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家产都给了儿子,他却把我送进养老院,护工是我前妻

B站影视 欧美电影 2025-11-18 00:55 1

摘要:“爸,快到了。”他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说“今晚吃饺子”。

车窗外的风景,像一张被揉搓过的旧画报,飞速地向后褪去颜色。

我没看。

我盯着我儿子林伟的后脑勺。

他开着车,背挺得笔直,像一根随时准备戳破天的电线杆。

“爸,快到了。”他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语气轻快得像是在说“今晚吃饺子”。

我没吱声。

车里的空气是凝固的,混着他身上那股我叫不上名字的古龙水味儿,和我心里那股子馊味儿。

阳光养老中心。

五个烫金大字,在正午的太阳底下,刺得我眼睛疼。

我活了六十八年,自己开五金店,从一个螺丝钉卖起,供他吃,供他穿,供他出国留学,供他娶媳ota,最后,把一辈子的积蓄,连带着那套我住了三十年的老房子,一股脑儿全给了他。

他说:“爸,我给你管着,以后用钱方便,现在年轻人理财,收益高。”

我信了。

我看着我唯一的儿子,我这辈子最大的骄傲,我觉得我这辈子,值了。

然后,不到半年,我就坐在这辆驶向“阳光养老中心”的车里。

“到了。”

林伟停好车,殷勤地绕过来给我开车门。

我没动。

我像一尊焊在座位上的铁佛。

“爸,下车吧,环境很好的,我特意挑的,单人间,朝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能听出来。我养了他三十年,他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他要拉什么屎。

我缓缓地转过头,看着他。

他的脸,曾经是我熬夜看店时唯一的念想,现在看起来,那么陌生。

“林伟。”我开口,嗓子干得像砂纸,“你这是干什么?”

他躲开我的眼神,伸手来扶我,“爸,你先下来,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你腿脚不好,一个人在家我们不放心。小雅她工作也忙,还要带孩子,实在顾不上。”

小雅,我儿媳妇。

一个在我面前永远温顺得像只猫,背过身就跟我儿子嘀咕“老头子身上有味儿”的女人。

我被他半拉半拽地拖下了车。

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混着某种说不清的、属于衰老的气味,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一个穿着粉色护工服的女人迎了上来,脸上挂着职业性的微笑。

“是林老师的家属吧?房间都准备好了,跟我来吧。”

林伟立刻换上一副笑脸,“麻烦您了,我爸他……有点认生。”

我冷眼看着他表演。

我被他们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往里走。

大厅里稀稀拉拉坐着几个老人,眼神空洞地看着电视。电视里在放广告,一个穿着西装的年轻人,意气风发地向他爹保证:“爸,您放心,以后我养您!”

我他妈想笑。

电梯,三楼,走廊。

走廊很长,两边的房门都紧闭着,像一排排沉默的嘴。

“就是这间,307。”

林伟掏出钥匙,打开门。

一股新粉刷的墙壁味儿。

一张单人床,一个床头柜,一个衣柜。窗户很大,阳光确实不错,照在光秃秃的地板上,显得屋里更空了。

“爸,你看,不错吧?比你那老房子亮堂多了。”林伟ema说。

我没理他。

我的视线,落在了门口。

刚才那个带路的护工已经走了,又来了一个。

她背对着我,正在铺床单,动作麻利。

也是一身粉色的护工服,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简单的髻,露出一段白净的脖颈。

那段脖颈,我好像在哪见过。

林伟还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爸,你先在这儿住着,适应一下。我每个周末都来看你。缺什么就打电话。”

“打电话?”我终于又开口了,“我手机呢?”

我记得出门前,他说我的手机旧了,要给我换个新的。

林伟的表情僵了一下,“哦……新手机我还在看,过两天给你送来。这里有座机,你想我就让护工帮你拨。”

我心一寸一寸地凉下去。

这是要把我彻底关起来啊。

这时,那个正在铺床的护工,转过身来。

她手里拿着枕头,看见我,手里的动作停住了。

我也看清了她的脸。

一张被岁月刻上了痕迹,但依然能看出当年清秀模样的脸。

眼角的皱纹,像细密的蛛网。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疲惫,和一种……我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是她。

陈静。

我的前妻。

我们离婚快二十年了。

自从她抱着一个纸箱子,从那个家里走出去之后,我们就再也没见过面。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了。

没想到,再见面,会是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

她穿着一身象征着服务的粉色制服,而我,是被服务的那一个。

一个被儿子扫地出门的、一无所有的老废物。

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了。

林伟也愣住了,他看看我,又看看陈静,张了张嘴,像是被鱼刺卡住了喉咙。

“妈……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叫她“妈”。

是啊,她是他妈。

亲妈。

陈静的目光从我脸上移开,落到林伟身上,眼神冷得像冰。

“我不在这儿,在哪儿?”她的声音,比她的眼神还冷,“我不在这儿挣钱,谁给我养老?”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林伟脸上。

也抽在我脸上。

林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尴尬地搓着手,“我……我不知道您在这儿工作。早知道……”

“早知道你就换一家了,是吗?”陈静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怕我看见你多‘孝顺’?”

我站在原地,像个局外人,看着我儿子和我前妻的对峙。

我觉得荒唐。

这他妈是我这辈子见过最荒唐的戏剧。

林伟被噎得说不出话,最后,他把手里的一个水果篮往床头柜上一放,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

“爸,妈,你们……你们先聊。我公司还有个急会,我得先走了。”

他看都不敢再看我们一眼。

“我每个周末都来看你,爸。”他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在说服自己。

然后,他几乎是逃一样地冲出了房间。

脚步声在走廊里越去越远,最后消失。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陈静。

还有死一样的寂静。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切出一块明亮的长方形,无数微尘在光柱里上下翻飞。

我看着她。

她也看着我。

二十年没见,我们都老了。

我头发白了,背也驼了,她眼角的皱纹,比我想象的还要深。

我们曾经是夫妻。

我们曾经在同一张床上,计划着未来,计划着如何把那个小小的五金店做大,如何把儿子林伟培养成才。

现在,我们一个是被儿子送进养老院的孤老头子,一个是养老院里伺候人的护工。

多可笑。

“呵。”我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干笑。

“林国栋,”陈静先开了口,她连名带姓地叫我,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床铺好了,你的东西,让他放哪儿了?”

她指的是我那个小小的行李包,被林伟随手扔在了墙角。

里面只有几件换洗的旧衣服。

我的所有“家产”。

“随便。”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我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

床板很硬,硌得我屁股疼。

陈静没再说话,走过去,拎起我的行李包,打开,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放进衣柜里。

她的动作很慢,很仔细。

就像二十多年前,她每次出差前,给我收拾行李箱一样。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是恨吗?

当年她走得那么决绝,连儿子都不要了。

是悔吗?

当年我一门心思扑在生意上,一个月跟她说不上十句话。

还是……什么别的情绪?我说不清。

“你什么时候开始在这儿干的?”我问,想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没回头,一边叠着我的旧汗衫,一边说:“五年了。”

五年。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为什么?”她停下动作,转过身,看着我,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此刻满是讥诮,“不为什么,为了活命。”

“林伟他……”

“你别跟我提他。”她冷冷地打断我,“他现在是你的‘好儿子’,跟我没关系。”

说完,她把最后一件衣服放进柜子,关上柜门。

“你的午饭,一会儿有人送来。有事按床头的铃。”

她交代完,转身就要走。

“陈静!”我叫住她。

她停在门口,没有回头。

我看着她的背影,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背影,现在却像隔着千山万水。

我想问她,这二十年,你过得好吗?

我想问她,你恨我吗?

我想问她,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是不是觉得很痛快?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我渴了。”

我听到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那声叹息,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我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心。

她转过身,走到桌边,拿起那个崭新的、还带着塑料味的暖水瓶,和一个同样崭新的搪瓷杯子,给我倒了一杯水。

水是温的。

她把杯子递到我面前。

我伸手去接。

我们的指尖,不经意地碰了一下。

她的手指很凉,上面有层薄薄的茧。

我的手抖了一下,水洒出来几滴,烫在我的手背上。

我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缩回手。

她面无表情地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慢点喝。”

然后,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被轻轻地带上。

房间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着床头柜上那杯水,水面上还袅袅地冒着一丝热气。

我突然觉得,这杯水,比我这六十八年的人生,还要烫。

我没喝那杯水。

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天花板是白色的,白得像医院的墙壁,白得让人心慌。

我想起林伟走的时候那个背影。

仓皇,狼狈。

像一只夹着尾巴的狗。

我那个不可一世的、名校毕业的、在高级写字楼里上班的儿子。

我笑了。

笑着笑着,眼角就湿了。

我这一辈子,到底图了个什么?

午饭送来了。

一个戴着口罩的小护工,端着一个不锈钢餐盘。

一碗米饭,一荤一菜。

荤菜是几片肥得流油的肉,飘在褐色的汤汁里。

素菜是炒白菜,白菜帮子比叶子多。

我没什么胃口,扒拉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

隔壁床传来“吧唧吧唧”的吃饭声。

我这才想起来,我还有个室友。

他一直躺在床上,背对着我,像睡着了。

现在他坐了起来,是个比我更老的头,头发全白了,稀稀疏疏。

“不合胃口?”他口齿不清地问。

我“嗯”了一声。

“刚来都这样。”他嘿嘿笑了两声,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住久了,屎都是香的。”

他说完,又埋头对付他的饭菜。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就是未来的我。

下午,陈静又来了一次。

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她带着两个年轻的护工,推着一辆放满了药品的推车,挨个房间查房。

轮到我们房间时,她站在门口,对那两个小护工说:“你们进去吧,307的林师傅,血压有点高,记得量一下。”

她没进来。

她甚至没往我这边看一眼。

她就站在门口,像个监工。

我躺在床上,装睡。

我能感觉到那个小护工冰凉的血压计袖带,缠在我的胳膊上。

“高压160,低压100。林师傅,您得按时吃药啊。”小护工说。

我没理她。

等她们走了,我睁开眼。

我听到隔壁床的老头儿,那个自称老张的,又嘿嘿笑了。

“你老婆?”他问。

我心里一惊,猛地坐起来,“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老张慢悠悠地说,“我在这儿住了三年了,陈护工我认识。她看你的眼神,跟看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没好气地问。

“说不上来。”老张咂了咂嘴,“反正,不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我就像一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

早上六点半,被广播吵醒。

七点,吃饭。

上午,被护工赶到楼下的小花园里,晒太阳,美其名曰“活动”。

其实就是一群老头老太太,像一排等着风干的腊肉,呆呆地坐着。

十二点,午饭。

下午,午睡。

五点半,晚饭。

晚上九点,准时熄灯。

日子过得像一潭死水。

林伟没有来。

一个电话都没有。

我心里那点可怜的期望,像被风吹灭的蜡烛,连最后一丝青烟都散尽了。

我和陈静,几乎没有交流。

她每天都会出现在我的病房,但都是以“护工组长”的身份。

她会检查卫生,会询问我的身体状况,但语气永远是公事公办的。

我们之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

这堵墙,比当年那张离婚协议书,还要厚,还要冷。

有一次,我便秘,好几天拉不出来。

肚子胀得像个鼓。

小护工给我用了开塞露,还是没用。

最后,她们把陈静叫来了。

她走进来,看了看我的情况,二话不说,戴上手套。

“你……你要干什么?”我慌了。

“给你抠出来。”她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不用!我自己来!”我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让我前妻给我抠屎?

我林国栋这辈子,还没这么丢人过。

“你够得着吗?”她反问。

我……我够不着。

我中风后,右半边身子一直不利索。

“别废话了,躺好。”她不容置疑地说。

我屈辱地闭上了眼睛。

我感觉到她的手指,在我身体里搅动。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羞耻和一丝异样感觉的体验。

我咬着牙,把头埋在枕头里,想死的心都有了。

终于,结束了。

她给我清理干净,换了干净的床单。

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

我也不敢看她。

等她收拾完,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听到她在我身后,轻轻地说了一句:

“以后,多吃点香蕉。”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

是因为屈辱?还是因为她这句突如其来的关心?

或许都有。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回三十年前。

我们的小五金店刚开张。

店面很小,只有十几平米。

白天,我守着店,她就在店后面的小屋里做饭。

到了晚上,我们一起点着钱,一张一张地数,数完了,她就靠在我肩膀上,笑得像个孩子。

她说:“国栋,等我们有钱了,就换个大房子,再生个儿子,让他上最好的大学。”

梦里的她,那么年轻,那么爱笑。

不像现在,脸上永远是化不开的冰霜。

我从梦里哭着醒来。

隔壁床的老张被我吵醒了。

“又想儿子了?”他问。

我没说话。

“想也没用。”老张叹了口气,“我儿子,一年就来一次。还是我生日那天,单位规定有‘孝亲假’。”

“他每次来,都带一堆东西,拍几张照片,发个朋友圈,配文‘祝老爸生日快乐,愿时光慢些走’。然后,就真的走了。”

老张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格外苍凉。

“你说可笑不可笑?他祝时光慢些走,自己却跑得比谁都快。”

我听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是啊,可笑。

太可笑了。

我们这些被关在这里的老人,每个人,都有一部可笑的家庭伦理剧。

转机发生在一个星期后。

那天下午,我正在花园里“晒腊肉”。

林伟来了。

他提着一个新手机的包装盒,和一个果篮。

他瘦了点,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

他走到我面前,把东西放下。

“爸,手机给你买来了,最新款的,我帮你设置好了。”

他把手机递给我。

我没接。

我看着他,“你还知道来看我?”

“爸,我这不是忙吗?”他熟练地祭出他的万能借口,“公司最近有个大项目,天天加班到半夜。”

“是吗?”我冷笑,“忙到连个电话都没时间打?”

“我……”他语塞了。

周围的老头老太太们,都用一种看戏的眼神看着我们。

我感觉我的脸,像被人放在火上烤。

“爸,我们回房间说。”林伟压低声音,想来拉我。

我甩开他的手。

“就在这儿说!我倒要听听,你这个大孝子,是怎么把我这个亲爹,扔到这个地方来的!”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大了起来。

林可急了,脸涨得通红,“爸!你小点声!你想让所有人都看笑话吗?”

“看笑话?”我哈哈大笑起来,“我林国栋现在,就是个笑话!一个被自己儿子骗光了家产,扔进养老院的笑话!”

我的声音,引来了更多的人。

护工,老人,甚至还有几个来探望的家属。

陈静也来了。

她站在人群外围,静静地看着我们。

林伟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想把我拖走。

“爸!你别闹了行不行!”

“我闹?”我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你把我的房子卖了!你把我的存款转走了!现在你把我扔到这个鬼地方!你还说我闹?”

“那房子本来就写的我的名字!存款是你自愿给我的!”林伟也吼了起来,他彻底撕破了脸皮。

“那是给你结婚用的!不是让你拿去卖了,给你老婆买包的!”

“我怎么花是我的事!你给了我就是我的!”

“你这个白眼狼!!”我气得浑身发抖,扬手就要打他。

我的手,在半空中被抓住了。

是陈静。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挤了进来。

她抓着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

“够了。”她看着我,眼神复杂,“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然后,她转向林伟。

“你走吧。”她说。

林伟愣住了。

“妈……”

“我让你走。”陈静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以后,别再来了。”

“为什么?”林伟不服气地问。

“因为,”陈静一字一句地说,“你不配。”

林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着陈静,又看看我,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周围那些指指点点的人群上。

他大概是觉得,他的脸,今天算是彻底丢尽了。

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那眼神,像淬了毒的刀。

然后,他转身,拨开人群,落荒而逃。

人群渐渐散了。

只剩下我,和陈静。

还有一地的狼藉。

我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瘫坐在长椅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陈静在我身边坐下。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

沉默。

良久的沉默。

“痛快了?”她忽然问。

我没说话。

痛快吗?

好像有一点。

把积压在心里的怨气,全都吼了出来。

但更多的是……空虚。

像一个被打漏了气的皮球,彻底瘪了。

“你早就知道,他会变成这样,是不是?”我问,声音沙哑。

陈 an静看着远处,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只是淡淡地说:“我跟他断绝关系,是在他上大学的时候。”

我愣住了。

“为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她自嘲地笑了笑,“你那时候,眼里只有你的生意,你的‘伟大事业’。”

“我去找他,想看看他。他嫌我穿得寒酸,丢他的人。让我以后别去学校找他。”

“他说,他妈是个在国外做研究的学者。不是一个在餐馆里洗盘子的钟点工。”

陈静说得很平静。

但我能听出,那平静下面,掩藏着多大的伤痛。

我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攥住了。

我从来不知道这些。

林伟从来没跟我说过。

当年陈静离开后,她确实过得很苦。

我为了报复她,也为了所谓的“男人的尊严”,断了她所有的经济来源。

我以为,她很快就会回来求我。

但她没有。

她一个人,打好几份工,硬是撑了下来。

这些,都是我后来零零碎星星听说的。

我一直以为,她只是倔。

我没想到,她吃了那么多苦。

更没想到,我们的儿子,会用那种方式,去伤害她。

“对不起。”我艰难地吐出三个字。

这三个字,我欠了她二十年。

陈静转过头,看了我一眼。

她的眼神里,没有恨,也没有原谅。

只有一种,看透了世事的疲惫和悲凉。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她站起身,“回去吧,天凉了。”

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突然觉得,我这辈子,真是错得离谱。

我以为我给了儿子最好的。

我用钱,给他铺就了一条通往“成功”的康庄大道。

但我却忘了教他,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什么是良心。

我亲手养出了一个怪物。

一个精致的、冷血的、利己的怪物。

而这个怪物,最终,反噬了我自己。

那天之后,我和陈静的关系,似乎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她不再刻意回避我。

查房的时候,她会走进来了。

她会问我,今天感觉怎么样,药按时吃了没有。

语气依然平淡,但不再像之前那样,冷得像冰。

有一次,我看到她坐在护工站,戴着老花镜,在缝一个护工的衣服。

针脚细密,和我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我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你……眼睛还好吧?”我没话找话。

她头也没抬,“老花眼了。”

“哦。”

我又没话了。

气氛有点尴尬。

“你呢?”她忽然问,“晚上还做噩梦吗?”

我一愣,她怎么知道我做噩D梦?

是老张那个大嘴巴说的?

“还好。”我含糊地回答。

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抬头看着我。

“林国栋,你是不是觉得,你这辈子特别失败?”

我没想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

我沉默了。

是啊,我失败。

彻头彻尾的失败。

事业,没了。

家庭,散了。

儿子,养废了。

到头来,落得个孤家寡人,寄人篱下。

“我当年离开你,不是因为你穷。”她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缓缓说道。

“我知道你那时候一心扑在生意上,想给我们娘俩一个好日子。我不怪你。”

“我怪的是,你的心,被钱给糊住了。”

“你眼里只有生意,只有客户,只有那些冰冷的螺丝钉。你看不见我,也看不见孩子。”

“这个家,对你来说,就像个旅馆。你累了,回来睡一觉。高兴了,就逗逗孩子。不高兴了,就拉着一张脸。”

“我跟你说话,你嫌我烦。孩子哭了,你嫌他吵。”

“我过生日,你忘了。我们结婚纪念日,你也忘了。”

“有一次,我发高烧,烧到快四十度。我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在陪一个重要客户喝酒,走不开。”

“我一个人,抱着还在发烧的林伟,深更半夜,去医院挂急诊。”

“那一刻,我就想明白了。这个家,有你没你,都一样。”

“所以,我走了。”

陈静的声音,一直很平静。

像是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但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敲在我的心上。

那些被我刻意遗忘的、布满了灰尘的往事,一幕一幕,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原来,我曾经,是那么混蛋的一个人。

我一直以为,我努力赚钱,就是对这个家最大的贡献。

我以为,男人,就该主外。

我以为,只要我把钱拿回家,就尽到了丈夫和父亲的责任。

我从来没想过,她要的,不是钱。

她要的,只是我的陪伴,我的关心,我的爱。

而这些,我一样都没给过她。

“对不起。”我又说了一遍。

这一次,是发自内心的。

陈静看着我,看了很久。

然后,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二十年的光阴,足以改变一切。

我们都回不去了。

那次谈话之后,养老院的日子,似乎没有那么难熬了。

我和老张成了“牌友”,每天下午,在花园里下象棋。

我悔棋,他骂我“臭棋篓子”。

我骂他“老糊涂”。

我们吵吵嚷嚷,倒也热闹。

陈静偶尔会过来看我们下棋。

她不说话,就静静地站在一边看。

阳光洒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我看着她的侧脸,会有些恍惚。

仿佛我们还是年轻的时候,在那个小小的五金店里。

我跟邻居下棋,她就在旁边,一边织着毛衣,一边看。

那时候,真好啊。

林伟,再也没来过。

我也没再想过他。

就当,我没生过这个儿子吧。

我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中风的后遗症越来越明显。

我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吃饭的时候,筷子都拿不稳。

有一次,我喝汤,手一抖,一碗热汤,全洒在了身上。

幸好穿得厚,没烫伤。

但胸前湿了一大片,狼狈不堪。

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

我窘迫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时,陈静走了过来。

她拿了条干毛巾,默默地帮我擦拭着身上的汤渍。

“没事吧?”她问。

我摇摇头,不敢看她。

“以后,我来喂你。”她说。

“不用!”我立刻拒绝。

我已经够丢人了,不能再让她像伺候孩子一样伺候我。

“你一个人可以吗?”她反问。

我……不可以。

从那天起,我的一日三餐,都由陈静来喂。

她很有耐心。

一勺一勺,不急不躁。

有时候,我不小心呛到了,她会马上停下来,轻轻地拍我的背。

养老院里,开始有了一些风言风语。

他们说,陈护工对307那个新来的老林,不一般。

他们说,我们以前,可能是“那种关系”。

我听了,心里不是滋味。

我觉得,我连累了她。

一天晚上,等她喂完我饭,我叫住了她。

“陈静。”

“嗯?”

“你……别再喂我了。”我艰难地说,“我不想别人说你闲话。”

她收拾碗筷的手,顿了一下。

她抬起头,看着我。

“别人说什么,重要吗?”

“重要。”我说,“你一个女人家,名声要紧。”

她突然笑了。

那是我二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她笑。

虽然只是嘴角牵动了一下,但那冰封的湖面,确实是裂开了一条缝。

“林国栋,你都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在乎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我……”

“我给你喂饭,一,因为你是这里的病人,我是这里的护工,这是我的工作。”

“二,”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深邃,“因为……你是林伟的父亲。”

我的心,猛地一沉。

林伟。

这个我已经快要忘记的名字。

“你……还当他是你儿子?”

“他是我生的,这一点,我没办法改变。”陈静淡淡地说,“虽然他不是个东西。”

“但他变成这样,不全是他的错。”

“我们,也都有责任。”

她的话,像一把刀,精准地捅进了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是啊。

子不教,父之过。

我们都有责任。

那天晚上,我一夜无眠。

我想了很多。

想我和陈静的过去。

想林伟的成长。

想我这荒唐失败的一生。

天快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

第二天,我让老张帮我找来纸和笔。

我的右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住笔。

我就用左手。

歪歪扭扭,像蚯蚓爬。

我写了一封信。

写给林伟。

信里,我没有骂他,也没有求他。

我只是,把我这些天想的,全都写了下来。

我写了我和他母亲,是如何从一无所有,到开起那家五-金店。

我写了,他小时候,发高烧,他母亲是如何抱着他,在医院里奔波了一夜。

我写了,我当年,是如何地混蛋,如何地忽略了他们母子。

最后,我写道:

“儿子,钱和房子,我不要了。那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只希望,你能去看看你母亲。她在这家养老院,做了五年护工。她很辛苦。你去跟她说声‘对不起’。就当,是替我说的。”

我把信,交给了陈静。

“帮我,寄出去吧。”我说。

她看着信封上“林伟收”三个字,眼神复杂。

她什么也没说,接过了信。

信寄出去后,石沉大海。

一个星期,两个星期,一个月。

林伟,还是没有出现。

我彻底死了心。

我对老张说:“老张,我那儿子,算是白养了。”

老张拍拍我的肩膀,“想开点,老林。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

我苦笑。

我连福都享不上了。

我的身体,越来越差。

有时候,我会一整天都躺在床上,不想动,也不想说话。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陈静来看我的次数,越来越勤。

她会给我读报纸,会跟我讲一些养老院里的趣事。

她想让我开心一点。

但我知道,我开心不起来了。

我这一生,就像一个笑话。

一个秋天的下午,天气很好。

陈静推着轮椅,带我到花园里晒太阳。

金色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很舒服。

花园里的桂花开了,香气一阵阵地飘过来。

“国栋。”她忽然叫我。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我了。

我“嗯”了一声。

“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下辈子,你……”她欲言又止。

我转过头,看着她。

阳光下,她眼角的皱纹,似乎都舒展开了。

我笑了笑。

“下辈子,我不开五金店了。”

“我天天陪着你,陪着孩子。”

“你过生日,我给你买最大的蛋糕。”

“我们结婚纪念日,我带你去最好的馆子。”

“你发烧了,我背着你去医院。”

我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陈静也哭了。

她伸出手,用她那粗糙的手指,轻轻地帮我擦去眼泪。

她的手指,还是那么凉。

但这一次,我没有躲。

我握住了她的手。

她的手,很瘦,但很有力。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

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手握着手。

夕阳西下,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我这一生,虽然失败,虽然荒唐。

但能在最后的时间里,握着她的手,好像……也值了。

那天晚上,我走得很安详。

我是在睡梦中走的。

我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又回到了那个十几平米的小五金店。

陈静靠在我肩膀上,笑得像个孩子。

她说:“国栋,我们有儿子了。”

我低头,看见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在我怀里,咯咯地笑。

阳光,正好。

……

(以下内容,为陈静视角)

林国栋走了。

在他儿子收到那封信的第二个月。

他走的那天晚上,是我值夜班。

我去查房,看到他睡得很沉,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我给他掖了掖被子,没敢打扰他。

第二天早上,他没有醒来。

他的身体,已经凉了。

医生说,是突发性心力衰竭。

没有痛苦。

他的丧事,是我办的。

很简单。

林伟没有来。

我给他打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他妻子小雅接的。

她说,林伟出差了,去国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我没说什么,挂了电话。

我知道,他在撒谎。

林国栋的骨灰,我撒进了江里。

那天,风很大。

骨灰随着风,飘向了远方。

我想,他自由了。

处理完林国栋的后事,我向养老院递交了辞职信。

院长再三挽留,我还是走了。

我在这里待了五年,看了太多生离死别,也看透了太多人情冷暖。

我累了。

我用这几年攒下的一点钱,在郊区租了个小房子。

房子不大,但有个小院子。

我在院子里,种满了花。

有月季,有栀子,有桂花。

都是林国栋生前喜欢的。

有时候,我会坐在院子里,泡一壶茶,一坐就是一下午。

我会想起很多事。

想起我们年轻的时候。

想起那个小小的五金店。

想起他笨拙地给我戴上戒指的样子。

也想起,他喝醉了酒,对我大吼大叫的样子。

爱过,也恨过。

怨过,也悔过。

现在,都过去了。

有一天,我正在院子里浇花。

门口,来了一个人。

是林伟。

他比上次见,又瘦了,也憔悴了很多。

他站在门口,看着我,不敢进来。

我们对视了很久。

“妈。”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我没理他,继续浇我的花。

“对不起。”他说。

“我……我收到爸的信了。”

“我不是人。”

“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

他说着,眼圈红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我放下水壶,静静地看着他。

我该说什么呢?

原谅他吗?

我不知道。

林国栋在信里,让我替他说声“对不起”。

现在,他自己来说了。

可是,那个想听这句话的人,已经不在了。

“进来吧。”我淡淡地说。

他迟疑了一下,走了进来。

我给他倒了杯水。

他捧着水杯,手在微微发抖。

“我……把房子卖了。”他低着头说。

“嗯。”

“生意……也赔光了。”

“哦。”

“小雅……跟我离婚了。孩子,也跟了她。”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一切,我早就预料到了。

一个连自己父母都可以抛弃的人,你还能指望他,能守住什么呢?

“以后,有什么打算?”我问。

“我不知道。”他茫然地摇头,“我什么都没了。”

是啊,他什么都没了。

就像当年的我。

也像后来的林国栋。

我们一家三口,像一个可笑的轮回。

“那就……从头开始吧。”我说。

他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我。

“找份工作,踏踏实实地干。别总想着走捷径,赚大钱。”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捷径可走。”

“你爸,就是从一个螺丝钉卖起的。”

他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站起身,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妈,谢谢你。”

“我走了。”

我没有留他。

路,要他自己走。

他能不能走出来,看他自己。

我只希望,他能记住,他父亲最后教给他的东西。

林伟走了。

院子里,又恢复了安静。

一阵风吹过,桂花树沙沙作响。

浓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

我闭上眼睛,仿佛又看到了林国栋。

他坐在轮椅上,握着我的手,笑着对我说:

“下辈子,我不开五金店了。”

“我天天陪着你。”

我笑了。

眼泪,却流了下来。

国栋,如果有下辈子。

你别再开五金店了。

我也不想再当什么女强人。

我们就当一对最平凡的夫妻。

守着一个小小的家,看着孩子慢慢长大。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那样的日子,该有多好。

来源:雨落星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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