚象征着爱与誓言的戒指,缓缓套上我的无名指,尺寸完美契合。
然后,他站起身,将我紧紧拥入怀中。
我们在夕阳、大海与鲜花的见证下接吻,身后是推着蛋糕车走来的、笑容满面的老管家和几名核心助理。
没有盛大的宾客,只有天地与真心作证。
这是我梦想过,却从未敢奢求的婚礼。
21
婚后第二年春天,我发现自己怀孕了。
当我拿着验孕棒,将那条清晰的两道杠指给江辞宴看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只有瞳孔在剧烈地震颤。
然后,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眼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碰碰我的肚子,又像怕碰碎什么珍宝似的缩了回去。
最后,他只是将我轻轻拥住,把脸埋在我的颈窝。
我感觉到颈间一片温热的潮湿。
他什么都没说,但这个无声的拥抱,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孕期的过程,江辞宴比我还要紧张。
他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准时回家陪我。
他对着育儿书籍如临大敌,认真记笔记的模样,比看百亿合同还要专注。
他甚至偷偷去咨询了顶尖的假肢专家,只为了在我生产时,能以最稳定的姿态陪在我身边,给我支撑。
孩子出生在一个温暖的清晨,是个哭声洪亮的男孩。
护士将清洗干净的宝宝抱到我身边时,江辞宴就站在床边。
他看看我,又看看那个皱巴巴、红通通的小家伙,眼神里充满了一种近乎敬畏的柔软。
他俯下身,先是在我汗湿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辛苦了,老婆。”
然后,他才用指尖,极轻极轻地碰了碰宝宝的小手。
宝宝似乎有所感应,小小的手指动了动,握住了他的指尖。
那一刻,江辞宴脸上的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圆满与幸福。
所有的缺憾,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悄然填平。
22
儿子三岁那年,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
小家伙摇摇晃晃地在客厅里探索世界,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江辞宴卸下了假肢,坐在靠窗的沙发上处理文件,我坐在他旁边看书。
岁月静好,大抵如此。
突然,小家伙被地毯绊了一下,直直地扑向了江辞宴放在一旁的假肢。
“咚”的一声轻响,假肢被撞倒了。
孩子吓了一跳,坐在地上,看着那根“奇怪的腿”,小嘴一瘪,眼看要哭。
江辞宴的身体瞬间紧绷,脸色微白,下意识地想伸手去藏。
我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小家伙自己爬了起来,不但没哭,反而好奇地伸出小胖手,摸了摸那冰冷的金属和碳纤维结构。
然后,他仰起满是疑惑的小脸,看看江辞宴空荡荡的裤管,又看看地上的假肢,奶声奶气地、用一种发现新大陆般的语气说:
“爸爸的腿腿……酷!”
那一瞬间,客厅里安静极了。
江辞宴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我,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动。
随即,一种巨大而柔软的释然在他眼底化开,仿佛积压了半生的冰雪,终于遇到了最温暖的阳光,消融殆尽。
他弯腰,轻松地将儿子抱起来,高高举起。
小家伙发出兴奋的咯咯笑声。
夕阳的金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们父子身上,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江辞宴回头看我,笑容明亮而温暖,再无一丝阴霾。
我也笑了,走过去,依偎在他身边。
他空着的那只手,自然而然地环住我的腰。
“江辞宴,”我看着窗外绚烂的晚霞,轻声说,“这一世,我抓住你了。”
他收紧了手臂,将我和儿子更紧地拥在怀中,下巴轻轻抵着我的发顶,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
“嗯。”
“谢谢你,回头找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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