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我搓了搓胳膊,看着她从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皮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婆婆约我见面的咖啡馆,冷气开得像不要钱。
我搓了搓胳膊,看着她从一个看起来就很贵的皮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
她保养得极好的手指,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指甲上豆沙色的甲油泛着温润的光。
“这里面有十万。”
她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精准地砸在我耳膜上。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你和陈阳离婚,这十万就是你的。”
她把卡推过来,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卡片在光滑的桌面上滑行了一小段,停在我手边,像一个冰冷的嘲讽。
十万。
我跟了她儿子陈阳五年,从大学毕业到奔三,五年青春,在她眼里,就值十万。
还真是……慷慨。
我心里冷笑,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阿姨,您这是什么意思?”我问,声音平静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她似乎对我这种平静很不满,眉头微微蹙起。
“什么意思你不懂吗?林晚,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耽误陈阳了。”她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怜悯,“你没有稳定工作,家境也一般,生孩子的事又一直拖着。我们陈阳,不能再被你这么耗下去了。”
每一条,都是一把刀。
刀刀见血。
我端起面前那杯已经凉透的柠檬水,喝了一口,酸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里。
没有稳定工作。
是啊,为了谁?为了他陈阳加班晚归时有口热饭,为了他妈,也就是眼前这位贵妇,随时一个电话我就得放下手里的设计稿,去医院陪她“不太舒服”的身体做全套检查。
我的工作室,黄了。我的客户,丢了。
家境一般。
这也是事实。我爸妈是普通工人,拿不出几十万给我们在省会买房付首付。不像她,可以随手拿出十万,来买断我的人生。
至于孩子……
我放在桌下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
那是一个没来得及成型的小生命。
医生说我身体底子弱,需要好好养。
可我小月子还没坐完,陈阳就因为一个项目,被派去外地出差了半个月。
而我的好婆婆,每天炖的汤里,都少不了红花。她说活血化瘀,对身体好。
好到我差点大出血死在床上。
这些事,陈阳知道吗?
他知道。
他只是说:“我妈也是好心,她又不懂这些。”
一句“她不懂”,就轻轻揭过了。
我的命,在他眼里,还不如他妈的“好心”重要。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这段婚姻,已经死了。
只是我一直没力气,或者说,没找到一个合适的契机,亲手把它埋葬。
现在,我的好婆婆,亲手把铁锹递到了我手上。
我看着桌上那张卡,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她以为这是羞辱。
可对我来说,这分明是遣散费,是启动资金,是离开这个泥潭的船票。
“阿姨。”我抬起头,迎上她审视的目光,第一次,笑得真心实意。
“钱,我收下了。”
她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干脆。
她可能预备了无数套说辞,准备跟我打一场持久的拉锯战,甚至可能想好了怎么羞辱我,怎么让我净身出户。
我这么痛快,反而让她后面的戏没法唱了。
“不过,我有个条件。”我说。
她警惕起来,“什么条件?”
“离婚可以,房子得分我一半。”
那套婚房,首付是她出的,但房贷,是我们俩一起还的。最重要的是,房本上,有我的名字。
这是我当年唯一的坚持。
现在看来,真是无比正确的决定。
“你做梦!”她立刻炸了毛,声音都尖利了些,“林晚,你别得寸进尺!给你十万,是让你体面地滚!房子你想都别想!”
“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我站起身,作势要走。
“等等!”她急了。
我停住脚步,回头看她。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满是憎恶,像是在看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
“房子,我可以想办法……但你必须保证,尽快离婚,不能再纠缠陈阳。”
“一言为定。”
我拿起那张卡,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走出咖啡馆,外面的热浪扑面而来,我却觉得浑身舒畅。
我捏着那张薄薄的卡片,像是捏着我的新生。
回家的路上,我没有直接上楼。
我们家住三楼。
我站在楼下,抬头看了一眼四楼的窗户。
那里住着王律师。
一个在我们小区颇有名气的离婚律师。
我深吸一口气,走上楼梯,没有在三楼停下,而是直接走到了四楼。
我敲响了王律师家的门。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居家服的男人,戴着金丝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
他看到我,有些意外。
“陈太太?有事吗?”
我们是邻居,但并不熟,只是在楼道里见过几次,点头之交。
“王律师,你好。”我挤出一个微笑,“有点法律问题,想咨询您一下。”
他把我让进屋。
他家很整洁,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请坐。”他给我倒了杯水。
我没坐,直接从包里拿出那张银行卡,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王律师,我想委托您,帮我打一场离婚官司。”
他愣住了,目光从我脸上,移到那张卡上。
“这里面有十万。”我说,复述着婆婆的话,却是不一样的心情,“这是您的律师费。我只有一个要求,用最快的速度,让我和陈阳离婚。财产分割方面,婚后我们共同还贷的部分,我要一半。其他的,我一分不要。”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让他和他妈知道,我林晚,不是可以用十万块钱就能打发的垃圾。”
“我要的,是公平。”
王律师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他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我:“陈太太,你确定你想好了吗?离婚不是小事。”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确定过。”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点了点头。
“好。”
“我需要你提供一些材料,结婚证,身份证,还有房产证的相关信息……”
“我明天就给您送过来。”
“另外,”他补充道,“关于你婆婆给你这笔钱的事,最好有证据。比如录音,或者转账记录。”
我愣了一下。
婆婆给的是一张不记名的储蓄卡,没有转账记录。
当时光顾着解气了,根本没想过录音。
“没关系。”王律师看出了我的窘迫,“没有直接证据,我们也可以从侧面入手。这件事,我会处理。”
他的冷静和专业,让我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谢谢你,王律师。”
“这是我的工作。”他递给我一张名片,“明天联系。”
我拿着名片下楼,回到那个我称之为“家”的地方。
一开门,就闻到一股泡面的味道。
陈阳正坐在电脑前打游戏,耳机戴着,嘴里骂骂咧咧。
桌上放着一个吃得干干净净的泡面桶。
他甚至没回头看我一眼。
我忽然觉得,婆婆那十万块,给得太值了。
它让我下定了最后的决心。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给他收拾残局,而是默默地走进卧室,关上了门。
我打开衣柜,开始收拾我自己的东西。
我的衣服不多,很多都是几年前的旧款。
这两年,我几乎没给自己买过什么新衣服。
钱都省下来,还房贷,给他买最新款的球鞋和游戏机了。
我真是个傻子。
第二天一早,我趁陈阳还没醒,就带着我的身份证件和房产证复印件,又去了王律师家。
王律师已经穿戴整齐,一身笔挺的西装,看起来精神又干练。
“早。”他接过我手里的文件袋。
“王律师,这张卡里的钱,密码是六个八。你先拿去用,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
他看了我一眼,说:“诉讼费和律师费,用不了这么多。剩下的,我会退给你。”
“不用。”我摇摇头,“剩下的,就当是……精神损失费吧。我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他没再坚持。
“好,交给我。”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我像个没事人一样,每天在家画我的设计稿。
我重新联系了以前的客户,接了两个小单子。
虽然钱不多,但当我重新拿起画笔,看着屏幕上一点点成型的作品时,我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陈阳对我这几天的变化,毫无察uc觉。
他依旧是上班,回家,打游戏。
偶尔会抱怨我做的饭菜不可口,或者家里不够干净。
我一概左耳进,右耳出。
一个即将成为过去式的人,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任何情绪。
直到一周后,一个快递,打破了这份虚假的平静。
是法院的传票。
陈阳拿着那份薄薄的,却分量千钧的文件,冲进我的书房。
“林晚!这是什么意思!”
他把传票狠狠地摔在我桌上,眼睛瞪得像铜铃,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放下画笔,平静地看着他。
“意思就是,我要跟你离婚。”
“离婚?”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疯了?我们好好的,为什么要离婚?”
好好的?
我真想笑。
“陈阳,你觉得我们好好的?”
“难道不是吗?”他理直气壮地反问。
我看着他这张熟悉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五年了。
他竟然不知道我心里的千疮百孔。
或者说,他知道,但他不在乎。
“我不想跟你吵。”我站起身,“我已经决定了。法院见吧。”
“林晚!”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你到底在闹什么?是不是我妈又跟你说什么了?”
他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看来,他对她妈的德性,也不是一无所知。
“你妈说什么了,你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我冷冷地甩开他的手。
他愣住了,眼神闪烁。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不想再跟他废话,“总之,这个婚,我离定了。”
我绕过他,想出去。
他却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堵在门口。
“我不离!我不同意!林晚,你把话说清楚,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哪里对不起我了?
这个问题,像一个开关,瞬间点燃了我积压已久的所有委屈和愤怒。
“陈阳,你问我你哪里对不起我了?”
我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我怀孕的时候,你人在哪里?我躺在医院里,差点没命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你妈往我的汤里放红花,害我差点大出血,你跟我说什么?你说她是不懂,是好心!”
“我为了这个家,放弃了我的工作,我的事业,你觉得理所当然!”
“你穿着我给你买的几千块的球鞋,玩着最新款的游戏机,有没有想过,我已经两年没买过一件新衣服了!”
“你的眼里只有你的游戏,你的工作,还有你那个宝贝妈妈!你有看过我一眼吗?你有问过我一句,我开不开心,我累不累吗?”
我一口气把所有的话都吼了出来,吼得胸口生疼。
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
陈阳被我吼得一愣一愣的。
他张了张嘴,半天,才挤出一句:“那……那些事,不都过去了吗?”
过去了吗?
原来在他心里,这些足以摧毁一个人的事情,只是“过去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凉了。
我擦掉眼泪,看着他,笑了。
“是啊,都过去了。”
“所以,我们之间,也该过去了。”
说完,我不再理他,径直走出书房。
他没有再拦我。
我听到身后传来他颓然坐倒在地的声音。
那天晚上,我们分房睡了。
第二天,我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她气急败坏的咆哮。
“林晚!你这个!你敢告我儿子!你收了我的钱,还敢反咬一口!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我把手机拿远了点,等她骂够了,才慢悠悠地开口。
“阿姨,您是不是忘了,我收了你的钱,是答应跟你儿子离婚。我现在,正在履行我的承诺啊。”
电话那头,有那么一瞬间的死寂。
然后,是她更加败坏的声音:“你还想要房子?我告诉你,门都没有!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
“那我们就法庭上见。”我说,“反正律师费,您已经替我付了。哦,对了,王律师说,谢谢您的慷慨。”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可以想象,电话那头的她,会是怎样一副精彩的表情。
爽。
前所未有的爽。
这大概是我这五年来,过得最扬眉吐气的一天。
接下来的日子,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陈阳不再打游戏了。
他开始尝试着跟我沟通。
他会笨拙地学着做饭,虽然做得一塌糊涂。
他会买花回来,放在我书房的桌上。
他会跟我说很多软话,回忆我们大学时的甜蜜时光。
如果是在一个月前,我可能会心软。
但现在,不会了。
镜子碎了,再怎么粘,都会有裂痕。
更何况,我的心,已经被伤得成了齑粉。
开庭那天,天气很好。
我和王律师一起走进法院。
在门口,我看到了陈阳,和他身边的婆婆。
婆婆看到我,眼神像刀子一样。
陈阳的脸色很憔悴,胡子拉碴,看起来老了十岁。
他看到我身边的王律师,眼神黯了黯。
法庭上,王律师有条不紊地陈述着我的诉求。
逻辑清晰,证据确凿。
对方的律师,显然准备不足。
大概是婆婆觉得,这件事,用钱和权势就能摆平,根本没把这场官司放在眼里。
当王律师提到,婆婆曾私下给我十万块,要求我离婚时,婆婆当庭就炸了。
“你胡说!我没有!法官大人,她这是污蔑!”
法官敲了敲法槌,“肃静!被告,请注意你的言辞。”
王律师推了推眼镜,不疾不徐地开口。
“法官大人,我方当事人承认,并没有直接的录音或转账证据。但是……”
他话锋一转。
“我这里有一份被告,也就是张兰女士,在事发当天下午,从她个人账户上提取十万元现金的银行流水。”
他将一份文件递交给法官。
“同时,我方可以申请调取咖啡馆当天的监控录像。虽然录像没有声音,但可以看到,是张兰女士将一张卡片,推给了我的当事人。”
“最重要的是,”王律师看向被告席上的婆婆,目光锐利,“张兰女士,你敢当庭发誓,你没有给过林晚这笔钱吗?”
婆婆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她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阳坐在她身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我想,那一刻,他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破灭了。
他终于明白,这场婚姻的悲剧,不是我一个人的无理取闹。
庭审的结果,毫无悬念。
因为婚房有我的名字,且婚后贷款是我们共同偿还,法院判决,房子归陈阳所有,但他必须支付我一半的房屋折价款。
大概一百二十万。
加上婆婆给的那十万,我净身出户,还带走了一百三十万。
走出法院的时候,阳光刺眼。
陈阳追了上来。
“晚晚。”
他叫着我的小名,声音沙哑。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他问。
我沉默了很久。
然后,我转过身,看着他。
“陈阳,你知道吗?压垮我的,从来不是你妈的刁难,也不是生活的贫穷。”
“而是每一次我望向你的时候,你都选择站在我身后,甚至,站在我的对立面。”
“你不是我的丈夫,你是你妈的儿子。”
“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身后,传来他压抑的哭声。
我没有心软。
一个男人,只有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
但晚了。
我用一百三十万,买断了我的前半生。
然后,我用这笔钱,在离那个伤心地很远的地方,租了一个小公寓,开了一间属于我自己的设计工作室。
工作室开张那天,王律师送来一个花篮。
卡片上写着:祝新生。
我笑了。
是啊,新生。
后来,我听说了一些关于陈阳和婆婆的闲言碎语。
据说,为了给我那一百二十万,他们卖了那套房子。
婆婆哭天抢地,骂陈阳没出息,连个老婆都留不住。
陈阳第一次跟她妈红了脸,吼了她。
他们搬进了一个老旧的小区,日子过得紧巴巴。
婆婆受不了这个落差,天天在家找茬。
陈阳开始整夜整夜地不回家。
我听到这些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那已经是别人的故事了。
与我无关。
我的工作室,慢慢走上了正轨。
我接的单子越来越多,收入也越来越稳定。
我给自己报了瑜伽班,周末会去爬山,去逛画展。
我认识了很多新朋友。
我的生活,变得充实而明亮。
有一天,我在超市买东西,竟然遇到了陈阳。
他瘦了很多,也黑了,看起来很沧桑。
他推着购物车,里面是一些速冻水饺和啤酒。
他也看到了我。
四目相对,他显得很局促,眼神躲闪。
我却很坦然。
我对他笑了笑,算是打招呼。
然后,推着我的购物车,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我的购物车里,是新鲜的蔬菜,有机的牛奶,还有一束漂亮的向日葵。
我们走向了完全不同的人生。
结账的时候,我收到了王律师的信息。
“晚上有空吗?楼下新开了一家日料,味道不错。”
我看着信息,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我回复他:“好啊。”
走出超市,阳光正好。
我抱着那束向-葵,感觉自己也被照亮了。
那场失败的婚姻,就像一场重感冒。
病的时候,头昏脑涨,浑身无力,以为自己快要死了。
但病好了,才发现,天还是那么蓝,阳光还是那么暖。
而我,也还是那个,可以迎着光,肆意奔跑的林晚。
我没有立刻回复王律师,而是先回了家。
把向日葵插在干净的花瓶里,看着那明亮的黄色,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
我的小公寓不大,但每一处都是我亲手布置的。
墙上挂着我自己的画,沙发上是我淘来的抱枕,阳台上种满了花花草草。
这里没有泡面味,没有游戏机刺耳的声响,没有一个永远长不大的男人,更没有一个视我为仇敌的婆婆。
这里只有我,和我喜欢的一切。
我洗了个澡,换了条漂亮的裙子,化了个淡妆。
镜子里的女人,眼神明亮,神采飞扬。
这才是林晚,本该有的样子。
我给王律师回了信息:“刚到家,收拾一下就来。”
他几乎是秒回:“不急,我等你。”
那家日料店,环境很雅致。
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能看到外面的车水马龙。
“最近怎么样?”王律师问,他今天没穿西装,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温和。
“挺好的。”我笑着说,“工作室接了几个大单,忙得脚不沾地,但很充实。”
“那就好。”他点了点头,“看你状态不错。”
“多亏了你。”我说的是真心话。
如果不是他,我的离婚之路,不会那么顺利。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他给我倒了杯茶,“那笔钱,你打算怎么用?”
他说的是法院判给我的那一百二十万。
“我用它付了工作室的首付。”我说,“剩下的,存起来了。女人的安全感,有时候,还真的得靠自己给。”
他笑了,“你能这么想,很好。”
那顿饭,我们聊了很多。
聊工作,聊电影,聊旅行。
我发现,他并不是我想象中那种刻板严肃的律师。
他很博学,也很有趣。
和他聊天,是件很愉快的事。
饭后,他送我回家。
走到楼下,他突然开口:“林晚。”
“嗯?”
“我能……追你吗?”
他问得很直接,也很认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在夜色里,亮得惊人。
我愣住了。
我从没想过,我和他之间,会发展出除了客户和律师之外的关系。
“我……”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不用现在就给我答案。”他善解人意地说,“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你可以慢慢考虑。”
他对我笑了笑,“上去吧,晚安。”
我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心里像被投下了一颗石子,泛起一圈圈的涟漪。
那晚,我失眠了。
我承认,我对王律师有好感。
他的专业,他的冷静,他的温柔,都让我欣赏。
但是,我害怕。
经历过一段失败的婚姻,我像一只惊弓之鸟,对感情充满了不信任和恐惧。
我怕再一次付出真心,换来的却是遍体鳞伤。
我怕再一次陷入家庭的琐碎,失去好不容易找回的自我。
接下来的日子,王律师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没有逼我。
他只是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慢慢地渗透我的生活。
他会隔三差五地约我吃饭,看电影。
我工作室加班晚了,他会开车来接我。
我生病了,他会买好药和粥,送到我家门口。
他从不越界,却处处透着关心。
他给了我足够的空间和尊重。
这种感觉,是我在陈阳那里,从未体会过的。
陈阳的爱,是占有,是理所当然。
而王律师的爱,是尊重,是小心翼翼的呵护。
我那颗冰封已久的心,开始慢慢融化。
有一次,我工作室的电脑突然崩溃了,里面有我赶着要交的稿子。
我急得快哭了。
手足无措之下,我下意识地拨通了王律师的电话。
他听完我的情况,只说了一句“别急,等我”,就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后,他带着一个电脑高手朋友,出现在我工作室门口。
他们捣鼓了两个小时,终于把我的文件都找了回来。
我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送他们走的时候,王律师的朋友开玩笑说:“老王,为了追女朋友,你可真是把我们这些朋友都利用上了。”
王律师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
我看着他微红的耳根,突然就笑了。
那一刻,我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崩塌了。
回去的路上,我对他说:“王律师……”
“叫我王锐吧。”他打断我。
“王锐。”我深吸一口气,“你之前问我的那个问题,我现在可以回答你了。”
他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在路边停下。
他转过头,紧张地看着我。
“我愿意。”我说。
我看到,他的眼睛里,瞬间绽放出璀璨的光芒。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充满了力量。
那一刻,我知道,我终于可以放下过去,重新开始了。
我和王锐的恋爱,谈得很平淡,却很舒服。
我们有各自独立的事业,也尊重彼此的空间。
我们一起做饭,一起看书,一起旅行。
他会陪我去看画展,听我讲那些他并不懂的艺术流派。
我也会陪他去参加法律论坛,听他讲那些我听不懂的案例分析。
我们都在努力地,走进对方的世界。
和他在一起,我不用再伪装,不用再委曲求全。
我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
我才知道,原来好的爱情,是让你变得更好,而不是让你失去自我。
一年后,他向我求婚了。
没有盛大的仪式,就在我们一起散步的公园里。
他单膝跪地,拿出一枚设计简约的戒指。
“林晚,”他说,“我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我说不出太多花哨的话。我只想告诉你,未来的日子,我会像尊重法律一样,尊重你。像守护正义一样,守护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哭着笑了。
“我愿意。”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简单。
只请了双方的亲人和最好的朋友。
我的父母看着我,满眼都是欣慰。
他们说:“晚晚,看到你现在这么幸福,我们就放心了。”
是啊,幸福。
我曾经以为,这个词,离我很遥远。
婚礼上,我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陈阳。
他站在人群的角落里,默默地看着我。
他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也更沉默了。
我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他对我,做了一个口型。
我读懂了。
他说的是:祝你幸福。
我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那一刻,所有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
我感谢他,用他的不成熟,教会了我成长。
我也感谢他的母亲,用那十万块,给了我一个重新选择人生的机会。
王锐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然后握紧了我的手。
“都过去了。”他说。
我回过头,看着他,笑了。
“嗯,都过去了。”
婚礼结束后,我和王锐去海边度蜜月。
我们躺在沙滩上,看着潮起潮落。
海风吹着,很舒服。
“在想什么?”他问。
“在想,如果当初,我没有敲开你家的门,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可能会过得没那么好,但你依然会找到出路。”他很肯定地说,“你骨子里,是个很坚韧的人。”
我笑了。
“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不是看得起,是事实。”他把我揽进怀里,“林晚,你知道我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感觉吗?”
“什么感觉?”
“我觉得你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鸟。你的眼睛里,没有光。”
“那天你拿着那张卡来找我,说要离婚,要公平的时候,我突然在你眼睛里,看到了火花。”
“那一刻,我就在想,这只鸟,快要飞出去了。”
我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原来,我们的缘分,从那个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王锐。”
“嗯?”
“谢谢你。”
“谢我什么?”
“谢谢你,让我重新相信爱情。”
“傻瓜。”他吻了吻我的额头,“是我该谢谢你,给了我一个爱你的机会。”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
远处,夕阳正缓缓沉入海平面,染红了整片天空。
我知道,我的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而这一次,我身边,有了一个会陪我一起看日出日落的人。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生活平淡而幸福。
工作室的业务蒸蒸日上,我甚至开始带起了徒弟。王锐的律所也越办越好,成了业内小有名气的“正义使者”。
我们搬了新家,一个带着小院子的房子。我在院子里种满了蔷薇和月季,王锐在旁边搭了一个葡萄架。
夏天的时候,我们就在葡萄架下乘凉,喝着冰镇的酸梅汤,聊着一天的见闻。
生活美好得像一幅画。
偶尔,我也会想起过去。
有一次,我陪王锐参加一个朋友的聚会,意外地听到了关于陈阳母亲的消息。
朋友说,张兰,也就是我的前婆婆,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中风,半身不遂了。
陈阳为了照顾她,辞去了工作。
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在游戏世界里叱咤风云的男人,如今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来。
据说,他时常一个人坐在医院的走廊里发呆,喃喃自语:“如果当初……如果当初……”
听到这个消息,我心里五味杂陈。
没有幸灾乐祸,只有一声叹息。
王锐察觉到我的情绪,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
“别想太多。”
我摇了摇头,“我只是在想,人这一生,真是充满了因果。”
如果当初,她没有那么强势,没有那么看不起我,没有用那十万块来羞辱我,或许,他们的生活,会是另一番景象。
但人生没有如果。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
聚会回家的路上,我问王锐:“如果有一天,我也变得像她那样,不可理喻,你会怎么办?”
他正在开车,闻言,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首先,你不会。”他很笃定地说。
“我是说如果。”
他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我会先反省我自己,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才让你变成了那样。然后,我会努力去沟通,去解决问题。如果……如果真的到了无法挽回的那一步,我会选择放手。”
“但,”他话锋一转,握住我的手,“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我会陪着你,直到你找到新的幸福。”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你看,这就是区别。
陈阳选择的是逃避和顺从。
而王锐选择的,是承担和尊重。
我嫁给了爱情,更嫁给了一个真正懂得如何去爱的人。
又过了几年,我的工作室发展成了小有名气的设计公司。
我不再需要事事亲为,有了更多的时间去享受生活。
王锐也成了律所的合伙人,但他依然坚持亲自处理一些援助案件。
他说,法律不应该只是有钱人的武器。
我越来越爱他。
爱他的正直,爱他的善良,爱他的睿智,也爱他看我时,眼里永远带着的那份宠溺。
我们没有要孩子。
这是我们共同的决定。
我们都觉得,两个人的世界,已经足够完整。
我们更愿意把爱和精力,投入到彼此和事业上。
有一天,我收到了一个陌生的快递。
打开一看,是一本厚厚的相册。
里面,是我和陈阳从大学到结婚的照片。
每一张照片下面,都有一行小字。
“第一次见你,你穿着白裙子,像个仙女。”
“第一次牵你的手,我紧张得手心都是汗。”
“你说你爱我,我以为拥有了全世界。”
“对不起,我弄丢了我的全世界。”
最后一页,夹着一封信。
是陈阳写的。
信里,他没有请求我的原谅,只是平静地,叙述了他这几年的生活。
母亲病倒后,他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生活的重担。
他卖了车,到处借钱,日夜守在病床前。
曾经那些狐朋狗友,都对他避而远之。
他才明白,当他一无所有时,真正留在他身边的,只有那个被他伤得最深的女人。
可惜,他已经把她弄丢了。
信的最后,他说:
“林晚,我给你寄这本相册,不是为了让你回头,我没那个资格。我只是想,在我彻底忘记过去之前,把这些美好的回忆,还给你。它们不该被我这样的人玷污。请你,一定要幸福。这样,我的罪孽,或许能轻一点。”
我看完信,久久没有说话。
王锐走过来,从身后抱住我。
“怎么了?”
我把信递给他。
他看完,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把他拉黑吧。”
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
“好。”
我拿出手机,找到了那个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的号码,按下了删除键。
连同那本相,我把它放进一个箱子里,封存起来,放在了储藏室的最深处。
我不需要靠这些回忆来证明我曾经爱过。
我也不需要他的祝福来获得幸福。
我的幸福,就在我身边,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晚上,我靠在王锐怀里,问他:“你不好奇,我看到那封信,心里在想什么吗?”
“不好奇。”他说,“我知道,你的心里,只有我。”
这份自信,让我觉得无比心安。
“王锐。”
“嗯?”
“我爱你。”
“我知道。”他低头,吻住我,“我也爱你。”
窗外,月光如水。
我知道,那个曾经在婚姻里苦苦挣扎的林晚,已经彻底死去了。
而现在的我,是被爱浇灌,重新绽放的林晚。
我的人生,还有很长很长。
而我,会牵着身边这个人的手,坚定地,走下去。
直到地老天荒。
来源:勇往直前的星辰yQPD0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