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会议室的空调开得有些低,冷风吹在熬了一夜的脸上,像细小的冰针。
会议室的空调开得有些低,冷风吹在熬了一夜的脸上,像细小的冰针。
我捏了捏眉心,挥手让项目经理继续。
PPT上的数据和曲线在我眼前模糊成一片,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今天,是我和林晚去领证的日子。
一个小时前,民政局就开门了。
我却被一个电话,死死地钉在了老家的客厅里。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助理陈瑞发来的消息。
“江总,林小姐已经到了,在民政-政局门口等您。”
我看着消息,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我喘不过气。
我对面的母亲,还在哭天抢地。
“江阳!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门,我就死给你看!”
我弟弟江峰,坐在一旁,低着头玩手机,嘴角却挂着一丝得意的笑。
我爸,叹着气,眼神躲闪,嘴里喃喃着:“都是一家人,你帮帮你弟弟……”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时,只剩下无尽的疲惫。
又过了半小时,陈瑞的消息再次传来。
“江总,时间快来不及了。”
我能想象到林晚穿着我们一起挑选的白色衬衫,站在门口,从期盼到失落的眼神。
我的心,像是被刀割一样。
终于,会议结束了。
我走出会议室,浑身脱力,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拨通了陈瑞的电话。
我的声音嘶哑干涩,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她……还在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江总……”
“说。”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 ઉ 的颤抖。
“领证我又失约,她闹了吗?”
我几乎是屏住呼吸问出这句话。
以林晚的性子,她该是失望,是愤怒,是会打电话过来质问我的。
可我一整天,一个电话都没接到。
这让我更加心慌。
助理的声音带着一丝迟疑和小心翼翼。
“没闹。”
我松了口气,随即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只是……”
“只是什么?”我追问,声音陡然拔高。
“只是……和别人登记了。”
轰的一声。
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
手机从手中滑落,砸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时间仿佛倒流回了今天早上。
阳光正好,微风不燥。
我穿上熨烫平整的白衬衫,林晚也换上了一件同款的,只是尺码小一些。
她站在镜子前,转了个圈,笑意盈盈地问我:“好看吗?”
她的眼睛像盛满了星光,亮得惊人。
“好看,”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我老婆,穿什么都好看。”
她在我怀里蹭了蹭,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福。
“江阳,以后我们就是合法夫妻了。”
“嗯,合法夫妻。”我吻了吻她的发顶,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我们相恋五年,从大学校园到步入社会,经历了所有情侣该经历的甜蜜与争吵。
一年前,我们倾尽所有,再加上她父母给的嫁妆,凑够了首付,在工作的城市买了套不大但温馨的两居室。
房产证上,写的是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我们约好了,今天,九点,民政局见。
我把户口本、身份证,所有证件都仔细地放进包里,生怕遗漏了什么。
林晚笑着说我像个要去春游的小学生。
我刮了刮她的鼻子,“这比春游重要多了。”
出门前,我的手机响了。
是老家的号码,我妈打来的。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喂,妈。”
电话那头传来我妈带着哭腔的声音。
“江阳啊!你快回来一趟!你爸他……他晕倒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
“怎么回事?送医院了吗?哪个医院?”
“还没……你快回来吧!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害怕!”
我来不及多想,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
林晚拉住我,“怎么了?”
“我爸晕倒了,我得马上回去一趟。”我急得满头大汗。
林晚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看着她,“你先去民政局等我,我处理完家里的事,马上就赶过去,一定来得及。”
她看着我焦急的样子,点了点头,“好,你路上开车小心,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重重地“嗯”了一声,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转身就走。
我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担忧,不仅仅是为我父亲。
我一路风驰电掣,闯了好几个红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那个生我养我的小县城。
推开家门的那一刻,我愣住了。
没有救护车,没有慌乱的场面。
我爸好好地坐在沙发上,虽然脸色不太好,但绝不是晕倒的样子。
我妈坐在他旁边,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
我那个游手好闲的弟弟江峰,和他那个刚谈了三个月的女朋友李娟,也坐在对面。
客厅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是一场鸿门宴。
我瞬间就明白了。
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爸,你没事?”我走过去,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
我爸看了我一眼,低下头,没说话。
我妈站了起来,拉住我的手,“阳阳,你回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我甩开她的手,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吼什么!”我妈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你爸还不是被你气的!”
“我气他?”我简直要笑出声来,“我一个月回来一次,每次大包小包,给你们打的生活费比你们俩退休金加起来都多,我怎么气他了?”
“你……”我妈被我噎了一下。
旁边的李娟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哥,话不能这么说。叔叔阿姨养你这么大,供你读大学,你在大城市出人头地了,是该孝顺他们。”
我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李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我弟弟江峰“噌”地站了起来,“江阳!你怎么跟我女朋友说话呢!”
“我怎么说话了?”我直视着他,“我说错了吗?我们一家人说话,有她插嘴的份吗?”
“你!”江峰气得指着我,却说不出话来。
他从小到大,都被我妈惯坏了,说不过人就只会瞪眼。
“都给我坐下!”我爸终于开口了,声音嘶哑,带着一丝疲惫。
他一开口,家里暂时安静了下来。
我妈抹了抹眼泪,开始她的表演。
“江阳啊,妈知道你出息了,在大城市买了房,要结婚了。”
“妈也不求别的,就求你……帮你弟弟一把。”
我心里的那块石头,越沉越深。
“怎么帮?”我明知故问。
“小峰和娟子也准备结婚了,”我妈看了一眼李娟,继续说,“娟子家里提了要求,必须在县城有套全款房,不然这婚就结不成。”
我冷笑一声。
“所以呢?”
“所以……”我妈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巨大的决心,“你不是在市里买了套房吗?先给你弟弟结婚用。”
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看着我妈,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不敢相信,这样荒唐的话,是出自我的亲生母亲之口。
“你说什么?”我一字一句地问,声音冷得像冰。
“我说,把你那套房,过户给你弟弟!”我妈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反正你那么有本事,以后再买一套就是了!你弟弟不一样,他要是结不成婚,我们江家就断后了!”
“断后?”我气得浑身发抖,“江峰今年二十六了,四肢健全,有手有脚,他自己不会去挣钱买房吗?”
“他挣那几瓜两枣,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房?”我妈理直气壮。
“那是他的事!”
“他也是你弟弟!是你的亲弟弟!你当哥哥的,就该帮他!”
我看着眼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只觉得无比荒谬。
“那套房子,首付一百二十万。我工作五年,省吃俭用,存了七十万。林晚拿了她爸妈给她的嫁妆,五十万。”
“房产证上,写的是我和林晚两个人的名字。”
“你凭什么,让我把我和我未婚妻的房子,给我弟弟?”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在客厅里。
我妈愣住了。
她大概没想到,一向顺从的我,会这样寸步不让。
旁边的李娟开口了,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
“哥,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了。可是……我爸妈说了,没房子,我不能嫁。我和小峰是真心相爱的,你忍心看我们被拆散吗?”
她说着,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江峰立刻心疼地把她搂进怀里,“娟子你别哭,我哥他肯定会帮我们的!”
说着,他看向我,眼神里满是恳求和理所当然。
“哥,你就帮我这一次。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当牛做马?
我看着这个被宠坏的弟弟,他大学毕业三年,换了五份工作,每一份都做不过三个月。剩下的时间,要么在家打游戏,要么就伸手跟我要钱。
我给他买的电脑,他用来通宵打游戏。
我给他交的培训费,他上了两节课就再也不去了。
现在,他让我把我的婚房给他。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不可能。”
我斩钉截铁地吐出这三个字。
客厅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江阳,你再说一遍?”
“我说,不可能。”我重复道,迎着她的目光,“那套房子,是我和林晚的家,谁也别想动。”
“反了!真是反了!”我妈一拍大腿,开始撒泼,“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指望你出人头地了能拉扯家里一把,你倒好,找了个,连爹妈弟弟都不要了!”
“你胳膊肘往外拐!你这个不孝子!”
她一边骂,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我爸在一旁,想劝又不敢劝,只能一个劲地叹气。
“妈,你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林晚不是,她是我要娶的妻子。我们买房,她也出了一大笔钱。”
“那又怎么样!”我妈根本不讲道理,“她嫁给你,就是我们江家的人!她的钱,也就是我们江家的钱!我们江家的钱,给你弟弟买房,有什么不对?”
这神一样的逻辑,让我彻底无语了。
我不想再跟他们纠缠下去。
我看了一眼手机,八点半了。
从这里开车去市里,快一点的话,一个小时,还能赶上。
“我今天没时间跟你们吵,”我拿起车钥匙,“我跟林晚约好了,九点去领证。”
我说完,转身就想走。
“你站住!”
我妈像疯了一样冲过来,一把抢过我的车钥匙,死死地攥在手里。
“今天你要是敢出这个门,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她指着窗户,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们家住六楼。
我爸也慌了,赶紧过来拉住她,“你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没法好好说!”我妈甩开我爸的手,“这个家,今天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江峰也过来拦住我,脸上那点恳求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怨毒。
“江阳,你非要逼死我们吗?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
我看着眼前这三张扭曲的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这就是我的家人。
用亲情绑架我,用孝道压迫我,用我爸的“生命危险”把我骗回来,只为了抢走我和我爱人赖以栖身的那个小窝。
我的手机响了。
是林晚打来的。
我挣脱江峰,想去接电话。
我妈却像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扑过来就要抢我的手机。
“不许接!肯定是那个打来的!我今天倒要看看,是她重要,还是你妈重要!”
我死死地护住手机,另一只手挡开她。
混乱中,我爸也上来拉偏架,嘴里还在说着那句苍白无力的“都是一家人”。
电话铃声,在这一片混乱中,固执地响着。
响了很久,很久。
然后,断了。
客厅里,也安静了下来。
我妈喘着粗气,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未接来电,心如刀绞。
我没有再尝试走。
我知道,我走不了了。
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把我留在这里,直到我答应他们荒唐的要求。
我被他们关进了我的房间。
房门被我爸从外面用一把老式的大锁给锁上了。
我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
天很蓝,云很白。
多好的天气啊,多适合结婚的日子。
我拿出手机,给林晚发消息。
“晚晚,对不起,家里出了点急事,我被绊住了,今天可能……去不了了。”
我打出这行字,用了全身的力气。
消息发出去后,石沉大海。
没有回复。
我又拨通了她的电话。
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她不会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喂。”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喜怒。
“晚晚……”我喉咙发干,“对不起。”
“是因为你家里吗?”她问得很直接。
“嗯。”
“又是为了你弟弟?”
“……”我无法否认。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那声叹息,像一根针,扎在我的心上。
“江阳,”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这是第几次了?”
我无言以对。
为了我弟弟,我们之间的约会,被放了多少次鸽子?
他打架,我妈一个电话,我得从公司赶去派出所捞人。
他失恋,我妈一个电话,我得放下手里的项目,陪他喝酒到半夜。
他没钱花,我妈一个DEN话,我就得把刚发的工资给他转过去。
每一次,林晚都只是抱着我,温柔地说:“没关系,家里人重要。”
可这一次,不一样。
这一次,是我们的婚礼。
“晚晚,你相信我,我很快就处理好。我们明天……明天就去领证,好不好?”我哀求道。
电话那头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久到我以为她已经挂了电话。
“江阳,”她再次开口,声音里已经没有了任何温度,“你知道吗?我今天穿了我们一起买的白衬衫,化了妆,在民政局门口站了很久。”
“很多人从我身边走过,他们都笑着,很幸福的样子。”
“风有点大,我有点冷。”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对不起……晚晚……对不起……”
除了对不起,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你不用说对不起。”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心上,“你没有对不起我,你只是……更爱你的家人而已。”
“不是的!晚晚,你听我解释!”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了。
我再打过去,已经是“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我知道,我被拉黑了。
我瘫坐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窗外的阳光,从明亮到刺眼,再到柔和。
我知道,民政局快要下班了。
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直到房门被打开。
我妈端着一碗面走进来,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
“阳阳,饿了吧?妈给你下了碗你最爱吃的鸡蛋面。”
她把面放在桌上,语气温柔得仿佛早上的争吵从未发生过。
“想通了?”她问。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妈知道你委屈,”她自顾自地说,“可谁让你是哥哥呢?你就得让着弟弟。”
“那林晚呢?”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那套房子,她也出了一半的钱。你让我怎么跟她交代?”
“交代什么?”我妈一脸不以为然,“一个还没过门的媳妇,出的那点钱,就当是彩礼了!我们家养你这么大,她出这点钱不是应该的吗?”
“再说了,她要是真爱你,就不会在乎一套房子。要是为了房子就不嫁给你,那这种女人,不要也罢!”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可笑。
这就是我的母亲。
她的世界里,只有她自己,和她那个不成器的宝贝儿子。
至于我,不过是他们用来换取更好生活的工具。
我的幸福,我的爱情,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
我没有吃那碗面。
我只是坐在那里,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林晚的电话。
每一次,都是冰冷的忙音。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我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我想到了陈瑞。
他是我的助理,跟了我三年,办事稳妥,口风也紧。
我给他发了条消息。
“帮我个忙,去民政局看看林晚还在不在。如果在,替我跟她说声对不起,让她等我。”
发完消息,我便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
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
或许她已经走了。
或许她还在等我,只是生我的气,不接我电话。
我甚至不敢去想最坏的可能。
然后,就到了会议室外,我拨通陈瑞电话的那一刻。
“领证我又失约,她闹了吗?”
“没闹。”
“只是……和别人登记了。”
回忆结束。
我站在走廊里,身体靠着冰冷的墙壁,才没有滑倒在地。
心里的某个角落,彻底崩塌了。
原来,哀莫大于心死,是这种感觉。
没有愤怒,没有歇斯D里,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助理陈瑞在电话那头,似乎感受到了我的状态,小心翼翼地问:“江总,您……您没事吧?”
“我没事。”
我说谎了。
我怎么可能没事。
我只是,连痛苦的力气都没有了。
“把对方的……信息,查一下,发给我。”
我说完,挂了电话。
我需要知道,是谁。
是谁,在我缺席的时候,取代了我的位置。
我回到家。
推开门,我妈正喜笑颜开地跟李娟说着什么。
江峰坐在一旁,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我爸在厨房里忙活,大概是在准备“庆功宴”。
看到我回来,我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阳阳回来了!快坐!今天这事,就算过去了啊!你放心,等小峰结了婚,妈肯定让你爸给你在老家也买套房!”
她以为,我妥协了。
我看着她,面无表情。
“林晚,跟别人结婚了。”
我说得很平静。
客厅里的欢声笑语,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愣住了,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妈的笑容僵在脸上,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
“结……结婚了?跟谁?”
“不认识。”
“那……那正好啊!”我妈的表情瞬间由错愕转为狂喜,“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幸亏你没娶!分了正好!省得以后麻烦!”
李娟也在一旁附和:“就是啊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条件这么好,什么样的找不到?”
江峰也松了口气,拍着胸脯说:“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下你可以安心把房子给我了吧?”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丑陋的嘴脸,听着他们一句句诛心的话。
我忽然觉得,林晚做得对。
离开我,离开我这样的家庭,对她来说,是解脱。
而我,也该解脱了。
“房子,”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你们一寸都别想得到。”
我妈脸上的喜色瞬间褪去,换上了不可置信。
“江阳,你什么意思?那女的都跟别人跑了,你还向着她?”
“我不是向着她,”我看着我妈,一字一句地说,“我是向着我自己。”
“这十年来,我给家里的钱,一笔一笔,我都有记录。”
我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备忘录,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笔转账的日期、金额和用途。
“江峰上大学的学费、生活费,是我给的。总计八万四千块。”
“他毕业后,眼高手低,找不到工作,每个月跟我要三千块生活费,要了两年。总计七万二。”
“爸妈你们说老家房子要翻新,我给了十万。”
“妈你说你身体不好,要买保健品,前前后后,花了不下五万。”
“还有平时过年过节的红包,给你们买的衣服、手机……零零总总加起来,没有五十万,也有四十万了。”
我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念一份与我无关的报告。
客厅里,一片死寂。
我妈的脸色,从涨红变成了煞白。
我爸从厨房里走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呆呆地站在那里。
江峰和李娟,则是一脸的心虚和震惊。
他们大概从来没想过,我会把这些账,记得这么清楚。
“我以为,我为这个家付出,是应该的。因为你们是我的亲人。”
“但是今天,我明白了。”
“你们不是我的亲人。”
“你们是吸血鬼。”
“把我当成一个予取予求的提款机。”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我的脸上。
是我妈打的。
她的手在发抖,眼睛里充满了愤怒和屈辱。
“你这个!我白养你了!你说的是人话吗?”
我的脸火辣辣地疼。
但我没有躲,也没有还手。
我只是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从今天起,”我说,“这个提款机,停用了。”
“房子,我会尽快卖掉。卖掉的钱,属于林晚的那一半,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她。剩下的一半,是我自己的。”
“以后,我每个月会给你们两千块赡养费,这是法律规定的,我应尽的义务。”
“至于江峰,”我把目光转向我那个脸色惨白的弟弟,“他是个成年人了,该自己养活自己了。”
“一分钱,我都不会再给他。”
我说完,整个客厅,像是被引爆的炸药桶。
“江阳!你疯了!”我妈尖叫起来,扑上来就要撕扯我,“你要卖房子?你敢!那是我们江家的房子!”
“你敢不给小峰钱?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
江峰也反应了过来,冲上来就要对我动手。
“你凭什么不管我!你是我哥!”
我爸也急了,扔下锅铲,上来拉架。
“别打了!别打了!一家人,闹成这样像什么话!”
李娟则躲在一旁,眼神闪烁,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我没有跟他们纠缠。
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房子是我的名字,我想卖就卖,你们谁也拦不住。”
“钱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你们也管不着。”
“你们要是再闹,我就报警。”
“家暴,胁迫,非法拘禁,这些罪名,够你们喝一壶了。”
我的话,像一盆冰水,浇在了他们头上。
我妈的动作停住了。
江峰的拳头,也停在了半空中。
他们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陌生和恐惧。
他们大概是第一次发现,那个一向温顺听话的江阳,原来也是有爪牙的。
我没有再理会他们。
我转身回到我的房间,拿出我早就准备好的一个背包。
里面有我的身份证、户口本、银行卡,和几件换洗的衣服。
当我再次走出房间时,客厅里的三个人,还保持着僵硬的姿势。
我走到门口,换上鞋。
“江阳……”我爸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别走……有话……好好说……”
我没有回头。
“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我妈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我弟弟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我都没有理会。
我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夜风吹在脸上,很冷。
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掏出手机,陈瑞的消息已经发了过来。
是一份很简单的资料。
男方姓名:顾淮。
年龄:30岁。
职业:律师。
后面附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一身得体的西装,面容英俊,气质沉稳。
他和林晚站在一起,手里拿着两个红本本。
林晚的脸上,没有我想象中的幸福和喜悦。
她只是很平静地看着镜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照片的背景,就是我今天失约的那个民政局。
我看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眼睛发酸,视线模糊。
我收起手机,拦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司机问。
我去哪?
我没有家了。
我在这个城市里,唯一想去的地方,也已经属于别人了。
“师傅,”我报出了我那套房子的地址,“去星河湾小区。”
我想回去看看。
看最后一眼,那个我曾经以为会是我和林晚一辈子家的地方。
车子在城市璀g璨的灯火中穿行。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思绪万千。
我和林晚是怎么认识的?
是在大学的图书馆。
那天下午,阳光很好,她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坐在窗边安静地看书。
阳光洒在她的侧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那一刻,我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外语系的系花,追她的人,能从南校门排到北校门。
而我,只是一个从县城出来的穷小子,除了成绩好一点,一无所有。
我以为我们不会有交集。
直到有一次,我为了赚生活费,在学校外的餐厅打工,遇到了同样来做兼职的她。
那天,她不小心打翻了餐盘,被客人刁难。
是我站出来,替她解了围,也替她赔了钱。
那是我半个月的生活费。
她很过意不去,说要还我钱。
我说不用,请我喝杯奶茶就行。
就这样,我们熟悉了起来。
我发现,她和我想象中的系花完全不一样。
她不娇气,不物质,善良又独立。
她会陪我一起去吃路边摊,也会在我为了一个项目焦头烂
烂额的时候,默默地给我送来一杯热咖啡。
我们的感情,就在这样平淡而温馨的日子里,慢慢升温。
毕业的时候,很多情侣都因为现实而分道扬镳。
她却握着我的手,坚定地说:“江阳,我们留下来,一起奋斗。”
为了这句话,我拼了命地工作。
从一个小小的程序员,做到了项目总监。
我把所有的钱都存起来,我想给她一个家。
一个真正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家。
终于,我们做到了。
拿到新房钥匙的那天,林晚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开心地转了好几个圈。
她说:“江阳,我们有家了。”
我抱着她,觉得拥有了全世界。
可我忘了,我身后,还有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那个无底洞,最终吞噬了我们的爱情,也吞噬了我们的家。
出租车停在了星河湾小区的门口。
我付了钱,下了车。
站在小区门口,我抬头望去。
我们家的那扇窗户,黑着灯。
她不在家。
也是,新婚之夜,她怎么会一个人待在这里。
我拿出钥匙,打开了单元门。
电梯缓缓上升。
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悬了起来。
我不知道我期待着什么。
或许,我只是想再闻一闻,那个房间里,属于她的味道。
我站在家门口,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钥匙,转不动。
锁,被换了。
我愣住了。
心里最后一点微弱的希望,也彻底熄灭了。
是啊,她已经和别人结婚了。
这里,已经是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家了。
我凭什么,还能用钥匙打开这扇门。
我自嘲地笑了笑,收回了钥匙。
就在我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开门的人,不是林晚。
是一个男人。
一个我只在照片上见过的男人。
顾淮。
他穿着一身居家的休闲服,手里还拿着一份文件,看到我,他似乎并不意外。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我,然后侧了侧身。
“进来吧。”
他的声音,和他的外表一样,沉稳,冷静。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
“林晚让我在这里等你。”他说。
我心里一震。
她……知道我会来?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陈设,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
只是,少了很多属于林晚的东西。
她的照片,她的玩偶,她最喜欢的那条羊毛毯子……都不见了。
整个房间,显得空旷而冷清。
顾淮关上门,指了指沙发。
“坐吧。”
我在沙发上坐下,身体有些僵硬。
他给我倒了杯水,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江阳先生,你好,我叫顾淮。”他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知道。”我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想,你现在一定有很多疑问。”他坐在我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姿态从容。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确实有很多疑问。
为什么是他?
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林晚……她爱他吗?
这些问题,像一团乱麻,堵在我的喉咙里。
可我一个字也问不出来。
我有什么资格问呢?
是我,亲手把她推开的。
顾淮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开口道:“我和林晚,是大学同学。”
我愣了一下。
“我们认识,比你认识她还要早。”
我的心,猛地一沉。
“不过,你不用误会。”他似乎笑了笑,“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大学毕业后,就没怎么联系了。”
“直到半年前,她遇到了一个房产纠纷的案子,通过朋友,找到了我。”
我这才想起来。
半年前,林晚的一个闺蜜,因为婚前买房,房产证写了男朋友的名字,结果分手后,房子要不回来,闹得不可开交。
当时林晚还跟我感慨,说幸好我们的房子写了两个人的名字。
原来,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联系上了。
“那之后,我们偶尔会一起吃个饭,聊聊天。”顾淮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你的事。你的努力,你的优秀,还有……你的家庭。”
我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
“她说,她很爱你。但是,她也很累。”
“她说,她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个家庭谈恋爱,而不是和你一个人。”
“她说,每一次你因为家里的事而失约,她都能理解。但理解,不代表不失望。”
“失望攒够了,就变成了绝望。”
顾淮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精准地插在我的心上。
我无力反驳。
因为他说的,都是事实。
“今天早上,她给我打电话,说她可能要做一件很冲动的事。”
“她问我,愿不愿意陪她一起。”
“我问她,想清楚了吗?”
“她说,想清楚了。长痛不如短痛。”
“于是,我来了。”
顾-淮说完,静静地看着我。
我低着头,看着自己交握的双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所以,你们……是假结婚?”我抬起头,眼睛里带着一丝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盼。
顾淮摇了摇头。
“证是真的。”
我的心,再次跌入谷底。
“不过,我们之间,签了一份协议。”他拿起茶几上的那份文件,递给我。
我接过来,打开。
是一份婚内财产协议。
协议里写得很清楚。
两人婚姻关系存续期间,财产各自独立,互不干涉。
如果离婚,双方自愿放弃对对方财产的任何追索权。
协议的最后,还有一条。
“本协议自签订之日起生效,有效期为一年。一年后,若双方无意愿继续维持婚姻关系,可协议离婚。”
我的手,开始颤抖。
我明白了。
这不是一场因为爱情而结合的婚姻。
这是一场,林晚为了彻底摆脱我,摆脱我的家庭,而选择的……自我放逐。
她用一年的时间,用一场合法的婚姻,来给自己画上一个句号。
也给我,画上一个句号。
何其残忍。
又何其决绝。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喃喃自语。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还是单身,你就永远不会真正地放手。你的家人,也永远不会放过你。”顾淮的声音很冷静。
“只有她结婚了,你才能彻底死心。你的家人,才能彻底断了念想。”
“她是在帮你,也是在帮她自己。”
帮我?
我惨笑一声。
是啊,她是在帮我。
帮我斩断那些纠缠不清的亲情绑架。
帮我认清我那个家庭的真实面目。
只是,这代价,太大了。
大到我无法承受。
“她人呢?”我问。
“她去外地出差了,一个月后回来。”顾淮说,“走之前,她让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
他从旁边拿过一个纸箱。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我送给她的所有东西。
我们第一张合影,我送她的第一条项链,我们一起养的那盆多肉……
每一件东西,都承载着一段回忆。
如今,这些回忆,被打包成一个箱子,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我。
在箱子的最上面,放着一张银行卡,和一张纸条。
纸条上是林晚清秀的字迹。
“江阳,卡里是五十万,是我买房时出的钱。房子你卖掉吧,剩下的钱,你自己留着。”
“我们之间,两清了。”
“祝你,也祝我,各自安好。”
没有一句指责,没有一句怨恨。
只有一句冰冷的“两清了”。
我的眼泪,终于决堤。
我抱着那个纸箱,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
这些年,我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奋斗,都是为了她。
可现在,她不要我了。
我的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顾淮没有安慰我,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等我哭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停了下来。
我擦干眼泪,站起身。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对顾淮说。
他点了点头,“不用谢。我只是,在履行一个朋友的义务。”
我抱着纸箱,走到门口。
“顾律师,”我转过身,看着他,“你是个好人。”
“希望你,能好好对她。”
顾淮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
“我会的。”他说,“但是,我希望你明白。我和她之间,现在只是朋友。一年之后,她会做出自己的选择。”
“而你,也有机会。”
我愣住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顾-淮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场比赛,还没有结束。只是,你已经被罚下场了。想重新上场,你得先处理好你自己的问题。”
他说完,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抱着纸箱,浑浑噩噩地走出了那扇门。
电梯里,我看着镜子里那个双眼红肿,狼狈不堪的自己,忽然明白了顾淮的话。
林晚,她不是不爱我了。
她只是,被我伤透了心。
她用这种方式,逼我成长,逼我独立,逼我摆脱那个畸形的家庭。
她给了我一年的时间。
一年之后,如果我还是现在这个样子,那么我们,就真的结束了。
如果我能处理好一切,成为一个真正能为她遮风挡雨的男人……
那么,我还有机会。
我的心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虽然微弱,但足以照亮我前方的路。
我抱着纸箱,走出了小区。
我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公司。
我找了一家酒店,住了下来。
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第一步,是卖掉房子。
第二天一早,我就联系了中介。
因为地段好,户型也不错,房子很快就有了买家。
我以低于市场价十万的价格,和对方签了合同。
我需要尽快拿到钱,尽快和过去做个了断。
签合同那天,我妈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消息,带着江峰和李娟,冲到了中介公司。
她像个疯子一样,又哭又闹,说房子是他们江家的,谁也不能卖。
中介公司的员工都看傻了。
买家也被这阵仗吓到了,犹豫着不想签了。
我没有理会我妈的撒泼。
我只是拿出房产证和我的身份证,对买家说:“先生,房产证上只有我一个人的名字,我有权处置这套房产。如果您担心后续有纠纷,我们可以把这条写进补充协议里,如果因为我家人的原因导致您无法正常收房,我愿意双倍赔偿您的定金。”
我又对中介说:“如果今天因为他们的原因,导致这单生意黄了,我会去法院起诉你们,泄露我的客户信息。”
中介经理吓得脸都白了,赶紧上来拉我妈。
买家看我态度坚决,也定下心来。
最终,合同还是签了。
我妈被气得差点晕过去,指着我的鼻子,骂我是“白眼狼”、“丧门星”。
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哀莫大于心死。
对于他们,我已经没有任何感情了。
拿到房款后,我第一时间,把属于林晚的那五十万,连同这些年她为我花的钱,凑了个整数,一百万,打到了她留下的那张卡里。
然后,我给她发了条短信。
“晚晚,钱收到了吗?多出来的,就当我这些年,对你的亏欠。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请你,给我一年的时间。”
发完短信,我就把那张卡也注销了。
我不想再和她有任何金钱上的牵扯。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把她追回来。
处理完房子的事,我开始处理工作。
我向公司递交了辞呈。
总监的位置,是我奋斗了五年的结果。
但我知道,如果我还留在这家公司,留在这个城市,我就永远摆脱不了我那个家。
他们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一次又一次地找上门来。
我必须离开。
去一个他们找不到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我的辞职,在公司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老板亲自找我谈话,许诺给我加薪升职。
我都拒绝了。
离开的那天,助理陈瑞来送我。
他红着眼圈,说:“江总,以后有什么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
我走得悄无声息。
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的去向。
我去了南方的一座沿海城市。
那里有阳光,有沙滩,有海浪。
我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面朝大海。
我没有急着找工作。
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放空自己。
我每天跑步,看书,学着做饭。
我把自己的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开始反思过去的那几年。
我以为我拼命赚钱,给家人好的生活,就是孝顺。
我以为我对林晚好,一心一意爱她,就是爱情。
可我错了。
愚孝,不是孝顺,是纵容。
没有底线的付出,换不来亲情,只会养出贪得无厌的寄生虫。
而爱情,也不是简单的我爱你,你爱我。
它需要经营,需要担当,需要一个男人,有能力保护自己的爱人,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而我,这两点,都做得一塌糊涂。
想明白这些后,我开始重新规划我的人生。
我没有再去找那些光鲜亮丽的大公司。
我用手里剩下的钱,和两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开了一家小小的软件工作室。
创业的日子,很苦。
我们三个人,挤在不到五十平米的办公室里,每天工作超过十六个小时。
吃了上顿没下顿,是常有的事。
最难的时候,我们连下个月的房租都交不起。
但我没有想过放弃。
因为我的心里,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我。
我要变强。
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运,可以保护我爱的人。
我再也没有联系过我的家人。
那两千块的赡养费,我每个月都准时打到我爸的卡上,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我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我也不想知道。
我只知道,我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
和林晚,我也断了联系。
我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
我克制着自己,不去打听她的任何消息。
我怕自己会动摇。
我怕自己会忍不住,在她还没有给我机会的时候,就跑回去找她。
我只能把所有的思念,都化作工作的动力。
日子,就在这样忙碌而充实的状态下,一天天过去。
我们的工作室,也慢慢走上了正轨。
我们开发的一款小众软件,意外地在市场上获得了不错的反响。
有投资人开始注意到我们。
我们的生活,终于有了起色。
转眼,十个月过去了。
距离林晚给我的一年之期,只剩下两个月。
那天晚上,我们为了庆祝公司接到一笔大订单,在外面聚餐。
大家都喝了很多酒。
回家的路上,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我以为是骚扰电话,就挂了。
可那个号码,又固执地打了过来。
我有些不耐烦地接起。
“喂,哪位?”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久违的,却又熟悉的声音。
“哥……是我。”
是江峰。
我的酒,瞬间醒了一半。
“你怎么有我电话?”我的声音很冷。
“我……我找陈瑞哥要的。”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怯懦,和我印象中那个嚣张跋扈的弟弟,判若两人。
“有事?”我不想跟他多说一句废话。
“哥……你……你能不能……借我点钱?”他吞吞吐吐地说。
我冷笑一声。
“我不是说过,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你吗?”
“不是的!哥!这次是真的有急事!”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娟子……李娟她……她跟人跑了!”
我愣了一下。
“她把家里所有的钱都卷走了……还……还在外面欠了一大笔高利贷……现在天天有人上门来要债……”
“他们说……再不还钱……就要……就要砍我的手……”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绝望。
我沉默了。
我该同情他吗?
不。
这是他自找的。
当初,是他和李娟一起,联合我爸妈,逼我交出婚房。
现在,他被那个他一心维护的女人骗了,也是他活该。
“那是你的事,”我说,“跟我没关系。”
“哥!我求求你了!你是我亲哥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他在电话那头,嚎啕大哭。
“我没钱。”我说的是实话。
公司刚刚起步,所有的钱都投了进去,我身上剩下的,连下个月的生活费都成问题。
“你有!你有!你卖房子的钱呢!”他嘶吼道。
“那笔钱,我已经还给林晚了。”
“你……”他似乎被噎住了。
“江峰,”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静下来,“路是你自己选的,后果,也该你自己承担。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别再指望任何人。”
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然后,拉黑了他的号码。
我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可我没想到,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老家派出所的电话。
电话里,警察告诉我,我爸妈,出事了。
来源:轨道衰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